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簿继续解释,“陈橛子原本想要绑架俞姑娘,但是俞姑娘身边有师弟,师兄这般男子,不好下手。于是趁着一日想要来她家里,将其捆绑。谁知此事被百里公子和其师弟得知,才有了埋伏在院外,将他打了一顿的事。”
“此事可由高家赌坊,高庄作为证人。”
赵琰接着道,“传高庄。”
高庄上前跪拜打,“大人,小的可为俞姑娘作证,俞姑娘清清白白,全是这地痞无赖心生毒计,想要逼死无故女子。”
赵琰道,“细细讲来详情。”
人群再次安静,高庄接着解析道,“今年夏日,陈橛子用一张女子画像说要用此女抵债,当时草民并未细看女子相貌。等到半个月前,草民才想起有这么一桩事,大人请看,那日陈橛子就是用这张画像。”
众人也看去,上面画得真是俞姑娘。
“等到草民听说陈橛子被人打了之后,才知这个地痞心肠如此歹毒,草民原为俞姑娘作证,一切都是陈橛子心存歹念,想要谋害俞姑娘,幸得俞姑娘好友和师弟帮忙,才没被这歹毒之人谋害。草民恳请大人严惩陈橛子!还俞姑娘清白!”
到这里大家也明白了,这陈家就是欺负俞姑娘家族人丁不旺,想要用她抵债。
小镇人家好些都受过俞姑娘的恩惠,有些捡起石头就向陈橛子扔去。
此时许甫道,“大人,那晚不仅仅是陈橛子一个,当夜有两名男子。刚才草民被此人激怒,现在仔细想想那人的面相就是陈橛子的表哥,现在也在这儿,大人请看,就是他!”
许甫上前将此人衣服扒开,露出好几个脚印和被木棒击打的乌紫色,王弯子此时一听立马哭着求饶,将矛头指向陈橛子道,“大人饶命啊,这都是我表弟陈橛子一个人的注意,他输了钱,整日在街上游荡,一日看见了俞姑娘,想俞姑娘没有家人,又嫁过人,定不会有人替她主持公道。就拉上我,说只要将俞姑娘捆绑过去,就分我五两银子的,大人小的知错了,大人,饶小的一命吧。”
说完猛磕头。
赵琰立马让人将王弯子拿下,环顾一下四周朝陈橛子厉声道,“是什么让你觉得平白无故地绑架一位女子,再将她卖了抵债。是因为她家中无人吗,还是觉得她事先嫁过人,就能这般污蔑女子清白,想她百口莫辩,好为非作歹,真是好歹毒的心机!”
“又或者认为官府不会受理这些小案件,觉得上面的官都是拿钱不干事之人,都是眼瞎心盲之辈!只要你们不闹出人命,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了此时,赵琰再次环顾四周,最终将视线停在陈橛子一家身上,肃然道,“今日就由本官就要严惩你们这些信口雌黄、污蔑他人的作奸犯科之辈。凡是今日闹事者全部收押,对俞姑娘有污蔑狂癞者全部关押半年。”
“至于主犯陈橛子,因绑架未遂、谋害未果,又挑起事端,按照律法应处牢狱六年,今本官亲自审案,人证聚在,也无须再次开庭。来人,带下去即可收押!”
又道,“犯人亲眷如只是陪同者,去府衙做好供词,力证清白,每人仗责五十,以儆效尤!恶劣者,如陈橛子娘与亲姐之辈,仗责八十,分五月完毕!”
话音刚落,围观的百姓个个鼓掌叫好。
到如今事情也终于落了帷幕,大家也知这陈橛子一家实在可恶,仗着人多势众就敢这般绑架无权无势的女子。这要是落在自己头上,恐怕也要被这陈家扒了一层皮!
这时跟着陈橛子来的一些大汉,顿时哭喊连天,个个说自己冤枉,是被陈橛子骗来,为他壮胆的。
王主簿眼见这些恶徒又要生事,
立马请示责令将这些人全部带走。
到这里,围观群众也跟着押解人员慢慢散去,没过多时,原本闹得沸沸扬扬的街道再次变得寂静。
此时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赵琰像是有心灵感应般看了过来。俞画棠双眼猩红,明显刚刚哭过,此时她还有些后怕,只一人扶助门边,慢慢看了过来。
她步伐谨慎,只走出门边就停住。
赵琰见她,只觉得心中一痛,千言万语都想对她说。
那日她再次拒绝后,他便失了魂,以为只要埋头政务,终究都会过去。
可此时四目相对,他才知,这一次依然是他自欺欺人,他永远也忘不了她。
她无声地站在门前,低头靠在门边,虽然没说一句,但赵琰只觉得发自内心的痛,他想过去安慰她,抱住她,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欺负她了。
甚至觉得刚刚对陈家的处罚还太轻,恨不得自己亲自上手执行仗刑。
就在此时,百里率先跑了过去,他拿起手中丝帕,心疼地为她擦拭眼泪,道,“画棠,没事了。不用再怕了,刚刚赵大人也狠狠处罚了,这人既然被关在牢狱里,以后也是废人一个,再也掀不起风浪了。”
许甫也点头应承,“师姐,没事了,他们都被带走了。”
俞画棠轻点头,接过手帕,自己擦拭了一会,走了过来,等到了赵琰跟前,她有些局促地说,“……谢过大人。”
想来她是有所顾忌。
赵琰心知她为何如此,安慰道,“不用谢,这是本官应该做的。本来就是他们罪有应得!”
百里也从后过来,扶着俞画棠朝赵琰道,“话虽如此,但是大人在这么多人面前,拆穿他们的诡计,还了画棠清白。这对女子而已甚至比命更重要,我们男子虽然无所谓,可画棠她要是被这么污蔑,以后定然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这人心肠歹毒,被我们几个打了,却不敢告我们,只一门心思放在这里,真真是可恨可杀至极!”
许甫也接着说,“是啊,大人。虽然百里公子喜欢师姐,可我们整个灯师堂都可以作证,他们绝无私情,百里公子也是规规矩矩的。都是这些人泼脏水,想害我师姐!”
赵琰也肃然道,“我知道的,本官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百里怕他不信,还想在解释,可见他言辞诚恳,语气肃然。也不是个什么昏官,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想着这位赵大人三番五次帮助画棠,于情于理自己也要请他吃一顿饭,以示感谢,便随机说出了口。
俞画棠一听,摇头阻止道,“赵大人事务繁忙,我们就别再打扰他了。”她之所以这般说,是觉得让百里请他吃饭非常怪异,即便许甫也跟着前去,但终究关系尴尬。
谁知赵琰答应了,他道,“好,本官先回去吩咐他们一番,你们先行。”
俞画棠惊讶,百里云舟也同样惊讶,但他反应快,立马道,“那我带着画棠他们先去了,晚上静待大人。”
赵琰点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回到府衙后,严大人得知赵琰今天晚上不公干,说有事要出去时也觉得奇怪。这位赵大人除了公务上的必要应酬,可是从来不参加宴饮的。
赵琰也想为何自己会答应呢,可能是想借此机会多看看她吧,即便有这些人在场,他也不介意。
到了晚间,百里云舟早就安排好了,原本是定的大方桌,可画棠说,这样会不会太近了些,百里云舟也觉得是,又改成了每人单独的小桌,只首位的桌子更加宽大些。
几人落座后,百里云舟亲自上前为赵琰斟满酒杯,又回去端上酒道,“这一杯,是谢大人今日之举。”说完自行喝完。
赵琰也无话,只是点头喝完一杯。
百里云舟讶然,因为这杯酒,赵琰是不用喝的。
他也不多想,再次上前倒酒,又道,“这一杯是敬大人为官清正。不瞒大人,刚开始,草民以为又来了一个鱼肉百姓的州牧。谁知大人不仅帮百姓惩治了只手遮天的江氏木料,还查办了江花相,真是令人佩服。往后大人又为泉州百姓生计出谋划策,打通与突厥的商贸。即便是灯盏照明,船民回航这样的事,大人也愿意花心思让灯师堂研究,力求百姓回航安全。”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告诉我们,大人是个值得称赞的父母官!”
说完又干了这一杯,许甫在一旁听着也激动地跟着干了一杯。
赵琰默默颔首,过后也仰头喝完一杯凉酒。
之后几人又是说了一番话,每人又喝了几杯。
俞画棠只觉得怪异。
赵琰坐在首位,每次放下杯盏时,都会朝她看上几眼,刚刚百里说的话,他一字一句都听了进去,他想起他刚来这里时,也是抱有偏见的,陌生地方的未知,他也分外消沉。
如同百里所说,他想不到自己是个父母官,可赵琰自己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这么精心尽力地处理政务,甚至可以说非常公证地还百姓公道。
他想了很久,也许是因为这里有她。
在这小镇里有她这样的女技艺人,明明只是微薄之姿,却不停耕作,尽显自己的力量。
让他看见如同苔花般的她,也可以如同牡丹一样明艳。
在这里,他看见了万千手艺人的坚持,也看见了她为了让技艺走出去的决心,世人将行业分成三六九等。
可他到了这里,才知道即使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也是有人在砥砺前行的。
是她照亮了他的信念,也让他更加坚定要做一个什么的官。
可如今这一路他失去了她的陪伴,他的心终究空了一片……
早在他和离时,母亲为他请了人卜卦。
那人道,公子姻缘坎坷,子女需看缘分。
母亲听后哭了好几日,他当时却不以为然,认为人的一生找不到自己的伴侣,不过就是失去了一个知冷热的人,也不必这般哭泣吧……
可今日他才明白,这坎坷真叫人心苦……
他年少得志,风光无限,也许是上天见他拥有太多,才这般安排……
如今他却想问,为什么要让他爱不得、求不得、独自孤苦……
宴席上寂静无声,他也只顾喝酒,最后百里也慢慢停了下来,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安排没有什么错时,又开始了攀谈。
这时他道,“小镇百姓也没个什么大事可以谈,今日发生的事,定然会起流言蜚语。即便我们都是清白的,可就是有这种长舌妇喜欢议论是非,最后可能还会三人成虎。大人饱读诗书,草民想请大人帮忙,有没有什么对策,让此事消停下来。”
第67章 主意
赵琰此时也抬头看向俞画棠道,“这些肯定是有的,甚至他们还会出几个版本,不过就是茶余饭后无事可做,嘴碎着玩。”
俞画棠听到此处也担忧起来,赵琰又看她一眼说,“想要阻止也很简单,编个风月里的爱情佳话,让人传颂。再说些出海遇到的奇遇事,最好是寻得财宝的。百姓对钱财的渴望终究是高于市井八卦的,到时,大家都会谈论宝藏,也没人管这些了。”
百里云舟听了也觉得好,转头对俞画棠说,“赵大人这个注意好。我明日就找些说书人,编一则才子佳人的话,再编一则我家寻得宝藏的谣言。这样他们定会议论我家得了多少钱,绝对不会再说起你。”
俞画棠听完却有些疑虑,“你爹知道会不会责怪你,毕竟财不露富。万一引起盗贼怎么办?”
百里却摇头说,“你就不用担心了,这件事对我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那些商贾一听我家这般富有,估计都想在跟我们合作,我家还能从中挑选,也是一举两得。”
许甫也觉得非常不错,也点头。
到这里,俞画棠也无话可说,点头说,“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这时赵琰却向百里提出了疑问,“百里公子为俞姑娘考虑地的确十分细致。可我有个疑问,名声对
女子这般重要,百里公子每日都跟在俞姑娘后面。可我听说百里公子的家人并不认可俞姑娘,如果是这样,百里公子是否考虑过自己也在诋毁俞姑娘名声……”
百里一听立马解释,“怎么可能,我家人肯定会同意的,大人可千万别听外面的人胡说八道……”
许甫此时也大眼瞪小眼地看着百里云舟。
俞画棠刚想解释,又闭了嘴,这事真是越解释越乱,另外她向赵琰解释的目的是什么呢,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先离开一会比较好。
她起身道,“天冷,我见下面有人卖热甜酒,我去给你们买些回来。”
说完就出去了。
许甫原本也想跟着,这时却想听听百里怎么说。
见她离开,百里也没了顾忌,直接对赵琰坦言道,“说实话啊赵大人。我家里人的意见根本就不重要,我是娶的画棠,这辈子也是跟她过,关我家人一点事都没有。可难就难在画棠她就是不点头。”
说完他喝了一杯叹了一口气。
赵琰压下心中烦闷,问,“她不喜欢你?所以不愿意嫁给你?”
“也不是。”百里云舟摇头,“这一切还得从他那该死的前夫说起。我自认为画棠应该对我是有些好感的,不信你问许甫?”
许甫虽然不愿意,可也点头,“师姐对百里公子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是吧。”百里又说,“我之前就向大人打听过那家。可大人也没回复,想来,那家肯定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反正画棠回来后就坚定了再也不想嫁人。”
“我爹娘听说了此事,就用这做借口,说她是二婚女子,配不上我。可这些都是鬼话,我也不理会这些。”
到这里赵琰再次沉默了。
百里云舟见他脸色没有刚才好,斟酌道,“大人,别的不问。小人就想知道,那家是不是喜欢暗地里折磨人啊,例如用针扎,用药物,毕竟这些没个伤口,旁人也看不出来。”
赵琰答,“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也是正经人家,怎会做这样的事。”
“那就奇怪了,想来那男人不喜欢画棠吧,也有可能外面几十个相好的,哪里会看上小镇出来的。”百里接着道,他是不相信赵琰说那家是什么正常人家的。
到这里,赵琰也想起来了,京城的人都觉得他跟何荣锦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画棠定然也是知道的,那时她会想什么呢?
自己的丈夫有这么个红颜知己,是个女子都会有些不满吧……
他害怕画棠也认为自己喜欢何荣锦,毕竟以前自己重视何荣锦一家,但那时他想的是两家的恩情……
他虽然也跟画棠解释过,可按照她的神情,她应该是不信的……
许久他说,“想来那人应该也是喜欢的,只是当时不知而已……”
“啊?”百里听了张大嘴巴,他才不相信呢,冷哼道,“这怕是说给别人听的,怕人家说他们为了娶更好的女人,逼离原配呢。”
许甫也接着道,“肯定是的,这样的人家将面子看得可重的,前朝还有人为了娶公主,弄死原配呢。就说北方不是还有一家,给原配下慢性毒药的,师姐能活着回来,都是万幸了……”
赵琰哑然他们会这般想,可之后觉得,也许京城的人当时也是这般看他们吧。
一时,他无话可说。
这时,俞画棠端来几分热甜酒,给他们三人。
赵琰接过,凝视了半响,说了一声,“多谢。”
酒过三巡,赵琰再也没了再喝下去的兴趣,他道时候不早了,就先回去了。
百里带着他们一路相送至门口,等赵琰走远,他也觉得今日这顿饭吃得真累,这位大人沉默寡言,情绪也不高,他三番五次调动气氛都无果,如今终于结束了。
等马车走远,他跟画棠说,“这个大人心思也深,我也看不出哪里做的不对,一整晚,也没见他笑过,真是让人猜不透……”
俞画棠看着远去的马车道,“你们说了什么?”
百里摇头,之后又点头,“我就是跟他说我爹娘的意见都不重要,我是一定要娶你的。”
“百里。”俞画棠叹了一口说,“其实我觉得赵大人说得是对的,既然父母阻扰这婚事就是有问题的。你终有一天会遇上自己喜欢的女子,也会成亲的,不如现在就好好跟你父母去相看女子,别在为我虚度光阴了。”
“什么叫虚度光阴。”他不以为然,“你一个女子都不着急,我一个男人有什么急的。反正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我娶不娶妻,我母亲都管不着,你管我干嘛。”
俞画棠无奈,也不知说什么好。
几人继续走着,到了前头,许甫告别回了灯师堂。
等到了一处角门,四下无人时,百里说了一句,“其实,今日我还向他打听你前夫那人是个什么样的,之前我也问过,他都没说。”
俞画棠惊讶看他一眼,也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