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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爷的乡野妻(似宫)


“敬言,带晞光回家。”
梅清臣抱着兰秀娘快步离开,敬言善后,他们马车一离开,就有十几个黑衣人翻入了柱国公府的墙头。
另一边,周逢春抱起晕过去的程锦束,不住的叫她的名字,又唤人叫大夫。
公府上下霎时忙碌起来。
直到程锦束安睡过去,周逢春才放下了心,从内室走了出来。
府上这般忙碌,周崇凯和周瑛自然不能休息去,都在外面等着。
周逢春叫了周瑛进内书房。
周瑛进去,见周逢春坐在案后不言语。
她站了一会,嘴唇阖动,道:“父亲,你也别太担心,母亲身子弱,今日见了丞相夫人又有些激动,再说,晕倒对她来说很正常……”
她话都没说完,忽然周逢春猛地站起来,倾身一巴掌扇了过去。
周逢春常年征战四方,这一掌有铁砂之力,周瑛登时被扇倒在地,耳中嗡鸣,半边脸迅速浮肿起来,鼻子都出了血。
周瑛眼里快速涌出泪水,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她不服输的站起来,想要回击,却在看到周逢春那双布满红血丝的湿润眼睛后愣住了。
她从未见过父亲这般模样,在她印象里,父亲一直是伟岸高大、所向披靡的,哪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周瑛,我当初是怎么告诉你的,如果你和崇凯不喜欢锦束,可以不叫她母亲,可以不与她来往,但绝不可以伤害她。”
周瑛下意识辩解:“我没有伤害她……”
“没有?周瑛,你是我的女儿,即便是有了锦束,我也不曾改变过。当初休弃元配,是我的罪责,我都认了,我也给过你和崇凯选择,既然选择了跟着我,又何必假惺惺的装作接纳锦束,若不是你,她如何会成这样!”
周逢春说着,有浊泪流下。
周瑛心慌了,他都知道了什么……
“你的丫鬟全都告诉我了,若非她心善,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我以为我把她照顾的还好,甚至沾沾自喜,幸好锦束这种情况跟了我,若是别人,哪里还有人要,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她过得不好,一点也不好,我的乖女儿,周瑛,一直在暗中让人孤立锦束,甚至还让人扮鬼吓唬她,让本来精神失常的锦束更加严重,吓得她从不敢出门。”
周瑛心脏揪疼,不由得颤声叫了一声“爹”。
周逢春崩溃一般捂脸,慢慢蹲了下去,大哭起来:“别叫我爹!知道这些……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锦束变成现在这样,竟然是因为我,倘若我没有强行留住她,她是不是早就好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恨不得……”
周逢春忽然张开手,两只手轮番的扇自己巴掌。
周瑛痛哭流涕,上前掰住他的手,却制止不了,这动静引了外面周崇凯的注意,他进来,见状,连忙从后面抱住了父亲,“爹,你这是做什么!”
周逢春不能打自己,又看着周瑛,眼里充满了恨意:“周瑛,你告诉爹该怎么办,你是我女儿,锦束是我夫人,我不能杀你,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周瑛听了,浑身瘫软,差点没晕倒在地,她如何就背上了这样的罪名,她承担不起。
周崇凯不明就里,对周瑛大吼:“妹妹,你做了什么,快给爹道歉!”
周瑛爬起来,跪在地上,边哭边向周逢春磕头:“对不起,爹,是女儿错了,请原谅女儿这回吧,往后女儿再也不敢了……”
周逢春仰头大哭:“你让我原谅,谁来原谅我,谁来原谅我啊!”
这哭声周崇凯听了,也忍不住流下来泪。
丞相府。
兰秀娘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喂给她药喝,苦死了,她不想咽,却被人逼着吞了下去,最后一块甜甜的蜜枣安抚了她紧皱的眉。
身边有人唤她名字,可是她的眼皮好重,就是睁不开。
这种感觉好像好几日没睡好觉,她只想沉沉睡去。
夜已深,梅清臣握着兰秀娘的手,就这么一直守到现在。
即便是麒鸣说她没事,底子好,只是惊吓过度,加上孕不足月,才导致昏迷,休息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梅清臣仍后怕,她倒下的那一刻,他真是吓坏了,按到她有滚珠滑脉,他惊喜参半,后怕不已,是他的疏忽,昨晚今晨还……
幸好她没事。
梅清臣的双目干涩,他目视秀娘的脸颊泛着淡红,呼吸平顺,浑身放松,终于肯松开她的手,放入被窝中,向身后的荷香示意,才迈着僵硬的腿走了出去。
到了内书房,敬言已在此等待,将柱国公府的事一一说明。
即便是周逢春与梅清臣关系不错,但梅清臣也没忘了在他府上安插眼线,他们走之后的事他都已经知道了。
是周瑛为了害程锦束才故意引导秀娘。
可这并不足以令秀娘晕倒。
敬言递上了秀娘与程锦束、周瑛二人之间的谈话录,梅清臣接过,细细看了一遍,越看,眉心中间的褶皱越深。
秀娘晕倒,似乎另有隐情,她在与程锦束的对话中谈到对方像她母亲,也就是他未曾谋面的岳母,而在与周瑛的对话中,周瑛又提到了秀娘像程锦束,而秀娘也不停追问关于程锦束的细节。
所以,秀娘一定是知道了一个超出认知的事实,才晕倒过去。
而这个事实……
梅清臣按了按眉心,他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怀疑世间有如此巧合的事——程锦束或许是秀娘的母亲,他的岳母
“有没有关于程锦束的信息?”梅清臣又问。
“关于她的身世,只能查到家人俱亡。”
梅清臣想着以前从周逢春那里听来的信息,再与现在结合,发觉有些不对劲,有人在刻意抹去程锦束的过去,还抹的这样干净,越掩饰什么就越有问题。
兰秀娘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她许久没睡过这样舒服无梦的觉了。
她睁眼,便看到了趴在她床边读书的小人。
“晞光,你怎么没上学去。”
梅晞光察觉到母亲醒来,立马放下书站起来,欣喜的看着她:“娘,你醒了!我今日向太子殿下告了假,专门侍候娘。”
“我能有什么……”她说着,忽然想起了昨日的事,顿时心情沉重起来。
程锦束,或许是她的娘。
“娘,你怎么了。”
她的笑意一消失,晞光就跟着担忧起来。
兰秀娘回神,对他笑笑,边准备下床,边道:“没事。”
“娘!不要下床,妹妹还小!”
兰秀娘听着晞光的话,觉得糊里糊涂,怎么前言不搭后语。
梅清臣听到了动静,掀开珠帘,走了进来,唇角浅笑:“秀娘,你有身孕了,你和孩子都好。”
兰秀娘惊讶,低头看了看跟之前没什么区别的肚子。
她又有孩子了!
有点懵。
哪次啊,是山间还是溪边?他们还胡闹,这孩子竟没事?
梅清臣在她面上没有找到喜悦,心里几分涩然,想到她以前喝避子汤,她果然还是不愿给他生孩子的。
如此想,连同他唇角的笑意也变得苦涩起来。
晞光却很高兴,拉着娘的手,看着娘的肚子:“娘,你要好好躺着,等妹妹平安出生了,就交给我照顾,娘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
兰秀娘听了有些哭笑不得,他如何知道一定是妹妹,再者,他一个小孩能带婴儿?
到底没打击他的积极性,兰秀娘点点头,说了句“好”。
梅清臣听到这句,心也跟着微微落下。
托晞光的福,她应该不会不要这未出生的孩儿。
“昨日你在柱国公府与周瑛聊天时晕倒了,晞光很担心你,昨晚困的不行还要守着你,今日一睁眼又过来了。”
梅清臣解释了一句。
兰秀娘看着儿子,心里暖融融的,不由道:“我此生有晞光一个孩儿就知足了。”
梅清臣的心又跟着提了起来。
晞光替他问了他想问的。
“为什么啊,娘,你难道不要想要我那乖巧的小妹妹吗?”
梅清臣甚至有些不敢听。
万一她说不要,他也没有理由拒绝。
兰秀娘认真思考了一下,若是以前,她或许会考虑不要,现在嘛。
她看了眼梅清臣,他眼神幽幽的,看着平静,实则心里不知道掀什么风起什么浪呢。
“子女是上天赐予的,既然来了,怎么能不要呢。”
兰秀娘说罢,捏了捏晞光的小脸:“晞光,你要当哥哥了。”
梅晞光立马想要高兴的跳起来,可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当大哥哥,还是稳重些为妙,他矜持的点点头,认真道:“我一定会照顾好妹妹的。”
另一边,梅清臣也松了一口气。
他上前,摸了摸晞光的头:“好了,你娘没事,你回去吧,我跟你娘有点事要说。”
晞光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兰秀娘目送晞光离开,收起笑容,以肯定的语气对梅清臣道:“我跟程锦束的事,你都知道了。”
梅清臣坐在她身边,让她枕在自己怀里,握住她的手,摩挲了两下,淡淡“嗯”了一声。
“她长得太像我娘了,年龄、经历,甚至她描述去过的地方,很多地方都对得上。”兰秀娘心里涩然,“但是,如果她是我娘,为什么会嫁给了周逢春,又生下了周律初。”
她是不是喜新厌旧离开了他们父子。
爹临死前还劝她不要怨恨娘,还为她说话,她以为娘要么有什么难言之隐,要么便死了,不该是现在这样。
站在爹的角度,她很心疼爹,感觉娘这样做辜负了爹。
可程锦束那个样子,什么都不记得,像失忆了一般。
到底怎么回事。
“秀娘,岳母叫什么呢,你还记得多少关于她的事。”
“我娘叫程妙果,也姓程……”兰秀娘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按着梅清臣的胳膊着急道:“会不会是周逢春故意给我娘改了名,好藏匿她。”
梅清臣沉吟片刻:“不是没这个可能,我当初认识周逢春时,他已经跟她成亲了,那时律初尚在襁褓,关于他夫人的传闻不多,只知道体弱多病,从未出现在公众面前。”
兰秀娘眼中落下失望,梅清臣都查不到,那说明真的很难了。
她靠在他怀里,“可我觉得她真的是我娘,我想弄清楚,若是她是,为何会这样。”
“交给我,秀娘,你不要担心,我会帮你弄清楚。”
“你要怎么做?”
“唯一的知情者,就是周逢春,他不会告诉我,但有人可以逼他说。”
“谁?”
兰秀娘问出口时,与梅清臣对目,她忽的就明白了。
或许不止她疑惑,程锦束也会疑惑,她醒来肯定会问周逢春的。
柱国公府。
周逢春守在程锦束的床前,一宿未睡的他双目浑浊,布满血丝。
他想起了许多往事。
锦束,本来叫妙果,小时候她曾住在他们家几年,两人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起习武,很多年,他甚至一直打不过妙果,直到他的个子比她高了,两人才堪堪平手,自此,妙果再也不是他的对手。
情窦初开的年龄,两人互生爱慕之心,约定往后成亲。
当时两家交好,往后在一起几乎没什么悬念。
可偏偏造化弄人,程父投奔了当时刚兴起的红巾军,成为首领麾下一名将领,程妙果也被她父亲带走,两家就此断交,两人也被迫分开。
他听说,妙果成了红巾军一名女将,后来,便没了消息。
他按部就班,继续习武,按照家里的安排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为妻,成亲那晚,他甚至都没看她的脸。
后来,他跟随了吴兴,常与红巾军交战,红巾军经过这些年的无序的扩充,已不如以前,许多老将不是死便是被内部斗争排挤,或者投奔了别的势力。
他所在的吴兴的势力越发壮大起来,他也成为其手下的主力。
他像浮萍一般,被世道操纵。
没想到,他与妙果的再次重逢,是在战场上。
当看到对方盔甲之下的人脸后,他激动万分,他向苍天祈求过无数次,若此生还能见她一次,他愿意付出一切。
两人交战,本是一个师父交的,很难分出胜负,或者说他根本不可能对她用出全力,因为不能逼退红巾军,他挨了吴兴多少骂,但他满不在乎,当年无疾而终的情感起复,甚至比之前更甚,如同狂浪一般席卷他,他要她。
他终于不再保留,劈落了她手里的刀,将她逼在角落,告诉她:“妙果,我从未想过杀你,即便是如今这般情景,既然伯父伯母你哥哥他们都死了,你没了家人,何必再给红巾军做刽子手,他们腐败堕落,是不可能得到天下的。妙果,到我身边来,我们本是眷侣,早该这样了。”
但程妙果什么都没说,趁空隙一头撞向了石头墙,他将她带回,全力医治,他守了她三天三夜,她才醒了。
程妙果醒来,看见他,皱起了眉,这让周逢春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妙果,你怎么样,你怎么这样傻,我怎么会杀你,你若不愿,我把你放了就是了。”
“手下败将,要么死在你手里,要么你死在我手里,战场就是如此,周将军难道不知道吗。”
“妙果,我们本是一体的,你忘了我们曾经的约定。”
“什么约定,我记不得了,周将军,要么杀了我,要么把我放了,我再杀了你。”
周逢春见不得她这般冷漠,“我们为何非要你死我活,我们曾经相爱。”
“请周将军慎言,你我均已成亲了,各自都做了父母了,怎么还能说这样的话。”
周逢春浑身一僵,“你、你成亲了!男人是谁。”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嫉妒的发狂,他以为她还是一人,因为在乎他,所以才一遍一遍的带兵挑衅。
“我为何要告诉你,周逢春,我还是那句话,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
周逢春却在这时下定了一个决心,永远不放开她。
跟她对战的这段时间,他好像才找回自己,活了过来,他不要她离开,他们本该在一起的,现在上苍让他们重逢,就是要在一起的。
他强制把程妙果带了回去,将她锁在屋子里,告诉她已经将妻子休弃,会娶她。
程妙果哭了,问他为何要让她成为罪人。
他那时已然疯狂,只想得到她,所以,他提了一个交换条件。
让他占有,他会放了她。
程妙果宁死不屈,可周逢春又不让她死,这种困境,令本就撞了脑子的程妙果脑子混乱起来,有一次,她竟然不记得自己是谁,连自己有过丈夫孩儿也不记得了。
周逢春大喜,连忙趁此与她成亲。
可好景不长,程妙果又重新清明,得知自己已成了他的妻,还与他有了夫妻之实,程妙果变得疯狂,甚至要把事情捅到君上那儿。
周逢春绝不可能让人知道她是红巾军的女将程妙果。
所以,他只能残忍的将她锁在屋子,从不允许她出门。
她迷糊时,只能依赖他,随他摆弄,她清醒时,撕心裂肺,周逢春任打任骂。
有时,他也烦躁了,便让人弄了一些效力较低的助眠香,他想让她乖巧的时候更多一些。
后来,她确实很少再清醒,甚至一年只有一次,但她的精神却萎靡了许多,身子也不大好了,瘦的只剩下了皮包骨头。
他为她寻遍名医,也再没用过助眠香,甚至想只要她好起来,她都记起来也没事。
期间,她生下了律初,又要去了她半条命。
自此,周逢春服用绝嗣汤药,再也不让她受生育之苦。
看着她渐渐病弱,对上她总是迷惑的眼睛,周逢春的愧疚心越发深重。
他明白,自己才是把妙果害成这样的元凶。
他对周瑛发泄是那些,都是借口。
他才是元凶。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是时常就有的。
晕过去之前的记忆开始回笼,程锦束心脏跳的快速, 她极力隐忍,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锦束,你怎么样。”周逢春关心道, 见她发愣,又小心问:“锦束,有没有想起什么不好的事?”
他审问过牵扯其中的所有人,得知锦束并非是被周瑛做的那些事吓到的, 而是因为丞相夫人,兰秀娘,只因为,兰秀娘说锦束像她的娘。
他是知道锦束有过相公,也有一个女儿,可她从未向他透露过他们的半点信息, 即便是她迷糊时, 他想尽办法诱导她说出来,可她没有。
这是他的禁区。
但没想到,有一天, 这禁区就这么被人不可思议的打开了。
梅清臣那位从乡野接来的妇人,会是锦束跟之前那个男人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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