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败的洋桔梗(鹿酒粥)

檀冶顺势递给她。
云烟：“……”
他还真嫌弃。
“给我系上。” 檀冶扫了她一眼，语调闲闲地道：“哪有送人又要回去的道理。”
云烟不语，重新系在他的手腕上。
檀冶静静地凝着她，她眉眼生得清幽，雪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宛如一潭静湖。
檀冶：“哪来的？”
云烟嘴角轻启，回道：“寺庙。”
檀冶：“给我求的？”
云烟：“嗯。”
檀冶问得紧追不舍，“特意求的？”
“……”云烟抬眸，对上他看自己的眼睛，“陈也。”
檀冶：“干嘛？”
云烟：“你话好多。”
檀冶闻言也不恼，瞥眼到桌上放着的早餐，“我饿了。”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云烟确认红绳系紧后，她端起那碗南瓜粥递给他。
檀冶丝毫没有要接手的意思，他拖腔带调地说：“喂我。”
“你没手吗？”
云烟略微迟疑，觉得他现在像个无赖。
檀冶说的振振有词，还连带咳嗽了好几声，“你没看到我在输液吗，左手怎么吃。”
“……”
云烟坐在床边，舀起一勺粥轻吹了吹，伸到檀冶的嘴边。
檀冶尝了一口，他眼角弯弯，似含着笑意，“还挺甜。”
云烟没说话，准备重新舀一勺，病房门突然被人猛德推开。
“阿也！”
文松闯进来，病房内暧昧非常的画面映入眼帘，他愣了下，“云烟，你怎么在这里？”
檀冶率先接了他的话，反问：“你不是在盐城吗？”
文松转言道：“我听高旭琪那小子说你出事了，就过来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
高旭琪从门边探出脑袋，“这不是怕松哥你担心嘛。”
文松鼓了他一眼，“那也不是瞒着我的理由！”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争得檀冶有些头疼，甚至还打扰了他的雅兴，他冷眼睨向门口的两人，“吵死了，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好好休息。”
见他平安无事，文松心里松了口气，道：“行行行，你没事就好，我们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云烟也站起身，准备跟着出去，却被檀冶拉住，回首见他面无表情道：“你留下。”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俩。
檀冶冷不丁地说：“继续。”
云烟纳纳地：“什么？”
檀冶的神情依旧很淡漠，不疾不徐道：“我还没吃完。”

云烟刚说完，手机的电话铃响，她起身走到窗户边, 是王华打来的，“华哥……”
檀冶静静地看着她单薄瘦削的背影，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 她穿的极为朴素, 雪白的短袖衫, 一条微紧身的浅色牛仔裤。
在檀冶的印象中, 她一直都是瘦瘦高高的，不爱说话，没什么脾气, 宛如高山上的万年雪莲花, 干净之余透着微冷。
他想起高中那会儿云烟刚转来市三中，除了跟班上的赵玲蓉一起玩以外，她和同班的其他同学几乎没什么交流。
甚至对他这个同桌，都爱答不理——
陈也：“下节什么课？”
云烟：“英语。”
陈也：“我睡会儿, 老师来了喊我。”
云烟：“嗯。”
陈也：“你不去吃午饭吗？”
云烟：“嗯。”
她就像是有问必答的Siri，但从来不发起谈话。
“怎么了？”
云烟挂了线后转过身发现檀冶一直盯着自己。
温凉的声音拉回了檀冶的神, 他转开话题, “你什么时候回去？”
云烟回道：“中午。”
檀冶：“这么早？”
云烟：“嗯, 还有工作。”
“行。”檀冶补充道：“盐城见。”
云烟喂檀冶吃完东西后, 见时间也差不多了, 便离开了。
云烟下飞机, 刚关闭飞行模式, 就看到群里颜苏的消息, 说是已经确定了这次大规模发烧是新型流感病毒, 让他们出门戴好口罩，已经从小孩蔓延到大人了。
云烟退出微信界面，给明朔打去电话。
明悦杨已经退烧接回家了，但还是上吐下泻的，状态并不好。
出了机场，夏日的暖风扑面而来，云烟忍不住咳嗽好几声，她赶紧拿出口罩戴着。
云烟回到台里后一直加班到晚上10点才走。
到家的时候宋佳莹已经睡下了，云烟轻手轻脚地拿着睡衣走进卫生间。
水声和热气充斥在整个密闭的浴室里。
片刻后，恢复了安静。
云烟套上睡衣，吹风机刚插上电源，整个卫生间突然黑了下来，她吓了一跳，又摁了摁灯的开关。
停电了？
她借着手机的手电筒走了出去，客厅的灯也不亮了，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闯入。
头发还湿漉漉地淌着水，云烟只好拿毛巾裹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一直等头发半干，她才睡。
第二天醒来，云烟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嗓子比昨天还要疼。
她冲了杯感冒冲剂喝，吃完早餐后，戴着口罩去了公司。
“云烟，陆让，下午有一个学术界的论坛会，需要你们俩去做个采访。”
王华交代完工作，见云烟精神不大好，“怎么戴着口罩，生病了？”
云烟摇了摇头，“没事。”
论坛会在11点开始，事不宜迟，云烟和陆让拿着东西就准备出发。
电梯里，陆让担心道：“云烟姐，你还好吗？”
云烟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嗯了一下。
电梯抵达一楼，电梯门敞开的那一瞬间，云烟撞见在门口站着的檀冶和文松。
两人相视一眼后擦肩而过，檀冶走进电梯，隐约听见前方人儿的咳嗽声。
旁边的文松说着：“你说你这么急着出院干嘛，也不多休养几天。”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文松又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随着电梯门合上，檀冶收回视线，敷衍地“嗯”了声。
盐城知名的学术界大佬基本都在这次的论坛会了，云烟和陆让采访完后时间还早，云烟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下。
陆让拿着一瓶矿泉水过来，“云烟姐，要不我陪你去医院吧。”
云烟接过道了声谢，还没等她继续说什么，不远处有人朝这边走来。
艾辰彬：“云烟。”
看她像是蔫了的黄瓜似的，他皱了下眉，“不舒服吗？”
“小艾老师。”云烟打了声招呼，“没有。”
回答完后她站起身，“陆让我们回……”
站起来的一瞬间，头晕目眩，云烟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车子停在了盛怀小区的门口。
艾辰彬随着云烟一同下车，本想扶她回去，但云烟坚持自己没问题。
艾辰彬作罢，“有事给我打电话。”
暮色冥冥，小区里也没什么人，离开了大众的视野，云烟一直强撑着的身体有些扛不住了。
她此刻走路都是晃晃悠悠的，暖橙色光晕照射的树枝，在她看来有无数重影。
没走几步路，云烟蹲下身趴在花坛旁边，胸口喘不过气来，呼吸不由加重。
好晕，好热。
她掏出手机，虚着眼睛输了好几次锁屏密码才解锁，艰难地翻着电话，直到看到备注“陈也”，拨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便被人挂断了。
云烟闭着眼，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团，喉咙的灼热感觉要冒烟了，她试图撑起身子，但使不上一点力气。
云烟意识渐渐模糊，在仅剩残留的最后一丝意识时，她忽地被人拽了起来。
“云小烟。”
看着她面色憔悴，额头不断渗出细细的汗珠，檀冶心里一紧，将她拦腰抱起。
檀冶以最快的速度把她带回了自己家。
他翻箱倒柜了半天，竟找不出一盒药，檀冶不耐地啧了声，又当即跑去楼下的药店现买。
檀冶站在床前，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38.6度，眉梢瞬间拧紧。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云烟坐直身子，伸手去摘她脸上的口罩，云烟头一撇，躲了过去。
“见不得人？”
云烟声音很弱，忍着疼痛的嗓子，干哑道：“颜苏说，这是新型流感，会传染人的。”
“我身体很好，哪像你这么弱。”
说罢，不在等她拒绝，檀冶摘下她的口罩扔在一旁垃圾桶里。
他端着冲好的药剂，喝了一口，苦涩在口中顿时蔓延，确认不烫了，他才喂她服下。
云烟喝了药后便躺下休息了，一整个晚上时而睡着，时而醒，高烧也是退了又升。
檀冶守在旁边，一直用热毛巾敷在她的额上，毛巾凉了，他又重新换，没有停过。
见她缩在被子里打哆嗦，他又去其他房间拿了床厚厚的被褥给她盖上。
直到第二天早上。
刚安顿好云烟在医院住院，檀冶就接到了文松的电话。
“檀冶，你在哪里？！”
病房外的人来来回回，檀冶戴着口罩，他又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道：“医院。”
文松语气缓和了些，“你生病了？”
檀冶：“不是我。”
电话那头是几秒的沉默，随后文松才说：“又是云烟是吧。”他补充道：“要回剧组了，你赶紧收拾东西，下午两点的飞机，我去接你。”
文松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别跟我说你又不去。”
檀冶淡淡吐出两个字，“懂我。”
文松：“大哥，你当剧组是超市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一请假，全剧组的人都要等着你。”
“就说我病了。”
檀冶的眼睛无时无刻地在关注着病房内的情况，看床上人儿醒来，他急急挂了电话，“不说了，就这样。”
恰好颜苏走了过来。
两人一起进了病房。
“云小烟，你都成我这儿的常客了啊。”
颜苏拿着体温计走到床头，“都说了最近流感严重，让你多注意，只要一受凉一累着，抵抗力下降了特别容易感染。”
他毫不犹豫地拆穿，“又熬夜加班了吧。”
云烟一病就是一周，而檀冶在这照顾了她一周。
文松耐不住了，打来了电话：“请问檀大公子，你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康复？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回剧组？”
他颇为不悦道：“这都一周了，你别太过分了。”
檀冶漫不经心道：“知道了。”
云烟看着站在病房窗户边打电话的檀冶。
为什么，在她不舒服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他。
“檀冶！你能不能对你自己的事业上点心！我都给你拖了一周了！”
刺耳的话传出，檀冶拿手机的手离耳朵远些，等恢复平静了才又拿回原位。
文松在电话那头吼的声音，连一旁收东西的云烟都听得一清二楚。
等檀冶挂了线，她开口道：“陈也，你能不能成熟点。”
檀冶扫了她一眼，“云小烟，你有没有良心，我在这照顾你，你就这么说我？”
说完，他随手提过云烟的包，“行了，我送你回家。”
“你快去工作吧，这几天耽误你了，抱歉。”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檀冶已经提着东西出去了，云烟拗不过他，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在檀冶的车上，云烟收到了赵玲蓉发来的消息。
【出院了？】
云烟：【嗯。】
赵玲蓉：【檀冶送你的吧。】
云烟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和赵玲蓉发了个很猥琐的微笑表情，她目光不由瞥向一旁开车的人。
【嗯。】
登时，赵玲蓉发了一长串的感叹号，然后就是信息轰炸。
【你俩都这样了，到底啥时候在一起啊？！】
【云小烟你敢不敢主动一次？别到嘴的肉被别人叼飞了。】
【既然还喜欢就勇敢一点啊，主动才有故事，沉默只会败北！】
云烟：【我没有喜欢他。】
没有……
关于这个问题，云烟纠结了一路。
纠结的不是喜不喜欢。
因为答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回到盛怀小区，家门口的走廊安静地仿佛一根针掉落都清晰可闻，云烟站在门口，手捏紧着钥匙，却没有任何要开门的动作。
气氛凝固了些许，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说过话，檀冶心觉是不是在医院他说她没有良心，惹她生气了？
檀冶眼底透着不安，故作无事般试探性地说了句，“我走了？”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甚至也不看他，或许是不想见到他吧。
檀冶睫毛颤了颤，低声道：“我走了。”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云烟深吸了一口气，喊住他。
“陈也。”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喜欢你。

第24章 阿也，该戒烟了
檀冶回头, 云烟犹豫了半晌，想表明心意的话刚到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檀冶的电话响了。
是文松打开的，“我到你家楼下了。”
“嗯。”
檀冶挂断电话，“我现在要回剧组, 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心里话又咽了回去, 云烟应了声“好”。
檀冶这次进剧组, 又是好几个月。
十月正逢秋在枝头, 咖啡馆外的街道两旁是排排银杏树，金灿灿的，不少人来拍照打卡。
赵玲蓉坐在吧台前, 撑着脑袋看着外面成群的人, 闲聊道：“檀冶明天回盐城，你知道吗？”
云烟摇头。
赵玲蓉问：“他没跟你说？你俩平常聊天都没有聊到吗？”
云烟冲着咖啡，“没聊天。”
“不会吧？”赵玲蓉有些难以置信，“你不是想跟他表明心意吗, 怎么回事啊你们，话都不说。”
云烟说的云淡风轻, “大家都太忙了, 再说吧。”
赵玲蓉：“再说什么再说, 这周天不就是他生日吗, 你就准备个礼物, 趁这机会直接一举拿下！”
听了赵玲蓉的话, 云烟觉得是个机会。
趁着明天周天, 云烟决定去商场看看有什么礼物。
在去之前, 云烟接到了明朔的电话, 周天明悦杨的学校有运动会，让云烟帮忙去一下。
云烟应下来，运动会下午就结束了，她傍晚去商场挑礼物，也来得及。
盐城市一小的操场上彩旗飘扬，参赛的同学都在活动筋骨，势必要为自己的班级争光。
“参加的什么？”
“跑步。”明悦杨边压腿边说：“小姨你就看着吧，我肯定是第一名！”
云烟笑了笑，“加油。”
“请参加400米中长跑的同学到跑道上集合！”
田径比赛开始，一声枪令，所有人飞奔而去，如同离弦的箭，簇拥着往终点狂奔。
云烟的视线一直紧跟着跑在最前面的明悦杨身上，她和另一名男同学跑的很快，甩了后面同学一大截，但他们两人你追我赶，互不相让。
明悦杨再一次轻松超过男同学，她故意放慢脚步，嘴里挑衅地说：“你不行。”
“……”
男同学满脸的不爽。
跑到转弯处，他突然加快速度，肩膀狠狠地往明悦杨的胳膊上一撞，然后又迅速往前跑去。
明悦杨身体不稳，脚一崴，摔倒在地。
一直在外围观望的老师迅速上前，背上明悦杨就往医务室跑。
云烟瞥了眼冲到终点线的男生，他一脸得意忘我，她随后跟上老师。
医务室的女老师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给明悦杨上了药。
幸好只是脚踝有些肿，没什么大碍，但比赛是没办法继续参加了。
明悦杨捏紧拳头，重重地捶在病床上，“真卑鄙！”
班主任艾辰彬赶来了，“怎么样？用不用去医院？”
来之前，对于那位犯规的同学，艾辰彬已经找负责的老师严肃处理了，但看到明悦杨挽起裤脚下，红肿一片的脚踝，他眉头还是紧了紧。
女老师安抚道：“问题不大，上几天药就可以了。”
艾辰彬才松了口气，看着坐在床上一脸泄气的明悦杨，他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温柔道：“你已经很棒了。”
“小艾老师，第一应该是我们班的。”明悦杨不服输，“我还有其他项目，一定可以给咱们班拿好成绩！”
艾辰彬笑道：“比赛还会有的，这次你就当是养精蓄锐了，下一次再打败他们。”
明悦杨：“可是……”
明悦杨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艾辰彬打断她，“我们这么厉害，就让让他们，不然每次都是我们第一，多没意思。”
他说罢，转头看向云烟，“你先带她回去休息吧。”
云烟直接送明悦杨回了明朔家。
等明朔赶回来，已经是晚上8点过了。
云烟离开后没有直接回家，她直接打车去了金融商场。
云烟在一楼挑挑转转了很久，最后才锁定一家手表专卖店。
提着礼物走出商场，秋季的风有些微凉，昨晚穿着t恤有些薄，她加快脚步往地铁站走。
忽而被身后的人喊住。
“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