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我就怕说错了话。”俞画棠松了一口气道。
赵琰看着她，道，“真的不想进入内务府吗……或者留在京城。”
俞画棠摇头一笑，“不想，泉州才是我的归宿。”
赵琰心下落寞，久久才说，“也是，人的一生自然是过自己想要的一生，身份地位有时也是过眼云烟。”
“那我先出门了。”
赵琰点头，静静看着她离去，等她身影消失后，才扶着旁边的树枝慢慢坐下。
果然这里已经没有她留恋的东西了，等她回到泉州，可能用不了几年，也会成为世间女子的楷模吧。
直到三日后，俞画棠听说欧阳醉死了。
消息是从赵家的下人口中得知的，但是下人说不清原委，只道，“欧阳醉为宫里准备过年的物件从西郊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掉在了河水里，死了，发现的时候，已经成冰雕了。”
这说法十分不可信，首先，欧阳醉就不是个尽心办事的人，没道理大晚上还在西郊。
其次，欧阳醉出行，一般都会带许多小厮，为何孤身一人。
最后，掉到河水里也应该会爬上来，怎会直接冻死呢。
但是消息是这般说，俞画棠自然不会去管。只觉得老天有眼，让这个奸淫少女的邪恶之徒死了。
皇后娘娘的事，赵琰果然没有说错，这日，女官又过来接她入宫。
这次倒不是要开什么锁，而是拿出了一顶宫灯，让她看看，作为今年的贡品，还行吗？
俞画棠看了看，“样式和骨架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在装饰物太过华丽了，又是玉石又是蜀锦。倒是比人穿的还好。”说完又道，“娘娘恕罪，民女一时口无遮拦。”
“无妨，本宫觉得你说得十分对。这是内务府呈上来的，本宫也觉得太过华丽，一盏灯就要这么多玉石，其他的工匠看了，等下就要跟着做。等会，什么桌子、椅子，盆啊，全部都镶嵌满了。坐上去也难受，洗个手也会被磕碰住，太奢侈了。”皇后道。
第187章 好奇心
俞画棠笑道，“娘娘勤俭至此，是百姓的福分。不过我也赞同娘娘的说法，不过是观赏的灯，要想华丽一些，也能从绘画上面入手，不必用这么贵的材料。”
“是啊，这些人总要体现皇家威严，恨不得我出门戴个黄金头套在头上。”皇后也笑道。
俞画棠虽然不知道皇后以前是什么样，但是此刻看来却是十分的随和。
便宽慰道，“娘娘要是烦忧这些，不如效仿先朝的韦皇后，让他们将衣服的款式做得更加端庄，威严些。”
皇后笑道，“这办法我也想过，就是不好跟陛下说，如今天下太平，本宫也也找个机会说说，别让内务府一送上来就是金丝银线，金钗个个一斤重，也甚是累人。”
“娘娘为陛下分忧，又勤俭至此，陛下只怕高兴还不及呢。”
“那你帮我画几幅宫灯式样，本宫等会拿过去一起说。”皇后吩咐道。
宫女拿来了纸笔。俞画棠认真勾画。
这时皇后问她，“本官之前听说，赵起璧大人原本是要跟京兆伊家的女儿订婚的，可不想他回信拒绝了。后来又有人家去说亲，赵大人都一一拒绝，这次也是赵大人亲自去泉州接的你。本官原本还以为你们要复合了，可你说不会留在京城。”
俞画棠道，“怕是娘娘误会了，我跟赵大人没有关系，也不会复合。”
“本宫好奇，当初你们是什么原因和离的呢？”
俞画棠道，“赵家簪缨世家，我只是一介孤女，不和离才更加奇怪。”
说到这里，皇后不再说话，只是脸上有些落寞。
俞画棠这才想起，这位皇后娘娘的身世，觉得自己大意，一时口快。
连忙起身跪拜下去，“娘娘恕罪，民女跟赵大人和离，还有一个原因，赵大人从始至终都不喜欢民女。但娘娘不一样，娘娘福气深厚，儿女双全，陛下又是为娘娘着想的人，跟民女自是不一样的。”
皇后道，“起来吧，本官自是不会因为这个而怪罪于你。”
俞画棠这才松了一口气，悄悄看皇后一眼，坐了回去。
皇后道，“说到出身，本宫的出身也十分不好，甚至比你还差。十几岁时家中贫困，我就自己做鞋，拿到市集上买。一些人看不惯，又是辱骂，又是讽刺，说一个女子这般叫卖，成何体统。可是本宫不服，这世间男子能做万般事，女子连生存都有人说，便跟他们争吵。那时性格也泼辣，一个人怼了几个人也不带怕的。就是这时，遇见了乔装出行的皇上。”
“到后来，封嫔、封妃，再到皇后，每一次都要被这些朝臣说，出身不好，学识不好，不堪为国母。许多人说皇上的不是，认为我不能堪配皇上。所以我知
道，你说的话是心酸，是无可奈何。”
“谁想要做个和离的女人呢，谁都想要丈夫的关爱，不过别无选择罢了。我比你走得远，所以我理所应当的同情你，怜惜你。但同时本宫也会羡慕你，不管怎样，如今你也能养活自己，有了自己的名声，也不用再看他人脸色，没有人再会去议论你配不配。”
俞画棠动容道，“娘娘何等尊贵，民女怎能与娘娘相比。”
皇后道，“话是这么说，可是人心里的感受是相通的。我初次进宫时，连字都认不全，更别说皇家礼仪了。从此别人一日睡四个时辰，本宫也只敢睡三个时辰不到，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读书，学礼仪上面，就是为了堵住这些人的口舌。等过了四年本宫才得以封妃，后面又是被朝臣讽刺和挖苦，个个说不堪配皇上，等到了第五年才得了第一个皇子，如今已经十年，这十年我比所有的人都幸苦，一是为了国母的姿态，二是为了自己心里的一口气。到如今，回首看去，只觉得也不知道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不知是替自己还是替皇后，俞画棠拉着皇后的手心酸道，“都过去了娘娘，如今娘娘已经贵为皇后，又有儿女傍身，陛下又对娘娘真心相付……娘娘以后都不会再孤独，这些都是娘娘的依靠。”
皇后露出一抹微笑，跟她道，“等你从天镜阁学成归来，可以去参加明年春日的万国灯会，到那时，如果胜了。本宫让陛下好好封赏你，如果你想留在京城也可以跟本宫说，如果不想，有了陛下的赏封，以后也能依靠名声多挣些钱。”
俞画棠知道这是皇后对她的怜惜，也心下感动，再次跪拜谢恩。
…………
没过几日，就到了腊八节。
天镜阁开始放假，俞画棠待在房间休息。
谁知到了下午，赏赐就来了，说是皇后娘娘赏的，俞画棠接令。
不止是俞画棠，连带着赵府的人，都有赏赐。
原来是皇后娘娘感谢俞画棠手艺精湛，为她解开了难题，特赏赐用暹罗香米、南海椰肉、西域胡桃熬制的腊八粥。
外加十二匹江南织锦。
腊八粥是节日庆祝之物，并不值钱，但因是宫里赏的，连带着徐元仪和何灵妃都多看了几眼。
俞画棠知道，这是皇后娘娘故意为之，也许感念自己，也许感念当年无依无靠卖鞋的她。
虽然说俞画棠现在不需要这些来撑颜面，也不想压赵家一头，但是对于皇后娘娘的恩情，她依然感谢。
从女官手中接过后，她便说如今是客居在赵府，这些东西也不好留着带回去，就让赵府的人分了。
赵夫人笑着接过，当下给就全府的人一人分了一碗腊八粥，十二批蜀锦，她分出六批给俞画棠，其余的六批分给各房。
原本是一件极其好的事，可是在当天晚上，黄姨娘大闹了起来。
黄玫在喝完腊八粥不久后，身下就有些见红，胎儿只有三个月。俞画棠听说了此事，其实立马批了衣服去看。
等大夫看完后，确证，胎停了！
黄玫抓着她的手，不住的哭泣，“为什么，为什么，昨日还好好的。就是下午喝了一碗粥，就这样了……”
第188章 辱骂
俞画棠也诧异，“黄姨娘还吃过什么其他东西吗，或者房间有没有什么熏香。或许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呢？”
她虽然没有过身孕，但是也知道，女子在怀孕初期会因为很多原因，导致胎停，泉州的何家村，就有个女子因为熏了香在身上，孩子没了。
“没有……”黄姨娘哭着说，“我一向饮食都很小心，就今日喝了一碗粥。俞姑娘我知道，这绝不会跟你有关，这粥本就是宫里赏的。我就知道，这孩子活不过去，是她，一定是她，是她动了什么手脚……”
俞画棠还没来得及叫住她。
黄姨娘就跑了出去。
“肯定是她，上个月好端端地给我送什么补品，又给了我送了好些花。之后又给我送了各种胭脂水粉。”
“大夫都说了可能是什么跟粥里的东西两相碰撞，才会如此……”
“别看她整日端庄贤淑，心里可毒了！……”
黄姨娘疯了一般地跑了出去，俞画棠大惊，叫上丫鬟去找她。
大冬天的，黄姨娘就只穿了单衣，疯跑了出去，俞画棠又跟后面的丫鬟说，拿上斗篷。
路上黑，她即便走得急，也赶不上黄姨娘，等她要到时，徐元仪小院已经有了吵闹声。
“徐元仪，你这个贱人，好狠毒的心啊，我的孩子才三个月，他碍着你什么，我也只不过是个姨娘，即便生个儿子又怎样，谁能撼动你的地位！”
“徐元仪，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别跟我装，出来！”
“你自己也有两个孩子，今日你对我下毒手，就不怕自己的孩子以后遭报应吗？！”
这边丫鬟刚要冲进去去拉黄姨娘，徐元仪就从房间里出来了，她站在门房边，冷着眼说，“你在疯什么，乱说什么，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你装什么，你装得再像个菩萨，菩萨也不会保佑你这个毒妇，我的孩子没了，绝对就是你下的毒手，你好端端地送我这些胭脂水粉干什么？！”
徐元仪一愣，沉了脸色，“你那院子除了送东西，我可从来没去过，你可别胡说。”
黄姨娘却是大笑，“你没来过，可是我院子哪个不是你的人。我从娘家来，就带了一个丫鬟，她小小年纪，就因为提醒我一句夫妻同房也要看时间，好怀孕。就被你的人谋杀了！”
“徐元仪，你别装，那个灯笼，我就知道有问题，小叶从来都不会去拿府里贵重的东西，怎么偏偏死的时候，手上拿着这个。我问过俞姑娘，要是有人在灯盏藏了机关，也可杀人无形。徐元仪你不仅派人监视我，还不允许我有子嗣，你好狠毒。你自己天天拜佛，就没想过，手上沾了人命的人，会不会遭报应啊，你的儿女也要遭报应啊！”
徐元仪气得发抖，她身边的初蕊下来就是一个巴掌打在了黄姨娘的脸上，“还愣着干什么，都死了吗，黄姨娘得了疯病，满口胡言乱语，快将她拉下去。”
丫鬟们去拉人，这边院内好几处都亮起了灯，黄姨娘咒骂声更加大，容妈妈从后院过来问，“这是闹什么？”
徐元仪立马下来道，“不想惊醒了容妈妈，是黄姨娘没了孩子，一时接受不了有些疯言疯语。”
黄姨娘一听大叫，“我没疯，是你，是你害的，容妈妈，就是她害的……”
这样的大叫和哭喊，隔壁又是郑国公一家，要是被人听去，不知又该怎么笑话呢。
容妈妈立刻道，“有什么事，夫人自会查明，这般大喊大叫对谁都没好处。”说罢又吩咐，“来人，扶黄姨娘下去休息，此事，明日夫人自会彻查。”
容妈妈说完，黄姨娘稍微被安抚，会转过身，跟着丫鬟走，等到了院外，俞画棠为她披上斗篷，“姨娘还是要顾忌身体。”
黄姨娘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拉住她，哽咽道，“俞姑娘，你要给我作证，只有你知道，那些灯盏里会有什么，是她害死了我的丫鬟，又害了我的孩子啊……”
俞画棠没有回话，只是轻拍她的背，没成想，院内的初蕊听了，立刻道，“俞姑娘，你来赵家做客，这般挑拨离间赵家的后宅，如今还这般污蔑我家少夫人，你到底是何居心！”
这话说得十分冲，甚至带着质问，俞画棠一愣，道，“我来赵家，是因为你们三公子相邀，如今赵夫人病也好了，我的确不应该再待下去。”
“另外，至于你说的挑拨离间，我是不敢认同。黄姨娘来问我灯盏机关的事，我如实相告，如果有人在灯罩里装了机关，等到烛火燃尽，的确是可以杀人于无形，这件事想必你们家三公子也知。”
初蕊本就是替自家少夫人出气，没想到俞画棠这般清楚明白的解释，一时有些嘴笨，随后道，“你来就是客人，说什么，做什么不应该再三思考吗，怎么会这般口无遮拦。”
赵琰此时刚走到苑外，开口道，“俞姑娘是我请来的，你一个丫鬟为何这般质问，又是谁给你的底气，质问赵家的贵客。另外她说的机关杀人也确有此事。俞姑娘也只不过如实相告，你们这般紧张干什么！”
他只站在院外，并不进去，但是，口中的话语分明十分不满，对于这个嫂子，他也一并质问了。
徐元仪急道，“初蕊，闭嘴，还不快跟俞姑娘道歉！”
容妈妈此时也说，“二少夫人先去休息吧，此事我会跟夫人禀报。”
又朝俞画棠这般道，“俞姑娘可千万别生气，都是下人们的不是，老身替她向你道歉，如今还是冬日，俞姑娘也快回去休息吧。”
青杏此时也气得不轻，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一味地看着徐元仪的院子。
俞画棠道，“黄姨娘来问，我也将事实相告。但我没想到这会引起贵府的后宅纷争，对于丫鬟的质问，我自是觉得十分意外和委屈。赵夫人如今病已好，我再留在贵府，怕是不好。就请赵大人结清我们一路的路费，我们这就离去。”
说完朝容妈妈点头，便带着青杏朝院外走去。
“俞姑娘……”赵琰叫她，她依然没有理会，径直朝外走去。
赵琰快步追到她身边，“今夜是丫鬟的不对，明日我会禀告母亲，定会严惩她们，给俞姑娘一个公道。”他着急地解释。
俞画棠依然不予理会，继续走着，很快就到了前院，赵琰快步上前，更加急切，“画棠……”他紧紧拉住她，立刻道，“你别走，今日是她们不对，你想要怎么惩罚都行。”
俞画棠看向他道，“赵大人，我并不需要什么公道，也并不需要惩罚那个
丫鬟。我只是赵府的过客，等明年参加完灯会，我就会回去。今日的事，我如果还不走，以后住在这里我定然不会舒心，如今难道我还要留下来，看你们如何处理家事吗？”
这对她来说，本就不是个舒心地，如今又加上这件事，她怎么住的安心！
赵琰松开了手，不再拦住她，俞画棠带着青杏回到房间，立马就收拾东西。
他叫了小厮和丫鬟，吩咐他们去准备马车和衣物。
等小厮和丫鬟走后，他独自回了兰苑。
等俞画棠拿好东西出来，春华亭这边的丫鬟也出来留人，“俞姑娘别走，都是下人的错，这寒冬腊月地去外面万一病了怎么办？”
“是啊，俞姑娘。马上就要过年了。”
俞画棠摇头，“不管如何，再住在这里就是不便了。”
丫鬟急着道，“哪有不便，夫人的病还是因为俞姑娘的原因，才请来了神医。如果没有俞姑娘，夫人哪能好的这般快，现在也是半夜了，天冷，俞姑娘，还是留下吧。”
俞画棠不再理会，继续往前走，另一个丫鬟来拉她，“俞姑娘，你可千万别走，容妈妈已经去叫夫人了，夫人立马过来。”
这时赵琰过来，“让她走，放手。”
丫鬟们看了过来，“三公子。”
“你们回去跟母亲如实说就是，这里我来处理。”
丫鬟们不敢说什么只点头下去。
赵琰过来，递上两张银票，“原本是想为你准备银子的，但你出门在外不太安全。这银票可以通用，你只需往银庄兑换就行。”
俞画棠一手接过银票，赵琰又道，“我已经吩咐人，准备好了马车，但现在实在是太晚。就住客栈好吗，就在护城河附近，我带你过去。”
俞画棠也不知道说什么，随后点头，跟他一道走。
赵琰于是马上命人接过她手上的东西，等她们上了马车，自己则骑上马，领她们一道去护城河。
客栈十分大，本来能在护城河上开店的商家不是有钱就是有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