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开始变坏(走走停停啊)

她看完，凝神了一会儿。接着翻冯磊和爸爸妈妈三个人的家庭群，原来里面早早已经讨论过了，叫冯磊和她分手的话题。冯家父母说的有理有据，思思家境太差，她妈是个着三不着两的、神神叨叨的女人，现在还添了个坐牢的爸，千万不能在一起了，还结婚，倒贴这家人都是无底洞。冯磊先时有些反驳的言辞，后来就同意了。
退思在他们来来回回对话里看到他一句回复，让她心脏被狠狠被剜了一刀，连皮带肉。冯磊写着：暂时拖着呗，骑驴找马！我保证不给她钱就是了。
她合上电脑屏幕一瞬，转头朝浴室门射去一眼。
阳台外面夜幕正降临，远处田野的晚风吹进来，带着泥土的潮湿味道。快要下雨了吧，她猜测，抬头极目远眺，朝外望了望。
这世上的真相都残忍得鲜血淋漓，她认真想想，已经非常努力了，正在一点一点变好，可还是达不到别人的要求。
冯磊洗了澡出来，是个水灵灵、冒着热气有模有样的男人，他走过来贴着她，她心口马上范起一股恶心。“我今早来例假了。”她没转头，说。
“啊？你不是月底么？”
“可能压力太大，周期乱了。”她随口，其实不想解释。没想到他伸手下来摸，她立刻转身让开一步，故意问他：“今晚还住这儿么？”
被她这么直白一问，他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兀自遮掩：“那，没事儿，咱们先吃饭吧，外卖到了，我去拿。”
她想，没了上床的这点意思，她在他那儿，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吧。她想这些时，脑子里忽然冒出闫敬柔的名字，她和那些男人在一起，也是这种情况么？
不！闫敬柔起码还有快活可言。
下夜雨前，退思借口要回办公室拿文件，再回来时，冯磊已经不见了。她一人独坐在电脑前，改广告公司送来的脚本，心里想好了，周一去和冯磊谈分手，其实不合适就分开，干嘛要侮辱人，谁是驴谁是马？贫穷是生来就有的，不是她的错！
对平凡幸福的向往终止在这儿。她低头，痛苦了一会儿，用力拍了拍心口，提醒自己，我不怕、我不怕！
周末下了两天雨，周一一大早放晴，金光万丈的太阳照的到处明晃晃。
退思在办公室准备下午总经理办公会的资料，前台通知她下楼，电话里说的很模糊：“有快递你下来拿一下。”
她于是匆匆跑下楼，在公司一楼大堂，收到一束红玫瑰，没有卡片，也没有署名。她抱着花儿，九朵，心里有点儿隐隐的担忧……
陈中岩正踏上台阶走进来，她马上转身往电梯间去，快速关上电梯门。
被他从外面按住，他垂眸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花，径直走进来站在电梯轿厢中央，她不得不朝后面靠了靠。
电梯直上九楼，微微的响动声。一点玫瑰花香，飘散出来。
中岩回到办公室，冷脸坐下来，卡宴的车钥匙他捏在手里，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临近中午，他叫Anne上来，“响应速度太不积极了，今天就派个人过去，在刘总那儿驻点办公，不要觉得合同谈成了，就交出去了，销售人员全程跟进。”他严肃的表情，让人没法反驳。
“好，我马上去安排，跟进人员明天一定到位。”Anne知错就改。
“不要频繁换人，龙岩市场我们后续要扩大的，上次是谁，这次还是谁，别给客户添麻烦，增加沟通成本。”他强调。
“好。”Anne利落点头，“另外，中岩总，市政集团的项目，我找人打听了，可能会推迟两个月，没那么快开始招标。”
他点头，“不要紧，我们前期做过铺垫，时间问题。”
中午约了投资人吃饭，他们开始进入上市辅导阶段。中岩掐着时间出门，临走看了一眼邮箱，收到一封，没来得及看。
投资人其实是老陈的好朋友，不过眼看着二代接班，每次来厦门，都同时约陈家父子俩一起吃饭。老陈有匪气，开疆拓土、商海沉浮；小陈更像正规军，条理清楚、思路开阔，是非常难得的接班人。
午饭后找了地方泡茶，聊了聊上市进程。
父子俩一同离开，中岩想起个事儿：“爸，肖潇下周借你那边花园用一用。”
“行啊，具体哪一天，我叫吴姐给她留门。”老陈春风满面。
“她没定呢，等定了我和吴姐说。”中岩说。
“老肖那边的贷款，你问问啊，尽快出来，工程等着资金到位。”老陈站在自己车边。
“她爸最近不在家，去深圳开会了，等他回来我去一趟。”中岩也站定。
“是啊，你俩婚事，说了今年又推明年，拖什么，尽快变成一家人，什么都好说。”老陈对儿媳家非常满意，贵在是儿子自己找的，当年艰难转型，多亏了肖潇老爸批出来的那笔贷款，简直绝处逢生。
中岩沉默一刻，老陈摆摆手：“你的事，你自己决定，我管多了你嫌烦。”拉开车门走了，“我下午去工信开会，不回公司，你跟达木主持周会。”
中岩点头，兀自开车。回到办公室一坐下，觉得少了点什么，从前中午总是看她坐在电脑前忙碌，现在看不到了……
他点开临走没看的邮件，后仰着的头，忽然坐直了，认真盯着邮件内容，是一组照片，照片里男女正式连续出差的二人组，女营销经理和年轻男下属同进同出、勾肩搂腰的暧昧画面！
举报信发到他这儿来，他抬头扫了一眼寄件人，还是公司ID，没想到，这位冯磊小同志，一个人这么忙活，是个中央空调啊，要照顾的女人真不少。
他靠回椅子里，真是枉费他一番安排，现在全不用了！
他凑近屏幕又看看，嘴角不懈哼了哼，这么普通，某人的眼神真是瞎，白长那么大眼睛！这下好了，直接转发给她，让她自行解决吧！
他手指准备点击鼠标的一刻，骤然停住！不对，她不知道他知道她有男友的事，这么堂而皇之发给她，不是自我暴露！
他凝神考虑一会儿。
下午办公会开完，退思跟着中岩散会出来，“宣传片进度……”她抬头追着。
“你五点钟来找我，我现在有个电话会议。”中岩转身交代。
“好！”她点头，先回去整理会议纪要。
五点准时去敲副总办公室的门，门开着的，她抱着电脑走进去，没人，小会议桌上放着他的电脑，亮着屏幕。
她走进，看到他屏幕上显示的邮件内容，照片和举报文字……
中岩站在门外，看她凝滞片刻，终于回神拿出手机拍了照。他才放心走进来，懂得留存证据，还算聪敏！他在心里评价。

第22章
他佯装去洗手间，这时拿着纸巾擦手，一边走进来，“坐吧，进度表我看过了，内容你说明一下。”他坐下来，拉过自己的电脑。
她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惶然，“嗯，好。”简短回应。
他抬眸看她一眼，回身在茶水台，倒了杯水推给她。
“谢谢。”她说。
他没回应，直到这一刻，他才从搅黄她恋爱的冲动念头里清醒过来，他搅黄什么都不要紧，但受伤害的，却是真真实实的她！
他甚至在她低头连接投影的同时，伸长手臂把纸巾盒拿了过来，如果哭了，需要随时拿来擦眼泪。
他多虑了。
她没有眼泪，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毫无转折，开口讲整个宣传脚本的修改思路和表达效果。
“.…..产品介绍我和对方谈过了，用更柔性的方式穿插进行，现在太生硬的介绍起不到宣传效果，接下来小样出来，我第一时间发给你审核。”她语速流畅。
他抬头，认真听。
讲完，她停下来，等他的意见。
中岩沉默了一会儿，“挺好的，先按这样推进吧。你以前做过这些么？”
“没有，边学边做。”她于是按了保存键，领导没意见，太好了，总算辛苦没白费。
他点点头，赞赏的眼神，转而问另一个话题：“你上次没说完的，说大学时家里情况不好，后来呢？”
退思已经合上电脑想走，约了冯磊谈分手，没想到中岩还记得上次的事。上次，她病急乱投医，没考虑清楚。那件事告诉他也没用，他的位置，能做什么呢！还是得靠自己。“后来我考公失败了，只好来这里上班。”她潦草说。
不是他想听的话，他抬着脸没动，“这里怎么了？特别不好！”
没想到他听出这个意思，“不是，挺好的，”她赶紧弥补，“就是太忙、工作量大了点。”
他想：谁让你升得快！嘴上没说，“承担的越多，进步的越快。”他说。
她点点头，嗯，官僚的说法！不怪他，这是他家的公司嘛。
他扫了眼电脑上时间，“很晚了，一起吃饭！”
她摇头，“不了，晚上我有事要忙。”
“约了人？”他意有所指地问。
“嗯！”
他不问了，不错，快刀斩乱麻！
她站起来，他还坐着。
她抱起电脑转身，听见他说：“如果是别人的错，就别放在自己心上。”
她听见了，但脚步没停，出了副总办公室。
在走廊碰到来送文件的胡馨妍，她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这时追上退思，口气很不好地警告她：“少在中岩总办公室进进出出，他有女朋友，快结婚了，你别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退思被她一席话说蒙了两秒，迅速反应过来，“你那位姐姐叫你说的？你是她的奸细么？够忠心的！”
“你……”她想接着说什么。
退思实在没空停留，冷脸没理她。快步走了，还有正事儿要忙。
中岩其实追出来想跟她说什么，恰好听见她们对话，他回身坐回自己办公桌后，心里更放心些，她不是棵玻璃翠。他同时在心里考虑那个计划，反复推演可行性。
和冯磊约定的时间，退思已经迟到，她匆匆下楼，到停车场找冯磊的车。
这事儿真是，和中岩想的差不多，快刀，贵在快！果然，她就在车里和他摊牌。
他津津有味把椅子拉到窗边，翘着脚，极有耐心地盯着看。她拉开车门上车了，“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半天没动静。
他不觉担忧，这个傻瓜，不找个有人的地方，防着狗急跳墙，万一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他马上起身，准备下楼，那边车门打开了，退思全须全尾下车站在一旁，车子一脚油门开走，在将将夜幕里留下一道绝然痕迹。
“你条件差是事实，怎么，还要人夸你么？”“我对你哪里不好？这么多年，我为你做的不够多么？”“这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你从哪儿听来的？我说没有你能相信么？我每次出差回来不都是第一时间找你，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分手就分！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一个男人狡辩时的气急败坏和丑恶嘴脸，退思涨了一回见识。上过男人的当、吃过男人的亏！是必经之路，不必哀叹。
她站在空无一人的停车场，听到一簇一簇的虫鸣声，忽远忽近。很多坏事都经历过，比这更坏的事，没关系。她安慰自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已，反正也没怎么被爱过。
心里还是像这空荡荡的停车场一样，原来自己在真心对过的人眼里，也不过是棵毫无光彩的野草，真是失望至极。
她沿着厂区小道走出来，忽然一刻，路灯亮了，像童话世界里仙女施的魔法，轻轻点了一点魔杖，她停下来抬头看着。
中岩的车子停在她面前，他放下车窗：“走吧，一起去吃饭。”
她一脸萧瑟决绝，“有个人警告我，叫我离你远点！”
他听得要笑，觉得不合时宜，用力忍住了，“所以你听她的么？”
“不听！”她冷漠地说。
“那走吧。”他欠身过去，推开了副驾的门。
第一次坐卡宴，听丹丹说是很贵的车。也就那样，退思在心里想，她低垂着眼角。多贵的车子，也不过是载着一车悲伤而已。那些被人judge的恶评，她还不能快速消化，堵在心口，结在眉心。
中岩余光里盯着她表情，这么痛苦么？何至于！他自己没怎么吃过爱情的苦，不能感同身受，同时他心里还掺着点儿不可告人的得意，更显得没有同理心。“想吃什么？”他问，想说我请你，看她一脸愁苦，识相地住嘴没说。
什么都吃不下的。经常失恋的人都懂，一般人这时候，三天不吃饭，不，七天。
“麦当劳。”她失神地说，她不是一般人。
“口味倒是挺普通。”
“所以你们是不吃这种垃圾食品的，是么？”
“别人我不知道，我不吃。我在健身，你没看出来？”他莫名其妙想多说一点自己。
她摇头，表示没看出来，“我吃。”她坚定地说。
“行。”他点头，带她去最近的一家麦当劳。自己点了杯无糖可乐，坐在她对面，看她吃一杯草莓味的麦旋风。
退思有一刻恍惚，觉得对面坐的是丁周。
这么一想，她眼眶才涌上热流，分不清是因为冯磊还是丁周还是她自己。
还好她眼睛大，能盛下很多泪水，没有滚下来。
可他还是看到了，她眼睛里动荡的一团水花。是被人辜负和欺骗的感觉吧，他试着体会。
第二天公司系统提交上来的某人出差申请，流转到他，他没签。Anne觉得领导真是越来越难捉摸，尝试问他：“小冯派驻到龙岩去跟项目，出差申请您过一下。”
他没回复，只是不签。
隔了两天，叶总来他办公室坐坐，说起一件趣事，“中岩总，Anne的男朋友是海警你知道吧？”
他摇摇头，佯装不知。
“是海警，我确定。因为吧，他把咱们营销部的小冯打了，打得可不轻，请了一周病假呢，听说是情感问题。你看这事儿闹的……”老叶半遮半掩，像是聊八卦，其实是来投石问路。
“哦？有这回事，那还留着干嘛，你们人资部赶紧处理掉，别影响公司正常运营。”中岩坐在茶桌后。
“这个小同志吧，说是跟研发那边有点关系。”老叶老谋深算的脸。
“不用理这些，谁的关系也没用，公司这规矩不是今天有的。”中岩放下茶盅，“磕托”一声。
老叶满意地点点头，领命而去。
更满意的人，坐在那儿，自斟自饮，喝尽一壶茶。
转天清早，中岩走进公司一楼大厅，又看到周一的一幕，马上凝眉投去疑问的目光，退思抱着今天的红玫瑰数了数。
送花的人不是都住院了嚒？！花还能送来？除非这花不是他送的……
电梯里，他站在她身后，伸长手臂从花枝间拈出小卡片，她跟着转头，卡片是空白的，她知道。
他什么也没看到，又放了回去，和她对视一眼。
退思什么也没说，出了电梯转身抱着玫瑰径直往楼梯间去，九楼的保洁阿姨这个时间在那里整理垃圾桶，她每天都把花交给阿姨处理，阿姨收到都很开心。这姑娘不喜欢鲜花，她以为。
其实当然是不喜欢送花人。
中岩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看她空手从楼梯间走出来，唇边忍不住浮起点笑意。他着实想知道这花究竟是谁送的，不会是他脑子里想的那个人吧！
确实就是他想的那个人！在这件事上，他当真料事如神。
今天宣传片小组要拍一段公司内场视频，退思在和庄主任商议：“董事长的片段之前我整理过程中筛选出来好几段，都是可以用的素材，就不麻烦他再来配合拍摄了；下午和中岩总约了半小时时间，取一段他办公室签合同的场景。”
“董事长下午会来啊，大概三点钟左右吧。不要用旧视频，还是请拍摄团队做新的出来。”庄悦年过四十，脸垮了但眉梢风韵犹存，交代说：“现在去安排，董事长到了你进去跟他详细汇报这个事情，他不喜欢旧的，只喜欢新的。”
退思只好点头，“好的。”
听见她低声补充：“注意陈董的镜头时长，要大于中岩总，明白么？”
“奥，明白。”
庄悦拿眼角余光瞥了眼退回自己工位的小闫，觉得她有点聪明，但不多，分不清楚大小王。年轻姑娘仗着貌美罢了，都没什么头脑。她在心里轻蔑地笑了笑。
陈达水来时，坐下没多久，庄悦就叫退思，“小闫来，拍摄的情况你跟陈董说明一下。”
等她一进董事长办公室，庄主任就自动消失了。
老陈看到小闫姑娘坐在对面，生出无限近乡情怯的绮思来，一本正经坐着听她介绍公司宣传片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