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来到大学,林冕都有点懵, 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叫她来这儿。
“这是妈妈现在读书的地方,以后果儿的大学会更好,但不妨让果儿来看看妈妈的大学是什么样的。”
“妈妈读书的地方……”林冕喃喃自语。
北城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即便是大学,这里也不算大。
林梅也没带着林冕到处逛,而是让她跟着自己上课。
既然是非全日制大学,那周末上课也很正常。
坐在教室里,林冕有点愣住,她侧头看着妈妈坐在那里认真听课的样子,是与记忆中的妈妈完全不一样的。
她的眼神专注,即便是在人群里,也总会因为她认真的态度而注意到她。
眼角的细纹,更赋予了她成熟的魅力。
四十岁的女人,并不过着世俗规劝里的“相夫教子”的生活,她仍然不信命,仍旧在向上,她依旧在走一条不被外人理解的路。
她还在读书,还在学习。
午饭是林梅带着林冕到食堂去吃的,食堂里有很多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她们一个年龄四十一个九岁,看上去格格不入,但在这里,却没人会觉得格格不入。
“大学是很包容的,很多看上去没有意义甚至很傻的行为,实际却是有意义的,大学生就是会做这样的事,她们总是很包容,而新思想也总是在大学里产生的。”
林冕愣愣看着林梅,一个不注意就咬下了姜丝。
姜丝土豆这玩意都是谁在吃呢?
林冕被辣到,林梅递水给她。
等缓过来后,林冕一抬头,就看到林梅笑眯眯地撑着下巴看她。
“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吗?”
林冕大脑宕机了一下,这是要她做阅读理解吗?
“大学很好的意思吗?还是学习很好的意思?”
林梅笑了,“总说你是个天才,你这不也不懂吗?明明就是小孩,可不要总是装作什么都懂、什么都可以忍下啊。你也还是一个小孩呢,可以哭的,也可以闹的,想做什么都可以的,不要压抑自己,也不要勉强自己。”
“我没有压抑自己。”
在林梅面前,林冕不觉得自己在勉强。
“我知道你总是担心我,即便你不说,可你的眼睛会说话呀。我是你的妈妈,一看你的眼睛我就能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瞒不过我的。”
“你今天跟着我一上午,可以看到妈妈平时的生活吧,很好,非常好,一点都不需要你担心。妈妈在大学里,不断接受新思想,早就不是你爸那种老顽固可以比的了。”
林梅顿了一下,她的手抚上林冕的眉间,细细抚平林冕总是不经意皱起的眉头。
“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即便什么也不做我也支持你,所以不要总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皱起眉头。”
“我唯一的期望就是你好好长大,那份心意就和你希望我幸福一样。我的幸福我会自己抓稳的,你看,我不就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考上大学了吗?林冕,我有我的人生要走,你也有你的要走,你不是我的附属品,也不要把我当作易碎品,我可比你想得强多了。”
“我对你没有其他期待,我只想你好好长大而已。那些由你自己产生的期待,就不要因为别人放弃了。你还是小孩呢,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你永远有任性的权利。”
不知不觉间,等林冕回神,她的泪水已经盛满眼眶,眨巴眨巴眼,便如洪水泄闸般流下。
“妈妈不会一直看着你的,妈妈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所以你也不要一直看着妈妈,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就像现在,吃过饭以后就去找你的朋友吧,你们原来是约好下午练习的吧?你朋友失落的情绪妈妈隔着电话也能听到哦,既然是约定好的事,那就好好做吧。”
林冕擦干眼泪,闷闷发声“嗯”。
林梅看着面前一脸不好意思的女儿,她拿出纸巾细细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妈妈相信你,所以做什么事妈妈都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只要是你开心的,妈妈都会觉得很有意义。”
林冕抓住林梅的手,紧紧的,又是温暖的。
“妈妈,谢谢你。”
“我们是家人,有什么需要谢的。”
林冕下定了决心,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坚毅的目光。
“我想继续学习下棋和钢琴。”
她不会再为别人的目光退让了,因为她已经知道那道最明亮的目光是永远不会变的,它会一直支撑她。
林梅笑得很开心,比她知道女儿是天才的时候还要开心。
她的女儿,如果只有脑子聪明,她是怎么也放心不下的,只有像现在这样,林冕不断成长,她才可以放下心来,她知道,她的女儿终有一天会成为强者。
成为勇敢、坚毅、聪明的强者。
当吴冰夏看到林冕居然又来到拳击馆时,她有些高兴,但一想到早上那通电话,她又不想表现得那样明显。
林冕将手中提着的袋子交给吴冰夏之后又拿着另一个袋子递给教练。
吴冰夏打开袋子,是一杯奶茶和一枚两个拳头对碰的发夹。
她有些不明所以,林冕笑着看着她,“不是说要一起变强吗,这是我的决心。”
吴冰夏将发夹戴在头上,脸颊微红,“那就快去换衣服吧。”
等林冕从更衣室出来时,吴冰夏正和教练对练。
那张漂亮到会被说张扬的脸上,是不认输的嘴角、是坚毅的鼻峰、是勇敢的眉眼组成的。
即便在教学中不断被教练绊倒,她也会很快站起来。
无论多少岁的女性,都可以不服输、不认命,都可以继续为了自己燃烧自己。
就像此刻林冕站到台上,她没有再戴那些没有度数的眼镜,露出了有些过于锋利的眉眼。
她的眼里是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沉稳,即便那么多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她身上,她也是不怕的。
“大家好,我是初一(1)班的林冕,或许你们已经听过这个名字,很幸运能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希望未来能继续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在麦克风的加持下,原来还有些吵闹的大厅变得安静。
所有人都静静看着这个女孩,她的声音和她这个人一样,过于锋利,可却能让所有人都听进去。
接下来,林冕说的话都是那样铿锵有力,她仿佛天生就具有让人信服的能力。
贺新同坐在凳子上,他此刻看着她,是需要仰头的。
可平时,在他的心里,他也总是仰头看着她的。
台上的她,不复初见那样如同夏天的风一样刮过人的心脏,而是如同冬天的风一样让人只想牢牢锁住心脏。
她真的可以成为他的妹妹吗?
他真的能一厢情愿让她成为他的家人吗?
这样的人愿意为他低下头吗?
高傲自大如贺新同,此刻也尝到了挫败的滋味。
原来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甩着支票就能解决的。
在林冕面前,他连提出用什么珍贵的东西换她成为家人的想法都不敢提。
一旦那样做,或许林冕看向他的目光就不再有温度了。
贺新同眼神黯淡下来。
可是,他还想要她成为他的妹妹,成为亲密无间的家人,他也想像一个哥哥一样保护她,就像他爸爸保护他那样。
这样想着,有些伤心的贺新同在出校门的时候都魂不守舍,这时他突然听见“嘭”的一声,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睁大了双眼。
眼前是一个青少年躺在地上,他的脸上有明显被拳头打进去的凹陷,连带着脸都肿一块青一块的。
“听说你叫王逊,果然很逊。”
熟悉的声音让贺新同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看过去,只见林冕和吴冰夏站在一起,两人都是一副收拳的架势,不难猜出这个倒下的男人是她们两个一起打的。
即便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贺新同拿出手机,他要帮林冕。
这一出闹得挺大,即便一方是高中生,一方是初中生,也都被带到了警局,毕竟目击者太多了。
而这一次吴冰夏没有再选择沉默了。
或许是她打赢他那一刻,她发现一切并没有那么可怕,那些阴霾都是可以拨开的,就像她此刻把他打趴下一样。
可由于曾经的沉默,没有直接证据,但贺新同找来的律师可不弱,找到了一些日记、医疗记录、活动记录等作为证据提交上去。
吴冰夏的父母开始是想要沉默的,但在吴冰夏的恳求下,她们松口了,但要求吴冰夏转学。
他们也不知道吴冰夏怎么胆子突然这么大,可这事儿说出去他们觉得太丢脸了,为了脸面和不被流言蜚语影响吴冰夏,吴冰夏必须转学。
王逊犯罪时因为没有年满14,他是不负刑事责任的,只是要进入工读学校进行教育学习。
比起受害者所受到的痛苦,犯罪的未成年受到的惩罚却是远远对等不了的,更何况为了平息影响,吴冰夏还要转学。
可吴冰夏不后悔,即便她现在要离开北城,要回到老家读书,她也是不后悔的。
只是离开林冕让她难过。
“我会考到北城的大学,届时我爸妈都束缚不了我,只是现在我爸妈把手机收了。小冕,你一定要给我写信啊。”
“一定”
得到满意答案的吴冰夏这才笑了。
“我以后会考到北城政法大学,我要去当一名律师,帮助那些和我有过一样处境的女孩,让她们不用再沉默,不用再害怕。我能站起来,她们也一定会站起来的。林冕,谢谢你,和你做朋友是我最幸运的事儿了。”
明媚的笑容消去了林冕心中最后一丝阴霾,她本来以为自己让吴冰夏重新站起来握住拳头是好的,可是结果却那么不如意。
可吴冰夏告诉她,不是的,她走出了她人生的低谷,她做的是有意义的。
最开始看不惯吴冰夏后面又成为朋友的金子萱,在得知吴冰夏曾经的遭遇后,她沉默了许久。
“如果当律师是她的梦想,那当法官就是我的梦想,我想这样或许会少一些戴着有色眼镜去看人的案件,或许我也能帮助更多的女孩,这或许就是我所追求的理想。”
林冕拉住金子萱的手,郑重说道:“我想,是会有这一天的。”
林冕也期待着,找到一生可以为之奋斗的理想。
在世纪末的最后一天, 雪也好像听到了人们的祈愿,纷纷自天上落下。
大雪覆盖了一切,从哪里看过去都是银色的, 天地间好像就剩下了这一种颜色。
似乎所有人都在庆祝和享受这场雪,祈盼着明天、来年能获得幸福。
贺新同轻轻呵气, 试图为自己增加一点热气。
他也没明白, 上一秒他还拉着林冕要她带着他去喝她平时给钟玉琪带奶茶的那家店, 下一秒他就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还是被冷醒的。
这间房间里, 唯一的光亮就是那扇很靠上的窗户。
贺新同从地上滋到后面,才让他看到了一点窗外的景色, 是白茫茫一片。
而且是厚厚一层,看来他是在地下室。
这个认识让贺新同嘴里发苦, 感受到手脚被绑时他就已经意识他被绑架了。
为财?还是为仇?
贺新同不想继续想下去了,他怕再想下去他就没有勇气醒着了。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打破了一室平静。
林冕晕乎乎想要坐起来,才发现不对劲, 她的手脚都被绑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林冕记得她原来是和贺新同走一起的, 对了,贺新同呢?
“小冕?”
贺新同惊疑的声音传来,林冕往发声处看去,却什么也看不清。
“小冕!”
这次贺新同叫得声音更大了些, 他从地上滋着靠近林冕。
可是仅靠窗户透下的那一点光,他们在黑暗中是看不到彼此的。
但他们是人, 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热度。
“你没事吧?”
林冕好像状态不太好,贺新同开始担心。
林冕脑袋隐隐作痛,好像是被磕到了,但她知道贺新同现在肯定是害怕的, 半年相处下来,贺新同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这个印象她深深记住了,所以她不想这个小孩惊慌失措。
“我没事,倒是你,有哪里痛吗?”
贺新同摇摇头后才想起林冕看不到,他小声说道:“我也没事儿,我们现在应该是被绑架了,可能是想拿我问家里要钱,你只是和我走一起才被牵连了…”
说到这儿,贺新同心里越发不好受,他认为是自己害了林冕。
他话里的愧疚都快溢出来了,林冕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不提这个了,你发现没,这里太安静了。”
耳边除了林冕的声音,只有窗户外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风声和大雪覆盖一切的声音。
贺新同这才发现周围的确如林冕说的那样,太安静了。
林冕小声叫贺新同不要出声,她自己则躺下来匍匐着往四周墙壁爬,直到头靠着墙,她才停下来听动静。
一时间,贺新同开始忍不住害怕,仿佛这天地间就他一人,原来他是可以忍受的,可林冕和他一起被绑,让他内疚的同时又有些庆幸。
林冕不知道自己在贺新同心里是个什么形象,贺新同自己那可太知道了。
如果有她在身边,他的心就能安定下来,只要牢牢抓住她,即便用尽全身力气,也要抓紧她。
在静谧中,他不断胡思乱想,可注意力却全在她的、他自己的呼吸声。
她是平稳的、可靠的,即便在自己紊乱的呼吸声里,他也能听清。
她的呼吸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贺新同意识到了林冕在靠近,他的呼吸声更加乱了。
她往地上吐出什么,小声说道:“听这动静,附近好像没人,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毫无动作,干等着。我们现在能依靠的不是外面的人救我们,只能是我们自己,你靠我近一点。”
贺新同很听话,林冕叫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的。
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手上,没等贺新同想明白,林冕咬住她刚才吐在地上的石头,在不断贴近中找到绑住贺新同手的绳索,她用力咬着石头磨绳子。
合不上的下巴流下的水声,让贺新同心里越发难受,他轻声道:“要不你吐出来,我来帮你解开绳子。”
林冕没有理他,她的眼睛看不清眼前,她只能摸索中尽量不伤害贺新同,这已经很难了,她很难再分出心神来安慰贺新同。
不知过了多久,贺新同感觉到手上的绳索松了,他尝试用力挣脱,终于把绳子扯开了。
林冕吐出石头,她的整个嘴巴都麻木了,牙齿也很痛,但此刻她顾不了这些,她小声催促贺新同赶紧把她手上的绳子也弄掉。
等两人都将手上和脚上的绳子挣脱开时,风声似乎小了,雪下得也不似刚才那样大。
林冕心下一沉。
“我们得尽快想办法出去,雪会留下我们的脚印,只有它下大一点,才可以掩盖一切。”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出去呢?
刚刚林冕不停摸索着墙壁,知道墙壁并不薄,而且门是被锁上的,况且她不确定这道门开了以后,迎接她们的会是什么。
林冕摸着身上的口袋,值钱的手机、手链,就连包里放的几十块也都被拿走了。
可她的外套还在身上,林冕抬头看向那扇已经生锈的窗户,窗外是一片雪,可也是生机。
如果她让贺新同蹲下来,她站在他的肩膀上,贺新同再慢慢站起来,说不定就能够上窗户的高度,她们可以拿上外套和绳索绑着,一个人用力在下面拉,而她就吊在上面,靠着重量想办法把那一根根铁锈窗框拉下来。
但这个想法贺新同并不同意,如果林冕从上面摔下来怎么办?他不可能放任这种情况发生的。
“所以你会很累,既要不断拉绳子,也要注意我的动静,在我掉下来的时候接住我。贺新同,你很最关键。”
她的语气是那么信任,而且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贺新同只能同意。
用部分绳索在外套连接的位置紧紧缠绕并打上牢固的结,林冕开始庆幸她衣服材质特殊,等会磨窗框时不会发出很大的声音,所以她特意将她衣服放在中间那段。
贺新同站稳马步,背靠墙,林冕将衣服绳索搭在自己的脖子上,踩在贺新同大腿上部。
即便心里做好了准备,林冕也很轻,可腿上突然受到了压力这件事也是不好受的,贺新同咬紧牙关,她都没放弃还在坚持,他怎么可以因为疼痛而放弃呢!
林冕也是知道这对于不怎么锻炼的贺新同来说是很痛的,她能做到的就是动作麻利一点,尽量快一点,减轻贺新同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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