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不赦(宓晞)

裴娅琪一边记录一边在心里感慨，这都什么人啊，去上课还是去谈恋爱，而且还是有妇之夫，这些小姑娘读书都读哪儿去了。
“警察姐姐，这些都是我猜的，你不要说是我说的！”
“这点你放心，我们有责任保护知情人的隐私。”说着又指了指手机：“你能知道发这个信息给你的人是谁吗？”
“我不知道。”她很害怕，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一眼手机。
直觉告诉裴娅琪，这个何丽有问题，她应该撒谎了，也隐瞒了真相。
“警察姐姐，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了。”她疲倦地说。
“最近我们会派警察保护你，如果又想起什么来，就打电话给我。”裴娅琪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写上自己的手机号和姓，对折好了递给她，何丽接过来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裴娅琪让新来的小姑娘林萍萍开车送她回家，并嘱咐林萍萍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停住车，暗中观察何丽的动静。
“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裴娅琪站在餐厅门口看着汽车消失在车流里，心里隐约觉得也许不应该让何丽走，应该把她留下。
但是警察要留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弄不好就成了非法逮捕，如果又被有心人士搬上网路，又不知道会被网民们怎么做文章。
一晚上的折腾，现场差不多勘察完毕，天也已经快亮了。魏以铭和周金平都走了出来，站在裴娅琪身边。
他们是好队友，加上坐办公室的心理分析师彭盖狱，四个人是重案组里最得力的骨干成员，如果梁英庆还活着的话，那就是五个人。
没有人说话，都默默看着远处天边的曙光。
他们在等人，准确的说是在等报案人。
因为一具尸体，不会只有左臂，剩下的部分都被藏到哪里去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短剧：
你在吹头发，你觉得怎么吹都吹不干
打到最大档吧，咦？这个吹风机怎么有十档？
热风好大，吹得好爽
脖子上怎么有油？
脖子怎么有点软？
头怎么忽然这么重？
你抬头看了一眼镜子，发现脖子已经融化了一半了
你想拔掉插头，但是风力太大阻止了你的手
“啪。”
头终于断了。

第3章 校园情侣
“也有可能根本没有剩下的尸体。”彭盖狱给自己倒了杯浓茶，拿起今天的报纸。果不其然，西餐厅残肢案占据了头版头条。
裴娅琪瞄了一眼报纸，啧啧嘴：“这什么编辑，我们警方还什么都没说呢，就能脑补出这么多来。”
魏以铭问：“彭老师，什么叫没有剩下的尸体？”不懂就问。
“那只左臂可能是从活人身上割下来的。”
“也就是被害人还活着？”
“是的，不仅还活着，还跟外界有联系。从你们的叙述里大概可以明确，被害者是西餐厅店员柯云，三天前是一个关键的时间点，三天前她与男友吵架，与教授也有争执，被害时间应该就是三天前。但在这三天里，我们没有接到失踪报案，除非柯云是个孤儿。”
“她不是孤儿，父母都在，还有个哥哥。”裴娅琪拿出她的小本子，“我刚刚已经跟她的哥哥取得了联系，他们最后一次联系是昨天晚上七点，也就是尸体发现前的六个小时前。柯云跟他哥哥说，今年过年她要送他一份大礼。她哥哥就问她是什么大礼，她就没有回话了。”
“瞧小裴做的多好啊！”彭盖狱竖了个大拇指。
裴娅琪继续说：“柯云，22岁，蓝平大学大三学生，老家是宿迁的，嗯？”
“怎么了？”魏以铭问。
“我记得何丽说过，陈美丽也是苏北人。”
“苏北大了，也不只有宿迁这一个地方。”周金平拿着一叠报告过来，“结果出来了，根据西餐厅里柯云的牙刷上提取的DNA，可以确定残肢就是柯云的。”
魏以铭接过报告，仔细翻看，问：“能不能看出是从活人身上割下来的还是死后分尸的？”
周金平摇了摇头：“高温油炸，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彭盖狱笑了笑：“看来这一起案子很有挑战性啊。”
“彭老师你还笑呢！”裴娅琪也倒了杯浓茶，“尸体无法检验，现场被打扫干净，报案人说话含糊不清，完全没有头绪啊！”
“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至少我们知道凶手油炸肢体的目的不是为了销毁证据，而是出于恨意。你们排查的对象应该是对柯云存有很大恨意的人。”
“为什么肯定是出于恨意？”裴娅琪问。
“直接油炸就已经可以干扰警方的判断了，没必要裹上面包糠。何况面包糠还是精心调制过的……老周啊，面包糠里的成分检测出来了吗？”
“还没有，你也知道，鉴定科的一群老头子向来磨磨蹭蹭的。”
“说人家老头子，咱俩也年轻不到哪儿去。”
“哎，就希望今天有人来报案，失踪或者发现尸体都行。”魏以铭说。
蓝平大学的校园很美，曾经被评为蓝京十大最美校园之一，绿荫葱葱，鸟语花香。有爷爷奶奶带着孙子们来玩，间隙指着来来往往的大学生说：“好好学习，以后跟他们一样考蓝平！”
武海带着鸭舌帽坐在告示牌旁边的石凳子上，举着一本高行建的《灵山》，这是他一直带在身上的书，一来是真的喜欢读，二来在跟踪的时候可以做掩饰。
实习小警员总是被安排做跟踪的活儿。
此刻，他的眼睛正绕过书盯着对面的逸夫楼。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大学生三三两两从逸夫楼里出来，有些小情侣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开始亲热。
武海啧啧嘴，想他上大学的时候，连女生的手都没牵过，看见漂亮姑娘只敢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坐她对面，偷偷瞟几眼。
李遥走在所有人的最后。跟活力青春的同学相比，他阴暗得好像一张黑白照片。
还是昨晚的打扮，只是塑胶拖鞋换成了一双破旧的帆布鞋。头发乱成鸡窝，一脸没有睡醒的样子。走出逸夫楼，他转到楼旁边偏僻的小路里，点了支烟，然后在花坛边上坐下，垂着脑袋，看着水泥地，无精打采。
很是颓废，是贫穷所导致的颓废。
李遥是个穷人。
上午武海去过教务处，以警察的身份调出了李遥的档案。
李遥，22岁，生物科学系学生，安徽大别山人，父亲早亡，母亲是普通农民。他的成绩很好，入学以来每一学期都能拿到奖学金。从档案照片上来看，他虽然没有大城市年轻人的活力，但是五官周正，稍微收拾一下也算是一个帅哥。
听辅导员说他平时会做家教赚些生活费，因为他的教学能力很强，所以课时费在大学生中算是相当高的，一小时80元。
成绩优秀，长相八分，勤劳上进。所以尽管他是个穷人，可是仍然有能吸引女生的资本。
再说柯云，22岁，历史系学生，江苏宿迁人。父亲是建筑工，母亲在扬州做保姆，哥哥也在扬州，已经结婚。与李遥不同的是，柯云的成绩并不好，据她的辅导员说，柯云常常旷课，期末考试也总是挂科，就算补考也经常不过，有好几次都是哭着求老师才得到再考一次的机会，不过答案都是提前告诉她的。
但是柯云很漂亮，非常漂亮，就算是证件照，也好像开了美颜。
穷人家的漂亮姑娘，怎么会甘心找一个穷小伙子做自己的男朋友？大概是真爱吧。
不管怎么说，李遥与柯云成为了男女朋友，不知是因为有着相同的成长经历，还是因为互相被对方的外表吸引。
一个穿着耐克运动衫的男生走到李遥面前，他手插着口袋，嘴里嚼着口香糖，像是在跟他讨要什么。
李遥摇了摇头，然后竟然在他面前跪下了。
耐克男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到一旁的花丛里，然后抬起穿着AJ的脚将他踹倒，徜徉而去。
这就是是恶劣的校园欺凌！
武海立刻想冲上去，但是他忍住了。他记得自己的任务是调查李遥，而不是路见不平。他于是停在了离李遥不远的地方，隐蔽起来。
李遥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把掉在地上的烟拾起来重新点上，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你好，请问贷款怎么做？”
“我是学生，我可以提供身份证学生证……哦，我需要带六千元。”
“男生怎么了，男生不可以贷款吗？”
“可……可以吧。”
武海把他的话记下来，不必上前细问他也知道，李遥联系的这是校园贷。
李遥虽然家境贫寒，但是因为有奖学金，而且还有贫困生补助，再加上平时打工赚的钱，虽然不算富裕，但是也不至于沦落到要靠去申请校园贷。况且最近国家加强了宣传，很多人都知道校园贷碰不得，李遥这样的优等生更应该有清醒的脑子，那么是什么原因使得他必须去铤而走险呢？
武海决定先去问问耐克男。
“同学你好。”
“你好。”虽然吊儿郎当，但是还算有礼貌，蓝平大学里果然都是优秀的学生。
“我想问你一下，你刚刚跟李遥说了什么？”
“怎么，你是他亲戚啊？”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武海。
“是啊，我是他亲戚。”
“那正好，你帮他还钱吧。”
“还什么钱？”
“他偷了我一个苹果手机，一台MacBook，一架佳能相机。一共加起来五万块，折旧一下也值两三万，我给你抹个零，两万五。”他伸手要钱。
武海尴尬一笑：“你还是问他要吧，亲兄弟明算账。”作为普普通通的可怜实习生，两万五是他六七个月的工资。
“没钱？”耐克男翻了个白眼，“呵，我就知道穷逼家的亲戚肯定也是穷逼，成绩好有屁用啊，谈恋爱都谈不起，还不要靠偷东西讨好女朋友？”
“他女朋友是谁啊？”
“历史系的柯云啊，真搞不懂长那么漂亮怎么会看上他，八成是为了期末考试的答案吧。”
“一个历史系的，一个生物科学系的，怎么给答案啊？”
“害，李遥他一个人学两个人的课程，为了帮她考试好几次自己的考试都差点来不及！哪儿没女人啊，要这么拼死拼活的。”

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股胡椒粉的味道扑鼻而来。武海打了好大一个喷嚏。
“你们都开始吃午饭啦！今天谁请客的？”
“我们正在吃午饭，今天没人请客。”裴娅琪说。
“案子还没破呢，哪有心情请客？”魏以铭咬了一口包子说。
“那怎么有胡椒粉的味道？”
“老周在做菜。”彭盖狱推了下眼镜，“我正在等着吃。”
办公室的一角，周金平正搅拌着一盆面包糠，旁边放着胡椒粉，辣椒粉，五香粉等各种调味品。
他用手指沾了点放在嘴里，咂咂嘴，摇了摇头。
“周老师在做什么呢？”武海问。
“复原肢体上的面包糠。”
想起周金平尝尸体的样子，武海又忍不住想吐了。
“别吐了，跟我走。”魏以铭拍了拍他的肩膀。
“又要出去啊？魏队，我还没吃饭呢！还有，我有事汇报！”
魏以铭塞了一个包子在他怀里，说：“边走边汇报。”又转头说：“小裴，彭老师，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西餐厅店长说今天过来的。”
裴娅琪点了点头：“你放心好了。”
车上，武海边吃包子边汇报关于李遥的一切信息，包括他打电话借校园贷，偷了耐克男的东西几件事。
“耐克男叫什么名字？”
“……”
“讯问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问姓名……不过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关键人物，所以觉得没问的必要了。”
“那我们怎么再找到他？”
“……”
“这件事反正还交给你，你要弄清楚李遥偷窃的细节，还有，再问问他和柯云之间的关系。”
“是！”武海啪的一下敬了个礼，手打在了车顶上，有点疼。
车停在一家书店前面，仙峰书店，蓝京这边有名的网红打卡地。门口站着两个穿着汉服的妹子，举着自拍杆左嘟嘴右嘟嘴。然后凑在一起看了看刚刚拍的几十张照片，很满意，就走了。
“来书店不来买书吗？”武海看着她们的背影灵魂发问。
“我说小武啊，你怎么一点都不像年轻人呢。”魏以铭解开衬衫的第一个扣子，因为书店里实在有点热。
“我不像吗？我才大学毕业，是年轻人中的年轻人！”他昂首挺胸。
魏以铭没有再理他，他在找人。
仙峰书店呈L形，一直走再左拐有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两侧整齐堆放着哲学类书籍。
“加缪的《鼠疫》！我最喜欢加缪了，魏队，你喜欢哪个作家啊？”
“安徒生。”
走过十字架，左侧是一个咖啡吧，魏以铭一眼就看见角落里坐着的那个穿浅灰色休闲短袖的男人。他的年龄约莫五十岁，但仍然很帅气，带着金边眼镜，手上正翻看一本全英文的书。
魏以铭走到他的对面坐下，武海有些不知所措，在魏以铭的眼神指导下，坐在了临近的桌子边。
“孙教授。”魏以铭喊了一声。
男人抬起头，推了一下眼镜，微微皱眉：“请问你是？”
“我听过您的课，非常认同您在课堂上阐述的一些看法，所以想来与您聊聊。”
男人合上书，武海瞥了一眼书封面，是阿诺德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全史》，不禁感慨这个教授果然有点厉害，这一套书不是一般人能啃下来的。
“您说。”男人的声音很温柔。
“历史上有没有关于分尸的记载？”
男人微微笑了一下：“先生关注的问题很独特。历史上有很多关于分尸的记载，我们国内最有名的例子之一要数商鞅，商鞅崇尚法家的刑名之学，其新法推行后引起太子等人的不满，秦孝公死后，太子继位为秦惠公，听信公子虔等人的谗言宣布商鞅谋反，最终商鞅被处以车裂，也就是民间所说的五马分尸。”
魏以铭点了点头，问：“那么在当代社会呢，还存在分尸文化吗？”
男人说：“这已经不属于历史问题了，应该去请教民俗教授。不过据我了解，当代社会仍然存在分尸文化，尤其以落后地区比较多见，比如印度的一些偏远地区，还有非洲的亚马逊森林附近。”
“他们为什么分尸？”
“大部分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领土，不让外来者入侵。近来比较有名的一起事件是北森提纳岛土著杀人分尸事件，北森提纳岛与世隔绝，文明世界的人类一旦进入这一片土地，不可避免将会惹来杀身之祸。分尸有时候也是为了做成食物供人充饥，目前世界上还是存在食人族的。”
男人说完，喝了口咖啡，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要走了。”
魏以铭也站了起来，向他伸出手：“多谢孙教授。”
男人有些为难，微微欠身说：“我没有与人握手的习惯，不好意思。”
魏以铭把手放下，笑了笑：“是我不好意思。”
男人将刚刚看的书放回原处，就离开了。
武海长长松了口气，摊在椅子上抱怨：“怎么有这么格格正正的人啊，听你们对话我都觉得好累啊！”
“这个人有问题。”
“这人是谁啊，对了魏队，你还没跟我说今天出来的任务是什么呢！”
“这是孙清宁，蓝平大学历史系教授，据何丽说柯云与他有不正当关系。”
“啊？”武海从椅子上跳起来，“那就是嫌疑人了！”
魏以铭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目光，武海偷偷看了一眼周围，好几个书客向他投来嫌弃的眼神，他急忙捂住了嘴。
“提取下这只咖啡杯上的残留物。”
武海边拿棉签边说：“魏队，我不太明白，既然这个孙教授和李遥就是嫌疑人，为什么不直接把他们带回去审讯？这么拐弯抹角的怪浪费时间的。”
“你有什么证据抓他们？没证据就不能随便抓人，否则事情就闹大了。而且这个孙清宁，如果凶手真的是他，那这个人真的太恐怖了。”刚刚套他的话，没见他有一丝慌张，只能说要么他并不知道这件事，要么他的心理素质非常强大。
魏以铭临走的时候去打包了一杯卡布奇诺，他记得裴娅琪平时喜欢喝咖啡。
面前的这个男人色眯眯的，裴娅琪忍了又忍，才没把午饭吐出来。
“姓名，年龄，职业。”
“刘志贵，49岁，赛拉西餐厅店长……警察小姐，你知道赛拉在英文里是什么意思吗？是天使的意思，就像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