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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婚嫁手册(香草芋圆)


凌凤池抿了口茶,道:“初入仕第一日,过于谨慎了些。怕满地散开的卷轴涉及东宫机密,被我看到不好。因此避开。”
“小天子那年才三岁,东宫有什么机密?”满地散开的都是她给小天子准备的描红卷。
“后来才知道。”
后来,等两人稍微熟识,凌凤池了解了东宫状况,再看到她一人捧着大摞书卷便会接去手里。
但这次谈不上顺遂的第一次见面,“心高气傲的渤海凌氏子”给章晗玉留下深刻印象。之后开始的同僚日子,她起先对凌凤池不冷不热的。
但凌凤池每次在东宫见面都主动走近寒暄,着实让她惊讶。
她的冷淡态度并未逼退对方的主动接近。
而对方又不是个自来熟的性情,对东宫其他同僚有的疏远,有的客气,分明极有主见。
对她一人的主动接近,叫她觉得莫名其妙。
干爹吕钟不知从何处听说消息,特意把她招去,叮嘱说,凌凤池有意和你交好,你冷着他作甚?热络起来啊!此子非池中物,跟他交好,多多刺探此人弱点性情,日后有大用!
第二日再见面,她主动过去行礼,浅笑道声:“凌少傅”。
想起这段几乎被遗忘的旧事,再看看眼前人,章晗玉突然起了点追根究底的心思。
“说说看,凌相。初入东宫那阵,你对我热乎什么?我可没给你好脸色。”
凌凤池对那段记忆很清晰。
初入东宫的那个秋天,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每天都踏着金色秋阳走入宫殿。
穿着浅青色官袍的蹁跹身影,时而出现在白玉台阶上,时而在拱桥流水处驻足,举手投足自带清贵文气,不笑时令人觉得难以靠近。很多人偷偷注视,很少人敢上前打扰。
凌凤池是那个总是主动上前的。
冷淡么?或许起初有些。他不甚在意。
人之相处,贵在长久。日积月累的相处,而心意自现。
“慕名已久。相见第一面,我便生出和你交往亲近之心。”
多年之后,凌凤池回想起最初相识,坦然承认。“我愿接近为友的的人不多,不想错过。”
章晗玉故意说:“但后来我和你亲近,是被义父叮嘱,想在近处拿住你的弱点。你知道么?”
“是么?”凌凤池抿了口茶,道:“如此说来,该谢谢他。”
既然说起了吕钟,凌凤池顺带提一句他的近况。
“姚相手书提起,吕钟在京城判了秋后问斩。你若想见他最后一面,中秋节后即刻启程,或许还来得及。”
章晗玉:“哦……多谢告知。”
对这位即将问斩的义父,她显然压根没剩下多少父女之请,也没打算赶回京见最后一面。
敷衍的一句“多谢告知”后就没了下文。
庭院安静下去。
有一段时间,谁也没开口,耳边只有风声。
凌凤池取过一只甜梨,沉心定气地削皮。
于是耳边除了秋风声,又多了果皮落地的细微声响。他把削好的整只梨放去对面。
章晗玉咔嚓咔嚓地啃梨,率先打破寂静。
“一晃多年,原来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实在是一段不浅的缘分。兜兜转转,在千里之外的巴蜀把话说开,心结尽去,于你于我都是好事……好聚好散罢,凌相。”
凌凤池手中削皮的动作一停。
小刀割到了食指,鲜血滴落去地上。章晗玉急忙起身四处找纱布。
凌凤池道的目光略过伤口,落在给自己裹伤的纤长的手上。“何必非要合离不可?”
“你对成婚当日有心结,我们可以广邀宾客,再拜一次堂,圆了你的遗憾。”
“看。”章晗玉边裹伤边道:“就如之前所说的,我不想做什么,总有人逼着。我想做什么,总有人挡着。”
“进一步退两步,诸事难成。就连发自心底爱慕我的凌相,一边告诫我立身不稳,一边也要挡着我。”
凌凤池道:“一生能有几次结发?岂能轻易合离?讲讲道理,晗玉。”
“我向来不讲道理。似乎也不是头一回跟你说这句了?这桩婚事功利掺杂,起因不正,我想合离。凌相点个头,凌家同意放妻,中秋节后我便随你回京。”
“若连爱慕我的凌相也不肯点头让我一回……”
章晗玉轻轻地笑了声,“可知我就是水中浮纸的命。这辈子只能随便地过,做不了讲究人。”
一直到包扎好伤口,血流渐止,凌凤池起身告辞,始终未应答。
章晗玉叫住了他,从一摞蒸得奇形怪状的蒸饼里拣出两个稍微圆点的,一个递过去,一个留给自己。
“这摞饼出笼样子不好看,不能送出去做节礼,被筛下来了,味道其实并不差。带回你的松涛院尝尝看。明日过中秋。”
这天晚上,凌凤池打开窗,对着天幕一轮近圆的月色仰看良久。
直到入夜,才在轰鸣的瀑布声里闭眼寐了片刻。
他做了个不算太好的梦。
梦里带血腥气。
母亲的灵柩刚刚出殡,父亲领着他去后院,告诉他:“今日清理你母亲的遗物,你需在场。”
他跟随在父亲背后。
父亲的身影曾经显得很高大,但后来在他眼里逐渐萎缩。今夜的梦里,他自己还是个十岁孩童,但父亲走在前方的身影,也只是个影子而已。
院门打开,满院死物。
鸟儿,猫儿,狗儿,游鱼。这些小生灵陪伴着后院的母亲,在她临终前的日子里带给她慰藉。后院总是热热闹闹的,猫儿扑鸟又抓鱼,长毛短腿的拂秣狗四处追逐圆滚滚的白猫儿,猫儿一溜烟窜上了树,喵喵叫个不止。
母亲在屋里病榻上看到了,便会笑喊他,“池儿,上树把狸奴抱下来。”
去后院的路上他便猜到母亲遗下的满院活物都保不住。
锦鲤被一条条打捞上岸,扔去地上,扭动弹跳着不动了。鹦鹉套上布袋,一只只地摔死。
长毛短腿的拂秣狗是父亲最不喜的的一只,被乱棍打得脑浆迸裂,血流满地。
最后轮到白猫儿时,猫儿泪汪汪的眼睛正对着他,喵喵叫个不住。这是他最喜爱的小生灵,他上树把它抱下来十几次。每次猫儿也都在他怀里娇娇地叫唤。
默看至今,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求情,“父亲,狗已打死了,猫儿留下罢。父亲不想养,扔去街上便是。”
多年前真实发生这一幕当时,父亲拒绝了他,白猫儿也被当场乱棍打死,凄厉的叫声在院子里外回荡。
但今夜他的梦中,父亲萎缩成一道不起眼的细影,缩去角落里。他在梦里想,留下白猫儿。猫儿便越过前方的影子,轻盈地几个跳跃,跳来他的怀中。
他抚摸着白猫儿柔软的长毛,在梦中自言自语,“我要留下它。我可以留下它。”
梦中的白猫儿忽地变成了女郎。
鼻下传来熟悉的气息。仿佛白栀子的香气混合了水汽,又比真正的栀子香淡许多,融在夜色的婚帐里,他闭眼也知道自己拥抱的是谁。
他爱慕多年的意中人,明媒正娶迎进家门的夫人。
他拥抱着柔软诱人的身体,在梦里自言自语,“我也可以留下她。”
凌凤池在深夜里醒来。
窗外一轮清月升在天顶,子时已过,算中秋当日了。
梦境里自语的那一句“我也可以留下她”,明明白白昭示了此刻心底最真实的渴望。
他早不是当年无力阻止的孩童。
只要他想,有的是办法留下她。
凌长泰半夜被当值的亲卫喊醒,小跑过来窗下:
“阿郎,深夜起身,可是有急事吩咐?”
凌凤池思忖着,缓缓问:“之前拦她下山,从刺史府调的五百兵,回去驻地了?”
凌长泰道:“驻扎在府城郊外,随时可以再调。阿郎,可要卑职连夜调兵驻守山脚?”
他屏息静气等候下令,却什么也未等到。
凌凤池站在敞开的西窗边,仰视轰隆隆的瀑布上方,一轮圆月高悬天幕,缓慢移动。
圆月清辉映照之下,他钟情的女郎,正在不远处的山院主屋酣睡。
“凌相,你把我宠坏了。”
“现在我也想和你一样了。”
“想寻到立身之根本,不会动摇,心志坚定。不想再做涛涛江水当中的浮纸。”
“凌相这般的人物,在我心中,是认识之初便高悬天幕的明月。”
凌凤池无言仰头,注视头顶圆月洒下的清辉。
明月?人间只有一轮明月。哪有其他的明月。
为留下她而生出的心底种种晦暗想法,晗玉,你若知道,可还觉得我是高悬天幕的明月?可还会觉得,能与我并肩,你不后悔?
“若连爱慕我的凌相也不肯点头让我一回……可见我就是水中浮纸的命。这辈子只能随便地过,做不了讲究人。”
向来狡黠如狐的女郎,真真假假的言语里,他终于摸到她九分的真实心意了。
她挑挑拣拣,抛弃了义父,安置了傅母,最后选了世上她最能信得过的人,仿佛隆冬大雪里冻僵的小狐狸,试探着伸出爪子,向他寻求温暖和肯定。
但她在大雪里冻得太久了。失去了对温度的感知。伸手跟他讨要的头一样东西,灼伤了他。
凌凤池在夜色下低声叹息:“晗玉。”

出锅时,正是中秋当晚夜色降临,山院掌灯,所有灯火点亮的时刻。
章晗玉把胖嘟嘟的小羊饼吃了一半,被撑得不轻,摆弄剩下的一半蒸饼:
“小羊饼味道甚好,就是面团用的太多了罢?个头抵得上两个普通蒸饼,馅料也不要钱似的往里塞。凌相,你这是要撑死我。”
凌凤池今晚赴宴很安静。中秋夜几桌宴席上的欢声笑语,似乎并不能左右他的心绪。
他在欢笑中微笑,满座举杯敬月时亦举杯,喝完酒放下空杯,却又是那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章晗玉抱怨小羊饼,他听到耳中,从沉思中醒神过来,接过剩下一半的小羊饼碟。
“吃不下便放着,不必勉强。”
章晗玉饮了两杯酒,把满腹的蒸饼往下压了压,却瞥见凌凤池带思忖神色,想一阵,把小羊饼撕下一小块,放入嘴里吃了。
她啼笑皆非,怎么连吃剩的蒸饼都进嘴了?
虽说山中崇尚野趣自然,这也太不讲究了。
“大过节的,想什么呢。”章晗玉半真半假地笑问:“可是公务事烦心了?想回京城了?过完节赶紧回去。”
凌凤池从思绪中抽回,平淡答了句:“无关公务,今日专心过节”。
凌长泰自从入席便如临大敌。
昨夜虽然未等来阿郎的下令,但问起刺史府调兵的意图明显。主母和阿郎僵持不下,阿郎显然起了动用武力强行带走之心。
谁知道面前看似温情脉脉的中秋宴吃喝到半途,阿郎会不会突然下令,抓了主母,押解了阮氏姐弟,明日直接回京去?
看一眼正跟阮惊春热闹喝酒,笑称“不打不相识”的弟兄们;又看一眼忙活了大半日做出整桌席面、刚刚擦着汗坐下的阮惜罗。
凌长泰嘴里的蒸饼都吃不下了……
阿郎和主母之间的气氛尚可,正在互相敬酒。即便是鸿门宴,也还未到摔杯的时刻。
两人闲谈起京城凌家的婚院。
“后院那些花苗长得如何了?”章晗玉问。
凌凤池简略提起,花苗分圃栽种,长势喜人。
“你有阵子不见后院花苗了。中秋后随我回京看看,和夏日里的景象大不同。”
一个说得随意,一个答得更随意。“好啊。”
章晗玉这声应答,不止竖着耳朵从头听到尾的凌长泰唰一下转来目光,就连身边坐着的惜罗也停下吃喝,屏息静气听下句。
“我也想看看后院花苗长得如何了。”章晗玉从袖中取出一张字纸,往凌凤池方向推了推。
“把这张签署了。中秋节后启程,我随你一同回京。”
凌长泰拽长了脖子打量阿郎手里的字纸。
头一行的字体最大,端正楷书,三个大字明晃晃落入眼底:
《放妻书》
凌长泰脸色当即一变。来了!
鸿门宴!
今日这中秋宴,原来不止阿郎起了调兵心思,主母也有打算,原来是一场双方都给对方准备的鸿门宴!
凌长泰这边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呼吸惊扰了鸿门宴的走向,但两位当事人似乎都不觉得。
依旧接着话头,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说。
又提起后院的小莲塘。
“春夏那阵荷叶被摘得太多,花和莲蓬结出的都少,盛夏景观不甚美。”
凌凤池饮了杯酒,叮嘱:“明年春夏莫要再摘荷叶遮阳了。”
章晗玉漫应一声:“嗯。”
至于这短短一声“嗯”里头的含义,是明年春夏再不摘荷叶了,还是再不去凌家了,谁也没追究。
章晗玉问起:婚院都收拾过了?里头的物件可是全清理出去了?可有剩下些什么。
凌凤池道:“案几文墨,床被箱笼,原封不动。”
章晗玉又应了声“嗯”。
天色彻底黑下去了。凌家护卫们把各处灯笼点得通亮。凌凤池看一眼升上天幕的明亮圆月,举杯敬酒。
“晗玉,这是你我成婚后第一个中秋佳节。以美酒相敬夫人。”
章晗玉噙着浅笑起身。刚才那张契书未签署,他们自然还是夫妇。
“婚后第一个中秋佳节,敬夫君。”
两人在月色下同时饮尽美酒,互相露出杯底。
凌长泰呼吸都停滞了。
蹬视面前互相露出的两只空杯,他的耳边几乎想起嗡嗡的鸣响。鸿门宴,摔杯为号……
也不知哪边的酒杯先摔响?
阿郎事先未和他说清楚,摔了杯,他该如何反应?
主母若抢先摔了杯,他定要扑过去护住阿郎……
“大过节的,凌长泰你干什么呢?”
身后忽地被人一扯,惜罗狐疑得盯他,“眼珠子都快脱眶了。瞪着空酒杯干嘛?又没短缺了你的酒。”
凌长泰闷头喝酒。
疑似鸿门宴的中秋宴席还在继续。谁也没摔杯。
凌凤池给两人的空杯里添满新酒,顺着话头淡淡地问:“今夜我们还算是夫妻?”
章晗玉瞥了眼原封不动被折起放去边角的放妻书。
“当然。”
借着五六分酒意,她凑近过去,压低嗓音说悄悄话。
“跟凌相说个笑话。昨夜……我差点收拾包袱跑了。半夜想喊惜罗,可惜啊,惜罗昨天做蒸饼累了,夜里睡得沉,没喊醒。”
她遗憾地一摊手:“我只好放下包袱又去睡。”
惜罗坐在身边听到七分,震惊地眼睛都睁大了。
“主家说真的?”
章晗玉敲惜罗的额头,“听不出么?开玩笑的。”又夹起一筷新出蒸笼的桂花富贵糕去凌风池碗里。
“昨天害凌相削梨割到手,委屈了。吃块甜糕,甜嘴暖心。”
这番分不清真假的说笑落在凌凤池耳里,他并未追问,掂起桂花甜糕,慢慢地吃了。
吃完道:“巧得很。昨夜我也差点调兵堵住下山路。”
端午前夜,阉党贼首吕钟采用金蝉脱壳之计,以端午宫宴的噱头吸引众人注意,险些逃脱。
“我半夜睡醒,想起这个典故,又想起今晚的中秋宴,担心有人学吕钟。”
说到半途,章晗玉喝酒的动作便停下了。听完又夹一块甜糕,云淡风轻地递去凌凤池盘里。
“凌相也在开玩笑呢?”
凌凤池平心静气地吃甜糕。
章晗玉摆弄着腰间的白玉牌:“我是随口一提的玩笑话。”
凌凤池道:“我也只是想一想。”
两人互敬一杯酒后就没有再对话下去。安静的气氛渐渐显出压抑。
凌长泰才放下的心又高高揪起。
嘴里的鲜肉蒸饼都咽不下去了。
今晚到底还能不能安稳吃完这顿中秋宴了?阿郎,主母,给个准信!
这顿氛围略有些奇异的中秋宴,终于还算融洽地进行到末尾。
月上中天,清光洒满大地山峦。
凌凤池起身道:“酒足饭饱,中秋尽兴。散了罢。”
惊春没吃够。在他看来,宴席正吃到兴致高昂时戛然而止。
惊春嘀嘀咕咕地抱怨:“我还没吃饱……”惜罗拿一块蒸饼没好气地塞进他嘴里,“就惦记着吃,吃你的去。”
宴席中途主家拿出一张不知什么契书,凌凤池打开看一眼便放去旁边。自从契书出现之后,凌长泰那厮的脸色就不对了。
惜罗连宴席都没吃好,全程紧盯凌长泰,生怕这厮突然暴起,给主家来个鸿门宴……她得赶紧喊阿弟救人。
还好宴席有惊无险地结束。
但那契书明显是重要之物。
没看到凌相散了宴席之后,握那张契书,回看主家一眼。主家当即跟去了松涛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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