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动静有点大了,林冕拉住钟玉琪的手。
“没事,就是扯到伤口了,但没有崩开口子。”
“玉琪,你坐下,我给你削个苹果吃。”
这才把慌张的钟玉琪稳住了,她嘴巴一撇,“哪里需要你来,我来给你削好吧。”
吃两个苹果也行,现在钟玉琪需要林冕需要她,林冕只好装作自己馋的样子。
明明自己是最小的那个,却成为了照顾全场的人。
江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他总是看不懂林冕。
不明白她当初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天赋,不明白她为什么格外钟爱钟玉琪,不明白她为什么年龄比所有人小却包容着所有人……
他实在看不懂林冕。
所以在她练习、比赛时,他总不想错过,他想见证她每一次成长。
可是,林冕她成长得太快了,总让江澹怀疑自己是否还能跟上她。
听钟玉琪说,她还跟着一个很有名的棋手学围棋时,江澹弹错了音。
她现在已经让他很吃力了,连跟在她后面都很困难了,可她却没有把那份心完全放在钢琴上。
他恨她的任性,恨她的天赋,可更恨的是她现在这幅样子,她的眼里有钟玉琪,有贺新同,有很多人,可他,又有多少能在她眼里呢?
想不明白的事,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林冕将钟玉琪削得凄凄惨惨的苹果分成了四份,她递给江澹:“师兄,谢谢你来看我。”
他默默接下,咬下,好脆。
但有些酸涩,这就是林冕喜欢吃的东西吗?
他看向林冕,正好看到她背着钟玉琪对着他做了一个牙酸的表情。
原来不是她喜欢,是钟玉琪挑苹果的眼光不行啊。
江澹浅浅笑了,他继续咬下苹果。
嗯,好像没有那么酸了。
林冕好不容易把手里苹果吃完,见钟玉琪还想给她削,她连忙用没有被针扎的那只手拉住钟玉琪。
“对了,大家排练得怎么样?我和小贺都不在,你们能搞定过来吗?”
这句话果然让钟玉琪忘记了要削苹果的事儿了,她一脸‘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想这些’的表情,阴阳怪气说道:“真的不愧是你啊,受伤了还能想到我们。”
林冕很想装傻,可惜她长了一张聪明脸,即便做傻动作也会被人识破的。
所以,她能做的只是睁大眼睛望着钟玉琪,她知道她最受不了什么。
果然,钟玉琪败下阵来,她双手拖住林冕的下巴,盯着她说道:“主唱都不在,我们哪有心思去练习呢?你要好好养病,快点好起来,我和金子萱都会等着你,和那谁。”
贺新同指了指自己,那谁是他吗?
钟玉琪不想看他那糟心样子,越看越烦人。
继续待了一会儿,注意到林冕脸上不经意露出的疲惫,知道她现在需要多休息,钟玉琪只好念念不舍道别。
江澹在最后走的时候,他忍不住提醒林冕:“小冕你要注意你的手,它很珍贵。”
林冕闭了下眼睛,她就多余理他,老是不讲人话。
等病房里再一次回归到安静,贺新同掌心向后用力推动轮圈,身边没人,他连靠近她都很费力。
“你也回去吧,你也需要休息。”
贺新同摇头:“我想看着你睡了再走。”
听了这话,本来是平躺的林冕没招了,还好吊瓶不和贺新同一个方向,她可以侧躺背对他。
“我睡了,你快走吧,好好休息。”
她为了让他早一点休息这么努力吗?
贺新同被绷带缠住看不清的脸上红云密布,整个人跟煮熟的鸭子一样红,他僵硬地推动轮圈往后走。
随着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响起,林冕舒了口气,平躺回去,盯着天花板看。
她现在有些厌恶白色了,这会让她回想起那一夜。
孤独,痛苦,又漫无目的,全靠她撑着最后一口气。
在醒来那一瞬间,林冕一时不知是自己到时间该醒了,还是被疼醒的。
密密麻麻的、后知后觉的痛让她不能分清到底是身体哪个部位在痛,就连指尖,动一下也是那么痛。
虽然嫌弃着贺新同,可在苏醒以后看到贺新同那一刻,林冕其实是高兴的。
她所做的一切都没白费,她把他救下来了。
在跑走前最后看向贺新同的那一眼里,贺新同那道眼神叫她难以忘记。
即便是在昏迷中,那双墨黑色、毫无生机却带着笑意的眼睛,却在不断重现,比噩梦还可怕。
而在现实里,那双墨黑色的眼睛里透着无数碎光,像是漫天星辰融进他眼里。
这一切都比梦更真实。
林冕攥紧被子,在匀缓的呼吸中,慢慢松开被子,陷入了深度睡眠。
以至于她没有发现门又一次被悄悄打开了。
涂茵提着炖好的蹄花汤,轻轻放在桌上。
看着林冕在睡梦中也皱起的眉毛,涂茵想要伸手抚平,又怕这样做会让林冕惊醒。
林梅告诉她,林冕最近老是做噩梦,这次绑架是吓着她了,即便她表现得好像没事人一样,可陪伴着她的妈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而林冕醒来以后,让林梅不用再守着她,她的妈妈不仅要对她负责,也要对下属负责。
林梅也就不再一直守在她床边,请了护工,但每个夜晚她都会陪在女儿身边。
而涂茵刚好考完期末考试了,她让林梅把护工辞了,她来守着林冕。
今天也就涂茵想给林冕炖汤,贺新同又跑过来,涂茵让他看着林冕,出问题一定要叫医生。
眼下只看见林冕,涂茵也不奇怪。
她的妹妹总是太过于独立,也总是那么善良。
太过体恤别人,只会让自己受伤的。
涂茵轻轻拉起被子,将林冕裸露在外的手臂盖住。
接着她将保温盒放在暖气片旁边,她想等妹妹醒来以后也能喝到热腾腾的汤。
她自个儿坐在床对面,轻轻拉过桌子,将包里的纸平放在桌上。
拾起笔,她开始了她的创作。
涂茵在考进北城以后,作为中文系的学生,写点什么,也不出人意外。
她也投了不少稿,有的被录了,有的被拒了,起起伏伏中她在不断进步,到现在,也是录的多拒绝的少了。
而现在,她想为妹妹写一个故事,一个专属于她妹妹的故事。
故事里,林冕化名小红,一个有些倔强但又很有规则的剑客。
在不断变化的江湖中,她不仅能独善其身,还救下了迷茫的刀客、被情郎伤害的绣娘、复仇失败的刺客……
她看起来不在乎一切,可又在所有人害怕时挺身而出,拥有可贵的“侠气”。
而在涂茵眼中的林冕,就是一个有“侠气”的小孩。
她同情弱者,帮助弱者,即便会使自己身陷囹圄,只要她觉得是对的,她都会去做。
涂茵既厌恶这种性格让林冕陷入痛苦,可她又喜爱这样的林冕。
在林冕身边,无论是谁,都会感到幸福的吧,她想。
随着故事情节的展开,涂茵也有点忘乎所以了,她没听见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贺新同看到涂茵也在,他松了口气。
他在房间里怎么也放心不下,可又担心林冕看见他以后知道他不听她的话会不高兴。
在纠结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贺新同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他还是挣扎着起来想看看林冕。
眼下他放心了点,按理是该离开了。
可他就定在那里,动不了,他的眼神盯住躺在床上的那道身影。
只是看着她,那些令人害怕的噩梦好像再也不会缠上他了。
在林冕苏醒以后,贺新同不再做噩梦。
她所在的地方,就是一片安宁。
他只想在她身边,无论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站在那么多人面前讲话的感觉, 施陆逸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在他放弃了友谊,选择了自己的时候,他就有预感, 自己一定会再一次登顶。
毕竟重感情的人总是活得不是那么好,不然怎么会有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说法呢。
他只是一直走在按照自己所想铺设的路而已, 从前从未有过差错, 今后也该没有任何差错。
放弃一切的他, 凭什么坐不到最好的位置呢?
这样想着的他,外强中干的他, 在发言前一天的夜里,泪水却湿透了被子。
这不战而胜的味道, 是苦涩的,是发酸的, 是光闻到就想要吐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施陆逸才明白,名正言顺的第二名, 可比所有人质疑的第一名要好太多了。
不止一次听到“如果不是林冕生病了这次第一哪里会轮到施陆逸”的说法, 这还算是其中好听的。
在北诗中学这一届的学生里,林冕特别具有号召力。
无论是原来被摆在台下的乐队被喊到校庆、运动会开幕式里表演,还是在运动会上即便身高不及周围人还是跑到第一、跳到第一,原来就因为年级第一的成绩而金光闪闪的林冕, 让关心成绩的、不关心成绩的学生都会注意到她。
这一届里,不是没有优秀的学生, 可林冕过于突出了。
她闪烁的光芒足以把所有人都给掩盖了,如同大山一样压得施陆逸喘不过来气。
而如今,被质疑、被嘲笑“捡漏”的施陆逸,突然想起第一次考试成绩出来时很多人对林冕的恶意可没有比这些弱多少, 甚至更剧烈。
可是,她却比他坚强多了。
起码不会像他这样,躲在被子里哭吧。
可比起这些,施陆逸感觉内心里有一处地方是更痛苦的。
到底是什么呢?
他有些迷茫不解。
答案的揭晓来得不算晚。
新学期里,被众人围着的林冕,正因为收到的礼物太多而苦恼,笑起来时眼睛像月牙一样弯弯的。
施陆逸如同定住一般,再也动不了。
堵在心口的那团云,终于被慢慢拨开。
比起得到“第一名”这件东西,他更想像以前那样,做一个可以关心林冕的朋友。
看到林冕康复那瞬间,他完全联想不到林冕回来他就不再是第一名这件事,而是,太好了!
她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健康,太好了啊!
那些关切的话忍不住吐露时,重新提起力气抬腿靠近时,却在她明明看到他,却忽略过去的眼神里,停下了。
一切都暗淡下来。
明明还是晴朗的天气,却已是乌云密布。
施陆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座位的。
就像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不知道明明是同学,他们却好像再也没说过话这件事。
他站在暗处,看到的是她身上闪烁的星星点点的光慢慢汇聚,变得更加明亮,变得让人难以直视,好像就连靠近也会被灼烧一样。
他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只能看着草原上的马儿肆无忌惮地奔跑,一旦接近,看不见他的马儿只会扬起马蹄,然后踩下。
即便克制不去看,也总能听见周围人提到她。
“你知道(1)班的林冕成为三段棋手了吗?我的天,要不是我表哥参赛跟我说,我都不知道她是国内最年轻的三段棋手了,甚至是亚洲最年轻的三段棋手呢,好多记者都想要采访她呢!”
“哇,那不跟明星一样吗?”
“是呢,听我表哥说,要不是规定了一年只能升一段,林冕她可不只三段呢。”
“哇!”
这是从他身边路过的学生发出惊叹而佩服的声音。
“这次市联考又是林冕第一啊,唉,算了,反正从来没考赢过。”
这是妈妈失望到最后平静的声音,像是宣判了死刑一般让人喘不过气,说了无数遍的“下一次我一定可以考过她的话”在开头就被打断。
“这么多次了,你有做到过吗?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说出来,很丢脸啊。”
凌厉的目光下,施陆逸只能将低着的头低得更低,颇有些无地自容的味道。
即便在这次市联考,他是市第十校第二,拿出去也是非常能值得称赞的成绩,可不是第一,在妈妈面前就是没有意义的。
他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或许,这道声音会变得越来越小,毕竟心碎了这么多次,总会坏吧?
“恭喜我校林冕同学斩获第十届ETLG国际青少年钢琴比赛A组冠军,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恭喜林冕同学。”
这是台上领导喜气洋洋的声音,他甚至有些激动,拍掌也是那么用力。
也是,这是一个很有含金量的奖,而林冕是第一个获得此奖的华国人。
不止是北城的报纸,很多地方的报纸都张贴上了她拿到奖杯意气风发的样子。
这些声音,他怎么会听不到呢?
即便忘记请假,老师们也会宽容,只以为她又去哪里比赛了。
甚至有时候考试来不了,那也没关系,反正所有人都知道她来了一定会是第一名。
他这时候拿到的第一,不过都是因为林冕不在的原因。
比不过林冕,似乎已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了。
而被他不断惦念着的林冕,此时在干嘛呢?
她在北城的卡丁车俱乐部里听课呢。
这一切都要说回林冕出国参加的钢琴比赛上。
因为林冕小的时候基本把国内有含金量的钢琴比赛儿童组金奖都拿了个遍,加上这两年她的老师李知远没有在各个比赛里看到过比林冕更有天赋的学生,继续参加下去,也不过是再拿一遍。
李知远又不是没有拿到国内钢琴比赛金奖的学生,他听江澹的话收下林冕又不是看在江澹的份上,而是林冕,让他这个五十多岁已经快没有野心的人,重燃了年轻时的野心。
为世界培养一位钢琴师,国籍来自华国的钢琴师。
而林冕,就是有这样天赋的小孩。
在李知远手下,林冕得到了很多帮助,同时她的琴技也得到了飞速提升。
在参加了几次国内青少年组的比赛拿到的成绩都远超第二名,也让李知远放下心来。
他就怕林冕许久没参赛再一次站到台上时会怯场。
可事实告诉他,并不会这样。
台上的林冕,光芒万丈,低头、抬头间,都无比耀眼。
于是李知远也不再让林冕参加比赛了,让她沉下心打磨。
选好曲,不断练习后,确保评委绝对会被打动后,李知远将录像发送。
不出他所料,林冕成为通过ETLG国际青少年钢琴比赛A组预赛的35人之一。
江澹得知以后,死乞白赖也要跟着去德意志,他还承包了两人的机油费和食宿,这让李知远很难拒绝。
而林冕才参加完升段赛,大脑正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毕竟大脑一直思考也是很累的。
所以在飞机头等舱里,面对一个劲儿想要聊天的江澹,林冕开始后悔,早知道就自己订票了,不和江澹一个航班。
林梅现在给她的零花钱非常多,区区头等舱她也可以自己出钱的,况且林冕不是一个物欲很高的人,要不是江澹订票,她坐经济舱也不觉得有什么,交通工具嘛,终极目标还是安全抵达目的地。
林冕眼神放空,任江澹在耳边嗡嗡嗡。
还是李知远看不下去,以老师的身份压着江澹安静。
林冕才迷迷糊糊睡着。
梦里,无数鸭子追在她后面吵,让她不胜其烦变出了一卷胶布,将这些鸭嘴全部用胶布粘住。
在粘到最后一只鸭子时,林冕醒了,飞机下降了。
一瞬间的失重感,伴随着心脏跳动的声音,让林冕意识到不是梦里。
睡一觉是有必要的。
她们从北城出发的时候是早上,到德意志以后还是早上。
要想适应时差只能晚上睡觉,这也是李知远带她提前来的原因。
而且订的回程机票也晚了几天,主要是提前来的时间可不是来德意志玩的,林冕还得练习,等比赛完以后再好好玩。
江澹也很给力,雇了翻译和他们一起,这行人可没谁会德语的。
订的酒店也是五星级的,林冕的房间里就有一架钢琴,方便她练习。
陈晓秋的房间就没有那么好了,林梅想着同行的人都是男的,不好照顾林冕,陈晓秋照顾林冕也好几年了,林梅很放心,也就自己出钱让陈晓秋也跟着来。
就这,也是林梅和江澹打很久电话以后才被江澹应下的,他是想承包所有费用的,而且他也确实很有对付长辈那一套。
至今林冕也不知道,在她面前那副德行的江澹怎么让林梅夸赞他的。
在练习、休整、躲江澹中,很快来到初赛时间。
虽然还不高,但林冕比例很好,穿什么裙子都是好看的。
可这次比赛在国外,林冕特意拿着零花钱订做了几条裙子。
而今天她穿的裙子,在一众外国青少年中别具一格。
带有珍珠光泽的象牙白丝绸面料上是深邃到如同宝石般的蓝色,可蓝色的深浅也是略有变化的,像是瓷釉晕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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