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不赦(宓晞)

“她们是嫉妒你吧，嫉妒你嫁了个金龟婿，躺着都有用不完的钱。”田丽丽说。
“嗯。”她应。
是啊，现在的她，还缺什么呢？还渴望什么呢？当她是一个平凡的打工人时，对金钱的那种渴求，对豪门的执着，还能用在何处？
女人这一生应该拥有什么？在某一个杯盘狼藉的深夜，她躺在巨大的包间里，失神地盯着电视，问自己。
金钱？地位？时间？
她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从不曾被她纳入追求范围的东西。
哦，她该找一个人好好爱自己了。
黄兴荣在结婚后第二年就提过离婚，他说与她结婚只是一时冲动所致，他其实病不爱她。
当时邱小璐竟没有很吃惊，她作为女人，其实早有察觉他的心思。但是她没有正面回应他，只是默默地将他与于聪贪污的罪证打印下来，放在他的面前。
邱小璐也不爱他，所以她不在乎他的爱，但她在乎自己现在的完美生活。她不允许任何人夺走，她梦想了多年的现在。
好在黄兴荣后来也再没提过，他似乎就那样妥协了。
她把想要恋爱的事情像说笑话一样说给田丽丽听，自己其实并没有期待什么。
不过第二天，田丽丽便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这个大惊喜被装在一个巨大的纸盒子里，盒子被喷上粉色的油漆，顶上还系上了一朵大花，在邱小璐走进包间时，大惊喜顶开箱子，着着实实给了她一个惊喜。
这是齐俊永，一个除了帅气和嘴甜，其他一无是处的男孩。
齐俊永职校肄业，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吧做酒保时认识了田丽丽，于是他成了她的工具人。齐俊永听命于田丽丽，她最长布置给他的任务就是，去“教训教训”于聪在生意场上的仇家。
于聪到底有多少竞争者忽然在世间蒸发，无人得知也无人敢去问。
这个秘密也只有齐俊永和田丽丽夫妻知道。
齐俊永在处理完一个执着调查于聪发家史的记者后，田丽丽给了他多于以往三倍的钱。
“这个任务比之前的所有都要重要。”
“是大人物？”齐俊永数着钱问。
“不算是。”
齐俊永成了邱小璐的秘密情人，两个人相差二十三岁，说是恋爱关系，不如说是保养关系。
但是二人都乐在其中。
包养一事起先隐藏的很好，黄兴荣忙于应酬，并不常在家，邱小璐也很小心，只在KTV与他温存。
但有一天，田丽丽借用KTV过生日，邱小璐只好带着齐俊永回家。恰好是那一天，黄兴荣提前回了家。
他从那一次起就有了家暴她的习惯，拽她头发扇她巴掌，在大冬天把她扔到阳台直到冻得昏厥才拖进来。
很多时候，黄兴荣上一秒还与她有说有笑说着公司的趣事，下一秒就会拿起手边装满热水的茶杯砸她脸上。
不由分说的。
毫无征兆的。
她面对突如其来的家暴，从来都忍，忍不了就逃。
她不怕疼，不怕暴力，只怕失去“富家太太”的身份。
还有另一个让她坚持下去的原因，那就是有小情人齐俊永在。
虽然她知道他的动机不纯，但在酒精和他的甜言蜜语的麻痹下，她便会忘记所有烦恼。
一切的转变在今年年初，齐俊永在消失了三天后，齐俊永带着一盘光碟来找她，要她支付自己五千万用于买光碟和精神损失费。
邱小璐以为他在开玩笑，便有说有笑用包间里的电视当着他的面播放了光碟。
可当她看见光碟内容的那一瞬间，笑容从此消失殆尽。
电视上播放着的，是她邱小璐，正鬼鬼祟祟潜入行长办公室偷去公章的画面。
往事顿时历历在目。
这么多年奢华迷醉的生活，早已让她忘记当初为了金钱而不顾一切的自己。如今重新想起，为了能够成为不工作也能潇洒一辈子的豪门太太，她竟不惜触犯法律。
“你从哪里得到的！”她大声质问他，她从没用过这样愤怒的语气与他说话。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叫你给钱你就给！”齐俊永也从来没有这样无情冷漠地对待她。
一股寒气钻进她的体内，她颤抖难耐，犹如坠入冰渊。
如果这个视频传出去，那么一切都完了。
她头脑一昏，当即想出钱买下，但翻看手机才发现，自己所有的资金加起来，也只有一千四百六十块钱。
黄兴荣不知在什么时间冻结了她的账户，让她失去了财务自由。
“我现在没钱，不过我会去借，两天，你给我两天时间好不好！”她低身下气地求他，妄想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够放过她。
齐俊永答应了她，说两天后如果拿不到钱，那么这张光盘将被放在黄兴荣的桌上。
他揣着光盘，义无反顾地离开，连看也不看邱小璐一眼。
不只是因为他对她无爱，也因为他急着去见人。
在KTV隔壁的咖啡厅里，黄兴荣和田丽丽各点了一杯咖啡，面对面坐着。他们的眼睛看向窗外，等着来自工具人的最新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结束后一下子就忙成狗
缓两天后面会恢复每日无数更
谢谢支持！（假装有……）

“你是指什么？”黄兴荣面无表情地回问。
“为了折磨她, 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黄总，你可真是个狠人。”
“不都是你说的？报仇就要狠。”
确实，这句话是田丽丽说的。既然决定了报仇, 那一定要心狠。
黄兴荣在结婚后第三年，从田丽丽那里知道了当初害他生不如死的人，就是自己的妻子, 那时候他开始觉得, 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下子就能解释的通了。
比如为什么自己从不曾见过的女孩, 会对自己那么好。
比如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地受冤入狱再莫名其妙地无罪释放。
比如为什么他会认识于聪并从此走上不归路。
一切都是因为邱小璐。
因为她自己一次又一次想要自杀, 因为她自己失去了最爱的女友和父母，甚至没能见上父母最后一面，因为她自己在监狱里耗尽青春, 丢失了原有的身份地位。
时至今日, 他确实找回了一些，可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他深陷泥潭，身不由己地坐着失格的事。
都是因为她, 都是这个又蠢又坏的女人！他要报仇，要她也感受一下生不如死的痛苦！
田丽丽说：“要让一个女人崩溃, 简直不要太简单。只要你先给她所有, 再夺取她的一切, 她立刻能疯掉。尤其邱小璐, 最是这种人。”
先给她所有, 再夺取一切。
他记着, 并且开始实施。
他原本想要离婚, 只提了一次也就不提了。让她惊恐了一阵, 他就开始对她万般顺从。
她要开KTV, 他给她买了市中心的店面给她一张卡随便刷。
她要面子上的得意，他便总是有意无意喊她黄夫人，并偶尔将她带到高档酒宴，让她一展风采。
她要爱，他便于田丽丽策划了，把最会做事的齐俊永推进了她色胸膛。
眼见她所要的都有了，黄兴荣开始按捺不住了，好几次问田丽丽什么时候行动，都被田丽丽拒绝说：“时机不到，行动也是白费劲。要等她离不开齐俊永的时候，再给她当头一棒。”
2010年1月，于聪与黄兴荣又合作成了一笔大生意。
同一天，齐俊永过来找田丽丽，抱怨邱小璐太过粘人，他已经不想再跟她相处下去了，他想回老家结婚，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他让田丽丽支付他一笔费用，让他离开这里。
田丽丽不肯放他走，因为齐俊永实在知道了太多内幕，但见他执意要离开，于是承诺他，再完成最后一个任务，就一定准许他走。
“这叫一箭双雕。”田丽丽对黄兴荣说。
“你真可以，难怪于聪离不开你。”
齐俊永带着得意向他们走来，他觉得自己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很好，成功威胁到邱小璐，并把赎金提到了五千万。
田丽丽给了他肯定，同时支付了他一笔可观的跑腿费，并答应他五千万到手后，他可以分得其中的一半。
齐俊永很是期待。这将是他做工具人这么久，拿的钱最多的一次。
第二天，邱小璐忧心忡忡地把此事告诉了田丽丽，田丽丽当场表示不可思议。
“监控不是坏了吗？怎么可能录下视频来？”
“我也不知道，而且很清楚，丽丽，不会一直都有人跟踪我吧！”
“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只能一不做二不休，让他永远不能开口。”
她们在2月14日那天，给齐俊永办了一场送别宴。就在他们最初认识的包间里，她们将他弄死。
一个人在他身后勒住他的脖子，一个人把他的脸按在被子里。
这是结合邱小璐与田丽丽二人的证词得出来的经过，裴娅琪当即联系魏以铭，请求抓捕黄兴荣和于聪。
裴娅琪问邱小璐：“那孙桥和刘勇呢？”
“孙桥那是个意外！”邱小璐急忙要解释，一激动，弄翻了桌上的纸杯，水泼得她满身都是，她也许从不曾想过自己也会有如今的狼狈吧！
“什么意外？”
“就是有一天我跟他在包间喝酒，他喝醉了就去床上睡了，我肚子疼去上厕所，回来发现他已经脸朝下闷死在被子里了。”
裴娅琪听罢，沉默地看着周金平发来的尸检报告，上面显示，孙桥的直接死因是窒息，但在他的口腔内，发现了少量□□，周金平推测孙桥首先因服用□□而中毒，后被人用棉被捂死。
至于孙桥是如何服下□□的，则已无从得知。
“刘勇呢？”
“刘……刘勇？”
“他是什么时候死亡的？”
“我想想。”邱小璐伸手拿纸杯，要喝水，裴娅琪让人给她重新倒了一杯。她喝了一口，说：“我想不起来。”
“好好想，半年前的事你都能想起来，几天前的想不起来？”
“我那天喝醉了，从下午就开始睡觉，到了晚上，田丽丽喊了代驾来，送我们俩回家。那天刘勇根本没过来找我。”
“你句句是实话？”
“是实话，尸体都已经被发现了，我还隐瞒什么？”
“那我换一个问题。刘勇你是怎么认识的？”
“是金冉，他是金冉男朋友。”邱小璐主动提到死者金冉，让裴娅琪大吃一惊。
“你认识金冉？”
“算不上认识，她以前找我帮她拍视频什么的。她那时候还没成网红，说想拍什么慈善视频，请我资助她。”
“你答应了？”
“答应了，我给她钱，作为交换，她把男朋友给我。”她想了想，又补充道，“那时候孙桥刚死，我很寂寞，而且刘勇长得真的很帅。”
“拍的什么视频？”
“不知道，我没看过。”
“你后来有没有与金冉继续联系？”
“是我出钱给她租的我家楼上，她跟刘勇住在里面，这样我方便与刘勇见面。”
“10月5日，你见过刘勇吗？”
“见过，刘勇来问我要房租钱。”
“几点的时候？在什么地方？”
“那天晚上七点的样子，在KTV见面，我记得外面有新闻联播的声音。”
“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没有。可能有我也没在意。”
“为什么？”
“因为当时尹玄惠打电话给我了，说新开了一家空中餐厅，约我一起去吃。我就很快走了，留刘勇一个人在KTV。”
“你后来没有再见过刘勇？”
“没！再看见她就是你们来的那天早上了，我到KTV，发现刘勇死在包间，死状跟孙桥一样，我当时有些愣。”
“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我还不想坐牢。”
审问完两个人后，已经是晚上九点。裴娅琪准备休息一会儿再亲自对田丽丽进行审问。之前审问田丽丽的警察说，这个女人心思缜密，很难从她嘴里问出真话。
坐在休息室喝咖啡的时候，林萍萍打电话过来，说武海醒了，并告诉了她一个大发现。
武海通过反复对比金冉电脑里的照片和金冉所拍摄的慈善视频，他发现二者者的背景都是邱小璐的KTV周围的风景。
甚至武海还在照片和视频里，都发现里邱小璐的身影。
裴娅琪听罢顿时觉得有些心累。
审讯这个女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今天一下午，以为已经问出了大概，没想到邱小璐还是隐瞒了很多。
裴娅琪调出金冉拍摄的视频和那张照片，仔细观看。确实，在视频的第二十七分钟，有一个身影在街角闪现了一下，只有一秒的时间，但是很明显就是邱小璐。
再去看照片。
那张金冉和刘勇做着鬼脸，中年男人跪在地上的照片，是在一个闪着廉价霓虹灯的巷子里，而巷子的尽头站着一个人，曝光过度的画面里，不能完全看清她的面容，但是从大概轮廓看，也确实与邱小璐的身型相符。
裴娅琪为了确定这两个疑似对象确实是邱小璐，也忍着疲劳把视频和照片都看了数十遍。
最后，她虽然没有十足证据表明出现在视频和照片里的女人都是邱小璐，但是她发现了另外一个关键点。
照片里的西装男人，和视频里被救助的拾荒老人，是同一个人。

她发现, 照片拍摄于2006年，那时候金冉和刘勇都是十六岁。
照片中的西装男年龄应该在五十岁左右，他的脸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还带着血色，应该是被两个少年刚刚砍出来的。
再看慈善视频，拾荒老人穿着邋遢, 但是仔细观察发现, 他里面穿着的是一件西装。
另外隐藏在他乱蓬蓬的头发下面, 那张肮脏的脸上, 有一道长而丑陋的疤痕。与照片里中年男人脸上的疤痕位置相同。
所以尽管两人外表差异巨大，但是一切巧合表明这两个就是同一个人。
发现这一点后，裴娅琪立刻联系林萍萍, 要她尽快去寻找视频中的拾荒老人, 并调查出他的身份。
武海听说林萍萍要去调查拾荒老人，当场强烈要求出院，医院方面拗不过他，让他签了责任书才放他走。
林萍萍在KTV门口看见武海追过来的时候, 一脸惊讶，他刚经历过大手术, 伤口还没愈合, 怎么可以离开医院？便催着他回去。
“别说这些了, 小裴姐也真是, 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来调查流浪汉？”武海埋怨道。
“这会儿只有我没事, 魏队和彭老师他们都忙着找1704家的小男孩。”
“那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来, 太危险了！”
武海大伤未愈, 精神状态很不好。从医院赶到KTV让他十分劳累, 不得不坐在路边的椅子上休息。
林萍萍陪他坐着, 一来是不放心他，二来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入手调查。
已是晚上十点，市中心灯火通明，时尚的男女来来往往，吃着最新的小吃，聊着最热的明星。
林萍萍说：“难以想象，这里会有流浪汉。”
武海靠在椅子上，说：“其实那天我见到了。”
“见到什么了？”
“我们要找的人，那个拾荒老人。”武海每说一句话都要休息一会儿，从他的表情上来看，他正在忍着手术后的疼痛。
“武海哥，你回医院吧，大不了我白天再来调查。”
“不行！”武海立刻拒绝，“我那天看见他就在KTV对面徘徊，怪我，当时一下子没认出来。我们一直守在这里，肯定能等到他。”
武海几次任务失败，让他很受挫败，他这一次必须要认真完成任务。
另一方面，他害怕拾荒老人会被害，几个案件相关人员相继死亡，案件调查陷入一个瓶颈，拾荒老人的出现也许会是一个突破。
两个人在KTV门口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其间林萍萍去买了两个梅花糕，与武海一人一个垫垫肚子。
到了十二点十分，这个时候商家基本上都关门了，只剩下广告牌和路灯还亮着，行人寥寥无几，到处空空荡荡。
武海开始撑不下去了，双眼迷离，渐渐陷入沉睡。林萍萍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在他的身上，她不准备把他喊醒，她知道他肯定不愿意走，所以计划拦一辆出租车，悄悄把武海送回宾馆。
她起身去路边拦车，但马路上一辆车也没有。只有一个老人，背着一只化肥袋，驼着背走在马路上。
老人头发蓬乱，衣衫褴褛，左腿好像有伤，走路一瘸一拐。
这分明是个流浪汉！
天色昏暗，林萍萍看不清他的脸上是否有疤。为了确定他是否就是他们正在等的拾荒老人，林萍萍决定悄悄地靠近他。
老人向KTV走过来，他的步伐非常缓慢，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