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叫温婉的女人缠上了他,骂他始乱终弃,抛妻弃女。
可笑,他这霍家少家主,素有寒玉松雪之名,从不近女色,怎会睡过什么人都不知,更不可能睡出来一个女儿。
他赶她、辱她、轻她、笑她……女人只是笑着,温柔而美丽。
后来他全信了,又爱她、疼她、怜她、护她……偏偏他醒得太晚,而她已经身将就木,活不长了。
温婉一介孤女,苦苦挣扎了小半辈子,终于——要死了。
老天爷真是不公呵。她五劳七伤,不剩几年好活,却还有一堆遗憾未了。
迷茫之际,她遇到了个男人,与她那死去的孽缘长得一般无二。
既是命不久矣,何不及时行乐。
她拿他当了替身。
温婉给他所有自己能给的,她以为这是场公平交易,却没有想到交易无效,倒把自己赔进去。
她拿霍青山当替身的事,还是被他知道了。
那一日,霍青山锁了她,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双眼猩红像要杀|人。
她以为要完蛋了。
那冷冷的声音却道:“你的人,我要;你的命,我跟阎王要。”
【强取豪夺/先婚后爱/后期互相火葬场/女非有崽,男C】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因缘邂逅替身美强惨先婚后爱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温婉霍青山
一句话简介:你一来,拂晓便至
立意: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槐荫初圆,已是悄然入夏。
柳浪山庄,湖边,晚风亭,傍晚的夕阳洒落亭盖,如一层熔金璀璨,美耀人眼。
亭边柳树上,吵了一天的鸣蝉仍嘶嘶叫着,让人听了心烦气躁。
亭中,温婉却不烦躁,心情如这夕阳,分外美丽。
她盯着眼前的棋盘,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走。黑子捏在指尖,衬得蔻丹秾丽,玉指如葱。
“明霜救我!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对你好!再也不骗你了!”
亭子外头,英俊的男人正被壮汉拖走,吓得嘶吼破了嗓子。
那被叫做明霜的女子,就正坐在温婉的对面,抿紧了唇,欲言又止。
在场除了温婉,似乎都十分地烦躁,全都在等着她发话。
她恍若未见,只一心下棋,捏着棋子的手伸出去,又很快缩回来,渐渐嘀咕起来“不对啊”。
温婉这般地专注下棋,仿佛方才搅乱池水,下令“带下去,打断腿”的人不是她。
男人被拖远去,求饶的声音喊破了嗓子:“温庄主,这是我与明霜的私人恩怨,轮不到你管……明霜,你帮我求求她!快啊!”
洛明霜脸色惨惨,把唇抿似一条线,再次看向温婉。
温婉盯了老久棋盘,终于抬头,却是笃定的一句话:“你又偷子了!”
洛明霜眼睁睁看着男人被拖远,心头渐生起一股说不出的痛,又见她竟是这般事不关己,心生恼怒。
“偷你怎么了!”伸手一扒拉,压抑了许久的燥怒,终于发泄在了棋盘上。
“哎!”温婉眼看见着棋子被推得乱七八糟,哑然。
不下就不下嘛,揉了棋盘算什么。
远处,男人绝望,爆发出一声遥远却清晰的咒骂:“温婉,你个毒妇!早晚不得好死!”
无棋可下,温婉这才终于将那些咒骂听进耳朵。闻言,无声勾起一抹笑。
不得好死么?从她干第一件缺德事起,她就清楚自己下场好不了。
她今儿又缺德了一回——多管闲事,替洛明霜抓了那个三年来骗心骗钱的负心汉,下令打断腿。
结果便如此,气得明霜差点掀了棋盘。
罢,她再爱下棋,也不该挑这个时候下。
温婉提起茶壶,为眼前的好友满上一盏,笑得没什么心肺:“喝杯茶消消火。”
明霜却把头偏开。
啧,到底是动过真情的,再如何闹得不愉快,也还连着丝,轮不到她这个外人管。眼下,苦主既不和她下棋,也不喝她的茶了。
气大发了呢。
温婉是这柳浪山庄的庄主,平日里说一不二,脾气不大好。今日特殊,便格外让着洛明霜,不下就不下,不喝就不喝罢。
她适时闭嘴,耐心地一颗颗捡起棋子。
棋子叮当,一颗颗落入金丝楠木的棋盒。
愣坐良久,洛明霜无精打采地瞄了温婉一眼,终于出声儿。
开口并未埋怨她,却是一声自怨:“我若生了你这么一张脸,他怎会那般对我。”
温婉可算等到她理人,闻言,美眸微瞪:“你这就想错了。容貌只是锦上添花,想要人永不背叛,就得先抓住他最在乎的东西。倘若不知他最在乎什么,那便抓住他的性命,总不会错的。”
“……”洛明霜翻她一个白眼。
呸!说得轻巧。
“你若抓住他的命脉,这些年来,他敢一次次地骗你么。即便他不爱你了,也得捧着你一辈子。”
洛明霜呵笑:“你当人人是你温庄主么,坐在这个位置上,一个眼风出去,就有人替你卖命。”
温婉捡着棋子,闻言轻轻一哂:“洛明霜,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庄主。我能有今日的权位,还不足矣证明么——人,就是得心硬。”
洛明霜心头苦涩,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话,反倒更恼了些:“我谢你替我出头!但我就是做不到心狠,不像你,动不动就要打断谁的腿,呵——连今生挚爱都能亲手杀。”
“叮当”一声脆响,棋子掉入盒内,随即亭中寂寂无声。
温婉嘴角的笑意骤然隐去。
洛明霜僵了脸,一时慌张起来:“我不是故意提他的,我……”
“是啊,我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温婉冷淡下去,“可你适才并未拦我,可见你也恨不得打断他的腿。世人在乎名声,不愿被指责翻脸无情,你也一样——无妨,缺德事交给我来做就行,反正我也是做惯了。”
明霜愣愣地“哦”了声,心头原本因那负心汉而生的烦躁,霎时被歉意取代了一些。
明明在说她的事儿,她一嘴瓢却戳了温婉痛处。她今日所受情伤再重,也比不得温婉绝爱之痛万分之一啊。
亭中一时寂静,温婉起了身,走到边上倚栏吹风。凉风习习,带着清爽的气息,她却觉得胸口闷得慌。
洛明霜注视着她,越发觉得那背影孤寂,她心头亦跟着难受,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温婉,倘若你遇到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你会做何选择?”
有时候她会想,一个不是仇人之子的顾子骥,会让温婉很幸福吧。
手刃挚爱,那是锥心之痛。
可又别无选择啊。
半晌,温婉没有反应。
就在洛明霜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忽听得一声冷笑:“我会杀了他。”
“为什么!就因为长得像?”
“因为,没有人配长成那样。”
洛明霜无言以对,亭中再次寂静了下去。越爱越杀,越杀越爱,她明白了,顾子骥是独一无二的。
就这样沉默着,直到天边的太阳落了山。亭外来了人,将小山高的信件堆到桌上,凝固的空气才悄然散开。
“庄主,这是近日的要务,请您过目。”侍从这般禀道。
温婉落座回来,喝了一口茶水,眉目如常:“放下出去吧。”
所谓要务,就是这九州大地上最要紧的新鲜事。
她这柳浪山庄是个卖情报的地方。她这个庄主,手握着无数消息,也赚得无数银两。
温婉展开信件开始看。
洛明霜起了身,顺手从盘子里拿起一块蜂糖糕递给她:“垫垫吧,又得忙了。”
温婉接了糕,浅浅勾了下唇。蜂糖糕吃在嘴里,甜滋滋的,调和了暗藏不散的苦涩。
方才的不愉快,算是翻篇儿了。
洛明霜识趣地站到亭边去。
师门散了之后,她便独自闯荡江湖,虽不是柳浪山庄的人,但因与温庄主有着过命的交情,便也时常逗留在这里。
此刻嘛,庄里的事与她无关,她最好是避嫌。
不过温婉并不介意分享一二,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蜂糖糕,突然问——
“东郡霍家,你可知晓?”
洛明霜回头:“知道啊,钻进去瞧过。那朱门绣户,可比你这柳浪山庄大了八倍不止。”
那是自然,霍家乃世家望族。数百年来皇帝轮流做,霍家却是古树盘根,经久不倒。
她这小山庄如何比得了。
“霍家那位少家主离家七年,近日终于回去了。”
“啊?我看看!”明霜好奇地凑过来。
信上说,霍家那位大公子,在冻云峰上呆了整整七年后,近日终于归家。回去之时,还带着他亲手养出的一株玉冰莲。
“玉冰莲是什么?”
“尚不清楚。”
“那你们可得抓紧时间打探,卖第一手消息。”
两颗脑袋挤在一起嘀嘀咕咕。
霍家这位大公子,名唤“霍青山”,履历满当当写了几页纸。
这会儿太阳落了山,光线已然昏昏,再看字便伤眼睛了,温婉只拿起画像解开,笑道:“传说他很俊,我倒要看看有多俊。”
转动画轴,画纸缓缓展开,渐次露出乌黑的发髻,饱满方正的额头,瑞凤眼,悬胆鼻……
洛明霜伸着脖子端详:“确实挺俊。”
当最后一截下巴露出,温婉原本上扬的嘴角,陡然冰封。
“铛”的一声,碧玉茶碗被撞落在地。捏着画轴的那只手,竟在顷刻间青筋暴起,苍白了指节。
明霜的脸也狠狠僵住了:“这、这不就是……”
百里之外,东郡。
霍府门前。
时已傍晚,高大的影壁镀着夕阳的金光,在地上落下斜长的影子。
霍府掌家夫人冯氏,正亲送柳夫人出门。
初夏的太阳并不十分火|辣,又已是黄昏,她的额头却有密密一层汗。
柳夫人抱怨着:“不是我说,令郎这么个挑法,见所未见!”
冯氏当即扒下腕上的金镯子,硬塞进了柳夫人怀中。
“我知道,我这儿子不像话。有劳柳夫人再帮我们相看相看,青山已是二十好几的人,可不能再耽误下去。”
柳夫人收了镯子,没再接着抱怨,可仍是一脸为难:“那好吧,我回去再琢磨琢磨。”
冯氏目送柳夫人的马车远去,心里头那股气憋得她难受死了。
这柳夫人是远近闻名的冰人,素来逢人便笑,满脸喜庆,可今儿却被气出了一句刻薄话。
她说——“都道令郎清冷孤绝,我看分明是不惹凡尘,只能娶那天上的仙女了”。
这话像一记闷捶,捶在冯氏的胸口。
唉,真是造了孽。
她膝下两个儿子,小的那个顽劣,大的这个虽老成持重,却更是叫人操心。
七年前家中生变,长子霍青山因此离家多年。他性子冷,七年分离后,冷得更甚。
他可以冷着,冯氏这当娘的却不能由着他这样,自他归家,便张罗着为他娶妻。
今儿在柳夫人面前,她处处陪着小心,已是许久不曾这般低声下气了。
其实像霍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根本犯不着请冰人相看。
奈何这个孽子别说她管不了,就是他亲爹跟他说话也得斟酌,寡言、固执,很是不好相处。
晚风清爽,吹不散冯氏额头的汗。她拿手帕擦了擦,越想越气:“这些鸣蝉吵死了,快让人赶赶!”
身边的老妈妈忙吩咐下去,嘴里劝道:“夫人莫恼,宽宽心,常言道好事多磨嘛。”
冯氏:“有这种讨债儿子,哪里宽得下心。依我看,他就合该娶个母老虎回来,镇镇宅!”
“母老虎?”老妈妈扶着她,说笑着进门去,“母老虎到了咱们霍家,也得收起獠牙和爪子。”
霍府的门槛高,就是公主下嫁也绝不敢乱咬人。
冯氏无言。
怕不是上辈子杀人放火毁了阴德,这辈子才生出霍青山这么个儿子。
“唉,柳夫人那边估计是指望不上的。”
“那夫人还塞给她金镯子。”
“堵她嘴的。再说那个金镯子戴腻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冯氏嘟囔着正要回身,倏尔瞥见莲花影壁下的须弥座,一时想起什么。
“明儿我要去宝塔寺烧香,母老虎不行,那我就求上天掉下来个金刚女罗汉,把他给我收了!”
温婉拧着眉头,在铜盆里反复搓洗着手。漂亮的指甲嵌上了血污,轻易洗不干净,她越洗越燥,溅落一地水花。
白日里,她曾下令打断那个男人的腿,适才亲自过来验看。男人腿骨已断,痛晕在牢房里,凄凄惨惨,不成人样。
温婉却并不满意。
又下令让打到筋骨截断,更是亲自操了棍棒猛捶了一阵。
心头的闷气,因此勉强发泄出来一点,却仍是堵得她难受。
“给他包扎,别给弄死了。”
温婉洗了手,见那男人两条断腿已被丢在角落,扔下如是一句吩咐,离了牢房。
出来时已是夜阑人静,月华如练。
牢房里不透风,憋得她胸口闷,温婉站在门口,尚不及好好喘几口气——
“娘!”
小丫头蹦跳着就扑上来来。
温婉皱了眉:“这么晚了还不去睡?”
盈盈仰起小脑袋,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娘亲:“睡不着。霜姨也睡不着,就教盈盈做灯笼。”
说着,把手里的灯笼举得高高,“好漂亮,还有橘子的香味,娘亲喜不喜欢!”
“嗯,喜欢。”
“你别这么敷衍,盈盈做了好久呢。”
明霜打小道跟过来,“她说娘亲喜欢橘子的香味,便执意要做橘子灯。这个时节只有青皮橘子,皮硬得很,剥得她指甲都翻了。”
盈盈眼巴巴举着灯笼,等着娘亲下一句夸……
温婉却扭头,问洛明霜:“你守在地牢门口作甚,怕我杀了他?”
明霜脸上有些不自在:“我才不管他。我就是……”
“就是心里放不下?”
温婉呵笑,“再深刻的情爱,多熬一阵子也就放下了。”
“说得轻巧。”你自己放下一个试试!洛明霜只敢腹诽。
“我还有得忙,先走了。”温婉丢下这句便往回去,竟是再未看女儿一眼。
明霜心头堵得慌,瞅瞅盈盈,堵得更慌。
那个臭男人不想也罢,可怜小乖乖,忙活一场却只得了她娘一句敷衍。
小丫头还举着灯笼,望着娘亲的背影渐渐远去,终于委屈哭了。
明霜心疼地摸摸孩子的小脑袋:“你娘是太累了,不是不疼你。”
盈盈沉默着,低下了头。
同样的理由用多了,哪怕是个小孩,也知道不过是骗人的。
洛明霜不知还能如何安慰,心里将温婉狠骂了一顿。
孩子三岁以前,温婉别提有多护犊,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如今孩子五岁,倒丢手不管了。
明霜安抚着盈盈,越想越觉得奇怪。该不会是因为--盈盈这两年越长越像生父的缘故吧!
今儿傍晚那幅画像提醒了她。
明霜倒抽口气。
那画像上的霍青山,居然和盈盈的生父长得一模一样!若非亲手帮着温婉埋了那个顾子骥,她几乎要相信,那是同一个人。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更巧的是,她前一刻刚问了那样的问题——“倘若你遇到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你会做何选择?”
温婉她不会……真的动了杀心吧。
洛明霜忽觉得脖子凉,霍青山无妄之灾啊。
霍府,天棐院。
“拿去扔了。”男人将广袖一拂,扫落满地画像。
画像咕噜噜滚了一地,书剑忙不迭跟着捡了一路。
这些都是适龄少女的画像,特地送到霍青山面前,让他挑选的。
按说闺中女子的画像不当这样随意送人观摩,可霍家这等门第,无数人削减了脑袋想要钻进来。
结果便弄成这样,跟选妃似的。
“我说公子啊,您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书剑处理了画像,回来终于忍不住问。
灯下,霍青山端着书看,闻言未作声。烛光柔和,暖暖的橘红色映在那张清俊的脸上,丝毫没能压住那一抹清凉意。
“公子?”
霍青山翻了一页书,勉强开了金口:“女的。”
“那不都是女的!”
还能有比这更敷衍的回答么!书剑抽抽嘴角。单今儿送来的画像,好几个他看着就不错,却都被公子否了。
他觉得自家公子可能说的反话。
要不……找点男的画像看看?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他嘀咕起来:“我听拙守院那边的人说,明儿夫人要去宝塔寺,去求菩萨赐个金刚女罗汉下来,收了你!”
这话出口,霍青山终于掀起眼皮,嘴角竟难得勾了一抹笑:“那就来。”
“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