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被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但立刻又理直气壮起来,嬉皮笑脸地凑得更近,“朕错了,朕错了还不行吗?朕这不是,不是没你厉害嘛!那些老头子说话拐弯抹角,一个折子能写几千字,核心意思就一句要钱,看得朕眼晕脑胀。还是你厉害,一眼就能看出关键词,朱笔一挥,又快又准!”
他拉着她的衣袖晃了晃,带上了点耍赖的意味:“好凤遥,你就帮帮朕这一回?就这一摞!批完了,朕带你去西苑试新到的弗朗机小火炮,比火铳带劲多了!保证好玩!”
“不帮。”李凤遥斩钉截铁地拒绝,重新靠回软垫上,闭上眼睛,摆出一副本宫已睡熟勿扰的姿态,“君无戏言。说好了半个月就是半个月。陛下自己应的,含着泪也得批完。”
“凤遥……皇后……好娘子……”朱厚照开始软磨硬泡。
“青词,”李凤遥闭着眼吩咐,“本宫乏了,要小憩片刻。替本宫送送陛下。”
青词忍着笑,上前一步,对着朱厚照行了个礼:“陛下,请——”
朱厚照看着铁了心要摆烂的李凤遥,又看看那堆他实在头疼的奏疏,最终悻悻然地站起身,嘟囔道:“……批就批!有什么难的!朕这就去给他们都写个‘滚’字!”
说完,气哼哼地转身,又带着那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走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李凤遥才缓缓睁开眼,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她伸出正在风干的指甲,对着阳光细细欣赏。
嗯,这颜色,真是越看越满意。
第71章 选秀
朱厚照那带着点委屈和不服气的脚步声刚一远去,坤宁宫内那根无形的弦似乎便松弛了下来。一直垂眸侍立在侧的闻溪这才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绕到李凤遥身后,伸出那双修长而力道恰到好处的手,为她轻轻按揉起肩颈。
他如今权势煊赫,身为司礼监秉
笔太监兼东厂提督,爪牙遍布朝野,但在李凤遥面前,却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温润体贴的模样,只是眉眼间沉淀的威仪与掌控力,已非昔日小内侍可比。
“娘娘方才真是好定力。”闻溪的声音轻柔,带着笑意,“陛下那般央求,您竟真忍心拒绝了。”
李凤遥舒服地喟叹一声,放松身体享受着他的服务,懒洋洋道:“不然呢?总不能一直惯着他。也该让他知道,那堆奏疏看着就令人头疼,不是那么容易批的。”她顿了顿,哼了一声,“省得他总觉得本宫处理起来轻松写意。”
闻溪手法娴熟,指尖温热,力道透过丝绸衣衫渗入肌肤,驱散了些许疲乏。他微微俯身,带着几分亲昵与禀报正事交织的微妙语气。
“娘娘说的是。不过……陛下这几日被政务缠住,倒是让外朝有些人,又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哦?”李凤遥依旧闭着眼,语气却微微上扬,“又琢磨什么幺蛾子了?”
闻溪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峭:“东厂的人报上来,有几个言官和礼部的老学究私下串联,正准备联名上奏。”
“所为何事?”
“以……陛下登基多年,至今无子,国本空虚为由,”闻溪顿了顿,清晰地吐出后面几个字,“奏请陛下,重开选秀,广纳淑女,以充后宫,延绵皇嗣。”
李凤遥睁开眼,刚才那点慵懒瞬间被冷笑取代:“呵!真是锲而不舍啊!”
她坐直了身子,闻溪适时地停下按摩,为她斟上一杯温茶。
李凤遥接过茶盏,却没喝,脸上尽是嘲讽:“陛下自己都不往后宫跑,他们倒比陛下还着急。养着现在这一宫的女人,每年脂粉钱,衣裳料子,月例银子就是一大笔开销,合着不是花他们家的钱,不心疼是吧?”
她越说越觉得离谱:“美人不要钱养啊?锦衣玉食供着,仆从如云伺候着,哪一样不是真金白银?国库刚丰盈点儿,他们就想着法儿地帮陛下败家?有这闲钱,多造几门火炮,多修几条官道,哪个不比塞一堆女人进宫强?”
闻溪安静地听着,唇角含着了然的笑。他知道,皇后生气从来不是因为嫉妒,而是纯粹觉得浪费,且麻烦。
“娘娘息怒。”他轻声劝慰,“那些迂腐之人,脑子里除了皇嗣祖制,也装不下别的了。他们未必真关心陛下子嗣,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塞自己人进来,或是搏个直言进谏的名声罢了。”
“本宫当然知道。”李凤遥没好气地放下茶盏,“一个个算盘打得响,当本宫听不见么?”
她沉吟片刻,忽然问道:“杨廷和什么态度?这事他知不知道?”
闻溪回道:“杨阁老似乎尚未表态。据报,那些人也曾试图探过首辅的口风,但杨阁老只以‘陛下家事,非外臣可妄议’搪塞了过去,未曾明确支持。”
李凤遥冷哼一声:“他倒是学乖了。”经历过几次敲打,杨廷和显然已经明白,在皇后面前,有些红线不能碰。
“那娘娘,此事……”闻溪请示道,东厂的缇骑早已摩拳擦掌,只等娘娘一声令下,就能让那些聒噪的言官知道厉害。
李凤遥却摆了摆手,重新懒洋洋地靠回软垫,伸出那只画了一半牡丹花的手仔细端详。
“急什么?折子不是还没递上来吗?”她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让他们写。等他们费尽心思把折子写好,递到御前再说。”
她想象了一下朱厚照看到选秀奏疏时那副头大如斗,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
“到时候,都不用本宫出手,陛下自己就能跳起来把他们骂回去。”他更怕因为这事,她要闹腾呢,如今后宫女人明显知道谁才是金大腿,想尽办法讨她开心。
“咱们陛下,最烦的就是别人逼他做他不乐意的事了,尤其是这种事。”
“那奴婢就让下面的人先盯着?”闻溪确认道。
“盯着就行。顺便,”李凤遥补充道,“把带头串联的那几个人的名字,家里几口人,田产多少,门生故旧都有谁,平时和哪些藩王、勋贵走得近,都给本宫查清楚了。等他们的折子被陛下驳回来,本宫再挨个找他们算账。”
他们哪是选秀,不就是想让她失宠,再给她泼脏水,然后让她失权。
想给她添堵?还想浪费她的钱?
那就得做好被秋后算账的准备。
“是,奴婢明白。”闻溪躬身应下,东厂的手段,可是很久没在这些自命清高的文官身上用了。
李凤遥满意地点点头,再次将注意力放回自己的指甲上,仿佛刚才谈论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江西南昌,宁王府。
雕梁画栋的殿宇深处,熏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凝滞的压抑。宁王朱宸濠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一株虬枝盘扎的老松,眼神阴鸷,手中紧紧攥着一份从京城快马送来的密报。
密报上详细记述了近日京中市井的繁荣景象,百姓对皇后感念的言论,以及内阁首辅杨廷和对于选秀之议模棱两可的态度。
“啪!”朱宸濠猛地将密报拍在紫檀木案上,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侍立一旁的谋士,宦官们吓得浑身一颤,愈发屏息凝神。
“妖后!祸国妖后!”朱宸濠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低沉却饱含着暴怒,“我朱明天下,何时轮到一个妇人指手画脚!牝鸡司晨,惟家之索!老祖宗的话,都忘干净了吗?!”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心腹们:“看看!这三年,她都做了些什么?提拔贱商,任用阉奴,与民争利!如今倒好,连杨廷和那老狐狸都学会了看人脸色,缄口不言!这朝堂,还是我大明的朝堂吗?简直成了她李凤遥的一言堂!”
谋士李士实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王爷息怒。皇后虽行事乖张,然不可否认,其人所行之政,于国库充盈、百姓温饱,确有其效。如今民间誉之者众。”
“效?”朱宸濠嗤笑一声,满是讥讽,“与民争利之效?败坏纲常之效?是!她是让那些泥腿子吃饱了饭,可代价是什么?是我朱家宗室的体面!是士农工商的秩序!是千百年的祖宗法度!她用铜臭玷污了朝堂,用诡计蒙蔽了圣听!”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自己才是大明江山的守护者:“陛下呢?咱们的陛下如今眼里只有豹房里的奇技淫巧,只有西苑的火炮战车!被一个妇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而不自知!甚至……甚至可能早已被软禁深宫,失了自由!否则何以三年不选秀,不纳妃,至今膝下无子?这难道不反常吗?!”
另一心腹眼中精光一现,接口道:“王爷明鉴!无子乃国本之大空悬。皇后把持后宫,独宠专房,却至今无出,岂非反常?其中必有蹊跷!或许……正是她为了永掌权柄,而故意为之!”
这话如同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朱宸濠心中所有的野望和正义感。他猛地挺直脊背,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愤怒与狂热的神色。
“没错!定然如此!妖后为了权势,不惜断绝皇嗣,毁我大明根基!其心可诛!”
他踱步到案前,手指重重地点着那份密报,“百姓愚昧,只看得见眼前饱暖,却不知大厦将倾!百官懦弱,只知明哲保身,却忘了臣子本分!”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终于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野心:“陛下被蒙蔽,江山危如累卵。我等身为太祖血脉,岂能坐视不理?这‘清君侧’之大任,舍我其谁?!”
京城,百官府邸与茶楼酒肆。
与宁王府的激愤不同,京官的圈子里的情绪要复杂得多。
一部分清流御史和礼部老臣,聚在一起时,依旧唉声叹气。“杨阁老如今……唉,竟也学会了沉默是金。”
“皇后手段酷烈,东厂番子无孔不入,动辄得咎,谁敢妄言?”
“只是这选秀之事,关乎国本,总不能一直拖延吧?陛下无子,终非国家之福啊!”
有人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哼,我看皇后娘娘未必真想陛下有子……”
但更多中下层官员,尤其是从皇后新政中获得实际好处,如考核晋升机会增多,俸禄增加又得以按时发放的官员,态度则暧昧得多。“皇后理政,效率确实高。以往扯皮数月的事,如今几天就有章程。”
“国库充盈了,咱们的俸禄都踏实了不少。”
“至于选秀……陛下自己都不急,咱们操什么心?没看首辅都不说话吗?”
“少议论,多
做事。如今这位娘娘,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但功劳她也记得清楚。”
民间市井百姓的反应则直接得多。酒馆里,脚夫们灌下粗劣的烧刀子,抹着嘴道:“选秀?关俺屁事!多选几个娘娘进宫,能帮俺多挣几文钱还是能让俺家地里多打粮食?”
“就是!皇后娘娘不好吗?自打娘娘当家,粮价稳了,工钱有了,街上的青皮流氓都少了!俺就认这个!”
“那些读书人就是闲的!整天祖制祖制,祖制能让俺吃饱饭吗?”
“皇帝老子没儿子?那是皇帝家的事!俺们小老百姓,能过安生日子就行!谁让俺过好日子,俺就念谁的好!”
他们有更毒的话想骂,要不是怕惹事,怕东厂锦衣卫,怕小人举报暗害,他们就骂了!三宫六院的还生不出,那是皇后的问题吗?那是皇帝自己不行!
大明男女比例三比一,平民百姓家中都没女人,达官贵人全抢走了,还充后宫?宁愿百姓搞典妻制,也不肯少娶一个,不为人子!
还想他们因为皇后不让皇帝娶小老婆,去骂皇后,要点脸吧。
深宫之中,李凤遥通过闻溪的东厂,对宁王的异动、百官的议论、民间的舆情了如指掌。
她听完闻溪的汇报,继续摆弄着她新得的几盆兰花。“朱宸濠?跳梁小丑罢了。他若安分,还能做个富贵闲王。若不安分……”
她拿起银剪,慢条斯理地剪掉一片枯叶,“正好给陛下的新军练练手。”
“至于选秀,本宫倒要看看,谁那么急着给陛下送女人,又是谁在背后撺掇宁王。”
她望向窗外,春光正好。
第72章 实业
李凤遥对于大明中后期的情况,她懒得搞变法,她直接釜底抽薪,实业兴国,并非泛泛而谈。
在过去三年潜移默化的布局中,她有意无意地将新兴工坊、工场的大半岗位,优先提供给了女子。
这一举措起初并未引起朝臣太多注意,甚至被一些儒生私下讥讽为“皇后恤及裙钗,徒增笑耳”。
在他们看来,女子务工,无非是纺纱织布、做些轻省杂活,无足轻重。
然而,他们大大低估了李凤遥的深意,也低估了经济独立对一个人的改变。
京郊,皇家织造局新厂。
不再是家庭作坊式的零星生产,而是规模庞大的工场。数百架新式织机整齐排列,机杼声轰鸣如潮。
操作这些织机的,九成以上是女工。她们手脚麻利,眼神专注,管理着复杂的机械,产出着质量均匀,图案精美的绸缎。
工场外,下工的钟声敲响。女工们说笑着走出车间,虽面带倦色,但腰板挺直,眼神明亮。
“张大姐,今儿个领了工钱,给娃扯块新布做衣裳吧?”
“那必须的!还得去买点肉,瞧我家那小子,最近蹿个儿快,得补补!”
“我琢磨着,再攒几个月,就能送我家丫头去娘娘办的那个女学堂认几个字了!总不能跟咱似的,一辈子睁眼瞎。”
“可不是嘛!以前在家,手心朝上问男人要钱,看尽脸色。如今自个儿能挣钱,腰杆子硬气了!我家那口子现在都不敢对我大声说话!”
她们话语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底气和对未来的憧憬。她们不再是完全依附于父兄,丈夫的附属品,而是能创造价值、掌握自己部分命运的劳动者。
她们这些走出家门的,虽然被指指点点,老学究鄙夷,但她们硬气。不像其他信了他们邪的女子,生死都握在丈夫手上。她们被打被害,有钱就可以当官,可以帮姐妹打官司。
工钱不仅改善了家庭生活,更悄然改变了家庭内部的权力结构。
江西瓷都,官窑新厂。
画坯、上釉、描金。这些需要极致耐心和精细手艺的环节,几乎全由女子承担。她们烧出的瓷器,品质甚至超过了老师傅。管理账目,协调物料的女管事,精明干练,丝毫不逊男子。
遍布各地的汇通银行分号。
柜台后,穿着统一服饰、拨弄着算盘的女账房、女伙计成了一道新奇却日渐被接受的风景。她们心思缜密,态度亲和,处理业务井井有条,吸引了大量商户和百姓,尤其是女性客户,更愿意来此办理存储借贷。
三年耕耘,如今遍地开花。
这些掌握了生产技术、拥有了稳定收入、见识了更广阔天地的女工们,成为了李凤遥政策最坚定,最狂热的支持者。她们切身感受到皇后娘娘给她们的生活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种支持,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感恩,而是扎根于实实在在的利益和地位提升之中。她们是皇后新政最广泛的受益群体,也是皇后权力最基层、最牢固的基石。
李凤遥要的不是感恩的名声,是切实的利益,她需要同盟,需要她们。
如今,当李凤遥要进一步推动她的实业计划时,这些经历过训练、拥有了技能、甚至初步具备了管理能力的女工们,成了最好的火种。
“娘娘,”青词递上一份名单,“江西瓷厂的女管事刘三娘,手艺精湛,且颇能服众,自请前往湖广,筹建新瓷窑。”
“京郊织造厂的副管事王嬷嬷,带出了十几个徒弟,皆可独当一面,她请求拨款,想在老家保定开办一家中等规模的织坊,所用女工,皆可从当地招募培训。”
“甚至……岭南那边也有女子联合上书,请求娘娘准许她们仿照‘汇通’模式,开办一家主要面向渔家女子的小额借贷银号,助其购置渔船网具。”
李凤遥看着这些请愿书,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点燃星星之火,让其以后自成燎原之势。
现在不起眼,可不代表以后还不起眼。
“准!”她朱笔一挥,毫不犹豫,“告诉她们,大胆去做!要钱,银号给低息贷款。要技术,皇家学院派工匠指导。要政策,本宫给她们撑腰!只要质量过关,管理得法,生产出的东西,肯定有赚头的!”
她放下笔,对青词道:“看见了吗?青词,这才是最强大的力量。当一半的人口不再被禁锢于闺阁之内,当她们的能量被释放到生产创造之中,所带来的变革,将远超任何政令和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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