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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恶不赦(宓晞)


一个是在书香校园里与青春的学生为伍的辅导员。
一个是在餐厅里被油烟浸染的一身油腻的小老板。
两个全然不同的人,却只因为同为男人,便在这里相遇了。
“老弟,你看着挺斯文一人儿,怎么也来这里?”
“因为……因为我想找刺激。”王英无意与他闲聊,他只想快速解决,早点回宿舍休息。
“找刺激?这算什么刺激,我有更刺激的,你要不要跟我去玩玩儿?”
刘志贵虽然是个没有文化,极度好色,猥琐至极的人,可是他似乎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时时刻刻想着赚钱。
刘志贵与王英说了女体盛一事,王英很是心动,但是却并不答应他的邀请。
因为第一他觉得自己刚与刘志贵认识,不能轻易相信这么个陌生人的话。
第二,自己没钱。刘志贵说得明明白白,第一次试玩之后,以后每次1000元。按他的意思,这个刺激不是一般人能找的到的,如果不开这个价,彰显不出价值。
“如果你能拉人一起来,以后每次我就只收你600元。”
王英也没立刻答应,只说先去看看,试过之后再决定付不付钱。
于是在一个星期三,他跟刘志贵约好,一起去了东花路32号小区2栋302室,看见了刺激的一幕。
而刺激的主体,就是何丽。
王英原先还有羞耻心,知道这种事情不怎么光彩,所以强忍着不再联系刘志贵,也不去想何丽。可是他是何丽的辅导员,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能够不去想她。他于是开始一个月参加一次,后来时间间隔缩短成半个月,再后来终于将这项活动变成了每周一次。
羞耻心渐渐消失殆尽,愉悦感占据了每时每分的大脑。不过他有了另一个烦恼——没钱了。
一次1000元,他从工作到现在的积蓄不过两三万,工资每月也之后区区六千,除去生活开支,留给他参加活动的钱并不多。
眼见钱包就要见底了,他不得不想办法拉人一起,以减免女体盛参加费。
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孙清宁。
因为孙清宁非常有钱,学校的老师都知道,他的老丈人家极其富裕,他也从来不避讳自己是上门女婿这回事,吃穿用度也确实是上层人的标准。
如果,拉上孙清宁一起,这么有钱的人来了,跟着他混也许自己一分钱都不需要出。只是,听说孙清宁跟他妻子关系和睦,也不知道他肯不肯答应。
在某日的中午,二人一起吃食堂时,王英试探性的向他提起。出乎他意料,孙清宁虽然沉默了一会儿,可是竟然答应了。
他的原话是:我已经不记得女人的身体是什么样子的了,去看看也好。
当晚正好是周三,王英带着孙清宁一起来到何丽家。
屋子里装着俗不可耐的舞台旋转灯,那个青春的少女正在男人间翩翩起舞。
孙清宁木讷地站在那里,妖娆的少女眼波艳媚,令人想入非非。
那一瞬间,他回到了三十年前,那个独自拖着行李箱茫然无措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的少年,被一个艳俗的女人引进颓迷的世界里,
这个少女,让他想到了任雅,那个将他拉向深渊又推向光明的女人。
他好久没曾想起她了。
何丽穿过人群,扑在他的身上,轻声说:“教授,你也来了,我好高兴。”
孙清宁陷入恍惚迷离,伸手将她搂住,却又匆忙推开。
他没忘记,自己没有男人的功能,面对女人,他只有出丑的份。
而何丽却不依不饶,硬是拉着他进了房间。
那一晚之后何丽成了他的情人。
两个生殖畸形的人,因为惺惺相惜,所以走到了一起。
孙清宁变化极大,犹如重生一般,性格也变得明朗起来。他常常带着何丽出去玩,因为心里自觉当年亏欠了任雅,所以想在何丽身上将这一份欠缺弥补,便不遗余力地为她买各种女孩子喜欢的小礼物。
其实他也说不明白,他是真的喜欢何丽,还是仅仅因为在她身上看见了任雅的影子。
常家的太公太婆早在十年前就已归西,他们死后,葛小琴忙不迭将自己的儿子改做了葛姓,也就是后来的葛安行。
没几年,葛母也因癌去世,那时葛小琴才忽然感受到孤独。
因为孙清宁没有男性的功能,他们很少亲热,而多年假装乖巧的孙媳妇儿,又让她一直处在禁欲的痛苦中。
如今自由了,她便开始放纵自己。
她成了夜店的传说,谁要是能与她喝上一杯酒,那足够吹嘘整整一个月。
这样的葛小琴,却也有心头软。
儿子葛安行是她的全部。她自知自己无法教育好他,便花大价钱将他送进贵族学校,然后将他送出国。
2010年四月十日,葛安行结束学业从国外回来。
四月十五日,葛小琴回家,发现葛安行死在家中,右腿大动脉有针眼,依照葛小琴在夜店多年的经验,她知道葛安行是死于吸毒过量。
同日,她在家中找到大量毒品,各式各样的都有。
葛小琴忍受着巨大的悲痛,拨通了那个久未联系的号吗。
“孙清宁,你回来,我有事要问你。”
孙清宁说:“ 小琴,我们离婚吧。 ”

葛小琴从未想过孙清宁会向她提离婚。
他是一个孤儿, 是一个被世界所抛弃的人,而他们葛家是他的恩人,他无论如何也没资格提离婚二字。
不过此时此刻, 葛小琴完全不在乎自己能否留住这个障人眼目的丈夫,她只想调查出一件事,就是家中的毒品是否来自于孙清宁, 自己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是否死于他手。
她是一个颇有城府的女人, 没有因为儿子的死和丈夫的离婚要求而丧失理智。她平复了一下心情, 将儿子的尸体藏在自己的卧室里。
四月的天气虽说不算太热,但也难以将尸体保存太久,更何况南京这边的天气阴阳不定, 气温说升就升。为了能让儿子多跟自己待一会儿, 她在屋子里喷满了香水。
葛小琴在葛安行耳边说:“你放心,妈妈一定会让他们给你陪葬!”
她开始了调查之路。
其间孙清宁隔三差五联系她,要见面谈离婚事宜。葛小琴觉得如果跟孙清宁离了婚,很多隐匿起来的事情就难以调查清楚了, 她因此决定先拖着他,于是跟他撒谎说自己去了苏州, 等回来再说。
葛小琴从蓝平大学开始调查。
调查进行的并不顺利, 因为她与孙清宁貌合神离, 因此只知道孙清宁是蓝平大学历史系的教授, 可是在哪里办公, 平时什么时候上班, 她一概不知。所以她既要想法子了解他, 又不能被他察觉, 藏藏掩掩的, 很不轻松。
最惊险的一次,她摸索到孙清宁的办公室,刚想撬开他书桌的抽屉,孙清宁就回来了。情急之下她躲进了书柜里,狭小的空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靠着掐自己胳膊才让自己保持着清醒。等听见他离开她才从柜子里出来,前后已经过去四个多小时了,因为长时间保持着扭曲的姿势,导致她后来很多天走路都不利索。
在蓝平大学里,她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似乎孙清宁真的是一个德才兼备的学者,唯一知道的是他有一个叫王英的同事,与他走的挺近的。
不过跟踪了几天,她察觉出孙清宁恋爱了。对方是谁她并没有见过,但是女人的第六感让她肯定,孙清宁的生活里一定多了一个女人。
尤其他在仙峰书店看书的下午,小憩之时看着手机的神情,绝对是恋爱中人才有的。
葛小琴感到很奇怪,因为以孙清宁的年纪,是不应该对高中生一般的恋爱感兴趣的,可他的身体情况她也不是不知道,所以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去恋爱的呢?
于此同时,她又发现,孙清宁频繁在夜晚出入东花路小区。他那样体面的教授,与那样老旧肮脏的小区格格不入,就算是朋友见面,又何必那么晚见面?
有几次她有冲进302室的冲动,但都忍住了。这个女人,时刻有着无比清晰的思维。她心里非常清楚,孙清宁对自己是存着恨意的,如果贸然冲进去,面对面一对二,自己一点胜算都没有。
蹲守了几天,她还是没能获得孙清宁恋爱对象的信息。
不过事情在4月29日出现了转机。
那天下午,她饿了。
将近半个月,她没一天好好休息,没一晚好好入睡,她快崩溃了。
她选择了一家叫赛拉的西餐厅,点了一份意面套餐决定好好吃一顿。
这家西餐厅装修的很有格调,里面的客人并不多,冷冷清清的感觉。一个中年保洁员懒洋洋地拖着地,两个年轻的服务员在柜台后面边准备餐边闲聊,葛小琴觉得其中一个女生有些眼熟。
不过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太多了,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晚上跟我一起去呗,你那个穷男朋友还守着干什么?不分留着过年啊!”
“没他我得挂科,要是挂科了我妈不打死我。”
“嘁,你怎么死脑筋。过科这种事嘛!要是有教授帮忙不是更容易?”
女服务员将准备好的食物摆放到餐盘上递给葛小琴,她便就近坐下了。
“哪儿那么容易,教授都是老古董,谁能请得动?丽丽,我看你也从来不看书,怎么考试就都能考高分,连奖学金都能拿。”
“我不是说了吗,要找有用的人,你听我的,我什么时候害过你的。”
“那你说,我找谁比较好?”
“你是历史系的,当然要找历史系的教授,那个孙清宁是你的教授吧!找他,我跟他关系可好了!”
葛小琴放下刀叉,默默地拿出手机按下打开录音功能。
保洁员阿姨走过来,替她收掉了吃空的餐盘。是个极其消极的员工,没有一分钟不在唉声叹气。
“孙清宁?他不行吧,虽然长得挺帅,可是格格正正的样子,我连话都不敢跟他说。”
“格格正正?那你是没看见他的另一面,我跟你说呀——”
两个女生把脑袋凑在一起,嘻嘻哈哈说着私房话。葛小琴没法听见,不过她也不关心后面的话了,她的心里,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因为她想起来,这个说话利索的服务员之一,就是东花路小区302室里住着的女人,孙清宁每晚就是在她那里渡过的。
她这么多天,终于舒了一口气,想起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她止不住地颤抖。
她决定回一趟家,好好休息一晚,准备一番,开始复仇计划。
距离葛安行的死已经过去十四天,闷在不通风的屋子里,再加上近日气温上升,尸体早就开始腐烂。黄色的油脂浸湿了床单,蛆虫从烂肉里爬出,布满了整张床,屋子里到处都是苍蝇,黑压压一片让人难以睁眼。
而葛小琴,竟能面不改色地穿过一群苍蝇来到床边,躺在腐尸身边沉沉地睡了一晚。
第二天,她是被惊叫声吵醒的。
门口站着孙清宁,他显然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瘫坐在门外,瞪着双眼看着床上的腐尸和葛小琴。
葛小琴问:“你回来了。”
孙清宁不说话,他现在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颤颤巍巍拿出手机要报警。
葛小琴赶紧冲过去夺过手机,可是迟了,电话那边已经接通了。
“你好,这里是……”葛小琴没有犹豫,按了挂断键。
“你……你!”孙清宁转身要跑,却被葛小琴追上,堵在角落。
“我儿子是你杀死的,我要你你给他偿命!”葛小琴操起一把椅子往他身上砸。
出于人的本能,孙清宁前所未有地反抗起来。男人的力气多是比女人大的,没几下他就占据了上风。
但是他没致她于死地,毕竟他是个书生。
“我要报警,我要报警!你怎么能把一具腐尸放在家里!”
“你要是报警,你也完蛋!那些毒品都是你的吧!”
要不是葛小琴提起,孙清宁都把这件事忘了。
都是从刘志贵那里买的,太多了没地方放就都藏在家里了。
“儿子死于吸毒过量,你敢说不是你害死他的?”她质问他。
“那是他自己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简直无理取闹!”
也许因为心虚,他没在与她纠缠,夺门而出。其实今天他来是为了与她谈离婚的事情,何丽想结婚了,他亦有这个意思。不过事发突然,他哪还有心思与她坐下来好好谈?
孙清宁离开,已到中午。葛小琴木讷的从地上爬起来,将因争执而导致混乱的客厅打扫赶紧。
因为身上沾染了尸臭,她在放了浴盐的鱼缸里泡了三个小时,仔仔细细洗了个澡,换上一身优雅的连衣裙,好好打扮了一下。
不得不说,她是个美人,邋遢了十几日,只这么用心了一下,就恢复了往日的风采。
她再度去了一次赛拉西餐厅,保洁员还是昨天那个保洁员,但是那两个服务员并不在,应该是休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猥琐的男人。
葛小琴觉得这是天在助她,因为从一个男人嘴里问话对她而言比呼吸都要简单。
尤其还是这样一个眼睛里写着色的男人。
不需多废心机,只卖弄三分风骚,猥琐男人就凑了上来,她轻而易举地问出了两个服务员的名字,一个叫何丽,一个叫柯云,甚至连她们的电话号码都要来了。虽然她并不知道留着有什么用,毕竟她只想杀了她们。
比较麻烦的是,二人的生活轨迹并不相同,若是要一箭双雕,凭她一人有些太过困难。如果能有一个帮手,那就最好不过了。
保洁员用一块脏的看不出本色的抹布擦着桌子,还是一声接连着一声的叹气。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由铃声能听出,是最老旧的那种诺基亚。
“二啊,你到南京啦!”
“二啊,你说什么?谁出事了?”
“二啊,你别急,妈现在就赶过去!”
带着浓重口音的说话声让店里的客人忍不住发笑,这个保洁员并不在意,满脸是惊恐与不安。她脱下土黄色的工作服,走到猥琐男面前,有些为难地说:“店长,我儿子刚到南京,我能请个假去接他吗?”
猥琐男正跟葛小琴聊得欢,根本不想搭理她,挥挥手就让她走了。
葛小琴没一会儿也起身要走,对猥琐男说得是去做美容,实则是为了去追保洁员。

她的计划突然变得格外简单。
与其自己费尽心思动手,不如用钱买命, 反正她最不缺的就是钱,不说千亿,几百万还是不在话下的。更何况那个保洁员, 看样子只需区区几十万就能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了。
她跟踪的路上, 想了很多, 包括如何威逼保洁员同意杀人, 杀人后要求她如何处理尸体,之后如何栽赃给孙清宁,再如何完美撇开关系并且将孙清宁的罪判得最重。
最后, 她决定将二人分尸。
并非为了毁尸灭迹, 而是为了让孙清宁受到最大伤害。让他一睹情人的惨状,让他承受莫须有的罪名。
她却早已不记得自己连同母亲是如何伤害他的,她只记得他是怎样让她绝望的。
只剩恨意的人生,何苦继续下去?
决定了分尸, 葛小琴需要寻一个方便的地方,一来可以供保洁员处理尸体, 二来也能以此拴住保洁员, 以防她中途变卦。
也是运气, 她在十字路口的电线杆上看见了小广告, 机不可失, 她立刻联系到房主, 当场付了三个月租金, 拿到钥匙。
是个门面房, 没什么隐蔽性, 这一点有些不妥,不过葛小琴看中的是里面的机器,这里原先是做钢材的,没有什么工具比电锯更适合分尸的了,而且据说原先店里常常失窃,因此原来的店主安装了摄像头。
这边确定了作案场所,那边就跟丢了保洁员,虽有点懊恼,不过总觉得万事俱备,所以也不是非常担心。
孙清宁发来短信:小琴,我劝你还是报警,我跟你一起去自首。我现在马上回家。
神经病!
葛小琴简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骂人。
自首?谁去自首?谁杀人了?难道不是他?
她赶回家中,看见孙清宁正在打电话,她上去一把夺过手机。
“请问有什么事需要帮助?”电话那边传来声音,孙清宁打的是报警电话。
孙清宁要说话,被葛小琴狠狠踢到腹部,疼痛难耐。葛小琴不罢不休,又拿起桌上的花瓶对着他的脑袋砸下,孙清宁抬起胳膊挡住才不至于被重伤。
“如果报假警是要受到处罚的。”电话那边还在说话,声音冷冰冰的。
“家暴!”葛小琴喊了一声,“孙清宁,你要跟我同归于尽是吗,那好,今天我们就都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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