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像贺邈和贺菲所说,是个温柔娴静的好女孩。
黎可也知道夫妻俩在悄悄打量她,不过也不以为意,毕竟她走哪都要被人打量一番。
直到宋慧书拿出了特意为黎可准备的礼物。
“小黎,你来坐。”
宋慧书握着黎可的手,话说客气得体:“年轻女孩儿也不要穿得太简单素气,青春难得呀,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看你身上什么都没戴,正好包里有个小玩意,就当一点心意,谢谢你对小循的照顾。”
说是小玩意,其实是条珍珠项链。
礼物拆了外包装,只是用个精致的缎袋装着,说显眼隆重也不是,毕竟只是小小巧巧的一串项链,但更不能说是随意,大颗闪亮的珍珠像电灯泡般耀眼,光泽度一看就很昂贵。
像个意思不那么明显的见面礼。
显然这不是送给“保姆”或者“助理”的小礼物。
黎可捏着那串珍珠项链,轻轻瞅了眼贺循——他姿势闲适地坐在那里,神情或者话语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
她拿什么身份收这份礼物?
再听着宋慧书说话,黎可稍稍琢磨了下。
临江那两天,她住在贺循的公寓里,第二天早上贺菲让人送来衣服,后来去跟贺邈和清露吃饭,又当着人的面接吻……
找了个空当,黎可捏着珍珠项链,悄声问贺循:“你大哥和清露不是订婚了吗?”
清露和贺邈的确已经订婚,就在不久之前,但贺循没有回临江,只是照常地往家里打电话祝贺。
贺循点头说是。
黎可问:“你没有跟家里人解释……我们的关系吗?”
“解释什么?”
贺循垂眼,慢条斯理说话,“不需要解释,你也不要多说,应付几句让他们放心即可,我父母并不会在潞白待太久。”
“那这个珍珠项链怎么办?”黎可压着嗓音。
“收着吧。”他淡声道,“一点小小心意。”
“这么大方。”黎可嘀咕,“你们一家人都是慈善家啊?”
这阵子白塔坊的家里就热闹欢乐,也是忙不过来,贺永谦和宋慧书探望方丈,在在上岩寺待了一天,何老板又登门拜访又设宴款待,连着见了几位远亲旧友,剩余的时间夫妻俩都陪着贺循,也想着跟黎可多相处相处。
人的期待值总是一点点拉升的,贺循失明之后,最初贺永谦和宋慧书想着儿子能好好活着就好,后来又盼着他能乐观坚强,再想着他能跟正常人一样生活,而后又想他多接触外面的世界,现在盼着他能跟女孩子恋爱相处,又想着他结婚生子。
以前想着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总归先要有个人能走进他心里,有正常人的感情。
等这个女孩子出现,看见是个年轻漂亮、温柔体贴的女生,又更加放心高兴。
在宋慧书和贺永谦心里,贺循永远是最懂事最让人疼的幼子,以前两人工作太忙又光顾着收拾两个哥哥姐姐,贺循从出生都是保姆带着,后来又放到潞白的外公外婆身边,即便长大回家也是念书工作都稳重笃静,直到眼睛意外失明。
夫妻俩想过。
如果这女孩子外貌性格人品各方面都让人满意,两人也不会挑剔家世背景或者个人经历,肯定是踏踏实实、高高兴兴地盼着两人顺利地走下去。
奈何贺循不喜欢父母的探问,不管怎么旁敲侧击都很少讲,总是搪塞两句过去。
现在好了,贺循不肯说,耐不住宋慧书和贺永谦能用眼睛看,当面跟黎可说话聊天。
短短几天的接触下来,宋慧书怎么看黎可都满意。
贺循不让她多问,宋慧书只能不着痕迹地跟黎可聊天,想知道她家里住哪儿、父母如何、生活如何、以前的经历如何。
并不是非要着急如何,只是两个人年龄其实也不算小,同龄人到这时候也差不多要谈婚论嫁,可以多了解了解。
黎可也知道。
那天宋慧书坐在蔷薇花架下,让黎可陪着她喝茶聊天,再慈爱地看着趴在旁边的Lucky,调笑道:“这小黄鸭真可爱,Lucky当宝贝似的,走哪儿都叼着。”
黎可矜持微笑,冷不丁来了句:“这是我儿子送给Lucky的玩具。”
宋慧书端着茶杯,猛然愣住,半响回神,惊讶忐忑:“你刚才说……”
“我说这个玩具是我儿子送给Lucky的。”黎可说话清清凌凌,“我儿子经常来家里找Lucky玩。”
宋慧书脸色发懵,如遭雷劈:“小黎……你,你有儿子?”
“对啊。”黎可甜甜笑道,“我儿子就在白塔小学念书,今年都八岁了。”
“亲儿子?”宋慧书瞪着眼。
黎可挑眉笑道:“当然是亲生的,我怀胎十月,在医院痛得要命才把孩子生下来。”
"……"
空气沉闷,宋慧书上上下下打量黎可,目光疑虑。
黎可噗嗤一笑:“阿姨,您是不是看我不像生过孩子?”
“因为我那时候年纪小,我没念过大学,二十岁就怀孕,同学们还在学校上课,我二十一岁就有了儿子,速度比她们快。”
宋慧书张张嘴,想说些什么,眼神难辨:“那,那你已经结婚了?还是……”
“没有,我从来没结过婚。”
黎可慢悠悠、轻飘飘,语气还带着些许自豪,“我是未婚生子,自己带着儿子生活,孩子没有爸爸,跟我姓。”
他们这种家庭,什么时候接触过这种人,宋慧书的笑容已经完全裂开:“这……那……”
黎可坦坦荡荡:“我从小家境就不好,爸妈早年离婚,我爸跟着别的女人私奔,我跟着我妈生活,我妈以前在工厂上班,后来下岗失业,她就迷上了打麻将,脾气也暴躁,还因为打麻将骗钱被警局拘留过,她自己跟男朋友同居,从来都不管我。”
“后来我就青春期叛逆,读书的时候天天逃课打架,每天游手好闲,读书成绩特别不好,初中毕业后我勉强念了个垫底高中,但谈恋爱还是挺拿手的,后来一不小心就怀孕,那时候年龄小也不懂事,干脆把孩子生下来。”
“这些年我也没怎么正经上班,以前在酒吧卖过酒、网吧游戏厅都干过,工作换了一茬又一茬。不过我运气还行,毕竟长得漂亮,追我的人也多,我妈就天天催我找个好男人嫁了,下半辈子带着儿子有依靠,也不用上班吃苦。”
“别的事情我都做不好,但做做饭洗洗衣服还是能干的,俗话说嘛,想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把家里的事情做好、男人伺候好,这样才容易嫁出去。”
“阿姨,这些贺先生没跟您提过吗?”
黎可眨眨眼睛,问:“您还想知道点什么吗?您对我这么好,我肯定跟你讲的都是真心话。”
“哦,对了,您之前也问过……其实这份工作是我朋友特意推荐我来的,毕竟这里工资高、环境好、贺先生对我也特别好。”
宋慧书望着眼前这张笑盈盈的俏脸,只觉天旋地转,天昏地暗。
这家里,宋慧书和贺永谦面面相觑,饭也吃不下,话也说不出来,心也乱糟糟的,只是愁眉苦脸地望着贺循。
第二天,实在没忍住,贺循被父母请进了书房。
宋慧书小心翼翼地问他,知不知道黎可有个儿子,知不知道这姑娘的具体情况。
贺循紧紧拧眉,闭上了眼,沉了口浊气,冷白着脸回答:“知道。”
“小循。”
宋慧书看着儿子差点要哭出来,心里无比酸楚,“儿子!”
儿子是好的,即便眼睛看不见,但是相貌、性格、人品、能力和家世样样不缺,他真的值得遇见个好姑娘。
清露是很好,即便比不上清露那样好,普通人家的好女孩也很好。
他要是眼睛看得见,绝不会跟这样天差地别的女孩误入情网。
是因为缺了这双眼睛——他看不见,他被人蒙蔽,他心里缺了东西,他生活太孤独,他需要人给他温暖。
他值得一个好女孩。
“我和你爸爸的心都很痛。”宋慧书搂着贺循的脑袋,声声低泣,“我们不该让你独自回潞白,我们不应该让你受这种苦,我们不应该……”
贺循眉眼冷凝,面沉如水。
她真厉害——一开始她都能把他骗得团团转,如今在宋慧书面前,她一口气全说了。
“爸,妈。”
贺循捏着眉心,“情况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不用操心,也不用管。”
“天下的好女孩那么多,你换个女孩喜欢?换个人喜欢行吗?”
宋慧书心痛地握着儿子的手,“你是个很好的孩子,能找个更好的女孩子,这个黎小姐,她,她实在……你明白事理的对不对?”
“跟我们一起回临江吧。”
贺永谦摁在贺循肩膀,“你哥跟清露已经订婚,你姐又在国外,家里只剩我跟你妈,两个人冷冷清清,你在潞白生活了这么久,也该回家了,有家里人照顾还是放心些,总比一个人在这里呆着强。”
“……”
“……”
贺循不想解释他跟黎可没走到“陷入情网”的那一步。
又要解释她其实“没那么糟糕”。
但宋慧书和贺永谦显然不相信他说的话。
除了头疼和闭眼沉气,贺循只能忍气吞声:“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楚一切东西。”他声音也凛冽,“爸妈,我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插手,也不用劝说什么,我的事情只能我自己做决定。”
一如他决定离开临江,回到潞白。
宋慧书和贺永谦离开潞白的时候,心情和气氛其实并不愉快。
不过罪魁祸首浑然不觉,还戴上了那串闪亮亮的珍珠项链,仪态端庄,翘首以盼:“叔叔阿姨,期待你们下次再回潞白。”
珍珠项链在太阳下光芒闪耀,宋慧书心痛地闭上了眼。
这和鱼目混珠有什么差别?
车子慢慢驶离白塔坊。
折身回去,贺循面色霜白,脚步和气息都极冷。
他径直上楼去书房,又在听见黎可搂着 Lucky甜言蜜语的时候突然顿住了脚步,偏过头,冷冰冰地掷下一句话:“你在我爸妈面前瞎说什么?”
黎可停住 Lucky的下巴,抬头看他,轻描淡写:“我没有瞎说一句话。”
“那你为什么要说?”他面色如霜。
“因为你父母想知道。”黎可耸耸肩膀,轻飘飘回答,“他们问,我自然就回答。”
贺循忍住心中的闷气,瞳仁冷锐,唇线抿直:“你不是很能装吗?你就不能在我爸妈面前装一装?”
黎可嗤地笑出来:“我装的时候,你又嫌我太装不坦诚。好了,现在我坦诚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很真诚,没有夸耀也没有诋毁,你又嫌我不装了?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贺循拧眉,闭了下眼,神色烦闷起来:“黎可,你到底在干什么?我说过,我父母只是在这暂住几天,不用说什么,随便应付几句就行。”
“我不想干什么。”
黎可站起来,问他,“你想干什么?你看不出来你父母的态度?看不出来他们对你的期待吗?”
“不要以为一条珍珠项链就能收买我,我只是一个保姆而已,我不想给自己多事找麻烦。”她抱着手,冷冷哼声,“你其实可以自己说、自己随便解释,不要把我拉进你的家庭关系。”
“我为什么一定要配合你、配合你父母的追问和期待?即便这几天我已经在配合,那在你们的心里和眼里,我还要再怎么配合?我要说我家世清白?纯洁无辜?温柔善良?或者躲躲闪闪支支吾吾?我为什么不能直说,说我有儿子我的来历和我的过去?”
贺循紧紧握住楼梯扶手。
他不想跟父母多说,其实也是知道——黎可不是正常人,不管说出她的哪条,都免不了要被质疑被误解,需要花很多的力气去解释去让人接受。
贺循暂时还没有这种精力,也不觉得是现在的必要。
当然他也可以直接解释——他跟这位黎小姐根本没有走到这步,两人只是做戏,关系清白。
可他又不想要“清白”这个词。
“我没有怪你。”
贺循咽下重重叠叠的烦闷,最后颓然道,“就这样吧,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他自己会处理。
但只要家里的电话打来,贺循再没了清净。
这段日子事情接踵而来,贺循心情浮躁,白塔坊不复平静。
项目启动初期,多方动工协商,各种会议评估和筹备连续不断,即便何老板天天电话,曹小姐远程协助或者出差,事情推进到眼前,贺循出门的频率直线上升。
该开会开会,该见面见面,该应酬应酬。
曹小姐不在,有些场合不适合带着 Lucky,不能什么事都找何庆田。
后来只能黎可跟着贺循出门。
她第一次陪他,是去参加某场政府部门的专项会议,贺循作为当地的企业负责人出席。
黎可正儿八经地扮演他的秘书,觉得很有趣。
她给他挑衣服,西服衬衫领带袖扣样样不缺,风度翩翩气质清朗,黎可觉得自己可能是偏好制服那款,爱看医生穿白大褂,以前也喜欢徐清风穿警服,现在爱看贺循西装革履。
她兴致勃勃跟贺循说自己的样子:“我穿的是以前在售楼处上班的制服,一件白衬衫,黑色直筒长裙,高跟鞋,加了一条小丝巾……哦,对了,我还戴了假发,黑色及腰,特别淑女,保证不丢你的脸。”
黑暗里有窈窕身姿,黑发如瀑,白衫黑裙,鞋跟细亮。
贺循面色冷清,他这阵子其实并不算愉快,对她也是——说不清的纷乱心情,时而焦躁,时而消沉,时而轻盈。
轻盈的就是现在,他抿抿唇,伸手轻轻碰了下她的肩膀:“走吧。”
只有肌肤相触的时候,才称得上是轻松,才有电流般的快乐激活心情——他能闻到她身上的淡香,也知道她腰肢的纤细,甚至知道她身体的玲珑和嘴唇的柔软。
只是这些悸动在暗室汹涌,没有借口,也没有出口。
黎可陪着他上车,陪着他出门,人多或者路面情况不好的地方,贺循会收起盲杖,黎可自觉挽住他的胳臂,贴近他的耳朵说小心台阶或者脚步慢一点,样子不像正经上司与秘书,像私情勾搭的上司和秘书。
曹小姐的专业度很好,但黎可心思活络。
她一点也不怯场,能言语诙谐地给他介绍面前的领导,能在众目睽睽下请贺循出去偷懒,也能知道他随时需要什么东西。
不管开会时间长短,贺循全程不喝水也不吃东西,黎可能冷不丁往他嘴里塞一颗糖,或者拧开矿泉水塞他手里。
贺循含着那颗酸酸甜甜的水果糖,用舌尖轻轻地抿着。
工作太忙,各种事情干扰,贺循心绪烦乱,还要抽空去上岩寺,百般劝说,陪着主持大师去一趟医院,复查下脑血管的问题。
蛮蛮又看见他俩成双成对地出现。
这些天黎可总是说忙,没空出来见面吃饭。
倒是有空天天陪着贺循,干家务活还不算,陪完私事陪公事,连带着小欧都搭进去了。
从来没听说过给老板打工,能身兼数职,同进同出的。
蛮蛮抽空跟黎可聊了几句,最后人都走了,蛮蛮又突然折身回来,底气十足地开口:“Coco,你最近忙,我还真有件事差点忘记跟你说了。”
黎可:“嗯?”
蛮蛮悠笃笃:“你还记不记得贺子杰?你初三那个初恋男友?”
黎可毫无心理防备,冷不丁被蛮蛮这句砸下来,刚拧开瓶盖,仰头喝一口的橙汁就呛出来,“咳咳咳……”
蛮蛮正色道:“以前我不是加了贺子杰的好友嘛,每隔几年他都要找我聊几句,还一直惦记着跟你旧情复燃呢。你也知道的……他这两年事业不顺,结婚前跟女朋友吹了,前几天给我留言,问我有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估计想找你来着。”
“你可别忘了当年给他写的情书啊,人家念念不忘,没准就拿着情书找你复合了。”蛮蛮对黎可瞪圆的眼睛视而不见,“这回我直接把你的联系方式给贺子杰了。”
“大姐,你是不是没事找事……”
黎可呛了满口橙汁,龇牙咧嘴,瞪着蛮蛮竖起了中指——乖乖等死吧。
蛮蛮无辜噘嘴,双手一摊——她可不像淑女那样口无遮拦,一没提认识老同学,二没提黎可的暗恋,只提了黎可的初恋男友。
何况,她说的也是事实,那个贺子杰春风得意的时候不想着黎可,一旦失恋或者不如意就想起自己有个漂亮美艳的初恋女神,想吃口回头草满足下虚荣心,蛮蛮都帮着挡了多少回了,嫌烦。
本来是想约着见面吃饭再聊这事的,谁让黎可没空,现在可让蛮蛮逮着机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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