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开始变坏(走走停停啊)

看来是向那人借车用！对方找借口不借。真小气！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关掉了电脑。
中岩这两天自己的棘手问题要解决。肖潇回来了，可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她，最好的办法是两人别待在一起，不然难免要上床，一想起这个，他就膈应得不行。
他那天在自己家的卧室窗边站着，窗帘花色是肖潇选的，鸢尾花的意向，朦胧看不分明，墙上的挂画也是。艺术家嘛，都是似是而非的。
中岩回身从书房的长案上拿了瓶墨汁在手里，毫无征兆也毫不犹豫地，抬手一扬，满窗帘，满墙的浓黑墨汁，淋漓地滴落蔓延下来，流动延伸着，遮住鸢尾花、向日葵、睡莲……单看一处，像伤心难过时流出的黑色眼泪，只是太多，一片片，一层层。
他背身站着，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嗯，我约了装修公司重装，工人把窗帘弄坏了，索性都换了吧，等软装的时候再选新的。”他戴着耳机和肖潇通话，“本来灰绿的主色调我也不太喜欢，暂时不住吧，我住二叔家。”
肖潇比中岩大一岁，但被娇养着，显小。两人在英国认识，异国他乡建立起的感情，也算互相了解。她是轻易不肯借住别的地方的，当年留学，硬是叫她爸爸在英国买了套公寓给她住。这些他都清楚。
他其实也没真的住二叔家，在公司附近的协议酒店华悦订了一间长住房。
退思这些日子，情绪是很好的，自己搬好了家，还没收拾，坐在凌乱的房间里觉得生活的主动权重回自己手中。没错，无论何时，不能失去对自己生活的掌控。她深深吸了口气，是自由满意的味道。
只是周一一大早，打开邮箱时忽然收到一张调动通知单，她看了好几遍，眼神呆在那儿。
中岩也是周一清早接到肖潇妈妈的电话，叫她周三晚上来家里吃饭，“阿姨，我下午出差，去香港，那边科创周，我约好了去走一走，到时给您带杏仁饼回来。”他客气地说。
“奥，肖潇说你最近忙的很，你啊还是要注意劳逸结合，特别我和你肖叔叔一直说，你工作不能排这么满，身体要紧。而且吧，肖潇是女孩子，需要你多关心她的。”黄素文女士含蓄提醒他，“我们当父母的，包括你爸爸，也都希望你们把婚事提前一点，不要拖太久。”
“嗯，我知道的。”他坐在办公桌前，盯着屏幕看，心不在焉地点头。看到她呆坐在那儿，半天没动，继而有点儿错愕的表情，兀自给自己泡了杯雀巢。
干嘛喝速溶，公司茶水间里有咖啡机，现磨不好么？他想，这个傻瓜！
中岩不是敷衍肖潇妈妈，中午没吃午饭就动身。达木总来找他时，他正拉着行李箱出门。
“我有个事儿跟你说。”达木总跟在他身后。
“怎么？财报有问题？”
“财报好好的，没问题，你老爸，咱们陈董有问题！”
真是老生常谈，中岩看看手机上的时间，“等我回来再说吧，他的问题不就是那几样。”
达木垮着脸，大侄子说的也没错，确实还是女人的问题，他手上拿着张调动通知单，叹了口气。
那天就看出不对劲儿了，果然！这这这，达木总坐回自己的总经理室，把通知单拍在桌面上。放着没签，缓缓吧。
但他想缓缓，他大哥可不想，晚上就给他打电话：“达木，我调个人过来，怎么卡在你那儿，赶紧签掉。”陈董说，不是商量。
“奥，我是觉得，总经办没有职位空缺，忽然调个小姑娘过来，没法安置。”他找个借口，也情知这借口没用。
“先调到总经办，再转给我做助理，这有什么不可以。赶紧签，交给庄悦，其他事你不用管了。”
庄悦是总经办主任，老陈的心腹，十几年一起打江山的老将。
“那行吧，我知道了。”达木唯有答应，但放下电话，转头马上打给中岩，“我等不了你回来了，这事儿我得跟你说。你爸看上公司新来的小职员了，非要调过去做他助理。哎，咱们当时怎么跟他说的，他怎么保证的，绝不在公司内部搞这种事……”
中岩正坐在酒店书桌前敲电脑，听到这么说，叹了口气，他怎么能把魔爪伸到自家窝里来了。“他要调谁？……”他手边的茶壶正好烧开，抬手去拿，停顿了一下，其实接着想说，让他调去吧，最好整出点收拾不了的动静，让陈董的老脸好好丢一丢，给他脸上来两个大耳光，长长记性！
达木以为大侄子想听听究竟是什么人，照着调动单念起来：“人资部，员工关系组，闫退思。老叶的人，老叶这墙头草都同意了。你看看，人家才24岁，比你还小两岁……”
“谁？再说一遍名字！”他被茶壶烫了一下手，“砰”的一声撂下了。
“闫退思，名儿还挺有意境，像是个文化人家取的。这姑娘挺白净漂亮……”
“不许调！”他打断他。
“是啊，我也是不想给他弄这个事儿，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呢！他刚来电话催我，气急败坏的。他是你老爸，牛心孤拐，你不知道他那脾气？！”
中岩低头想了一会儿，“这样，二叔，你先把调动单签了，人员编制转到总经办去，随便安排个岗位给她。董事长助理的职位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本就是公司的高管岗位，拿这个理由堵住庄悦的嘴，我老爸也不会再找你，他剩下只会找庄悦。其他事等我回去再说。”
“好，就这么办！”
挂了二叔电话，中岩不自知地起身站了一会儿，觉得胸闷。公司经营远没到高枕无忧的时候，老爸已经忙着贪图享乐，没完没了，甚至把手……公司那么多人，偏偏是她！
他第二天一早，打电话给庄悦，“庄主任，我昨晚和高泰基金的何总见面吃饭，他提到想看看公司现在的高管任职情况，我暂时含糊过去了。不过咱们自己还是要整理一份出来，投资人想看，不能一直推脱，还是要及时响应的。”
“没什么变动啊，我把去年那份更新一下日期吧。”庄悦回答。
“去跟叶总确定好，不要有什么离谱的人在不合适的岗位上。何总下周会过来，到时不能出纰漏。”他严肃地，特地强调说。
“好的，我们再去确定一版。”
至此，起码能让她暂时在总经办待着。中岩立刻着手调整香港的行程安排，要尽快返厦。

第19章
退思一头雾水地看着调职单，问琴姐，她也摇头。两人趁空去找叶总，“人往高处走嘛，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咱们公司上升通道一直是畅通的。你看，退思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优秀人才调到总经办去，接触更重要的工作。”
“那，我这边就又少一个人了。”月琴说。
“你呀，真是鼠目寸光，退思的编制空出来，自然还会有人来补缺嘛。”老叶翘起脚来，抬头交代退思：“赶紧收拾东西，搬上去吧，我看给你安排的“公关专员”的岗位，去了多熟悉多学习。”
“奥。”
本来公司新进员工，都有明确的传帮带培训机制，只是退思这样不走正规晋升路径的，没人知道怎么带。她被庄主任安排在总经办的大办公室，最好的靠窗位置，坐着一下午，无人问津。只好自己在网上找学习资料，看看公关专员都要具备哪些能力。
第二天下班前，庄悦从外面匆匆走进来，边走，边招手叫：“小闫，来，你跟我一起，晚上有个接待。”
退思马上起身，“好的，那个，要准备什么么？”她想，还不知道要接待谁，要不要准备什么资料？
庄悦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不用准备，跟我走就行了。”
退思关了电脑，跟出来，脸上表情有些忐忑。
庄悦瞥了她一眼，真是年轻漂亮的娇花一朵，难怪老陈心心念念，男人永远好吃新鲜的，亘古不变。“咱们公司的协议酒店签在华悦，所以以后比较多的接待都是放在那里。”
她只说到这儿，退思点头，“奥。”
真是又青涩又淳朴，庄悦开一辆白色凯迪拉克，五分钟开到酒店大堂门口，带着退思上三楼包厢，细高跟鞋，“嗒嗒嗒”的声音。
是个雅致文艺的包厢，幽暗静谧的冷调环境，落地窗边，放着一架钢琴，不知是不是摆设。
显然不是，退思坐下不久，就有服务员陆续进来上菜，不用等客人到就开餐了……她抬头疑惑间，看到陈董满面含笑地走进来，“坐坐坐，小闫，咱们又见面了。”他春风和煦的口气。
退思上次找领导签字，见过，带着对公司最大领导的尊敬起身。
陈董从她身后经过，在她肩头飞快拍了拍。
她心里异样了一下。
包厢专程换了小桌，方便主宾交流，庄主任在这些方面最周到，开了一瓶红酒，服务员走上来倒酒。
退思这时才意识到，没别人了，就他们三人。很快她更新了认识，不是三个，是他们两个，她和陈董。
“小闫刚到公司，还习惯么？是非常优秀的人才，多才多艺，让庄主任多关照。”陈董拿着架子，还没放下，说着场面话。
庄悦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含笑点头，敷衍了几句，起身告辞，“临时接到电话，有事得先走。”
退思拿惊讶的眼睛望着她，她交代：“和陈董多聊聊吧，咱们陈董人很好的，工作生活上的问题，都可以找他。”
“对，庄主任我们共事十几年了，老朋友老同事，她最知道我。”老陈笑开了，抬手举杯。又亲切：“你随意、随意！”“量力而行、量力而行。”
退思没有和中老年男人应酬的经验，特别还是公司大领导的情况，她唯有点头，笑笑。酒杯口上抿一点点。
老陈就喜欢这样的姑娘，长得美，大眼睛灵动有神，又这么温柔乖巧，让他有种重回二十岁的冲动和得意。
“……我是白手起家，小闫，你知道么？”秀色可餐，陈董已经不知道添了几次酒，“那时候泉州都开电子厂，那么多工厂，数我的工厂订单最好，我是最早在厦门买别墅的，看海第一排，我选的最好的位置。当时，市政府招商的领导上门来找我多少次，请我过来投资。后来，也是遇到市场的小问题，不过我们转型了嘛，转型很成功，转高科技。别看我没读多少书，咱们公司研发部这么多博士，都得听我指挥，和福大共建实验室，也请我去讲课，坐一屋子研究生，个个记笔记……”
退思适时回应，反馈一点崇敬的目光。丁周教过她，“老男人吹牛，都是没边没沿的，他只是想说，跟你听没听见没任何关系。”“你笑笑，给他助个兴，他就能一杯接一杯。没有哪个男人喝多了还能硬起来的，谁喝多了都是一滩烂泥。男人成了烂泥，你就安全了！”
她甚至很有眼力价儿地悄悄叫服务员添了一瓶酒来。
“小闫，看那边！”陈董喝到位了，酒酣耳热，指着窗边的钢琴，“我特地叫他们安排的。那时候见过你弹琴，坐在那儿像是与世隔绝的样子，和那些人都不一样……”他追忆起来，带着陶醉的表情。
把退思惊得，眼神狠狠震荡了一下。
“很想再听一次你弹的曲子，来！”他要起身来拉她，一用力，没起来，头晕目眩坐了回去。
“陈董以前见过我？”她终于开口，问了句像模像样的话。
他嘿嘿笑着，“见过，怎么没见过，过目不忘！”他知道自己站不起来，索性扯过椅子，拍拍她手背，占一点现成的便宜。
她本能地弹开，后撤去。“可能是认错了，陈董，我们以前从没见过。”
“错不了，我记得清。”他抬手指指自己的头，“都在我这里存着呢，记得清楚。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我给你送过玫瑰，99朵呢！”“后来你怎么不去了，野蔷薇那时候生意多好啊！”“我后来去野蔷薇找过你，薇姐说你不来了。”
退思给庄主任打电话：“主任，陈董喝多了，要联系他家人来接么？”
对面明显吃惊，“他怎么喝多了？奥，不用联系家人，我来处理。”
“那我先回去了，这里有酒店服务员在。”她马上找好自己的退路。
“哦……也行。”
退思逃跑似的回到自己的公寓，关上门，扣上了保险。等洗完澡，坐下来才渐渐清醒过来。不能逃，逃跑是永远没有尽头的，刚刚安顿好的生活，找好的工作、房子，拿到手的工资……她再也不逃了，迎难而上，有什么可怕的。
她关了灯，没睡，靠着床头，黑暗中雪亮的眼珠。
她低头翻手机通讯录，找到丁周，但最后，还是没打。
第二天一早，冯磊打来电话，“怎么样？升职到总经办，还习惯么？”他笑呵呵的语气。
“不太习惯。”
“刚去，都正常啦，多难得的机会啊，好好适应。”他说。
“昨晚，陈董请我吃饭。”
“谁？谁请你吃饭？”他不敢相信。
“董事长陈达水，请我吃饭，单独！”她说给他听，想听听他有什么好办法，周旋还是挑明，或是作为男友，他来解决。
对面听完，沉默了良久，“唔……其实，可能你想多了，陈董我接触过，挺好说话的一个人，可能就是看你表现好，你不是优化项目做的特别出色么？”
“你这么想的么？”她明显失望，本来也没有全指望他。但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是啊，你也先别想太多，老板请职员吃饭，常有的事。咱们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得珍惜。特别……”他想说，特别是像她这样的家境，想想没说出口。
退思沉默着，没答言。
他居然就此开启了新话题，“思思，我明天下午回厦门，你搬到清风公寓，我还没去过……”
退思知道他要过来住，其实是过来睡，“我明天下班回岛内看我外婆，陪她住两天。”
“别回去了，不是我说，你那个家还是尽量少回，你家那些人，是吧！外婆那边，每月打点钱回去得了，省得找回一身麻烦来。”他不耐烦，不开心的语气。
“我得带外婆去开药，没法不回去。你也先回家看看你爸妈吧，出差这么久了。”
“行吧。”他迅速挂断了电话。
退思说到这儿，才有一点想起，他很久没叫她一起回家吃饭了，他爸妈也没打过电话给她。
中岩晚上到厦门，第一件事问二叔，调职人员的情况。
“听说，哎，我也是听说，老陈约人家在华悦吃饭了。”达木一脸乐呵，嚼人舌根的快乐。
“怎么样？”他虽然这么问，但听到在华悦，那大概率整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老陈喝醉了，庄悦过去，开了间房给他睡觉。”二叔开怀起来，“初次交锋，败了诶！可能是棋逢对手了，有点儿意思！”
中岩听着，不知在想什么，半天才跟着笑了一笑。
他心里矛盾着，既希望她真的有能力和老陈棋逢对手，又怕她真的有能力对付老陈这样的人。如果是真的，她真成了当年，他妈妈评价的那样，是个心机深、人小鬼大，满身手段的撒谎精！如果不是真的，她怎么保护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他比平时早到公司，想去总经办一趟，不干什么，只是想正式告诉她，他在这儿！可惜一到，就被人绊住，研发总监和新项目负责人同时坐在他对面，聊进度，聊了一个多小时。
退思在和琴姐约中午一起在食堂吃饭，琴姐是这里最早一批的老员工，她知道的底细最多。同时听见隔壁桌的法务专员小童，在抱怨，“受控文件又发到我这儿来了，真是烦死了！还要一家家送回去，她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搞清楚。”
“我帮你送一些吧，我有空。”退思走过来说。
“好呀，那就麻烦你了。”小童低头看文件归属部门。
退思已经先伸手，把营销部几个部门的文件揽过来。她不能坐以待毙，想化险为夷得靠自己，当然又不能全靠自己，得靠他！
她抱着文件，敲副总办公室的门，打断里面的交谈声。“进来。”中岩的声音。
他正低头，看研发总监推过来的参数和表格。
“陈总！”她说。
他听出什么，抬头来。

第20章
没错，她知道这是他家的公司，怎么能不知道呢！她在人资部入职，有HR系统的权限，全公司的组织架构和人员信息，她都能看得到……除了一点，她并不知道他为什么改了名字，陈钟岩的“钟”，改成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