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思轻飘飘地回答:“他压力太大了, 需要调解。你们平时也注意自己的身心健康,寻找合适的方式发泄。”
葛思宁觉得这番话好奇怪,意思是李函的身心不健康,请假休息的方式不合适吗?
她听得不舒服,但是被吴思这么一说, 她又觉得自己最近压力真的有点大了。
尤其是挤不出时间运动以后。
葛思宁觉得自己在学习上的精力,每天都有被完全消耗。
但是学习以外,她还储存了不少待释放的能量。
这些能量是笨重的、混沌的、沉着的,不知道该怎么陈述。
每一个学到眼睛都睁不开的夜晚,每一个好不容易从学海里解脱出来的瞬间,每一个思绪脱离课堂和成绩之外的时刻,葛思宁都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她的某一部分灵魂不受控地到处乱窜,直到撞倒她内心深处名为羞耻的栅栏。
离家两公里的小区有一个设立在外面的丰巢,葛思宁把地址填到了那里。
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放学时间,她骑着自行车拐了个弯去取。
回到家洗完澡,葛思宁小心翼翼地拆开快递盒,并用打火机把上面已经隐藏的收件信息给烧掉。
确保万无一失后,她才敢把东西拿出来。
商家已经充了一部分电,葛思宁的手放在开关上,犹豫了一会儿,没有摁下去,而是打开手机,挑了一段英语听力原文,选择播放。
房间里充斥着机械冰冷的朗读声。
房门外,父母正好经过,要回房间睡觉了。
葛思宁屏息凝神地觉察着,等了五分钟,确认他们都上楼了,还要拉开门缝去确认。
确认外面真的空无一人了,她才缩回去,继续播放英语听力。
但是手机被她丢到书桌上,她人躺在床上。
葛思宁没有干过这种事,她对自己身体的所有认知都来源于严肃的生物书。
哪怕正处于发育,她洗澡或是照镜子的时候也没有过多地留意过自己逐渐长大的胸部、慢慢浓密的毛发、被暗沉色素占据的腋下,以及藏在双腿之间的,在本质上可以区分性别的器官。
她轻轻地吸了口气,双腿微分,先绕一圈,在找入口。
那是葛思宁第一次以取悦为目的去研究自己的身体,她非常紧张,同时又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新鲜感——她难以置信自己拥有这具躯体十七年,竟然一直到今天才对其产生探索的兴趣。
她像触碰珍宝一样触摸着自己肌肤,觉察着每天都在使用、支撑她完成各项活动,却从未被她观察、欣赏过的部位。
每一寸都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她可以精确地找到自己膝盖上的因为跑步摔倒而留下的疤痕、长久握拍打球所磨砺出的厚茧、稀疏却细长的腿毛、还有小腿靠近脚踝的地方上天生的小小胎记。
她认识她们,但组合起来,才第一次认识自己。完整地。
温热的指腹在冰冷的空气中逐渐变凉,葛思宁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她抬手,把被子盖到了身上。
她胡思乱想着:感觉房间里有双眼睛在看着她。
很久以后,熟练以后,她才明白,那是她的胆怯。
胆怯暗中观察这一切。
但它的存在不是为了阻止,而是在期待被打破。
消毒后的小玩具亮着灯,开启以后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桌上的英语听力被设置成循环播放,已经不知道读到第几套卷子了,被子里起起伏伏,所有的声音都被包裹在里面,一平方米的柔软世界里装载着一个少女因初次尝试而颤抖不安的心脏。
被子的边缘开开合合,像蚌在呼吸。其实是她在透气。一张粉脸涨红,理智也跟着熟了,快乐从花蕊中间发芽,在她大胆的尝试下快速生长,飙出来的液体是鼓励的养分,迅速膨胀的枝干将她的灵魂端起,覆手便送上云霄。
良久,葛思宁猛地掀开被子,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她餍足又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喉咙里一阵干涸的燥热,以至于需要她大张着嘴喘气。
白色天花板上,早已熄灭的灯像一颗为她点赞的爱心,虽然没有亮起,但是它识相地沉默着,在替她保守秘密。
大片大片的白云从眼前散去,葛思宁终于平静下来。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感觉这段时间以来挤压的疲惫全都化作浮云,随风散开了。
葛思宁最近睡眠质量特别好,上课也精神多了,在早读结束以后几乎全军覆没的教室里,她抬头挺胸背单词的背影显得尤为突出。
一起装水的时候,张月忍不住问她:“你最近怎么这么精神?”
葛思宁心情很好地哼哼两声,面不改色地瞎说:“我每天晚上回到家都要绕小区跑两圈抒发压力。”
张月震惊:“你不累啊?”
“不累。”
张月狐疑地打量她,但葛思宁脸上就写着四个字:神清气爽。
葛思宁先装完了,她一边拧紧瓶盖一边对张月说:“那我先走了。”
张月愣了一下,还没回应,葛思宁就已经转身离开了。
排在葛思宁后面的那个女生奇怪地看了张月一眼,眼神明晃晃地写着:这个人落单了。
在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成群结队的年纪里,张月认为自己已经很独立了。
她在班上也没什么朋友,前段时间和葛思宁聊过几次天,竟然让她生出自己和葛思宁已经很熟的错觉来。
张月摇摇头,命令自己把这种落差感清扫出去。
然而回到班上,新的邻桌看到她回来,语气奇怪地问了她一句:“你刚才是和葛思宁一起去装水吗?”
张月懵了,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关注这种事。但是她的第六感告诉她,最好否认。于是她表情不自然地说:“没有啊。”
女生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就说嘛,你怎么会和葛思宁这种人玩到一起。”
至于这种人是哪种人,大家经常在讨论。
一个小团体讨论另一个小团体,所有小团体讨论没有小团体的人。
张月游走在许多个小团体之中,所以她什么都知道。
面对女生的偏见,张月笑了笑,没说什么。
挨过了月考,却不意味着接下来的日子就轻松了。
一个学期眨眼就过去了一半,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同学们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吴思又开始搞事情,让他们在黑板报上写自己的理想大学和座右铭。
这对于内向的人来说其实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因为公示就代表着会被议论、调侃,如果当下的能力与梦想不匹配,还会被人加以嘲讽和耻笑。
年轻的骄傲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怀疑和打击,哪怕这些流言蜚语在后来的岁月里只值一滴雨水的重量,也无法改变当下所造成的影响。
有的人为此发奋图强,但是有的人却为此一蹶不振。
对此吴思说,心理承受能力也是高考的一场考试。
不知道是不是一语成谶,在她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李函回来上学了。
他看起来安然无恙,进门时仿佛已经悉知并接受自己被流放的方位,十分坦然地顶着众人的目光落座。
他的家长在前门和他说话,说到最后还给了他一个拥抱。
葛思宁看着这个温馨的情景,心里泛起一丝名为羡慕的涟漪——如果她请假那么久,别说葛天舒,连王远意都会有意见。
两三天已经是极限了,而李函一走就是十天,相当于这个学期他放了两次国庆。
这太可怕了。然而他的家长居然还能如此温和地接受。
葛思宁转着笔,抿唇,真好啊。唉。
她也想放假。
周六,结束了上午补课的葛思宁在难得的晴天下骑车回家。
徐之舟问她下午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葛思宁说:“你不如杀了我。”
“你出来学习,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徐之舟的消息一般都是学校的内部消息,或者是被校方封锁的秘密,非一般人所能得知。
葛思宁非常感兴趣,忍痛砍价:“两小时。我回家吃个饭就去。不能再多了!我真的要学吐了!”
徐之舟:“成交。”
葛思宁一回到家,把书包往沙发上一甩就往厨房走,一边洗手一边问:“爸,今天吃什么?”
王远意看了眼她的书包,问:“你下午要出去啊?”
“对。去图书馆。”
难得她这么积极。
王远意想了想,没告诉她晚上家里有人来做客的事,免得影响她。
在图书馆里订正错题订到下午四点,多一分钟都没犹豫,葛思宁站起来说:“我要回家了。”
徐之舟头都没抬:“好。”
“好什么好?你还没跟我说是什么事呢!”
不等葛思宁发作,徐之舟已经收拾好东西背包了,意思是出去说。
站在暗淡的天际下,葛思宁看着天空隐隐飘来的两朵乌云,心想不会要下雨吧?她可没有伞!
徐之舟一边下阶梯一边说:“今天中午放学的时候,有人被抓了。”
“啊?因为什么?”
“亲嘴。”
“……”
葛思宁心梗了一下,总觉得这两个字从徐之舟嘴巴里说出特别奇怪。
徐之舟继续说:“那两个人是你们班的。”
“啊???”
“小甲和小乙。你认识吗?”
“……不熟。”
葛思宁心里大喊卧槽,有种都市传说被走近科学栏目定性为真的荒谬感——早恋就算了,他们还真敢在学校还有学校附近亲嘴啊!
徐之舟说:“因为是重点班的学生,所以老师们很重视。”
他看了一眼葛思宁。
“你最近小心点。”
葛思宁莫名其妙。
她坐公交回家,前脚刚下车,后脚就下雨。
雨水不是一颗一颗砸下来,而是毫无征兆地淋下来。
葛思宁举着书包飞奔,心想她就不应该为了听八卦而去图书馆!学习误我!
她总算知道瓢泼大雨这个词是怎么来的了,才跑了一段路,葛思宁整个人就跟被人用水瓢泼过一样狼狈。
雨雾裹挟了整条小路,葛思宁恨不得自己能瞬移到家。
好在她机智,提前脱了眼镜,但是模糊的视线也没比沾水的镜框好到哪去,这不,埋头往前冲就撞到人了。
她心情很差,完全是凭借教养的本能在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长眼!你没事吧?”
葛思宁首先注意到是头顶没有雨继续滑下来刺痛她的眼睛了,其次才听到那声轻笑。
在她过往的记忆里出现过数次,只要登场就宛如神兵天降般的笑声。
她抬头,果然看到了撑伞的江译白。
“我没事。”
他说是这样说,但是其实从葛思宁闯入眼帘开始,他就在加速朝她靠近。
相撞以后,江译白下意识地把伞倾斜,好让葛思宁占据更多的伞下空间。而他自己的肩头和裤腿已经全部被淋湿了。
葛思宁盯着那截被雨水洇染至深色的布料,喉咙里哽着一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无法脱口。
她眨了眨眼,睫毛都是湿的,像被淋过的蝴蝶翅膀,难以翩飞。
于是只好停在这里,让一颗心也被这场雨淋得沉甸甸。
她想自己的职业病又犯了,这样雨中救美的一幕太浪漫了。
她暂且不想知道江译白为何而来,因为这样她就可以把一切都当作命运的安排。
不过这个天选之子现在似乎有点生气。
他故作低沉地喊了一声:“葛思宁。”
“你总不带伞。”
“如果没遇到我,你怎么办?”
两只落汤鸡刚进家门, 把王远意吓了一跳,赶忙把他们赶进卫生间里。
他在煎东西,于是只能叮嘱葛思宁:“你去你哥房间给小江找两套衣服出来!快,怎么淋成这样?葛思宁, 出门前我不是和你说了记得带伞吗?”
葛思宁装没听见, 领着江译白上楼。
突然他伸手捏了下自己后颈, 葛思宁吓了一跳。
“问你呢。”他眼神凉凉的,细看又是温柔的,“怎么出门不带伞?”
“书包很重吗?”
虚张声势。
葛思宁在心里很轻地哼了一声。
她眼珠黝黑,透出一股机灵劲。
“因为,本来是有男生要送我回家的。”
她没撒谎哦, 徐之舟说了送她的。
不过葛思宁说不用, 他就走了。
江译白听完果然有反应, 双手环胸,大有审判之意。
上次他们虽然交涉过早恋的话题, 但是只讨论了定义和缘由, 根本没有进行教育。
是他的失策。
不过他当时那样做也是出于信任葛思宁。
他觉得葛思宁虽然单纯, 但是很坚定。坚定的人是不会允许任何人或事来阻碍自己的。
如果有一天葛思宁真的决定和谁在一起了, 也意味着那个人能够为她锦上添花。
所以可以的话,江译白只希望她能在毕业后再考虑这些事,而非扼杀她对恋爱的幻想。
葛思宁见他脸色不对,赶紧截住了他的话头, 把他推进公用的卫生间里。
“你先去洗,我给你拿衣服。”
江译白抽了口凉气,眼看着她替自己把门关上。
他无奈地摇下头,开始脱衣服。
葛思宁在另一个卫生间里快速整理好自己,在湿头发上披了条毛巾就钻进葛朝越的衣柜, 开始找衣服,然后拿着干净的浴巾和衣物去敲江译白的门。
他恭候多时。
卫生间里有浴霸,所以他洗完之后没穿。
听到葛思宁的声音,他拉开一条缝,把手伸出来。
葛思宁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江译白见状,没忍住逗她。
“怕长针眼啊?”
他捏着衣服没拿走,葛思宁等了一会儿,直接塞到他手里,捂着脸跑了。
他在后面笑。
葛思宁心想,笑吧,继续笑。
等她长大,有他好看。
她没回答江译白的问题,因为没必要。
她不是怕长针眼,也不是装矜持。
而是怕自己看了还想看。
洗完澡就有饭吃了,不过江译白看到葛思宁还滴着水的头发,又把她抓回去用吹风机吹。
葛思宁以前在偶像剧里看过类似的情景,一般都发生在男女主双双倒在床上以后,画面突然切换到浴室,中间的那一段被留白。
她小时候还以为床上有跳蚤,所以躺下去以后就要起来洗头。
也是近两年才明白,原来是那么回事。
但这件事在她心里有也仅仅是有个定义,例如“上床”、“做.爱”。具体是怎么展开的,葛思宁不好奇,也不明白。
但是最近,她开始好奇了。
于是通过各种手段去学习、参考、借鉴。
时至今日,她已经完全地明白那段空白有多么精彩。
并且顿悟,在现实里这段剧情会完整地发生,主角会切身地体会。
所谓留白,都是给观众的。
所以当江译白站在盥洗池的镜前给她吹头发时,葛思宁很难克制住自己连篇的浮想。
她闻着他身上不同于平时,却熟悉的味道,有一种他们已经相爱的错觉。
不过这错觉也仅仅维持了十秒。
这十秒江译白在插电源,调整温度。
然后对着她的脑袋一通狂吹。
那双被葛思宁垂涎已久的手现在变成了作案工具,把她的头翻来覆去,甚至还扯掉了她两根头发。
她忍着没吭声,心里一直默念:我是女主,我要忍耐。
偏偏这时,江译白说话了。
因为王远意在下面催,所以他也不好耽误太久,吹头发的时候主要讲究一个快。而且因为他自己平时也是这样吹的,所以不觉得这样对葛思宁有哪里不对。
葛思宁头发多,长度刚到锁骨,吹得略干还没梳整齐,头发一股脑地往前倒,垂下来蓬松地遮住她的脸。
他指着镜子说:“你看你现在像不像一个爆炸人?”
王远意端完最后一道菜,突然听到一声惨叫,然后就是葛思宁的毛绒拖鞋啪嗒啪嗒下楼的声音。
他问:“小江呢?”
葛思宁:“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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