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学校搜书包这件事不合情理,但是他们学生能做的只有避开,而不是硬碰硬。
陈安远看了她一眼,目光炯炯的,像一只豹子。
葛思宁被他看得有点心虚,心里大骂自己是走狗,让你加入学生会!让你当纪律委员!但面上强撑着,毫不退却。
他没反驳,副会长哼了一声,把他的书包拽了过来。
陈安远一开始还扯了一下,但最终松手了。
副会长隔着一层帆布布料,摸到一阵温热,开书包的动作顿时变快,扯下拉链,里面果然装着早餐,还是十几份!
几个值班的干部都震惊了,抓了好几天“投机分子”,没见过带这么多的!
整个书包一本书一支笔都没有,全是包子,在冬天的清晨下散发着热气,葛思宁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幻听了,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咽口水。
副会长当机立断:“你这个情况非常严重!同学,你哪个班的?”
陈安远捏着自行车车把手,毫无被抓的恐惧,还冷静地和他打商量:“同学,你也看到了,里面都是早餐,不是手机也不是违禁物品。不如你就当没看到,饶了我这一次?反正你没收了也没什么用。马上早读了,我们班的人都在等我回去投喂呢。”
“……”
别说葛思宁,大伙儿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副会长瞠目结舌,难以置信他们学校还有这样巧言令色、不服管教的学生。
等索问出班级、姓名,他更震惊了——这他妈还是理重班的,徐之舟你看看你的兵!
铃声响了,他们还在这里僵持不下。
僵持的理由是陈安远攥着自己的书包不肯松手,一定要保下这些早餐,而副会长认为他态度和情节都十分恶劣,把老师摇来了。
葛思宁和副会长这两个“小领导”还有陈安远三个人被扣在办公室陈述经过,生生错过一个早读。
最后陈安远他们班的班主任来了,老头人还不错,从民生民情出发,认为陈安远帮同学带早餐这件事属于正义行为。
一番场面话说得主任眉毛倒竖,嘲讽道:“老白,你就不应该学理,应该去当文人,打辩论赛。”
老头:“嘿嘿。”
谈判结果是不追究学生违规责任,但是扣班级分五分,早餐没收,陈安远写一份一千字的检讨。
副会长咬牙说:“这也罚得太轻了。”
葛思宁看他就是想公报私仇,觉得人家对他不够尊敬,所以才那么较真。她没附和,但她觉得陈安远如果配合一点,态度好点,说不定就不用写检讨了。
她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看到门外围了一群男生,全是理重班的,看表情应该是来打探敌情的。
葛思宁特地留了几秒,果然,陈安远一出来他们就围上去了。
但是不是来问责的,而是一口一个兄弟,说你是真男人,这都没把我们供出来。
葛思宁听得想笑,英雄啊英雄。
包子英雄。
她想笑,就真的笑了,毫不收敛,被陈安远听到了。
他偏头看过来,目光笔直,不像这个年纪的男生,和异性对视的时候总是躲躲闪闪。
葛思宁也不示弱,看了回去,意思是:有事?
他什么也没说,在簇拥下离开,仿佛这道目光是对她笑声的回敬。
葛思宁莫名其妙。
晚上放学的时候她给徐之舟现场转播,振振有词:“你都不知道在办公室里我截了副会长多少话头,按他添油加醋的说法,搞不好是要被请家长的!”
一旦被请家长,就意味着停学,停几天另说,反正他们学校请家长过来不是做批评教育的,而是让他们把问题学生带回去的。
徐之舟点头,真情实感地感谢葛思宁:“我们班的男生今天一天都在说这件事,我知道你在场,所以不怎么担心。”
葛思宁:“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帮他呢?我和他都不认识呢!”
徐之舟想了想,说:“因为你善良。”
他从不撒谎。
葛思宁知道自己其实没有特别善良,徐之舟的说法不是事实,是他的主观观念。
但她还是很受用,有种没有和学生会那群走狗同流合污的自豪感。
不过分开的时候,徐之舟却告诉她:“其实陈安远不是帮他们带早餐,而是卖早餐。”
他认为勤工俭学没问题,本来就是班上同学有这个需求,才会有市场。
但是落到葛思宁耳朵里,她却不那么认为了。
她觉得自己狼狈为奸!
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但是也不想偏袒任何一个坏人。
而且他带那么多早餐,万一有人吃坏肚子了怎么办?
学校的规定虽然变.态,但是也不无道理。
葛思宁为此生了两天气,她庆幸这两天没再抓到陈安远这个奸商, 否则她一定要替天行道, 将这只不识吕洞宾的狗给抓起来。
因为这件事, 她算是彻底记住这个人了。
再回想起此人那天看她的眼神,葛思宁甚至解读出几分厌恶和警告来。
原来如此!
她还以为他想谢她,但不好意思说呢。
自作多情的葛思宁决心再也不插手一个人的因果。
就让顶风作案的人都自生自灭吧!
语文课上,吴思抽她起来回答问题。
葛思宁不是第一个,前面好几个人都没答上来。
她知道吴思点她的意义, 她是语文老师最后的希望。
葛思宁非常淡定地给出了完美答案, 简直可以媲美教科书, 再加上她若无其事的表情,更是显得她天赋出众、毫不费力。
吴思难得露出满意的表情, 对她说:“坐下吧。”
葛思宁便坐下了, 没人知道, 出了风头的乖乖女心里充斥的并不是骄傲, 而是厌烦。
只要一想到吴思还要陪她走完剩下的高中时光,葛思宁就觉得未来毫无盼头。
一直到月考前,她都还做着吴思下台或是被调任的梦。
葛思宁其实问过自己,为什么她那么希望班主任可以被打倒, 自己却不去做这个‘英雄’呢?
她一直寄希望在别人身上,希望有那么一个无私无畏的能人从天而降,将全班乃至以后学弟学妹们的青春解救于水火,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去做这只出头鸟。
这时候她就会想起葛天舒在家里说的那些关于公司的八卦。
比如, 越是抱怨的人其实服从性越强。真正不想干了的人,早就掀桌子了。
葛思宁很不幸地发现自己是前者。
——原谅她暂且没有对抗权威的勇气,但她愿意成为这个英雄的拥趸,她愿意为其效犬马之劳,只要这个人能出现。
徐之舟说她还不如祈祷地球爆炸,这还现实点。
葛思宁叹气:“是啊。毕竟我和我妈吵得最厉害的时候想过去死都没想过辍学。”
他们生长的模式注定了一种结果,即每个人会逐渐趋同。
同样痛苦,同样懦弱。
日子就这样了无生趣地过着,直到迎来月考。为时两天,兴师动众。各科老师改卷的速度比刘翔还快,上午考完下午就出选择题答案,第二天就找课代表去登分了。
每到这时,平时人缘再差的班干部都会变得炙手可热,前脚从办公室回来,后脚就会被围起来。
甚至上课了,还会有人写纸条来问,有没有看到我多少分?
扯头花是文重班的定期节目,每次考完试班上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心理承受能力弱的“战败方”请假。葛思宁负责收假条,还会研究他们都写了什么原因,居然能说服吴思。
考完第三天,成绩基本出完了,开始进行年级排名。
这才是最紧张却最要沉住气的时刻。
葛思宁考前上晚自习上得身心俱疲,回到家躺床上了做梦都在背历史时间线,她一边唾弃自己的服从性一边假装风轻云淡,以至于李函告诉她,她这次任务“达标”了以后,她一下没绷住,下楼梯的时候差点一脚踏空。
电光火石之间葛思宁抓住了旁边的楼梯扶手,她余惊微消,故作镇定地捋了下头发,问刚才根本没有一点想要扶她的李函:“真的假的?”
“真的。”
说完他就走了。
她回忆着李函刚才的眼睛,对她的窘态没有一点嘲笑的意思,但也完全不惊讶、担忧。好像无论葛思宁有没有摔倒,都不关他的事。
葛思宁看着他的背影,没忍住唾弃,心想真应该让班里的人看看,这才叫冷血呢。
拿到成绩单的那天晚上葛思宁得意洋洋地回家,还没进门葛天舒就已经把“妈妈专属奖学金”放到桌子上,等她来领取了——每次月考学校都会发短信通知成绩,葛天舒往往比葛思宁知道得还要早。
葛思宁拆开信封一看,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冲上去亲葛天舒两口,被葛天舒嫌弃地推开:“行了,都十七岁了怎么还这么恶心。”
刚过完不久的生日再加上学习进步,让葛思宁收获了一笔不小的存款。
她一边数钱一边思考该拿这笔钱干什么,然而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江译白喝咖啡。
葛思宁在床上扭了半天才给他发微信。
[宁]:上次是你请我,这次我请你,很正常吧。
[100]:嗯,很正常。
[100]:不过我最近有点忙。
葛思宁的心像失控电梯一样哐当一下砸到底下去了。
不过她刚打出“好吧”两个字,江译白就又说:等我有空了,第一时间联系你。
看着这个“第一时间”,葛思宁放任自己误解她是被特殊对待的,心情立马回春。
有钱有周末却没事做,葛思宁睡到大中午,竟然开始有点怀念葛朝越了。
但她是绝对不会主动给葛朝越发微信的。
因为这个人错过了自己的生日,甚至忘了送生日礼物。
这件事情的性质非常严重,王远意当着葛思宁的面打电话批评他,结果葛朝越在电话那头欲哭无泪,说自己也不知道会临时出差。
他现在正在遭受社会的毒打,别说生日了,有时候连饭都不记得吃。
葛天舒难得没有帮他说话,还嘲讽葛朝越自讨苦吃,“如果当初听我的话、按我说的去做,现在还用在外面看人脸色吗?”
“妈……”
“不用和我说那么多。你自己想想要怎么和你妹妹解释吧。”
葛思宁当然是怒不可遏,这愤怒和当初葛朝越出门上大学十天半个月都不回家时的愤怒一样,都夹杂着浓浓的伤心和失望。
这是她出生到现在第一次过生日没有亲哥陪,连陈锐都知道给她发凌晨祝福、寄生日礼物,葛朝越怎么就忘了呢?!
而且事后他居然就直接甩了一笔转账和一句生日快乐过来,其他什么都没有。
葛思宁还幻想过他求和,她不知道人原来真的可以忙到没时间打字,她只感觉到葛朝越非常敷衍。
所以她既没收钱,也没回复。
葛思宁单方面开启了冷战,誓不罢休。
无聊的周末即将无所事事地过去,葛思宁用塔罗牌算到她这周会有桃花运,但是这周都快结束了,她就没见过除了她爸以外的男人。
然而周日下午,她收到了徐之舟的微信。
X:[我有空了。]
宁:[?]
葛思宁完全不记得自己和他有过约。
X:[电影。]
哦哦哦!
葛思宁一拍脑门,记起来了。
连同那段尴尬的记忆一起,令她殷切又愧疚,询问徐之舟看什么、在哪里见、几点出门。
徐之舟按点答题,两个高效率人很快碰上面。
离电影开场还有二十分钟,葛思宁问他要喝什么奶茶。
“我都可以。”
“那我给你点一杯和我一样的?糖度有要求吗?”
“三分糖。”
“okok。”
徐之舟不怎么喝奶茶,所以交给葛思宁安排。
在旁边等她的时候,他环顾四周,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人。
是江译白。
对方已经准备进场了,他一边接电话一边把票递给工作人员,但好像是出了什么状况,工作人员说了什么,把票递回给他。
而江译白在接的电话显然很重要,令他脱不开身,于是站他前面的女生回头,帮他处理了。
他说了句谢谢。
到这里徐之舟还以为是女生好心,直到对方碰了下江译白的手臂,带他往里面走,徐之舟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认识的。
这对男女消失在入口处,葛思宁刚好提着奶茶过来,看他目光专注,问了句:“怎么了?”
徐之舟很老实:“看到你朋友了。”
“我朋友?”
葛思宁想不到有谁,唯一一个感情犹存的正站在自己面前呢。
她转头瞥到十步开外的哈哈镜,还以为徐之舟在说自己,于是很配合地笑了两声:“走吧走吧,我们进去吧。”
见她反应冷淡,徐之舟以为她早就知道了,于是也没多嘴:“嗯。”
他接过自己的那一杯。
看完电影,他把奶茶钱a给葛思宁。
葛思宁都无语了:“我不要啊。不是都说了请你吗?”
“之前说的是请看电影。”
“那电影都请了,奶茶值多少钱?”
“不是价值问题,是原则问题。”
“……”
葛思宁突然想起一句话。
她变了脸色:“在你眼里看来,我是一个连请朋友喝奶茶的钱都没有的穷鬼吗?”
说出口的那个瞬间,葛思宁顿时理解江译白了。看到徐之舟表情开裂的样子还挺爽的。
徐之舟:“我知道你家很有钱。”
葛思宁:“……”
最后她还是揣着十五块的纸币回家,心想她下次也用这招对付江译白。
这次fine,下次mine。
江译白参加完团建回到家,陈安远还在外面打球,他发微信让他回来吃饭,陈安远回了个1。
少年大汗淋漓地进门,就穿了一件长袖,江译白看得牙疼,一边把外卖摆盘一边问他:“怎么不干脆脱光了去打呢?穿了衣服还要洗,多麻烦。”
陈安远:“……”
吃饭的时候江译白问他,“怎么最近转你生活费你都不要,又去哪里打工了?”
走读的时间比住宿充裕,江译白经常加班,有时候直接睡在公司里,所以不是很清楚陈安远每天都在干什么。
“没有。”
“那你哪来的钱?”
“存的。”
江译白看了他一眼,“京都的消费不比小镇,你之前兼职那点钱能活到现在?阿远,你不会干了什么不能干的事情吧。”
陈安远听他说到哪里去了,头痛:“真没有。我就是帮同学带早餐,赚点跑腿费。”
“老师不管?”
“……管。”
江译白在桌底踹他:“被请家长别给我打电话。”
陈安远傻傻地问:“那我打给谁?”
江译白吃饱了:“呵呵。”
他没明说,那肯定是让他打给他妈或者老江。偏这两个人一个不要陈安远,一个不管陈安远,陈安远都不想也不敢联系。
所以晚上睡觉前他去敲江译白的房门,说了句:“……知道了。”
江译白电脑屏幕亮着,背对着他挥挥手,意思是滚蛋。
陈安远以为他生气了,没走,踌躇半晌,解释:“我真没被抓过,就那么一次。”
“嗯,一次还不够是吧?”
“……”
他被怼得脾气上来了,“我不想再花你的钱。”
本来房租水电就一直是江译白在交,他还没毕业,实习工资就那么点,覆盖掉日常支出几乎所剩无几,所以不得不通宵达旦地接私活。
陈安远虽然信任他,但是不想依赖他,更不想麻烦他。
江译白懒得理他,直接说:“你花得少吗,差这两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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