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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暴君心尖月(婉婉有仪)


自她去后,她虽然一次都不肯回到梦中相见自己,可是每个死寂的深夜,他独自一人躺在那张硕大的龙床上时,心脏处都会阵痛不止。每一晚都会想到她。
这样的疼,一疼就是一整夜。他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痛感。
当年,那个人说过的同样的话,还清清楚楚地浮现在他耳边:
“陛下!妾愿以死明志证公主清白!公主她的确就是陛下骨肉——”
是龙徽元年的正月,他的毕生挚爱和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而今天这个赵氏女,用了和她几乎一样的语气、一样的声音,说了同样的话。
梁立烜飞身从龙椅上下来,眨眼间便逼近了赵观柔的身前,他一把夺下赵观柔手中的银簪,狠狠抛向了远方。
“谁准你死的!”

簪子被掷出后,观柔猝不及防地抬起头再度和梁立烜对视了一眼。
刚才她一直是跪着说话的,虽然微抬着头,但是梁立烜独坐高台,她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望不到他的脸。然而此刻他离她如此之近。
她看出他的眼中有瞬间浓浓的惶恐之意,仿佛陷入了某种噩梦回忆之中,又好像真的是怕自己会羞愤之下自杀一般。
观柔心中的嘲弄之意更甚。
如今的她只是一个秀女而已,她拔下簪子假模假样说两句要以死明志的话,梁立烜都能这样的紧张,五年前她苦苦哀求他说出这话时,梁立烜可是连头都没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在他眼中,一个素不相识、只见了一面的秀女,都比当年的自己要重要些。
十几年的陪伴和情意,在他心里究竟又算得了什么呢?
帝王身上所用的并非是尊贵的龙涎香,而是另一种透着寒凉之气的松柏冷香,此刻正丝丝缕缕地环绕在观柔身边。他的身形高大,于是便打下一大片的阴影在她的面容上。
观柔错开了视线,俯首看着他衣袍上的银纹刺绣和玄色的锦靴,哽咽道:“求陛下恕罪……妾真的冤枉、妾真的没有见过旁人……”
皇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失态。
他不自在地抿了下唇,又回到了他的宝座之上,继续居高临下地看着蝼蚁一般的她。
方才夺她簪子的那一瞬间,他想到的只是自己的妻子。那一次他什么都没能做,所以这次这个赵氏女的话让他觉得仿佛是噩梦重回,又回到了见赵观柔最后一面的那天。
“你这张脸,生得倒是不错。”
梁立烜又阴恻恻地开了口。
观柔的反应看起来略有些迟钝,但是紧张不安中,声音都是颤抖的,倒也确实像是一个第一次见到天子的普通人。
“陛下……身体发肤,皆是父母恩、恩赐,妾能得幸以发肤之躯侍奉陛下,是陛下赐予的恩德。”
若是他的夫人,永远都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像是陌生人一般。
“想必把你选出来的人,背后也花了不少心思调教你吧。”
赵观柔就像听不懂他的暗示一样:“妾能伺候陛下,是陛下赏赐的恩惠。这些日子昌仪宫的嬷嬷们都有在教导妾宫规礼数,妾都有虚心一一受教的。”
“你们赵家的家主赵祀说,是你主动找到他要来当秀女的。”
观柔的手微微握紧了一下。
才几日的功夫,梁立烜竟然连她在江都的事情都查得差不多了。他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但眼下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将这句话点了出来,并未表露出任何他自己的态度,让人拿捏不准他的喜怒。
他在等赵观柔自己去跟他解释。
观柔叩首道:“叔祖以为,赵氏女才学浅陋,所以只敢略选出一二其中姿色尚可者来侍奉陛下。二则,妾之父母膝下无男儿,恐百年之后无人送养,妾私心所求,以为……以为……”
剩下的话她羞怯地没有说完,但是梁立烜足以听懂了。
赵氏女的意思是,若是她入选宫闱成了皇帝的姬妾,朝廷便会依照惯例下旨虚封她父母一个官职和诰命,这样的话就足够让她的父母到了晚年不会老无所依。
虽然是些不大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算计话,但是倒也符合她这样一个身份的考量。
梁立烜问她的这些话,她回答的都没有纰漏,神情模样完全相似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可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是失望了下来。
难道,真的不是她么?
转瞬之间,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随手将桌案上的一只笔和两张宣纸扔到了观柔面前,又从堆积得如小山一般的奏折中随意取出一本扔到了赵观柔的面前。
“把这上面的字原封不动抄一遍送来。动作快点。”
观柔装作懵懂无知地提起笔,跪在地上摆正了纸张就要写字,但她心中知晓梁立烜这是在试探自己。
字迹,也是辨别一个人的重要手段。
她同梁立烜青梅竹马地长大,她一开始学会写字时,也是梁立烜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亲自教会的,所以梁立烜比谁都更熟悉她的字迹,而且她的笔锋之间也带着梁立烜的影子,利落凌厉,并不像世俗之人印象中那些柔婉造作的簪花小楷。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应了个“是”字,然后就将那张奏章翻开了一页,认认真真地誊抄了起来。
入眼的第一页写着:“龙徽六年五月癸未臣韩千年叩问陛下龙体圣安。”
观柔是熟识韩千年的,那一年长安留守柴子奇被卸了甲投入大狱之中,就是韩千年奉梁立烜之命去干的差事。
她很快抄下第一页的字,手中的笔并未有过半分的颤抖,然后就翻到了内页去。
按理来说,女子,尤其是后宫女子,是不能插手政务的,更不用提去翻看皇帝的政务文书。但是这是梁立烜自己扔给她让她抄的,她就不能不看,也犯不着由她来规劝皇帝这不合规矩云云。
皇帝自己就是最大的规矩,谁都管不了他。
但是观柔很快便愣了下来。
内页写着这样的话:
“臣伏以为,柴子奇……”
梁立烜是一时不察,将心腹韩千年上给他的秘密文书扔给了赵观柔看见了。
赵观柔死死咬住唇才压制住了自己的失态。
原来竟然是这样!
那晚柴子奇醉得厉害,被人抬回去之后口中叫着女君二字,果真是让皇帝安插来监视他的眼线们知道了。
就是为了柴子奇的这三两句醉话,就是因为他说了“女君”两个字,梁立烜便在心中断定他们俩人鬼情未了,柴子奇肯定还与她有私,所以急不可待地将柴子奇那几日之内周围出现过的所有人都排查了一遍。
这一查,自然就很容易查到赵观柔。毕竟她的脸实在是让人忽视不了。这张脸的出现,就是最大的异常。
梁立烜到最后也拿不出证据说柴子奇就是亲眼看见过她,但这并不要紧,因为他直接就将自己绑了过来亲自审问了。
她死了。可他从未想过为她报仇、查出她的真正死因,反而一门心思揪着那点无中生有的破事不放,慷慨地付出了大量的精力和人力物力,这样大的动静,一定要闹到他的所有臣下都知道自己是个不贞的、背叛了丈夫的荡妇,他才肯安心。
这个人,真是凉薄得让人遍体生寒。
赵观柔告诉自己,她不该在乎这些。
于是她提笔逐字逐句将韩千年的这些话一一抄录了下来。
梁立烜冷漠地俯视着她的动作,他是在观柔抄了一半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的,当即喝了一声让她停下。
观柔便乖顺地停住了手中的笔,将抄了一半的纸张递到梁立烜面前请他过目。
皇帝确实没想到自己刚才随手丢给赵观柔的东西竟然是韩千年上给自己的密报。
他有过转瞬即逝的不悦。这东西并不是什么机要的密报,所以韩千年就夹在平常的奏表中呈了上来,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让这赵氏女给看见了。
但梁立烜并未过多的理会这种不悦的情绪。他看着赵氏女所抄录在纸上的字迹,心口越发冷了下来。
不像她,真的不像她写出来的字。
一点她的影子都没有。
赵女的字迹看上去笨拙许多,写得也稍显小气扭捏,看上去就不是经常写字之人的手笔。
从前赵观柔跟随在他身边,经常代他处理一些机要军报文件,她习惯了在这个世道上如从政的男子一般批复政务文书,下笔时雷厉风行,外人根本不敢相信能写出这样字迹的人竟然会是他的夫人。
梁立烜难掩眸中的失望。
真的不是她么?
人的字迹笔锋,也是骗不了旁人的。
他再度看向那个赵女,拼命地想从她身上找出几丝相像观柔的地方,一如他当年拼命地想要找出东月相似自己的证据。
然而看了许久,他最终只是疲倦地抬了下手,吩咐心腹将她送回去,便没再和她说过一句话了。

赵氏女离开后,梁立烜独自一人来到了合璧殿。
若说当今邺宫之内旁人轻易不能随意踏足的地方,大中殿是头一位,那么合璧殿就是第二位。
自五年前那场烧得照亮了半边黑夜的大火熄灭后,曾经的合璧殿便成为了一片弥漫着黑灰的废墟。
邺帝梁立烜在半年后命人重新修合璧殿,——但是这种修倒更像是在做法,邺帝命人以昂贵的琉璃瓦搭建宝殿的屋檐,整个合璧殿同寻常的宫苑是不一样的,它像是一只倒扣过来的大碗,牢牢遮蔽住了合璧殿上空的所有光亮,将整个合璧殿都死死盖了起来,像是在镇压什么东西似的。
从外面远远地望一眼过去,简直像是一口巨大的棺椁,散发着阴森阴森的气息。
关于合璧殿的传说,早些年宫里是很长时间都没停过的,各种鬼神之说更是传了又传。
宫人私下都传着说,那里头葬着邺帝原配赵夫人的尸骨,赵夫人的魂魄一直都被压在那下面,是邺帝不允她自由。
他们说,赵夫人的怨气极重,因为她陪伴了邺帝多年,最后皇帝大业已成,却嫌弃赵夫人青春不再、容颜老去,于是便抛弃了跟随自己多年的结发妻子,转而迎娶了旁人,赵夫人的冤魂日日都在合璧殿里头飘荡着,亲眼看着邺帝和他的郭皇后是如何恩爱的。
至于放那把火的人,也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赵夫人知道邺帝没有册封自己为皇后,心灰意冷之下,故意在郭皇后入宫那日纵火自焚,就是存心不想让郭皇后心里舒服的。
又说是魏淑妃、乔贤妃或是吕婕妤她们的宫人干的,因为她们从前做幽州侯妾室时,便与赵夫人不睦。
或说是郭家的人干的,是郭太后,又或者是郭皇后,毕竟郭太后这个婆母以前就对久未生养的那个儿媳赵氏十分不满意,只有赵氏死了,郭家的女子才能入宫做堂堂正正的皇后。
再后来,薛贵妃薛兰信承了盛宠,成了邺宫的第一宠妃,无限风光荣华。竟然也在那些人的嘴里传出了是薛贵妃害死的赵夫人。世人的眼里,从前跟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奴婢,在主子死后却爬上了男主人的床,料想也是心机颇深的女子。
除此之外的种种说法更是数不胜数。
但是龙徽元年的冬日里,梁立烜暴怒之下杖杀了一百多个乱传闲话的宫人内监,据说血水流在长街上面,冲了半夜才冲干净。
自那之后,满宫哗然,再也无人敢在明面上提合璧殿半个字。
加之后来的宫人多有从外面才选进宫的,对从前的旧事并不十分清楚,于是这两三年来渐渐地就没人说了,更是连私下里同自己的同伴表示好奇的小宫娥们都没有了。
合璧殿外有上百名邺帝的心腹亲卫守卫在此。
梁立烜命人重新修建的合璧殿是没有窗户的,不仅没有窗,连大门都没有。
要进入内里,靠的是梁立烜当年命匠人们修的一条地道。
而地道的入口则在大中殿梁立烜寝居之内。
步入地道后梁立烜便觉得一阵寒气涌来。地下常年阴冷,这倒也是常事。
因为不见天光,地道的两旁每隔几步就立着一盏高高的烛台,上面错落放置着四五盏特制的粗壮蜡烛,一支就可以燃烧至少二十日。
除了这些蜡烛外,地道内部也镶嵌了不少的夜明珠充作照明之用,唯有这样,才能给这本该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空间带来光亮。
梁立烜走得很快,约莫半刻钟后,他便通过这一段地道来到了合璧殿内。
合璧殿内放置着的烛台、夜明珠等物更是数不胜数,将整个黑暗的大殿照得有如白昼降临一般,但是即便不再黑暗,内里却依然给人一股极浓的阴寒森冷之气,实在是不像是有人气的地方。
——因为这里面几乎挂满了招魂的经幡,在死寂的宝殿内,随着烛火燃烧溢出的点点烟气若有若无地飘动着。
梁立烜熟视无睹,径直走向了大殿这中间的台前。
这里供奉着殿内最大的一盏烛火和写满了符咒的经幡。
那面经幡血一般的朱红色,看得人毛骨悚然。
是用梁立烜的心头血染就的。
而至于那盏烛台,传说是用南海鲛人的鲛油所制,可以千年不灭。
这是当年梁立烜身边的一个老谋士献给他的孤方术法,据说可以留住亡者的灵魂不灭,让逝者永远陪伴在自己身边。
他虔诚地在那面经幡前跪了下来,几近哀求地望着幡上的道道符咒。
“观柔,刘天极和我说,只要这鲛烛不灭,你便永远不会离开。”
“我知道你的魂魄一定还未散去,你这样爱东月,便是……便是心中不再有我了,你也不会舍不得东月的,对不对?”
“我一直想着带东月来看你,又怕她年纪小,见了这些会害怕,所以总想等她大一些再说。”
“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有好好照顾我们的女儿,我真的很爱东月,也很想你。”
在除了东月之外的人面前,他几乎从未有过一次性说这么多话的时候。即便是面对着东月,他也只是作为一个父亲去保护和呵护她,并不会向女儿倾泻这些颓废的、负面的消极情绪。
自她去后,凡百上千的大小事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也无人可去诉苦。
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偶尔暴露出自己心底最柔软脆弱的地方,字字泣血地诉说着对她的思念和自己的万般悔恨,苦苦哀求她能再度回到自己的身边——哪怕只是梦中见自己一面,让他在短暂的虚妄梦境里和她说上几句话,抱一抱她,也是好的。
“你不知道东月生得有多可爱漂亮,她越长越像你了。观柔,谢谢你,给我生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儿,要不是还有她在我身边,我真不知这些年的时光里,我是怎么熬下来的。”
“近来,我开始教她认字写字了。我若说她比你当年要聪明得多了,不知你心中会不会生气呢。”
絮絮地说了许多东月近来的事情,梁立烜微微停顿了下,还是说起了他今日见到的那个赵氏女。
“观柔,我……我今日做了件对不起你的事情。是我喝醉了酒,又吃了太多的丹药,希冀着可以在醉梦幻境中见到你一面。可是……”
“我见了江都赵氏的一个女子,她实在太像你,我一时没认出来,便……便抱了她一下。但是就那一下,是隔着衣裳的!后来我发现我认错了人,就赶紧放开了她了。观柔,我真的没想、没想碰她半下。”
“因为她像你,我心里总祈盼着她就是你。会不会是你回来了,只是心中怨着我,所以不愿与我相认?可是我试探她多次,除了那张脸和声音之外,又实在找不出她其他像你的地方。”
以前,这些话他大约不会说出来的。但是曾经他们一路走到了夫妻情薄疏离的可笑地步,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缺乏对彼此的坦诚和沟通交流。
到了婚姻最后的阶段,除了日常的公务事宜,他们各自堵着一口傲气,都不愿再向彼此谈及其他的事情了。
其实梁立烜是有很多的话想和她说的,但是她心里憋着气,他也不愿俯下身去哄,更加傲慢,以至于那些许多许多的话,这辈子都注定无法再亲自告诉她了。
有些事,只要说开了,根本没有那么多可怕的恶果。
假如当年他对她多几分温柔和耐心,假如他当年不再那般骄矜自负,他可以主动告诉她,他不喜欢魏氏、不喜欢乔氏更不喜欢吕氏,他也从未碰过她们,他从来都只属于她一个人,——那么很多事情,后来会不会都不一样了?
“观柔,你究竟在哪里?求求你,回来好不好?回到我身边,我会用我一生来向你恕罪。”
说完这句话后,梁立烜敏锐地注意到面前的那盏鲛烛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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