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想一会，觉得不能让他们三人见面，以免发生什么，他探头悄悄跟车夫说，“不去前面的灯师堂，绕一下路去古法巷的聚灯堂。”
车夫不明所以，“为什么去聚灯堂，哪儿的灯没得俞姑娘做得好，何况那儿也很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严拳打他一下，说，“别问那么多，反正今日不合适，绕路就绕路吧，远一点也没关系。”
就在他们商量的时候，也没注意，马车居然到了灯师堂，那随行的人也认识字，在严拳开口前跟里面的人道，“公子、夫人，灯师堂到了。”
赵寻一听立即下来，又伸手去扶何灵妃。
灯师堂在外的伙计一见两人，连忙迎了过去问，“两位需要什么。我们这儿的巧灯娘子做得灯，那是千金难求的。”
事已至此，回天乏术，严拳只好装傻充愣，待在外面，打死也不进去。
何灵妃一听觉得惊讶，“你们这还有女技艺人啊？真是难得。”
赵寻倒是没管这些，大步走进，就开始挑挑选选。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位女声，“师弟，你最近又偷懒了，刚刚的水灯骨架做得可不牢固，要是让师兄知道，少不了要责罚你。”
男声道，“好师姐，我等会就去做行了吧。”
女子无奈说，“我才不管，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就要朝着楼梯下来。
赵寻只觉得这声音分外耳熟，刚好那女子从楼梯处下来，往后间走去，赵寻跟何灵妃第一时间看见了她的脸……
何灵妃惊着指向女子离开的方向，“这不是……不是……”
赵寻此时哪管得这么多，一把抓过何灵妃手上的灯放下，一边急着将她拽了出去，“快走……快走，这灯不要了……”
这时一旁的伙计问，“公子这灯不要了吗，这可是我们俞姑娘做的呢……”
赵寻停下脚步，回头问，“你说那位女技艺人姓俞？”
伙计自豪道，“是的，正是俞姑娘，我们这沿海一带，还些人不远万里托人来买她做的灯，公子你今日运气真好，这是俞姑娘刚新做的。”
这时俞画棠正拿着一堆画纸从后间出来。
“不用了，我不需要了。”赵寻当机立断，拉着何灵妃逃命般的跑了出去。
正等着外头的严拳也跟着立马往回走，到了马车旁时，严拳假意问，“四公子没买？”
赵寻跟何灵妃互看一眼，赵寻拉着严拳道，“严大人你刚刚说这里有女技艺人，她叫什么名字……”
严拳知道事情瞒不住，磕磕巴巴地说，“这女技艺人嘛……姓俞……叫俞画棠……”
果然，两人听后都是瞪大了眼睛。
严拳虽然知道，此时也装作全然不知地问，“这是怎么了，难道四公子认识俞姑娘？”
赵寻点头，“何止是认识啊，我觉得她就是我们之前的三嫂，就是跟我三哥和离的那位……”
何灵妃也点头，“是啊，看着就是同一个人呢……”
严拳也故作吃惊，他没想到四公子和他夫人居然这么直白地说出，他继续故作惊讶，“啊？……那我怎么从来没听赵大人说过呢……”
赵寻也疑惑，“你是说三哥，没有提过吗？那他们见过面吗？”
“何止是见过啊，俞姑娘还帮助赵大人作证过、也在缉拿海盗中出了力的…
…”严拳边说边觉得赵大人真是心思深啊。
又道，“前不久有人污蔑俞姑娘，还是赵大人亲在派人前去抓的呢……”
赵寻往后看了一眼灯师堂，只觉得这事真是奇怪，他扭头跟何灵妃说，“你还记得三嫂以前是哪儿的人吗？”
“不就是泉州的吗？”何灵妃答。
赵寻听后也想不明白，自言自语道，“如果三嫂在这里，三哥为何从来没有跟家人提过呢？”
何灵妃也不再管他，转身上了马车，便答，“三哥那人，谁能猜中他的心思呢？行了，别想了，直接去问问三哥不就行了吗？”
“也对，走走走。”说完也上了马车。
严拳跟在后面又让车夫掉头带着二人朝府衙那边去，到这里严拳也不得不佩服赵大人真是个藏得住事的，这一个两个的就没有人知道他跟俞姑娘的关系。
现在赵四公子来了，他真想看看等会赵大人面对弟弟，弟妹的疑问，该如何回答，原本的担忧消失，如见反而只剩下茶余饭后的八卦了……
过来一会儿，马车到了府衙。
严拳带着二人一路往里走，今日是公办日，府衙内还有许多官员，一旁的王主簿见他们刚想来打招呼，没料到赵四公子心急火燎地跑着进去了。
后面的何灵妃也跟着快步进去，刚至门前，就听见里面赵四公子的声音，“三哥！”
严拳到这里立马使眼色让王主簿跟着他靠在一边听着里面的动静。
赵琰原本在处理一项田地兼并的案子，这会抬头看见赵寻，也是一脸意外何喜悦，刚想说，又看见后面的何灵妃，何灵妃也叫了声，“三哥。”
“你们怎能都来了？这路上遇见危险没有？”赵琰笑问。
“母亲想着年节要至，三哥在外做官又不能回去，就让我们拿了些东西过来。”何灵妃解释道。
赵寻却不管这些，急着将赵琰拉起来，也不顾这里是府衙，说，“三哥，你猜我刚才和灵妃看见谁了。我的天竟然是以前的三嫂哎！你怎么没跟家人说，她也在这里呢？”
赵琰立马阻止他，“这时事不要在这说，除了你，谁还知道这件事？”
“哦，刚刚送我们过来的严大人，我对他说了。所以这事不能说吗？”赵寻问。
果然是这样，偷听的严大人得了答案后，也不免有些心虚了，他看向王主簿，王主簿嘴巴也张得很大，估计也是被吓着了。
行了，现在也不是只有他知道了，即便赵大人要怪罪，也不能只罚他了，他心安理得地回去了。
这时赵琰问，“你来这里为什么去灯师堂？”
“哦，还不是我们在路上忘了给三哥买礼物，到这里就想着有什么地方物件，买些给三哥瞧瞧。不过，她没看见我们，我们一见她就跑了。”
赵琰沉默一会，“这件事，你先别跟人说，到这里就得了。”
“放心吧，三哥，我会看着阿寻的。”何灵妃道。
赵寻吊起的胃口才刚刚喂了一口，哪能这么快消停，他继续问，“三哥，你说她嫁人了吗？”
何灵妃也看了过来。
“没有。”
赵寻疑惑，“不应该啊，她样貌也不是很差，要是想嫁肯定马上就有人娶的。不会是见三哥在这，她想着死灰复燃，再跟三哥……”
“阿寻！”赵琰厉声呵斥，“我说了不要在这里说。”
“行行行，你忙。我跟灵妃就在这里等你。”他满口应承，每过一会，好奇心驱使又开始自言自语道，“你说她怎么就学技艺了呢，我刚刚大致一看，里面全部都是男人，她这样抛头露面，要是嫁了人，那家能答应啊？”
赵琰翻开卷册做了些记录，看过来再次正色道，“回去我再跟你细说，你现在闭上嘴。”
“行行，不过一般女子都不会学这个。她家室不好，恐怕没个银钱，所以才学了这个。说起来也挺可怜的。”赵寻感叹一会，没注意到何灵妃示意他闭嘴，继续道，“不过，她既然知道三哥在这里做官，你说会不会还有其他想法呢，想当初，她就是死皮赖脸要嫁给三哥的……”
赵琰无奈叹了一口气，再次斥责，“闭上嘴，回家说。”
府衙来往人多，保不定有人听见了，以后会议论，这会赵寻也不敢再说，只拉着何灵妃东看西看，熬到了下值时刻。
第72章 心上人是谁
打算回小院时赵琰却停了下来，“弟妹也在此，如果都回小院就有些不方便了，我带你们去客栈吧。”
何灵妃也不愿意住在简陋的房子里，便点头答应。
三人又去了河源街最大的客栈，赵琰定了半个月的厢房，又送他们上去交代一番，才回了小院。
第二日，安福一大早就在吉庆楼守着了，见二人下来，跑过去道，“四公子，四夫人，公子让我接二位过去用早膳。”
赵寻打着哈欠，“也不知三哥怎么想的，这都好不容易休息了，还要这个点让我们起来，真是要了命了。”
何灵妃也有些没睡好，但三哥平日里就不太好相处，他们本次又是带着任务来的，也不敢随意说嘴，只狠狠捏了赵寻一下，以示训诫。
两人很快到了小院，里里外外翻看了一遍，赵寻非常不满意，“三哥，你现在是做清官做上瘾了吗，这院子也太小了吧。”
“四房一院，还小？”赵琰不赞同。
示意他们二人坐下，又亲自斟茶问，“母亲让你们过来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
赵寻喝上几口，靠在椅背上笑道，“到底是瞒不住三哥。”
“不过母亲思恋你是真的，你可是母亲的心头宝，哪像我一出生就是她的一根草。这老远巴远的也要我来一趟，说让灵妃看看你的心上人长什么样。”
“说道这个，三哥，你的心上人在哪呢？是那家闺秀啊，泉州靠海，听说这边的姑娘都特别水灵，你就别藏着了，快带她过来。我们也好完成任务，早日回京城。”
赵琰斟茶的手一顿，“你们一路过来也累了，先休息一会吧。”
“没事呢，不仅我们没事。家里的人都没事，母亲说了，现在最大事啊，就是你的婚事了。她先前为你说了一个鸿胪寺少卿的女儿，我也见过，人长得不错，当然，对比你之前那位，可能比不上。不过人家秀外慧中，他老父亲也非常欣赏你，母亲也是相当满意的。”赵寻悠哉道。
“不过，后来三哥你来了信。母亲也只好将婚事推了。”何灵妃也惋惜道。
“所以啊，三哥，你那心上人到底长什么样啊？”赵寻急不可耐地再次追问。
赵琰沉下目光，缓声道，“我心口胡诌的，没这人。”
“啊？”
“啊？”何灵妃不觉得这个三哥是个乱开玩笑的人。
赵寻也半响才回神，“三哥，你这是在外面玩起来叛逆吗？要是被母亲知道，我看得狠狠骂上你一顿。不过，三哥你这是有些过分了，母亲好不容易给你说的亲事呢，你一回信，她就推掉了。原本她还想着明年就能抱孙子了，不过，我觉得三哥你是不是在骗我们啊，你可不想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
说完，赵琰也只是如常喝茶，并不打算解释。
赵寻也觉得怪异，示意安福过来，“既然三哥不说，安福你来说，你天天跟在三哥后面，我就不相信他喜欢的女子，你会不知道！”
安福抬眼看了自己公子一眼，立马明白了公子的意思，答道，“四公子，小的也不知道啊。”
“那，三哥平常跟谁说的话最多，我是说，女人。”
那还不就是俞姑娘，可这话他敢说吗，安福答，“好像，也没有……”
赵寻不信，叫来直肠子的安远，“安远，你说。”
安远也故作思考一会，摇头道，“公子……每日都在公干，没见他见过其他女人……”
赵寻跟何灵妃同时叹口气，何灵妃也想不通，三哥居然会说谎，道，“三哥，母亲之前给你看的那位女子，是真的还不错。我跟二嫂都去看了，还挺合适的。不过现在也晚了，两家人都说开了。”
赵琰也看了过来问，“推了也没事，就这样吧。你们之后回去跟母亲说，婚姻大事我自有打算，让母亲不必费心了。”
“可，你不是没心上人吗？”赵寻不
解。“要是让母亲知道你这样骗她或者敷衍她，说不定，以后都不等你同意，直接就定好了，你回去直接拜堂。”
赵琰答，“如果是这样，你们也跟母亲说，我就不回了。泉州也挺好的，在这做一辈子官，也没什么遗憾。”
赵寻十分不解，想到之前那位，他拉过赵琰问，“三哥，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啊？之前那位，也没见你有过什么欢喜，这会又说自有打算，三哥，你可千万别乱来啊，赵家祖宗的脸可都在你身上呢。”
赵琰怔愣一会，苦笑道，“没有的事，好了这事你和弟妹也别操心了。我自有打算……”
如果是喜欢男人就好了，他还能开怀。
可之前偏偏是将人冷落在那，这才是最让他痛苦的。
赵寻见他也不是喜欢男人的样子，也松了一口气道，“除了这个，父亲也有事让我转告你一声。”
赵琰听了正色道，“你说。”
“父亲听说你一来就将江花相给端了，他让我跟你说，虽然都是州牧，可从所属上他是要大你一级的，你虽然有节度使撑腰，帮忙将他押解回京。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让你小心他手底下的人报复你。”
“除此之外，父亲还说，你来这里不要老是干些让人不痛快的事，万一后面弹劾多了，他也不好将你调回去。你就老老实实地，无功无过就行。”
赵琰道，“如果所有人都这般怕死，怕被问责，终有一日我们赵家也不会像这般显贵时，如果有人要害我们，可还有人为我们出头？江花相鱼肉百姓，贪污钱款，死有余辜。我并未觉得检举揭发他有什么错。”
“嗯嗯，反正这些我也没办法干涩你，父亲的话我估计你也只是听听，话我已经带到了，也就没我什么事了。”赵寻伸个懒腰，随意道。
赵琰，“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后跟父亲、母亲说凡事我自有考量，他们不必担忧。”
赵寻满口答应，“嗯嗯，行。刚好灵妃也在，我可是说了的，以后母亲骂我，你可不能站在母亲那边。”
何灵妃忍住想要揍他的冲动。
事情说完了，赵寻总算有了兴致问，“三哥，这里可有什么好玩的。”
赵琰想了一会说，“润菜饼、祈福、比赛？”
赵寻嫌弃道，“谁要看这些。”
他瞄了一眼何灵妃，偷偷凑过来道，“三哥，你想个法子让灵妃单独去玩呗，我可是好不容易有了这空子，想松快松快。”
赵琰不知道他说的松快是什么意思，“我不懂这些，也不知道这些。”
赵寻一脸了然，“料到三哥是这样的，我早就安排好了。”
赵琰看他一眼问，“你刚到这里，不要生事，何况你也不认识人，怎么安排？”
“啧啧，三哥这就瞧不起弟弟了，好歹我也是鸿胪寺当差的，就不能有个好兄弟，刚好他也是泉州的。”
赵琰想他的好友也不是什么正经做事的人，不再过问，只道，“过几日才到我休沐，你跟弟妹先自己玩吧。出门带上安福，让他帮忙看路就行。”
“我就知道三哥是个无趣之人，行了你忙吧，我们先走了。”
过了几日，赵琰休沐，赵寻一大早就来告诉他，他找了一艘大船，从泉州出发一路游玩，至惠安县停留。
赵琰并不在意这些，等他到了巷口，才知道他这弟弟哪里是包了一艘船，分明就是晋江畔的画舫楼阁。
三人上了船，赵寻找来几位玩牌九的姑娘让何灵妃跟着上了二楼。
自己則带着三哥来到一楼的大厅，这里面早就坐着十几人，为首的是一位涂着脂粉的公子，赵琰看了一眼，想来这就是他的那位朋友。
那人过来作揖道是泉州商船二把手的公子，名葛鹏。
赵琰随意点头，又看向后边，刚才未发现，这里还坐着十几位花枝招展的姑娘，见她们穿着打扮分外艳丽，他也知道了这恐怕是青楼艺伎。
赵琰示意赵寻过来，“你这是干什么，弟妹还在上头。”
赵寻求饶道，“三哥，你是不知道灵妃将我当儿子一般管教，我只是跟这些姐姐妹妹听听小曲，喝杯茶而已，不做别的。三哥就当做看不见吧。”
说完赵寻示意其中一位女子过来，那女子弹得一手好琵琶，刚刚的乐曲声就是她演奏的。
葛鹏也走了过来介绍道，“天水，今晚这位公子你就好生招待了。”
名天水的女子见赵琰长相，早就红霞满面，羞答答地点头。
赵寻过来小声道，“三哥，人家是清倌。”说完也不理他，跟着葛鹏加上那十几位开始了斗茶赌酒。
天水见这位公子仪表堂堂，也分外守礼，便上前斟酒，赵琰一手拂开，淡声道，“你去那边，我不需要人伺候。”
天水也不敢违抗，又去了赵寻这边。
这边赵寻正跟葛鹏一组正在斗酒，规则是以骰子、射覆（猜物）来定输赢，赢家可让输家罚作傀儡戏。
第一局另外三组输了，这三组的人无奈自身当做提线木偶演绎一些市井笑话，赵寻听着他们说的乐事，也笑得前翻后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