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这一桌全是家里的亲族，徐元仪，何灵妃这些人。赵砚山带着族里的长辈坐在另一桌，赵琰也跟着在。
“你是客人，又是救我命的人，就该坐这里。”赵夫人笑道。之后又按住她，示意就这般坐。
族里的人陆陆续续都来了，继续拉扯下去也实在是打了赵夫人的颜面。
俞画棠不再说什么，跟着坐下。
很快人都到齐了，赵砚山说了几句吉祥话，示意开宴。
男人那桌马上就热闹起来。
这边赵夫人道，“俞姑娘尝尝这酒，今年酒水都是起璧挑的呢。”
俞画棠跟着喝了几杯，菜一道一道地上来。
俞画棠神情自然，一旁的青杏早就双眼放光了。
酒过半巡，这时徐元仪起身道，“那时母亲看着实在不好。实在是让人……”说完她擦了一下眼泪，“幸好三弟从泉州找来了俞姑娘，神医才肯过来，说到底，除了祖宗庇佑，最应该感谢地就是俞姑娘了。今夜难得有机会，这杯酒我敬你。”说完饮尽此杯。
俞画棠也端起酒起身道，“二少夫人太客气了，赵夫人能痊愈，大功劳是苏大夫，我只是帮了些小忙，不值一提。”说完也喝下一杯。
“可没有俞姑娘，就没有苏大夫，还是俞姑娘的功劳。”
俞画棠知道徐元仪是在说场面话，为了让赵夫人开心，她也不好再推辞，便一一谢过。
这边何灵妃见了，也端着酒过来感谢，俞画棠刚要起身，便被赵夫人拉住，“没事，你就坐着，受得起。”
俞画棠只好受着。
赵夫人见了，笑道，“别拘谨，来多吃点。”示意一旁的丫鬟布菜，又道，“这是几个你家乡的小炒，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俞画棠道，“谢夫人抬举，我跟青杏都是吃惯了粗茶淡饭，这些菜都是顶好的，夫人太客气了。”
一顿饭吃下来，众人的心也跟着暖和起来，有人提议说些一年的趣事或者补个卦应应景。
好些人都说了，这时均哥儿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盘子，一旁的丫鬟急着收拾，赵夫人却亲自起身来捡。
等碎片捡好后，也道，“上次来府内说书的人倒是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众人也有了好奇心，赵寻道，“那母亲快说说。”
赵夫人道，“好像就是前朝的事，女子还是洛阳人士，名叫苏映雪，当时惊闻随军出征的夫君沈云生死未卜，慌乱间将其亲手刻纹的铜镜摔成两半。
一半留在家中，一半她带着南下，寻找夫君。
那时日子艰难，她在南下的途中被抢了盘缠，之后以医术在流民中艰难度日。女子长得貌美，引来无数追求者，但她都以铜镜为信物，拒绝了求娶之人。”
五年后，其丈夫沈云终于从军中回家，听闻妻子早已南下悲痛不已，便携另一半铜镜也南下寻至建业医馆。
后来二人重逢，虽然鬓角微霜，历经沧桑，可终得圆满。”
赵寻道，“这故事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呢。”
赵砚山也道，“夫人看着身体大好啊，如今还能说说故事了。”
赵夫人回道，“这些还不算，上次的说书先生一次性讲了好几个，我都记着呢。下次再来说。”说完看向了俞画棠，赵琰也看着俞画棠，垂下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赵砚山道，“说起来，俞家的爷爷与赵家还有很深的渊源，如今她的孙女又是夫人的救命恩人，就更加亲上加亲。”
俞画棠道，“赵相爷客气了，一切都是赵夫人福泽深厚。我们也感谢赵府的邀请。”
徐元仪立马明白了二老的意思，立刻说道，“说起来，俞姑娘跟我们赵家是十分相配的，以前还是母亲带着我跟赵羽一块合的八字，媒人说天作之合。到如今我还依然记得呢。”
赵琰听了这话神色更加凝重，握紧的手更加用力，再次看向俞画棠。
俞画棠没看他，只是笑着说，“所以有些事，还是不准的。”
徐元仪有些无错，再次看向赵夫人。
若是往常，赵夫人一定会停下，可今日这事，是她想了许久也是琢磨了许久才下定决心的。
今日的目的就是为赵琰定下婚事，她再次开口道，“以往是我们对不住你，你怨也好，恨也好，我们都认。如今起璧这孩子依然念叨你，五年过去，他也没成婚，你也没成家，如果再次复合不也是一段佳话吗？”
俞画棠回道，
“夫人可知，佳话之所以是佳话，便是难得，或者千年来就这一对。许多人，转身走开了，就是走开了，没有什么以后。”
“可是……”
赵夫人还想劝道，这时赵琰开口道，“母亲，别说了……”
所有的人此时都看着这边。
赵夫人想了一会，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开了口，“我不知道你是怨我，还是怨齐璧，我只想说，作为母亲，自然想要看着自己的儿子，姻缘美满。对你，我没有什么意见，以往的事，我们有错在先，日后你想怎样都行。”
第193章 做主提亲
“不管怎么样，今日的事我是真心的，起璧一直盼着能跟你再续前缘，作为母亲，我想代他提亲，只要你能同意，什么都依你来办。”
俞画棠道，“夫人有心了。民女只是一介手艺人，等到开春就会回到泉州，此生可能也不会再来京城，赵家以及贵府的赵三公子对于我来说，都是高攀。俗话说嫁娶应当门当户对，我们不合适。”
这话拒绝得清楚明白。
赵夫人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赵琰，有些忧心和无奈。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这时赵砚山道，“既然如此，那就祝愿俞姑娘往后一路顺风。”
俞画棠道，“谢过赵相爷。”
徐元仪此时俯下身子在均哥儿的耳旁小声说了几句，均哥儿点头，小步走到赵夫人前道，“祖母，今日是辞旧岁呢，怎么还不放烟花，孙儿想看烟花了。”
赵夫人终于挤出一丝笑，“真是个顽皮鬼。”
之后赵寻、赵羽也起身吩咐下人去放烟花，这个圆场十分刻意，但此时此刻没有人会说什么。
等到酒过三巡，烟花看完，俞画棠起身向赵夫人告辞。
赵夫人依然客气地跟她说了一会话，最后道，“等下我安排车送你们回去。”
赵琰道，“母亲不必了，我来送俞姑娘吧。”
赵家的所有人都看向这边，刚刚俞画棠拒绝的彻底，赵三公子此时依然想要亲自相送，怕是有什么话想单独说。
赵夫人点点头，看了两人一眼，焦心地让他们离去。
等俞画棠坐上马车，赵琰依然来时那般，坐在马上，跟着后面，只不过这一次两人一路无话，连一向活泼的青杏也不敢大声呼吸。
回到小院，俞画棠下了马车，青杏过去开门。赵琰道，“能说几句话吗？”
俞画棠跟他过去，到了树下，赵琰道，“对不起，我今日并不知道母亲的举动，也不知道她会在宴席上这般说。”
俞画棠看着垂下的叶子，沉默半响，最后道，“无妨，不过，赵琰，我们以后就不要见面了。”
赵琰一怔，心都跟着疼了起来。
俞画棠继续道，“如今我们依然见面。所以所有人理所当然地以为我们有那方面的意思，今日这般局面也是我未曾想到的，我也并不想让赵夫人下不来台面。所以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吧。”
“没有下不来台面。也没有人会这般想……”赵琰急道，“今日是我母亲他们想当然了，这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也不会有人说……”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要见面的好，再说赵大人也需要想看姑娘不是，如果让人家知道，怕会误了大人的姻缘……”她说着又从身上拿出一袋钱来，“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客栈结算下来的钱。另外，安远上次送来的药，我已经吃了，在这里我想跟你说一声谢谢，赵琰你不再欠我什么，也不用觉得有什么亏欠，我们两清了……”
说完执意将钱袋送至他面前。
赵琰看着眼前的钱袋如同毒蛇般，摇头道，“这钱也只是一些零碎，我不要，你收着吧。”
俞画棠没有理他，继续举着。
“画棠……”他哀求道。
俞画棠看着他认真道，“不管怎么说，赵大人给的钱够多了，这些大人拿回去吧。”
赵琰半响无话，却是不接，“如果你是担心我会再来找你，那我说，以后我不会过来，但你是我请来的，我要负责你们的安全。以后有事依然可以来赵家找我。所以这钱我不会收。”
僵持半响，俞画棠无奈，只好收下，道，“那就谢过赵大人了。”
说完转身离去。
赵琰远远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深夜里站了许久，他才离去。
去年他满怀希望，以为两人终于会有结果。
今年命运告诉他，不过是黄粱一梦而已……
可是他怎么放得下她呢，他苍白一笑……
…………
除夕过后，很快就迎来了元宵，俞画棠的课业也快接近尾声了，这日她带着青杏去街道走走。
青杏对一路的商铺应接不暇，由衷地感叹道，“师傅，京城真是富贵迷人眼啊。”
她身上挂满了买来的小玩意，手上拿的都是吃的，嘴巴的还没咽下去，又看见别的想吃的，眼巴巴地瞧着，生怕没吃着，可惜了。
俞画棠都买了一遍，笑道，“急什么，这条街都是吃的，你慢慢吃。”
“谢谢师傅，不过我觉得这里繁华是繁华，就是东西太贵了。你看就路边的一把梳子都要十五文钱，这要是在泉州，真是卖不出去的。”
俞画棠淡淡笑着，两人继续走，转眼间看到了路上的一些乞丐，果然是天子脚下，连乞丐都多，可能知道这里贵人也多吧。
就在这时一个乞丐道，“两位娘子行行好，我三天没吃东西了，给点吃的吧。”
俞画棠原本没注意，青杏倒是在身上找了一个饼子给他。
他接的快，也是狼吞虎咽，原本俞画棠就奇怪，这乞丐看着也很年轻，却不劳作。
等他要去拿水喝时，才发现这乞丐的腿有问题，可以说是拖着在地上走。
乞丐有了吃的，抬眼想说谢谢，不巧刚好看见了俞画棠，浑身一怔，很明显，两人都认出了对方。
这是欧阳醉身边的小厮。
当时欧阳醉轻薄她时，这小厮不仅没有阻止，还在旁边说些鼓励他家公子的话。
俞画棠看了一眼，转身想走。
小厮立马道，“娘子，行行好吧，我家公子做的事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一个奴才，不听话就要被打。他是主子，我又不能反抗，而且赵公子也打了我家公子，之后又死了，娘子你就看在我也得了报应的份上，行行好吧。”
俞画棠奇怪，“你说赵大人打了你家公子，什么时候？”
小厮道，“就是上次在黄雀楼，赵大人狠厉，打得我家公子满口是血，当时我还劝我家公子，不要乱说话，他就是不听，非得说要将姑娘弄到手，还说什么要睡上一睡，要不是后来的掌柜拉着，赵大人怕是要打死他……”
第194章 许多疑问
俞画棠想起之前听见天镜阁的人也说起这件事，但是一见她就闭上了嘴，她之前也没在意，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跟自己有关。
所以他打欧阳醉是为了帮她报轻薄之仇吗……
他又为何不说呢……
欧阳醉胡言乱语，说什么睡她，他会信？
她看着小厮的腿，“你的腿是谁打残的？”
小厮苦笑道，“那日公子硬是要出去，说什么外面的院子有好货色，我劝也不听，等我将送了过去，他就让我回去，不要打扰他的雅兴。等到第二日过去时，公子已经被冻死在河里了，那边的人都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是公子明明会游泳，即便是醉酒掉到河里，也应该会醒来，为什么就直接死了呢。”
“回来后，夫人怪我没看护好公子，便打断了我的腿，将我赶了出去。”
俞画棠怔怔地看着地面问，“你说那日，你不在你家公子身边，而你家公子也会游泳，却掉进了河里，等到第二日才被发现？”
“是，那边的人都这么说。”
俞画棠看了他一会，拿了几文钱放在碗里，转身离开。
两人走了一路，青杏问，“师傅，刚刚乞丐说，欧阳醉想睡……”
俞画棠道，“没事，他家公子是京城有名的邪恶之徒，如今死了也是得了报应。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用放在心上。”
青杏点头，踌躇了一会，最后道，“可是那人说的话，要是被人听见了会不会引起误会，赵大人他……”
俞画棠看向她，意识这种事，解释不清楚。
赵琰会怎么想呢，也没见他来问过，在春华亭时，他表现的一切都很自然，也没什么其他表现。
青杏也还在疑惑，俞画棠道，“没什么，我们如今也跟赵府没有关系，这事也是子虚乌有，就不用操心了。”
话虽然这般说，但俞画棠还是有些阴影。
就在当日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中下着大雪，赵琰一身黑衣，带着斗笠，旁边是同样装扮的安远。
他将一块锦帕按在欧阳醉的口鼻上，等他产生幻境之际，又将他推向更深的河水中，然后就站在马车上，等，等到欧阳醉被冻僵后才离开。
这梦十分荒诞，梦中的赵琰是她从未见过的森冷，但是里面的细节却是这般清楚，她甚至看见了锦帕的花纹，是缠枝纹，也是赵琰惯用的。
她从梦中醒来，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听了小厮的话如此不安。
那日赵琰跟她说要出去半个月，她照常上课，后面又被皇后娘娘召见。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后，她没有细想过，赵琰为什么要出去这般久。
小厮说，他家公子会游泳，即便是喝醉了掉进冷水中也不会立马死去，梦中是赵琰用了什么药，将他推进了更深的地方。
她隐约记得，有一日赵府来了许多游医和方士，当时下人说，是三公子找来的有事要问。
所以是他杀了欧阳醉吗？
如果此时还在赵家，她肯定会过去问，如今两人既然说了一别两宽，就不要再去打扰。
最终她没有去找赵琰，只是告诉自己可能是自己的胡思乱想才做了光怪陆离的梦。
转眼二月底，京城恢复了以往的繁荣，也在此时，迎来了今年最大的盛事——万国灯会。
如今的陛下比起先朝，更重视工部，也更加重视手工艺人。
俞画棠先去报了名，又带着青杏买好材料，时间是十五日，各人在自家做好灯盏，等到正式的那一日，陛下会亲临现场，评选今年的桂冠。
俞画棠报完名后，赵琰找到了曹公公，询问评选的事。
万国灯会到如今也只举办了四次，且每次的桂冠都不同，前面四次依次是，洛阳宫灯、蟠螭灯、仙居皤滩花灯、鳌山灯。
曹公公自然知道赵琰的来意，便将一份陛下的爱好的工艺手札递了过去。
赵琰摇头道，“公公误会了，我此次前来只是想问，俞姑娘是以女子之身参加灯会，不知还有那些需要我来做的。我想保证俞姑娘得到绝对的公平，而不是因为女子之身，传男不传女，而被剔除名额。”
曹公公道，“大人不必烦忧，俞姑娘也是杂家举荐的人，杂家定不会让小人在其中闹事。”
曹公公之所以这般说，无非也是看中了俞画棠的手艺，本来女子学艺就十分艰难。
在天镜阁中，俞画棠又比其他人更加出色，作为让她进来学习的曹公公心中自是欢喜。
赵琰道，“有公公这番话，赵某就放心了。”说完就要告辞，曹公公叫住道，“赵大人真的不要这份手札？”
赵琰道，“公公说笑了，赵某只是工部的侍郎，不管内务府的事。如果我看了，又跟俞姑娘有私交，这就说不清了。何况也对不起俞姑娘所做的努力。”
曹公公收回手札，笑笑道，“杂家没看错俞姑娘。”
…………
二月底，万国灯会当日，万人空巷。
俞画棠事先将准备好的灯盏用车运了过来，又在自己的隔间摆好，等到晚间时分，叫到自己的名号后，上前展示就行。
展示的露台很大，旁边就是一座三层楼高的楼阁，陛下今夜就会在此评选。
夜幕降临。
万籁俱静，赵府的人也事先找了位置坐下。
楼阁中，灯火亮如白昼，没过一会，一队禁军开路，为首的是一位将军，声音亮如洪钟，“退后，圣驾到！”
所有人都立马起身，低头静默。
等到阁楼上出现几道身影时，众人全部跪拜，“恭迎陛下、娘娘；陛下、娘娘圣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