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到贺新同肩膀上时,很难说是谁更勇敢,谁更厉害。
两人的心意难的一致,她们都想逃出去,和对方一起。
离近以后,林冕惊喜发现有几根铁条看起来就很脆弱,她将脖子上的衣服围着那几根,然后将袖子递到贺新同手上,确认贺新同抓住后,她抓住两边没被牵连的铁条。
“放开我,跑!”
在身体腾空那一刻,林冕使劲往下拉,她想避免之后那几根松动的铁条伤害到她,脸都还好,就怕戳到眼睛。
她知道这是很危险的,包括她现在做的一切。
可林冕不愿坐以待毙,她可不信什么绑匪拿到钱就放人的话,都被绑了,怎么可能去信任绑匪呢。
命,握在别人手里,那可就不是自己的命了。
无论是好的结果还是坏的结果,这都是她挣扎过、努力过的。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她要握住自己的命运,绝对不可能让别人来拿捏她。
即便因此死掉,林冕也不后悔。
黑暗下,无人可以看清贺新同通红的脸,他用力拉得都快觉得手不是自己的了,他憋住呼吸,全身力气都往一处使。
在两人的不断努力,甚至痛苦下,终于,铁条被拉断,林冕往下摔的那刻,她是真的闭眼了。
她之前只是想让贺新同不要害怕,和她一起行动所以才会那样说,她其实不觉得自己会被贺新同接住。
毕竟这么黑,他什么也看不到,还能接住她吗?
在这样情况下,谁能不害怕呢?可是林冕抿紧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可直到触感不对,林冕才意识到贺新同真的做到了,他接住她了。
不过是以一种惨烈的形式,他在知道自己不可能接住林冕那一刻就躺下了,而林冕也真的落在了他身上,他接住了她!
两个人都不好受,尤其是贺新同,浑身的酸痛让他感觉自己快死了。
可是,现在不是他可以倒下的时候,也不是像以往那样靠着撒娇、打闹就能解决一切的时候。
他撑着起身,满嘴的铁锈味让他发不出声音,但他还是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重新摆好马步,轻怕了一下大腿,示意林冕赶快上去。
他们即便再小心,弄坏窗框的声音也不算小,贺新同很怕下一刻就会有人冲进来,那他们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林冕也明白,所以她也顾不上疼痛,将衣服绳索挂在脖子上,继续踩着贺新同往上爬。
刺骨的寒意从指间传来,林冕吐出一口气,她的膝盖陷阱了大雪中,林冕抬头看去,白茫茫一片中,似乎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可是周围没有人,这就是最好的消息。
溅在地上的血,把白色的雪染污,林冕才注意到手上全是各种小伤口,正不停流血,全身的疼痛让她忘记了自己手上的痛,直到看到了这片红色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流血。
她将手插在白雪中,她本来是想冻住不让其流血的,可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
林冕将脖子上的衣服取下来,从窗口放下去。
“你快走吧。”
但没想到的是贺新同没有拉上绳索,反而叫林冕走。
她即便看起来是那么强大,可贺新同也知道,她也不过才九岁,她又有多少力气呢?
与其拉他,不如把力气省下来逃跑。
而且,贺新同能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在靠近。
“快走!来人了!”
贺新同最后看到的是林冕深深看他一眼,捡起衣服跑了。
贺新同呼出一口气,他也没有力气继续靠墙了,像是一下没了支撑,摔倒在地。
在无意识中他隐隐约约听到旁边有说话的声音。
“怎么就一个人了?那个女的呢?”
“跑了!你们看那窗户!”
“大哥,要追吗?”
“追啥啊,那个女的也不是我们想要的,就一个附带的,何必费力气?我们现在只需要等这小子的爸爸把赎金交了,之后什么没有啊,钱、房子、女人,应有尽有。”
“也是,大哥真聪明。”
贺新同彻底放下心来,只要她不被追,她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毕竟,她那么聪明啊。
不过,也没有他聪明,这不,就骗过她了吗?
贺新同的嘴角带着笑意,好像陷入了美好的梦里。
睁眼的瞬间,贺新同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
缓了好一会儿,贺新同才发现这白茫茫一片不是雪,是病房。
他这是,逃出来了?
可是,是怎么逃出来的?
贺新同试图回忆,却完全想不起来。
难道是他爸交了赎金,这些人放了他吗?
没等贺新同多想,门外突然传来熙熙攘攘的脚步声。
第一个推开门的是他爸爸,贺朗一脸的关切。
他一直守在贺新同身边的,刚才只是去找主治医师谈话,在听到护士说贺新同醒了时,他再也保持不了原来的平静。
看到贺新同想要挣扎着起来,贺朗赶紧拉住他,没让他起身。
“小同,你现在情况不太好,你的手和脚都骨折了,肋骨也断了两根,身上还有很多擦伤,要好好养着,不要急着起身。”
听到爸爸这么说,贺新同总算不挣扎着起身了。
可是,他还惦记着另一个身影呢。
她呢?安全了吗?
可是如果在爸爸面前提到她,会不会对她不好?即便是他让她跑的,可是在爸爸心里,肯定是会怪的。
他不想让她被指责,而且,她本来就是因为自己卷进来的。
可是,如果大家都不知道她的话,她真的可以逃出来吗?
不管手上扎着的针头,贺新同伸手抓住贺朗衣服的下摆。
用力到把他爸爸那套高定西装抓出很深的折痕。
“和我一起被绑的,还有一个女孩,她叫林冕,她逃出来了吗?爸爸你要救她,我求你,求你救救她。”
他嘴里还有一股铁锈味,即便发声还是很疼,可他现在都不在乎了。
贺朗一脸诧异地看着贺新同。
“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心脏突然跳得很厉害,厉害到他能听见这强烈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你可是那个女孩背下山的啊,你们两个倒在路边,她被你压在雪地里,如果不是路过的人看到你们以后呼救,那个女孩就危险了啊,她伤得比你还重。”
什么?!
贺新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被林冕背下山了?
她是怎么做到的!
贺新同想要撑手起来,即便手上的针管漏针让血直流,他也像感受不到一样。
贺朗阻止了他,叫来了护士。
“我想要去看看她。”
他说得并不大声,可却那样用力,好像五官都在跟着颤抖,眼眶一圈都红了。
这幅样子,让贺朗突然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这不合时宜的想法很快被他打消。
他宽慰贺新同:“她现在在你隔壁病房,她妈妈在照顾她。你现在自己都没好,你过去不是让她担心吗?她救你可不是想要你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啊,爸爸会处理好一切的。”
这句话让贺新同冷静下来,他也想起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一定很糟糕,如果林冕看到了会怎么想呢?她会嫌弃他吗?
这一刻,贺新同开始在意起来。
他想要能够下地以后,让她知道,她做的不是白费的。
他想要她亲眼看看,她创造的奇迹。
看着贺新同苍白的脸有了些气色,贺朗有些欣慰。
在他面前贺新同一向是小孩气的,而他也确实很包容他的小孩气,他想着继承人有了,小儿子是妻子好不容易才怀上的,他当时其实是不想要的,那时候他妻子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可是她很爱这个还未见识到世界美好的腹中子,说什么也要生下来。
后面即便雇了最好的医疗团队,也只是缓解了她身体的衰败,可最终也没能留住她。
开始贺朗是恨的,恨他自己,为什么不结扎,这样一切都不会发生,或许他的妻子现在还陪在他身边,一家三口也很幸福。
可是他的妻子是个固执的人,被旁人用有心话鼓吹了,以为他们这样的家庭只有一个孩子是不行的,她不想失去他的爱,而后面,她又把爱意分给了小儿子。
对于这个孩子,贺朗明白他的妻子又多爱他,他就不可能不去爱这个孩子。
他抚上贺新同的头,他只希望这个孩子带着他妈妈的爱意能够长命百岁。
至于那些绑架贺新同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贺朗的眼里闪过狠色。
“别看我了,你也吃啊。”
贺新同摇摇头,继续盯着林冕, 他的目光是那样强烈,如果和他对上眼睛, 那双眼只会更亮, 像是对他的奖励。
“你就让我喂你嘛。”
林冕头顶冒出冷汗, 她现在都能起身吃东西了,哪里还需要贺新同搞这一出。
自从她醒来, 贺新同就像她忠实的仆人一样,挂着吊瓶在一旁候着, 什么都要抢着给她做,好像她快完蛋一样。
林冕低垂眼帘, 看着手上一道道白色绷带,她这不是自己也可以拿着苹果吃吗,又不是人不行了, 需要人伺候。
回应贺新同的是林冕继续咬下苹果“咔嚓咔嚓”的清脆声音, 以行动告诉贺新同她不需要他照顾。
贺新同失落地低下头,他是真的很想照顾林冕,即便他现在行动也不便。
本来贺新同是听贺朗话的,想要把自己养好了给林冕看的, 但在得知林冕醒了后,他说什么也要去看她。
在他的折腾下, 护士只好给他抬到轮椅上,推着他到林冕的病房。
林冕躺在床上,人都还不怎么清醒,一抬眼就看到坐在轮椅上看着就凄凄惨惨的贺新同, 说实话她是有点被吓到的。
贺新同的脑袋被缠了一圈又一圈白布,让人都看不清他五官了,加上身上裹着的那些白布,就跟木乃伊一样,林冕差点没有认出来。
直到他用委屈的声音叫着她,林冕就知道了,这对味儿了。
可现在他每天都过来,如果不是他爸压制着他,只怕贺新同早想搬到林冕旁边了。
说实话,这有点烦人了,尤其是贺新同嗓子没好,林冕算是懂了写下“呕哑嘲哳难为听”的人的心理了,有点折磨到她了。
可当林冕对上贺新同的眼睛时,那些话又说不出来了。
他看起来特别难过。
眼里满是对自己的无力,又像是盛满了没能保护她的内疚。
他还沉迷于过去的痛苦而感到惶恐不安。
林冕明白这种感受,所以她说不出难听的话。
而且,他这样每天都来,林冕还能看着他因为她伤口的好转而变得稍微阳光一点,让她也能放心点。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
“请进”
同样嘶哑的声音,其实也没比贺新同好到哪里去。
透过门,声音减弱了些,听起来是嘶哑虚弱的。
钟玉琪心里突然忐忑起来。
这扇门里面的林冕,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轻轻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她最想看到的那个人。
“啊,钟玉琪是你啊,你来干嘛?”
“少明知故问,蠢货。”
钟玉琪没给贺新同好脸色,元旦收假后,林冕却没来,同时缺席的还有贺新同,钟玉琪心里当时就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后面联系不上林冕,在她的软磨硬泡下她妈才开口,不过只是把事情给她说了,没告诉她林冕在哪间医院,想着等林冕出院以后再让钟玉琪去,不要打扰林冕养病。
可钟玉琪怎么肯呢,她妈妈不告诉她也没关系,钟玉琪找了堂哥江澹帮忙,不过这也是有代价的。
“哒哒”
紧随在钟玉琪后面的江澹一个健步直达林冕的床边,就着凳子坐下。
他看着林冕满手的绷带,眼里闪过心疼。
这双手可不是能这样糟蹋的啊,这可是创造奇迹的手啊,如果林冕的手因此不能弹琴,江澹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
不过,他也不会放过伤害到这双手的人。
眼神上移,对上林冕平淡的眼神时,江澹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原来那些打好腹稿的话,在她面前他总是说不出来,尤其是林冕选择重新弹钢琴,他想办法让教他的老师成为她的老师后,他们关系似乎变得更亲密了。
在国内,有同一个老师,是相当亲密的关系了,江澹以为他们可以更进一步,他可以尽情欣赏她的天赋。
可是,不行。
一旦对上她的眼睛,他就说不出话了。
“师兄,你也来了啊。”
最终打破平静的还是林冕,把这个愣住的人唤醒。
“啊,”江澹拿出一束粉色康乃馨放到桌子上,“我听说你出事以后很担心你,所以想来看看你。”
“谢谢”,她笑起来时那双棕褐色的眼里倒影着的是他的身影。
没等江澹说话,钟玉琪走过来挤开他,她也带了花,是向日葵,包在了棕褐色的包装纸里。
“听花店老板说,明亮的颜色会让你心情更好,小冕,这有让你快乐一点吗?”
林冕抬起手,试图接过钟玉琪手上的花,钟玉琪躲开,“你手上都还是绷带缠着呢,看看就好,不要拿。”
“我想,看到它我会变得更幸福的,玉琪。”
“那我就每天来给你带一束向日葵,让你每天都能看到它。”
钟玉琪的话逗笑了林冕,这扯到了她腹部的伤口,让她止不住的咳嗽。
这时贺新同赶紧使唤两人给林冕倒温水,要不是他现在行动不便,不然他哪里会叫这两人给林冕做事,他只恨不得自己什么都帮林冕做了。
“你这伤得也太严重了吧,小冕。如果不是看到你醒了,我都想象不到躺在病床上的小冕会是什么样的,还好还好,你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苍白的。”
在母亲的形容里,钟玉琪是停止不了想象的,虚弱的、苍白的林冕躺在床上,光是她想象,她就受不了。
“我没什么事了,现在就是要养养而已。玉琪,你不要伤心。”
林冕想要抬起手擦去钟玉琪脸上那快要落下的泪水,却被钟玉琪摁住。
“哎呀,你少说点话,既然要好好养养,那就少动少说话,其他什么事都让我来做吧!”
林冕轻笑:“我刚刚还拿着苹果吃呢,哪有那么虚弱的,不要把我当易碎品了啊。”
这不说还好,一说就跟炸了马蜂窝一样。
钟玉琪转身伸出手指抵在贺新同额头上:“你这个蠢货,都不知道喂小冕吃苹果吗?你待在这儿有什么用,废人一个!”
在旁人面前,钟玉琪一向是高傲早熟的,能不多话就不多话,即便被误解了只要对方不是在意的人,她是绝不会跑去解释什么的。
在林冕这儿,贺新同也认识了与传闻不符合的钟玉琪,可面对钟玉琪的指责,贺新同也不想反驳,他沉默接受了一切。
这次无论怎么说,都是他害了林冕。
林冕这次纯粹是无妄之灾,如果不是他死乞白赖要跟着她,林冕也就不会遭这一招了。
而且,林冕真如他当时最后看到那样,跑了多好,他就是死在那个雪夜里,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相反,他会很高兴,在这无聊的人生里,他起码终于做到了一件不平凡的事,他在某种程度上保护了林冕。
他终于成为了他所渴望的强者。
可是这个女孩,却在黑夜里折返回来,想方设法搞晕了那几个绑匪,在一片漆黑的夜里,背着他,坚定地往山下走去。
这需要怎样的智慧与毅力啊,她明明看起来是那样羸弱,却强大到能抵住黑夜,迎来光明。
在得知所有真相那一刻,贺新同恨不得自己在昏迷前就一头撞向墙壁,这样她也不会受那么多罪了。
在那一刻,林冕没有选择放开他,贺新同在以后就绝不会再放开林冕了。
所以所有指责的话贺新同都可以选择接受,在他看来,这都是应当的,他本来就是有罪的。
母亲因为生他而导致身体变得更坏,这是他原生罪。而现在林冕又因为他遭受到这么大的伤害,更是他的罪。
他已经无法向母亲赎罪了,那他一定要向林冕赎罪。
见贺新同一言不发,自知理亏的样子让钟玉琪气不打一处来,这让她幻视了她的爸爸。
他也总是在做错了事以后只会沉默,用沉默让妈妈发疯。
虽然目前的情况并不是以前那种状况,可总是能让人联想起来。
林冕不想他们闹矛盾,她“嘶”了一声,装作扯到伤口的样子,成功唤回了钟玉琪的注意力。
“啊呀,怎么了呀,扯到伤口了吗?我现在就去叫护士,小冕你坚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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