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开始变坏(走走停停啊)

多少风霜剑雨、惊涛骇浪，都值得。她自己向自己点了点头，没怨天尤人，没呼天抢地，我自己走了一条路出来！她在心里说。
周一的公司还和从前一样，不过又接到两份知识产权侵权的起诉书。隔了一周，庄主任带着新入职的副总闪亮登场，在管理周会上介绍给全公司：Martin，暂时负责新组建的海外事业部。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是来接达木总的位置的，总经理的位置一时半会儿不会交给中岩总了，对外是说小陈总太年轻，经验不足，再历练几年。对内大概是什么，全是各种各样的猜测和阴谋论。
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第一把烧在组织架构变革上，“这营销部助理怎么还能出去进修？脱产进修！带薪脱产进修”Martin请庄悦坐在自己对面，看着组织架构图，连连发问。
“你说这个人啊，你可别乱动，她不是一般人！”庄主任笑了，详细解释，“她说起来可传奇了，一开始是被老陈看上，准备调到自己身边，结果被小陈捷足先登，所以她是特殊分子，你要精简架构优化人员，得绕过她！”庄悦明明是好心提醒，但嘴角一笑，显得阴恻恻。
“小陈总不是风评一直很好的嚒，怎么也和身边的女助理、女秘书……”Martin今年刚满四十，懂技术懂市场台资和外资都待过，从前十几年的职业生涯里悟出最大的道理就是洁身自好，是做职业经理人的操守和准则。陈中岩在他印象里已经算很沉稳务实的二代了，除了一点和前女友的小道消息。
“风评再好，也是个男人不是！”庄悦眼里，男人女人都是一样品种、一样等级，她一视同仁。不怪她，怪她见过的都是品性不好的。
新副总来旧副总的办公室拜码头，坐下喝茶，两厢都很客气。中岩虽然年轻，但胜在有家势，平起平坐时不显气短，更显风度。
退思本来去工厂跟进生产进度，顺便参加研发中心的内部会议。走进来时抱着笔记本电脑，转头看见茶桌边坐着的两个男人。
“小闫来。”中岩抬手叫她，示意她坐在旁边。
“那我来泡茶，你们聊。”她欣然走过去，很知道，他们俩且得碰撞一番。
真是个乖觉人物，难怪招大小老板同时喜欢。Martin看她落座，朝她笑笑。
中岩自动让出位置给她，坐在一旁交谈起来，更得心应手：“公司的情况应该陈董向你介绍过了，这段时间如果想要进一步了解什么，欢迎随时来找我。”
“好啊，我这半周想去熟悉熟悉制造和研发的业务！”Martin的普通话带着港台口音，软糯委婉。
“小闫很熟，她每周汇总项目进度，请她带你去。”中岩其实很开放，希望公司能经营得越来越好，如果陈董的铁腕政策有效的话。
退思欠身添水，点点头。她不喧宾夺主，其实是因为她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女助理，核心项目和重点业务数据都不经过她的手，中岩防人防的相当严谨。
下午的时间，她带着新副总去了解公司生产制造端的情况，参观走廊和产线、机台以及实验室设备，整合部的难题，研发老大和制造老大的永远协调不好的争议，一一讲给Martin听。
“我看你来公司没多久，一年多，怎么知道这么多？”他站在实验室门口，问。
把退思问笑了：“我来的时间短，但轮岗的部门多啊，入职的时候在HR，后来调到总经办，又转到营销部，还代理了一段时间董助的工作。”
她这么解释，他听着，礼貌点点头，没真信。
夕阳西下，从生产车间走回来时，退思换了口径，“我啊，因为机会比别人好，先跟着创始人，后跟着小老板，近水楼台，当然进步的快啦！听到、见到的不一样嘛！总的来说就是运气好。”
这话，和Martin听到的差不多，他信了！反而对眼前这个年轻姑娘生出点好奇和欣赏的意思来，口无遮拦没成算，坏得坦坦荡荡。职场最怕阴险的对手，还好这么个小姑娘道行不深，空有个漂亮壳子而已。
所以没什么事实真相，人都只相信自己心里预设好的那一套。
退思不知乎这些大傻叉的想法，人心就是这么肮脏和诡谲，特别还蠢。
中岩和她不一样，他认真对待，虽然人家是来取代他的。公司一边借组织架构变革，搞裁员，一边准备做数智化改造，在工厂端上马智能化设备，智慧排产、智慧仓储、智慧物流、智慧供应链！
退思整理公司周报，周报内容已经变成满眼的大数据、大模型、云计算、AI自动化……中岩在高管闭门会上还是极力反对搞智能化改造，“是大势所趋没错，但我们自己的工厂还没到时候，会把自己搞瘫痪……”
没人听他的，多了Martin这个人精，深知民营企业里，没什么公司战略不战略，其实都是大老板一个人的思路罢了，他当然站强势的一头，管它对错呢！
陈董一般线上参会，人在香港公司，或者在迪拜、在沙特、在墨西哥，这两周带回了新订单，工厂开始有满产的好势头了。老陈在大屏上，像个重新披挂上阵的老将，横扫千军、决胜千里，风头不减当年。
中岩的担忧更显得不成熟和杞人忧天！公司中层常常在背后窃窃私语地笑他，地主家的傻儿子，还是去弄弄跑车玩玩游艇吧，实在闲得谎，专心搞搞女秘书也好。
达木总走进来找他喝茶，“哎，中岩，下午约了一家金融公司，老陈已经谈好的，咱们一起见见，明后天安排个时间去签字。”
“又是借款么，太急功近利！”中岩蹙起眉心。
“改造和转型期嘛，是这样的。你老爸有当年的经验，那时候的情况可比现在险很多！”达木追忆往昔，“后两周找个和时间，你跑一趟日本看新设备，Martin跟你说了么？”
没说，这人是故意不说，等这达木总嘴快先说，他们叔侄之间，好说话。
中岩明了，点头，“好。”
达木走后，退思转头看看他，他也正抬眸看她。
“月底跟我去日本。”他说。
“一起去么？”她问，觉得这时候同行出差未免太容易被人议论。
“怕名声受损？”他走过来问，堂堂正正站在她桌前。
退思摇头，“不怕，我又没有这东西。可是，你有啊！”
“我也剩的不多了，还怕这点儿损耗！”他抬头一笑。
“行，那我订票！”

第74章
很快，公司都知道，中岩总要带着女助理出差，公款旅游去了。Martin坐在达木总对面，达木也没法自圆其说，心想，怎么荒唐这种毛病也传染，老子传儿子。甚至有一刻怀疑，这病根自己身上有没有！呸！他坐直了腰身，他没有。
退思周五在软件园上课的间隙，和钟女士通电话。她说：“对啊，海外市场让他尝一点甜头，等他all in，彻底把身家全压上去，国内公司完全沦为加工厂的空壳，再釜底抽薪……”钟美瑛说一点点她的计划，赌徒嘛，最容易上头，对付他是她深藏十年的心得，“你呢，找到合适的时机了么？过了十月份，小米的儿子就半岁了，可以登场了！”
“十月底有一次投资人见面会！”退思站在香樟树下，点点树荫里，明暗交错。
“很好，这个时机选的很有利。”钟美瑛轻易不夸奖，但这么好的合作伙伴，不能不开口称赞。
她们俩的通话在这里停顿了两分钟，准备挂断的前一刻。
退思突然开口：“钟总！一定要让他破产么？”
“他”是指陈达水！当然啊，他踩着她的血泪享受成功这么多年，怎么能不恶有恶报呢，老天不动手，只有她自己来了！钟美瑛冷笑了一下，“不啊，破产！加众叛亲离，加名誉扫地，加永世不得翻身！”
“那中岩呢？你想过他么？”
“中岩，会离开道貌岸然的父亲，得到一个真正爱他、支持他的妈妈！”钟美瑛坚定地说：“他没有什么损失！”
“他受到了伤害！”
“伤害他的是陈达水，不是我！况且短暂的伤害不会把人怎么样，没有人是无缘无故强大的！”钟总简短又有力地给出定论。她同时确定，这话旁人不能理解，小闫姑娘深刻懂得。
退思在香樟树下又站了一会儿，一个所向披靡的女人，当有这样势如破竹的气势！她没觉有什么不对，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
知了声，一浪高过一浪，仲夏时节，小朋友们要开学了呢。
他们周一启程去日本，头天晚上两人坐在床上对行程。“见完设备厂商，咱们去京都吧，我想去看鹿苑寺，就是那本《金阁寺》的金阁寺；然后咱们再去北海道，那边有《情书》的取景地……”
中岩坐着听，伸手戳她脑门：“你这些城市都不挨着，认真做攻略了么？”
“都是我想去的地方，我对日本这个国家的认识，就停留在这些文艺作品上。”她真诚地表示，实际上是上课太忙了，压根没时间考虑这事儿。
“不去，后两天我安排了京瓷和松下的参访，你跟我一起去！”他把报好名的链接发给她。
“工业研学啊！不是观光旅游么？我要去体验日本风土人情和纸醉金迷的。”
“有，”他点头，“有一些特殊文化领域的小店，到时候带你去！”
“牛郎店么？”
她这个脑子真是！中岩噎得，“拉面店！”狠狠回她一句。
这么对话完，倒提醒了退思一件小事，她朝中岩挪了挪，伸手向他要东西：“上次你参加涩情派对拿到的伴手礼呢！”
“哎！”他急了，“你别胡说好不好，我什么时候参加过这种东西！”
“装什么？就是！”
“是你个头！”他不是清高，但就不是这样的人，尤其有个热衷这些的爹，从心里厌恶。
“就是私董会那次！怎么没有，我送你去的！”她帮他恢复记忆。
奥，这事儿啊！他想起来了，“你还敢提！明知道是这种主题，专门坑我去！”
她伸着手，“伴手礼！说好给我的！”
“你都用过了，怎么还要，一盒十二生肖的避孕套而已！根本不够你用！奥对了，还有个搭配的女性小玩具，你要么？”他索性明说，带着威胁眼神。
“要啊！拿来。”
他一把把她扑到自己身下，“你什么时候用得着？”
“你不……”她想说你不在的时候，临时改口：“你不行的时候！”
“我什么时候都行，没有不行的时候！”他偏要争这口气。
她在他身上的快乐，当然是高质量的快乐，可正是太快乐了，恐怕从今后再没有别人能给了……她心底里，生出一缕细索的遗憾来！
头两天他们在东京，退思没想到，中岩会日语，“你也在日本生活过？”她抬头问，被他拉着手，街头过马路时人潮人海，怕她走散。
“没有！”他摇头，“不过公司那几年引进日系生产设备，很多维保问题，没办法，自学的！”
说的这么轻描淡写，退思又抬头望了望他侧脸。
退思去便利店买东西，用英文，带手脚比划，总是被他纠正用词不准确，发音不对，她嫌烦，瞪他：“别显摆你会的多，我不怕，我就爱用肢体语言，你管不着！”
“不会就虚心听别人的，及时改正！”
“不改！”她挣脱他的手，扭头往别的货架去了。
他抱着手臂，立在收银台等她。
等了很久，没等到！
这家便利店不大，他放眼望向四周，又等了一会儿，还没看见她过来结账，他放下手臂，走进一排排货架里，原本沉稳地一步步、一栏栏找过，走了一圈，居然没看到退思的人影儿了，他站在入口处，茫然了片刻，举起手机来打电话，一直没人接。
他突然开始着急，跑去收银台用英语问店员，这里有没有后门？对方反应一会儿，准备指给他，他又突然换了日语，问他有没有看到一个中国女孩儿，大眼睛白皮肤，身高到他肩头的样子，“是这里最美的女孩儿！”他急切间想不出更形象的描述，只好这样说。
店员被他催乱了，又是回答后门的方向，又是回答这里中国女孩儿来的很多，都很美，不清楚他说的是哪一个！
他不知心里慌什么，仿佛心底某个隐约角落的后怕突然被扯出来爆炸开，焦急得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冲出后门去看，是另一处人流如织的街道，五颜六色的穿梭人群，红男绿女，那么多漂亮的人脸，高挑美艳、可爱乖张、暗黑惊悚的一一掠过，都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他追出去几步，马上陷入茫茫人海……
退思站在一处卖玩偶的怪异建筑的三楼落地窗前，看到他就这样经过她，这个焦急的傻瓜，从此后就再也不见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句话，眼眶立刻不争气的酸涩起来，涌出源源不断的眼泪，连鼻涕也跟着流出来……她不得不捂着自己半张脸，用力哽咽着，不发出声音。
她试一试，预演一下，是这样的感觉，原来生离是这样的感觉。七情六欲，她没这么多，如果有也全都关于他，一刀斩下去，血肉模糊，千刀万剐的鲜血淋漓，痛的不能言语形容，一时半刻透不过气来。
金光万丈的傍晚余晖，不及城市灯光璀璨，但莫名有种夕阳西下，带月荷锄归的感觉。中岩连续不断的打着电话，退思的手机真的被他打没电了，他从后门跑出去一段，没找到她，又折回来，站在人群里努力让自己冷静，考虑她步行的速度和能走到的半径。
有个分支的小街口，退思站在路灯旁，被灯箱挡着半边身体，朝里面的广告牌张望着。
中岩跑过去，眼中余光掠过什么，倒回来两步，他衬衫后背已经汗透一块，站在那个路口，挡住了人群的去路，被狠狠瞪了好几眼。
“闫退思！”他连名带姓叫她，气极了，强忍住要当街骂人的冲动，伸手一把扯住她手臂，用力之紧。
痛的她转头来的表情也变了，“啊哟，好疼！“
他也没松手，疼一点好，疼一点长记性！长什么记性，他说不清，但就是要让她记住。
“你乱跑什么？“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低吼，贴到她耳边去恶狠狠兴师问罪！不解气，索性伸手揪住她耳朵。
“哎哎，疼！“她吃痛，转身来反抗，抬手要锤他胸口，被他环过手臂来紧紧抱住，低头吻住唇舌，再发不出声音来。
有一点发抖，她努力控制身体，还是不听使唤，还好被他越抱越紧，紧到没法呼吸，要借着他的鼻息才能活下去的一刻，她发丝落下来，扫过眼前。
是他“砰砰“的心跳，她一只手抚在他胸口，感到用力地起伏。
等他渐渐平复，渐渐放松了手臂，她才挣开一点空间，看他眼睛。
“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乱跑？“他还是结紧的眉头，她有一秒想伸手帮他抚平，揉一揉眉心，终于忍住了没动。
“凶什么？我手机没电了呀！“她胡乱狡辩着，伸手指着不远处的广告牌，”看那个，拉面店！“
他想说，我打了十分钟才没电的，还没开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被她的“拉面店“，逗笑了！哭笑不得，他仰头深深吸了口气，调整情绪，攥着她手腕转头就走。
退思被扯着，落后一步，对近在咫尺的“拉面店“念念不忘，”哎，你陪我进去一下，我感受感受！“
“很贵，你消费不起！“他没转头。
“多贵？帮我问问？“她不死心。
“不帮！“
“我就是好奇，不干什么？“她诚心诚意。
他转头来了，手上没松：“你还想干什么？“
“没想！“
“还没想？满脑子都是！“
“没！“
鉴于她傍晚时对“拉面店“的无限兴趣，入夜他好好让她长长床上的见识，好打消她不该有的邪念，吃过精心烹制的满汉全席，以后应该就看不上千篇一律的预制菜了吧！
“应该冬天来，可以看到大雪。也可以春天来，可以看到樱花，再去看富士山……我听说富士山是私有的，拥有一座山是什么感觉……”她被他弄累了，又满足又懒洋洋的声调，躺在他臂弯里絮絮叨叨，不说完不能入睡的劲头。
他在想着另一个事，她说的大雪、樱花、富士山，他都没听见。“思思，和我结婚吧，我们结婚吧！”
中岩选的酒店很考究，房间里有高级的橘柚香，微微的冷风源源不断吹出来。床上安静了好一阵，是在考虑么？
是啊，这么不合时宜的提议，该怎么考虑呢？他也没有考虑很多，不周全，只是心里迫切这么想、这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