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远意看了看楼上,喊了江译白一声,很快看到他一瘸一拐地下来。
王远意问:“你踩他了?”
“没有啊。”葛思宁拿起筷子直接吃饭。
王远意拍了下她的手,“没礼貌。”
江译白落座,他拉开了葛思宁旁边的椅子,因为他每次来都是坐这个位置,但是葛思宁这次不让他坐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王远意略带歉意地说:“译白,坐这边吧。”
“好的。”
葛思宁从鼻子里飘出一声哼。
王远意不知道他们在楼上发生了什么,作为家长,得说些场面话来缓解气氛:“朝越不在家,思宁估计是把你当成亲哥哥了,一点礼貌都没有,你别见怪。”
江译白脸上倒没有不悦,“没关系。”
怎知王远意的话直接踩到了葛思宁的痛点,她怒目圆瞪:“谁把他当亲哥哥了!”
王远意:“你之前不就是把译白当哥哥吗?以前哥哥给你上课的时候,你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后来人回去上学了,你还伤心了好一段时间,你忘记了?”
“我哪有!”
葛思宁断然否认,忐忑地去看江译白。
后者轻描淡写地夹了块鱼放进嘴里,望向她时眉梢轻扬,那眼神好像在问:是吗?你这么在乎我?
葛思宁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偏偏王远意说个不停,话里话外都有一种让江译白别在意她的小脾气,她只是太在乎的语气。
葛思宁不止一次想反驳,但是又怕说漏嘴了。
最让她破防的其实是,王远意没有说错。
她光速扒完饭,夹着尾巴滚了。
本来江译白突然来家里做客这件事,葛思宁是很惊喜的。
但是现在被这么一弄,她顿时觉得后悔起来。
早知道她就死在图书馆了。
在床上懊恼了一会儿,葛思宁爬起来写作业,企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她一旦沉下心去做什么,就很难被打断。等合上练习册,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楼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了动静,葛思宁心头一跳,开门下楼,发现客厅里灭了灯。
别说江译白了,连王远意也不在。
她的心情突然沉到潭底。
自从江译白每次都郑重和她告别以后,她已经没办法再接受他悄无声息的离开。
葛思宁摸黑走到沙发上,企图找到他还在家里的证据。
过了十分钟,王远意回来了。
他打开灯,看到趴在沙发上的葛思宁,一下就明白过来。
但他故意说:“译白已经走了。”
葛思宁猛地坐起来,欲言又止。
王远意笑了两声,刻意强调:“刚走。”
葛思宁果然反应很大:“我又没问!”
“好、好。”他也不揭穿,回房间了。
葛思宁埋回沙发里,火速掏出手机,想看江译白有没有给她发消息。
很巧,亮屏的瞬间,他的信息刚好进来。
一秒前。
[100]:出来。
葛思宁咬着唇,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宁]:去哪?
[100]:院子里。
原来没走。
葛思宁跳下沙发,穿反了拖鞋,不得已又穿一遍。
她胡乱裹着外套,拉链都等不及拉,双手环胸跑了出去。
江逾白在靠近门口的夜灯下等她。
旁边是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这个季节是开不出什么花来了,但他站在那里,恍然是一道风景。
葛思宁站在三步之外欣赏了一会儿,等江译白开口了,才走过去。
她就是这么矫情傲慢,哪怕心里已经迫不及待了,也要对方给她台阶下,才愿意往下走。
江译白以为她还在闹脾气,于是用了点力气,捏了下她的脸。
葛思宁顿时黑脸,往后躲:“干嘛?”
“讨回公道。”
她在浴室里踩了他一脚,这笔帐他还没算呢。
葛思宁顾左右而言他:“我长大了,男女授受不亲。”
江译白张张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他笑了,气笑的。
“才长多大?”
“十七岁,马上成年了。”她暗示道。
“所以你开始允许男生送你回家了?”他找到重点,“十六岁收情书,十七岁就可以谈了?”
“你污蔑我。”
“这些事情都是你告诉我的。”
但我告诉你的目的不是这个。
葛思宁咬着唇,倔强地望着他。
江译白其实大概能猜到,葛思宁今天说的话或许只是想炫耀,或是气一气他。
这是一种孩子气的挑衅,没有恶意,只是想被注意。
毕竟他去接她的时候,她是一个人回来的。
所以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以免自己真的被她激怒,从而说出她不想听的话来。
他把手上精致的购物袋递过去,两个,略有点沉。
葛思宁缩着手,没接:“什么?”
她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但一直没问。她不确定是不是给她的。
“快拿着。”江译白催她,“别让叔叔看见了。”
她却还是问:“什么?”
“礼物。”
“什么礼物?”
“你哥补偿给你的生日礼物。”
葛思宁翻了个白眼,暴力扯过来,转身就走。
江译白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
江译白被她的不耐烦伤到了,“不和我说再见吗?”
葛思宁的现在的心情有点微妙,她看着江译白这张脸,总觉得他又变了一点,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变了。
可人就是会变的,她自己也是。
她之所以会在某个瞬间为这些变化而感到难过,是因为他们不在彼此身边,所以不论多仔细多敏锐,这察觉也具有延时性。
而她敏感的天赋在这方面赋予了她太多沉重的情绪。
葛思宁在成长的过程中慢慢了解到更多的知识,这些知识拓宽了她对爱的认知,让她清晰地感知到她所有关于爱情的向往都来源于眼前的这个人。
她越是了解爱情和爱情的形式,就越是笃定自己对他的感情,以至于开始觉得不满足。
她越来越在乎一些事情,比如她还来得及吗。
“哥哥。”
她想起自己待填的志向卡片。
“嗯?”
她的梦想在寒风凛凛的夜色中望着她。
“我以后考你的学校,好不好?”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很冷静,冷静到她自己都不敢想象。
那是一种胸有成竹的笃定,葛思宁确信以自己现在的成绩,只要一直保持下去就肯定没有问题。
至于唯一的不确定性,她暂时还没有资格去想。
一如江译白所认为的那样,葛思宁很清醒也很坚定,她很清楚,现在的他们不合适。
哪里都不合适。
所以她要创造条件,越多越好。
江译白有点意外她突然来这么一句,他以为她是觉得葛朝越平时回家很方便,亦或者说是想留在父母身边。而且他们学校确实不差,是很优异的学府,葛思宁心生向往也不奇怪。
那时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葛思宁会以他为结果,她想要冲锋陷阵的战场居然是他的心脏。
所以面对妹妹天真无邪的梦想,江译白表示支持。
“好是好。但是我们学校很难考。”
“我会努力。”
她信誓旦旦的样子让江译白心下一动。
曾几何时他也有过这种确信自己能征服一切难题的勇气,尽管现在生活给予了他太多不确定性,但是葛思宁所燃烧起来的斗志,在此刻波及且温暖到了他。
所以他说好。
“加油,思宁。”江译白的眼里闪着信任的光,“我等你。”
虽然等她上大学,江译白都已经毕业了。
但是如果能走他走过的路,去看他见过的风景,于葛思宁来说也是一场奇旅。
她无比期待这段路程的开始。
葛思宁提着两个购物袋回到房间里,在打开之前,她以为两个都是葛朝越送的——因为是补偿,所以多送一份也理所应当。
但是在拆出那条浅绿色的曳地连衣裙时,葛思宁突然意识到这一份不是哥哥的手笔,而是江译白的礼物。
她急切地在盒子里寻找着什么,果然在底部找到他手写的卡片。
「绿是果实成熟的前兆。」
他的字迹太好认了,他所写的每一张卡片至今都还藏在她的抽屉里。
葛思宁反反复复地读,却仍一头雾水。
她尝试百度,浏览过无数解读后也只是一知半解。
直到她把那条裙子放进衣柜里,在一片暗色中,他的礼物鲜艳得独树一帜。
葛思宁突然就理解了他的用意。
江译白这次来不仅是来找葛思宁,他还约了陈锐。
所以从葛家出来以后,他又去了陈锐家。
站在小区楼下看着对方发来的:“稍等。”
江译白并不着急,回了句:“你慢慢来。”
葛朝越恰好打来电话。
“礼物送出去了?”
“嗯。”
“葛思宁什么反应?有没有答应把我从小黑屋里放出来?”
江译白沉默了几秒。
“我忘了。”
“……”
那头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江译白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葛朝越气得在宿舍里跑步,三圈以后,他气喘吁吁地说:“几千块钱打水漂了!”
江译白倒是很冷静:“不至于。”
葛朝越:“?”
江译白想到王远意的话,“思宁也挺想你的。”
“……真的?”
“嗯。”
“她亲口说的?”
江译白笑了一声,“你觉得可能吗?”
“……也是。”
好吧,葛朝越叹了口气,反正他也快回去了。
他问:“我也就算了,你干嘛买那么贵的礼物给她?”
那条裙子是名牌,葛朝越平时都不舍得给自己买那么贵的衣服,更别说江译白了。
当事人却觉得还好:“不是说女孩要富养?”
“……你真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葛朝越对他这幅亲哥做派气得牙痒。
江译白在路灯底下看月亮,十二月下旬的冬,入夜后有种渗进骨头般的冷。
他裹紧了围巾,一边听葛朝越喋喋不休地吐槽,一边想,其实自己挺装的。
他没有葛思宁身边的任何一个长辈有钱,但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江译白不想被她看轻。
不知道平静了那么多年的性格怎么突然开始较劲,可能是因为她连点一杯咖啡、选一个蛋糕都要计较会花他多少钱;可能是她现在已经不需要补习了,却还是想为他创造一个赚钱的机会;也可能是,她看向自己时,总是不自觉流露出忧愁的眼睛。
江译白不喜欢她那样的眼神,不是因为这样的怜悯中伤了他的自尊心,而是他认为那样漂亮灵润的双眸,只适合容纳欣悦。
所以他用这样的方式打消她的误解,并且企图给她建立一种习惯——对他一视同仁就好。
和对待其他人一样就好,撒泼打滚,肆意妄为,都可以。
他和她所有的长辈一样,都期盼着她好,所以那些让她担心的、有所顾虑的,江译白希望它们能不存在。
陈锐下来了,江译白挂了电话。
书有点重,他搬得有点吃力。
江译白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接过,陈锐松了口气,擦去额角的汗:“都在这里了,里面可能有一些笔记,你将就着用。”
“没事。”江译白说,“谢谢。”
“客气,反正我也不需要了。”
陈锐叉着腰,呼吸间有白雾,“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江译白坦诚地说:“快的话毕业后,慢的话,再过一年吧。想多攒点钱。”
陈锐点点头,又问:“你从哪来?公司?”
“没。我今天刚好过来帮葛朝越跑腿。”
“哦~”不用说陈锐也知道跑什么腿了,语调上扬地应了一声,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接着他们聊了几句葛朝越的近况。
聊着聊着,陈锐突然想到。
“对了,思宁知道你打算出国的事情吗?”
快到圣诞节了, 王远意买了一棵圣诞树回来。
今年这棵葛思宁还挺喜欢的,但是王远意叫她一起装饰,她却翘着手不动,扁扁嘴:“让葛朝越回来弄吧。”
每逢这种节日, 家里都会布置。一是因为王远意喜欢仪式感, 二是葛天舒的客人会借故上门拜访。
月考后葛思宁恢复了九点回家的作息, 虽然不和徐之舟一起走了,但是她也不让王远意来接,说是放学的人流很多,并不危险。
此刻她刚到家,躺在沙发上吃零食。
今天的知识摄入太多了, 葛思宁学到想吐。
她茫茫然看着天花板, 又看向电视, 最后目光落到桌子上红艳艳的苹果。
她不禁抱怨:“这个品种好贵啊,有必要给客人吃了这么好的吗?”
这话可不能让葛天舒听见, 不然准要说葛思宁小家子气。
但是葛思宁就是很不待见她的客人, 每一个都长着伪善的脸。即便会得到他们的赠礼和夸奖, 葛思宁也大方不起来。
王远意正在挂彩灯, 闻言看了苹果一眼,解释道:“不是我买的,前两天小江来的时候买的。”
葛思宁捻薯片的手一顿。
他还真舍得。
提起江译白,王远意又是一顿夸, 从那天晚上和江译白一起去搓澡说到葛朝越快回来了,他想把葛朝越的朋友们也邀请来过圣诞节,问葛思宁要不要也请几个同学。
葛思宁机械地吃着薯片,淡淡道:“我没有可以带来家里玩的同学。”
她和班上的人的关系都淡淡的,唯一的朋友徐之舟又不过洋节。
这段时间学校里盛行送圣诞贺卡, 葛思宁收到一张。
张月送的。
她当时表情有些尴尬,嗫嚅着说:“多买了一张,你别嫌弃。”
葛思宁就当真了。
不过她倒是受到启发,给徐之舟也送了一张。
结果徐之舟说不要。
葛思宁问:“为什么?”
徐之舟解释道:“我们家信佛。”
所以庆祝耶稣生日这种事,显得有点心不诚了。
坐着无聊,葛思宁去院子里溜达,没走两步就钻进花房里。
这里常年恒温,为了给植物和金鱼提供一个舒适且宜生长的环境,王远意下了不少功夫。
果不其然又看见了一条新泰狮,葛思宁仔细确认了一下,确实是没见过的新成员。
她撇撇嘴,觉得江译白真是大方。
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她家。
明明自己兜里没几个钱,在送礼这方面却一点不含糊。
就连葛天舒也欣赏他这一点,还借此敲打葛朝越,说他跟人做朋友这么久,却没学到这方面一星半点。
葛朝越当时蛮不在乎地说:“我又不需要。”
他总说这句话,现在遭报应啦。
葛思宁幸灾乐祸地往水缸里撒了把鱼食,不禁开始数他还有几天回来。
学校里最近风平浪静得有些可怕。
之前携带违规物品事件屡禁不止,校方抓了几个学生出来杀鸡儆猴,但是一般干这种事情的人也不怕被请家长或者停学,所以歇了几天又继续兴风作浪。
教导主任气得不轻,说要加强巡逻,开始禁止学生在教室里吃早饭,于是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每逢早读下课,走廊外面就会挤满了吃早饭的人。
贴吧里还有人戏称此乃本校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当天就被删帖封号了。
而事情闹成这样,学生会干部作为协助成员,几乎要忙成陀螺。
有的学生协调不好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在课上打盹导致成绩下降,家长一问缘由,直接杀来学校责问校领导。
在魔法攻击下,校方不得已恢复了之前的值班表,葛思宁也因此能够多睡十五分钟。
有一次她去办公室里交作业,听到了老师们在聊天。
有善解人意的老教师说这种事本来就不应该兴师动众,象征性地强调一下就完了,哪有真的要赶尽杀绝的?现在的孩子正在发育,晚上本来就睡得少,如果连吃都吃不好,那日子就真的没有盼头了,搞不好读着读着就跳了。
她说得太极端,有些顺风顺水了十几年的中年教师不同意了:您也会说这些都是小事,校方这样做肯定都是为了学生着想,起码能够遏制他们早上赖床的习惯,不然饭堂的早餐谁去吃?浪费粮食可耻!况且心理承受能力这么脆弱,怎么上高三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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