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开始变坏(走走停停啊)

他靠着副驾的椅背，耐着性子提醒她：“可以适当踩踩油门！”
“踩了！”她全神贯注盯着前路，“安全第一！”振振有词，“红灯了，你看！”
中岩翻着白眼，在心里劝自己，别多嘴别多嘴，省得再激怒她！好不容易修复了一点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他失去了时间感知能力，终于开到清风公寓门口，她一脸兴奋，“我到了，我开的还行吧！”
“特别好！”他胡言乱语地点头。
“过奖过奖，我以后都帮你开车！”她明显是获得新技能的得意。
“呃……好的！”
“别客气，我随叫随到。”她下车时强调。
中岩昧着良心点头，自己坐回驾驶位，一脚油门弹射出去，消失在路尽头。
“唔，开这么快，超速的，考过交规么？”她嘟囔着，望着他开走的方向。
第二天，是退思去6楼营销部报道的第一天，中岩买了下午茶的点心来，请全部门一起吃，对她的到来表示欢迎。大家都很高兴。
胡馨妍刚好下来找她做工作交接，中岩也在场，他顺势敲打她：“晋升了工作要更上一层楼，再严谨和谨慎一点。陈董亲自点的你，非常看重你的职业素养和业务能力，别让他失望！”
胡董助点头道谢，听出是让她闭嘴的意思。
陈董这天是一大早来的，下午出去了一趟，就没再回来。
退思因为刚接手新工作，对交接清单上的每一项内容都很仔细，下班后还在核对里面的资料，有问题的一一在纸上做备注。
“下班，来开车！”中岩发微信给她。
她还有一点要收尾，但想起自己答应过随叫随到的，“好的。”她回复，马上保存了手上的表格，关机下班。
今天开车的车速当然比昨天好一点，退思很满意，“再开快一点我就可以飙车了！”她乐观表示。
“非常期待！”他努力配合着。
“你不能开那么快，这条路上探头！”她善意提醒。
“好的。”他点头，两手握上方向盘，“嗖”的一声开走了。
退思站在路边，头发被带飞一刻。
她撇撇嘴，自己走回公寓楼，还没跨上大厅门口的台阶，就被人叫住，“小闫！”是个熟悉的声音。
她回身，看见陈董从商务车上下来，抱着鲜花，红玫瑰。
“小闫，我特地在这里等你。”他走近说，带着一脸憧憬。
把她听呆了，心沉了一下，这是要表白！怎么还有这出，“陈董，我想这里面有些误会……”
“是啊，就是误会，我本来要调的是你，不是那个什么小胡，达木糊里糊涂，听错了人名，搞成现在这样！”他忙着解释，像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唯恐被误解。
“不是，我是说，您是领导，不用拿着花！”退思极尽委婉，把递到面前的玫瑰朝他怀里推了推，意思不要。
“奥，花就是个意思，我也不知道你具体喜欢什么！”他在求爱市场上翻滚，一点儿不受挫，伸手来拉她手臂，“走吧，请你去看水舞秀，你说很想去看的，我订好位置了，咱们现在去。”
她后撤着：“我、我有话要说呢！陈董。”
“吃饭说吧，边吃边说。”老陈不由分说把她拉上车。
车门一关上，她就立刻摊牌，“陈总，我有男朋友了！”
“奥，没事儿，公平竞争，也许我更合适！”自信真是他的闪光点，“你先别忙着拒绝我，先把今天这顿饭吃了，终究咱们还是同事关系嘛。”他追年轻姑娘，最懂以退为进。
“不不，我跟您上下级关系！”她还不太懂中年老男人的手段。他们被“有钱”两个字撑爆了自信心，听不出一点儿拒绝的意思。
即使听出来了，也不相信是真的，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罢了！
老陈嘴上不停，说起自己每周一准备礼物的心路历程，“有惊喜么？我每周末都很精心地去挑选，如果不喜欢没关系，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买到你喜欢为止。”
男人为你花钱！是这样的感觉啊……退思两只耳朵灌满了与金钱有关的甜言蜜语。情感导师们都说谁肯为你花钱，谁就是真的爱你！
如果这时开口说要一套房子，马上就能得到吧！还努力什么呢，多累！
真为老陈遗憾，她从他第一句话开始，就觉得讨厌。她想，她真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一代豪杰。谁能跟她这种气节比，虽然明明非常需要钱交首付。
在双子塔下车，退思悄悄发定位给中岩；被陈董不错眼珠的盯着，她没法操作手机，索性按住了语音，让中岩听到正在说话的老陈的声音。
不过中岩在开车，没有立刻看到。
等看到时，立刻调转车头，加足马力，开向海边，风驰电掣。
老陈带着上到50层，一处私密的小空间，不过曲径通幽，走进去又不一样，尽头一间显然是这里最贵的，全景落地窗，海滩灯光尽收眼底，考究装饰体现在金碧辉煌上。这么看来，老子找到的地方确实比儿子找的好多了！同样是私密，这地方就高高在上、高处不胜寒。
“先吃饭，吃完咱们去看表演。”老陈准备好的浪漫攻势，自觉胜券在握。
“谢谢陈董，我其实晚上还有事儿，表演就不看了。”她直言拒绝，
老陈装作没听见，抬手叫服务生，交代几句话。退思趁着空，低头看手机，把楼层发出去，看到中岩回复的文字：打开语音。
她悄悄照做，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这一低头的功夫，不知老陈从哪里变出个礼物盒子，不是一个，是好几个，三个！
又一一打开，“卡地亚的新款！喜欢，就都留下，不喜欢，明天拿去换！”他对自己的慷慨大方得意极了，给喜欢的女人花钱，当皇帝的感觉。
一簇短而绚烂的珠光宝气，退思坐着没动，才要伸手把盒子推回去，房间门打开了，对面的老陈面色一变。

第35章
“妈！你看看，怎么样？”不是娇滴滴的声音，小米嗓音有点粗，和她容长脸型不配，她跟着送红酒的服务生一同进来，不是一人，是和亲妈丽仙一起。
房里地毯厚实，丝毫听不到脚步声。
那母女俩径直走到退思面前，站在老陈旁边，她才看见。
小米把羊绒大衣脱了搭在老陈椅背上，露出紧致的一身长旗袍，像从民国偶像剧里刚复活。她伸手把退思准备推回去的盒子扯过来，拈出里面金色手镯戴在自己手上，“新款诶，我上次说要预定，没订到的那只！”
“是啊，被人订走了嘛，这不是！”小米妈妈补充，比女儿更丰满一些，但也不很胖，经过了严格的体重管理。
“……你们，怎么来了？哎，那个，加两个座位！”老陈在惊愕和惊慌中，故作镇定。
母女俩一左一右，挨着他坐下，像左右护法。
退思这时有些懵，同时又迅速脑中运转着什么。服务生正倒酒，她抬头交代：“加两个杯子。”
很快加了来。
老陈还在和那母女俩说话，“怎么突然来，不是家里要请客么？不请了！”
“你这儿的客人大，我们还请什么！”丽仙的声音，她脸上五官经年累月，比女儿的精雕细琢，朴素许多。
“我，我哪里有什么客人，就是优秀员工，关照关照。”
小米看到了面前的酒杯，锋利眼神射了一道在退思脸上，起身搭着老陈肩膀，坐到他腿上去了，“怎么关照？哪方面的关照？对小姑娘的单独关照吗？”
老陈被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包围着，第一次没觉出做男人的快乐来，觉出一点儿窘迫，推小米手臂说：“哎，坐下好好的，好好的！”
小米贴近他脸，故意说给人听：“你不是最喜欢这样么？上次咱们三个一起玩，你亲口说的，别不承认。”
“水哥这是找到新鲜玩意儿了！”丽仙到底有年纪，话少，句句有杀伤力！
“哪里的话，没有的事！别胡说别胡说。”老陈眼神不定的否认。
“这位是姐姐吧？”退思想好了，先发制人。
“谁是你姐姐！”小米侧身坐着，断然变脸。
“第一次见面，刚好有酒，我敬你一杯，姐姐！”她客气起身，端着红酒杯，怕她不喝，特地走到跟前去。
小米明显看了旁边丽仙一眼，把面前酒杯举起来，凑到老陈嘴边，“小妹妹敬酒呢，喝！”
退思马上伸手拉着，“陈董的酒我敬过了，这杯是专程敬姐姐的。”
小米横了她一眼，没理，照旧往老陈嘴唇上送。
“姐姐不能喝酒么？还是看不起人？”她放开了问，知道中岩在听，今天这么好的场合，一棍子插到底吧！
她问完了，抬眼看老陈，这是需要体现男人力量的时候，他立刻被刺激到，“人家敬酒，你喝一口，有什么。”
退思见过社交场上，逼人喝酒的手段，她没等对方有反应，自己抬手认认真真一口闷了，“我先干了，姐姐！”
小米举着酒杯，被架在那儿。
“我和你喝吧，看不出你年纪不大，给人下套劝酒的功夫挺深，哪儿学的？”丽仙站起来，走了过来。
“这位是阿姨吧，阿姨我稍后再敬您，姐姐这杯先来！”退思偏身，挡住丽仙去路，把她隔在外围。“姐姐不喝，我就再喝一杯，不然我喝三杯，姐姐一杯，意思一下也行！”她欠身给自己倒酒。
老陈看不下去，开口又催，“你干嘛呀！一点儿红酒别为难人家，喝了不就行了。”
“姐姐不喝，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怀孕了么？听说孕妇是不能喝酒的！”她真诚的语调，替人着想，girls help girls。
老陈已经转脸过去瞪起了眼珠，朝小米脸上看着，同时扫了眼她肚子。
“你胡说什么！哪儿来的毛丫头片子，懂个屁啊！”丽仙破口大骂起来，上手来拉她，被她用力挣开。
“喝！我看着你喝！”老陈警觉地站起身，一把把压在身上美人推到桌边。
小米“哎呦”一声，还想撒个娇，看到男人脸上浮起的狠戾气，临时止住。
中岩这时已经赶到，特地在车里坐着，不发出声音，静听那边情况，心里替她紧张，又觉得她随机应变的能力实在聪明。
“怀你妈的！”一声尖利怒骂。
退思被小米泼了一脸红酒，“啊”地叫出声，眼睛迷住了，骤然一凉。
中岩已经按掉手机，用最快速度下车上楼。
“你干什么！”老陈伸手推开小女友，“谁让你怀孕的？说，是不是怀了，还敢骗我！”
退思刚睁开眼睛，又被丽仙扯住头发拽到一边，“哪来的小贱货，让你多嘴！让你多嘴！”五十多岁的女人，从前在海滩卖海蛎，手掌有力，一巴掌打下去，退思火辣辣的左脸没觉出疼痛来，只嘴里一甜，出了血。她上手护着脸，又被老阿姨手指甲划伤了脖子和前胸，贴身毛衣的领口被扯开，她想还手，可力量悬殊，被丽仙一把推到墙边，撞在一人高的青瓷花瓶上，闷哼一声响。
实在打不过，混乱里她索性拉倒花瓶，扯翻锦缎的桌布，屋里“稀里哗啦”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服务生，门被推开，放进一道光影来。
退思不记得怎么被带出门的，后来才知道，中岩塞了钱给门口的主管，叫她进去解的围。
退思耳中嗡嗡地响个不停，走廊人群里恍惚辨别出中岩的脸，向他伸出手去。
他脱了大衣把她兜头裹进去，紧紧揽在臂弯，逆着看热闹的人群走另一个方向的电梯，快速下楼。
一关上车门，他才立刻倾身过去，仔细看她，拿车上的纸巾给她擦掉红酒汁的手，手心全是汗，“受伤了？伤了哪里？”他担心是血，究竟是酒还是血，他分不清。
被他这么慌乱擦着，东一下西一下，她倒是脑子里渐渐清明，大战之后的清醒。“都是血！”她面无表情地说，吓唬他！
“啊！怎么这么严重！伤口呢？”他还在着急，从脖子往她领口看下去，伸手拉开，准备检查里面。
被她捉住手腕，“哎！”
他们面对面，几乎呼吸相接，他看清她睫毛，一抖一抖，反应了半天，才换了恼怒的表情，撤回去发动车子。
他一言不发，车速越来越快，像是要飞起来。
她发了一会儿呆，在脑子回放刚刚发生的事，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
“所以，这是一对母女，母女俩！”她自言自语，还自己跟自己强调。
他没理她，也可能是不知道怎么回应，难以启齿。
退思忙着琢磨母女俩的事儿，没在意他车子开往哪里。
隔了一会儿，他才重整了情绪，开口：“哪里不好？现在说，被打了哪里？”
被他一提醒，她想起嘴里的伤口来，捂着左脸，“超级疼！火辣辣的疼，从来没被人甩过耳光，有生之年第一次！”
其实听出她在渲染，他一颗心放下一点，还能夸大其词，自然是没什么要紧：“还有呢，别的地方？”
“还有很多地方，脖子也有，头上，手臂。”她清晰列举，接着问：“不过这下算超额完成任务了吧！一次性把你的难题全解决了！”
“所以呢？”他打了转向灯，车子开进华悦酒店地库。
“所以可以申请超预期奖金吧，毕竟我都受伤了！工伤！”她积极为自己的利益争取。
他忙着停车，潦草点头：“可以。”
退思得到肯定答复，才发现，他停好车了，行云流水地拉开车门，“先跟我上去！”他走过来打开她这边车门。
“这哪里？”
“华悦，先上去消肿，快点！”
中岩带她走贵宾通道，省得她五颜六色的脸吓到别人。他拿门卡开了一间客房，里面家常模样，有他扔在沙发上的衣服，充电宝……
退思疑惑着看他，被他按在沙发上坐下。
“我家装修，暂时住这儿！”他不想解释，在水吧冰箱里找了冰块来，用毛巾包好，转脚回来坐在茶几上，抬手捂着她左脸。
“哎呦喂！”她皱眉，不敢咬牙，怕碰到嘴里的伤口。
“你还知道疼！我看看。”他凑近。
她乖乖张开嘴给他看，他扶着她头，好对着光。“嗯。”
“嗯什么？严重么？”她关心地问。
“没看见！”他坦然说，欠身去打书桌上的座机，请客房部送个药箱上来。
“没看见，还看这么半天！”她呜呜咽咽，含糊张不开嘴说话。
本来以为额头上最严重，经过中岩仔细检查，其实脖颈上的指甲划伤最严重，他细致地拿碘伏给她一点点涂抹。
他越靠越近，膝头顶着她膝盖，她没动，觉出他一呼一吸，温热气息落进她领口。
她垂眸看他，他眼睛和眉毛还和当年一样，没变化。可是怎么会没变化呢，她在心里提醒自己，他们同时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这么感慨着，他忽然抬头，眼神锐利地投在她脸上。吓得她，赶忙咳嗽两声掩饰着后退。

中岩停手，回看她。
她咳了两声，再咳不出第三声来，一停，更显出骤然寂寥和无数要说，说不出的话。
上次这么直视，还在九年前，那时她14岁，他16岁。他们手拉手站在冰面上，她脚下一滑，他用力托住她手肘。
“今天这么一闹，也好，给这件事好好画了句号。”他先开口，焦点还是放在眼前的事上，本来心里总担忧，把她牵扯其中，一时摘不干净怎么办！这下好了，她成了受害者，自然就脱身了！
“嗯，靴子落地。”她也回到事件中，点头，忽然想起今天发现的一个爆炸性新闻，抓着他手臂，眼眸聚光地问他：“哎，你知道，她们是母女俩？她们、她们是两个人诶！”
他当然知道，一直知道，不然为什么觉得荒唐、觉得非处理不可，因为传出来是比花边新闻更丑的丑闻。“你在这儿养几天伤，等看不出来了再说。”他不答，换了别的话题。
“不是，我是说，她们是母女俩一起，一起……”她一下子没找到委婉合适的措辞，前倾过去想说明白。
轮到他后撤，被她明晃晃问着，躲不过只好伸手握住她肩头，把她按回沙发里，“坐好！一起、一起，一起什么？”他没好气。
“一起那个，就是……不是小米粥一个哦，是两个！”
“说不好就别说了！”他狠狠等她一眼，止住她这个话题。
她这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知道啊！”
他不知道还好，可脸上无奈表情表明他全然知晓。她这时又从心里生出悲悯的情绪来，他知道，操着这份心呢……老子作乱荒唐，儿子要去周全、去顾全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