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微微颔首:“如此也好。”
皇后一声令下,不少嫔妃都心生欢喜。若是她们准备的东西能得上位者的青睐,那今日也算是出了风头。
皇后和几位高位嫔妃准备的东西都较为贵重,但并非罕见,太后都笑着赏了些东西下去。
轮到月梨的时候,她呈上了一盏绣着经文的屏风,也算是有心。
崔昭媛睨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饮了口茶水。
察觉到崔昭媛的视线,似乎在疑惑自己怎么没中招,月梨哼了一声。
笨蛋!没想到吧!她上辈子就知道了!
轮到仪嫔时,她道:“嫔妾知太后娘娘喜爱品茗,特意寻得一副茶具献与太后。”
太后维持着的笑意在见到那副藏青色的珐琅茶具时陡然变了。
她紧握着椅子扶手的手指猛地用力,连嘴角的肌肉都在颤抖着。
仪嫔毫无察觉,还在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放肆!”
突如其来的呵斥声,让殿内倏然安静下来。
鲜少的几个知情人面色都不太好看,倒是鹤砚忱终于抬眼看了下去。
他嘴角噙着淡薄的笑:“倒是好东西。”
太后面色煞白:“陛下...”
仪嫔已经被方才那声“放肆”吓得魂不附体,腿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
待听到鹤砚忱的称赞时,求助似的看向他。
月梨也在悄悄打量着上方几人,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鹤砚忱手指轻点着桌面:“仪嫔一番好意,太后便收下吧。”
他扬声道:“赏!”
太后猛地起身,脸色气地发青:“仪嫔冒犯哀家,今日起禁足宫中。”
仪嫔的心情一会儿在云端一会儿在地狱,起起伏伏的让她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刺激,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主子!”
宫女秋媛尖叫了一声,皇后也倏然起身道:“先将仪嫔带去偏殿休息,去传太医。”
太后冷眼看着这一切,到底没有出言反驳皇后,杨嬷嬷搀着她离开了金銮殿。
鹤砚忱好似没事人似的,甚至传了伶人进来唱曲。
殿内众人都心思各异,但朝臣们什么也不敢说,就连卫承东也缄口不言。
没过一会儿,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冬序进来说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仪嫔主子有孕了。”
鹤砚忱执着酒盏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半息。
“有孕了?”
月梨从他的声音中听不出半点高兴,反而隐藏着风雨欲来的危险。
她蓦然想到,自从他登基后,后宫中再无人怀孕,就连大皇子和大公主,他也很少去见,似乎并不将子嗣放在心上。
想起夜间那男人在床榻上龙精虎猛的样子,也不像是不行...
月梨不合时宜地脸红了一下。
那后宫中无人怀孕,怕是他不想人怀孕。
冬序道:“是,两位太医都诊断过了,仪嫔主子已有孕两月有余。”
话音甫落,鹤砚忱冷冷的目光便投向了季明。
季明恨不得立马跪下磕头,后宫每位嫔妃的宫中,都是他亲自派人放置了避子的药物,这么些年从未出错,仪嫔怎么可能怀孕?
皇后掩盖住内心的酸涩,福身道:“恭喜陛下。”
下方臣子们也纷纷起身恭维,这些年后宫中无所出,朝臣们也是忧心忡忡,如今有嫔妃怀上皇嗣,放在谁眼中都是喜事一件。
刘御史甚至趁此机会道:“陛下自登基后便只选秀过一次,依微臣所见,不妨等开春后,广选秀女,为陛下绵延子嗣。”
鹤砚忱本就转冷的眸中倏地绽出几分瘆然:“选秀?”
刘御史继续道:“是,先帝在时,后宫中嫔妃充盈,膝下有十子,而陛下如今只有一位皇子,微臣为社稷江山着想,恳请陛下择选秀女。”
鹤砚忱手指拨弄着扳指,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刘爱卿这般缅怀先帝,不如朕今日便做个好人。”
“送爱卿去见先帝吧。”
刘御史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垂着的眼睑猛然抬起,正对上男人嗜血的目光。
“褚翊。”
禁军统领褚翊上前道:“陛下。”
鹤砚忱将手中的扳指掷于地上,小巧的扳指并未发出太大的响声,却像是一柄重锤捶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将刘爱卿带去金銮殿外,杖毙。”
“陛下!陛下饶命啊!”刘御史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吓得脸都白了。
袁彰和几名臣子也连忙站出来道:“陛下,今日除夕佳节,不宜见血,刘御史言语有错,还请陛下从轻发落啊!”
卫贺冕也想求情,刘御史只是提了一嘴选秀,哪里就错到要被杖毙?
卫承东急忙拉住了他,朝他摇摇头。
哪里是选秀惹恼了陛下,刘御史千不该万不该拿陛下和先帝做比较。
他阖上眼,心知刘御史必死无疑了。
“不宜见血?”鹤砚忱起身,居高临下的目光将殿内所有人的神情一览无余。
男人唇角微扬:“新岁伊始,诸位见见红,冲冲喜。”
他没再听任何人的求情,径直离开。
金銮殿内只余刘御史撕心裂肺的求饶声。
褚翊面无表情地一招手,几名禁军便上前将刘御史架走,不多时,外边就传来木杖击打在肉体上的声音,让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月梨坐在席上,胸口微微起伏。
从太后因为一副茶具发怒,再到仪嫔怀孕、刘御史被杖毙,桩桩件件的事情让她本就不聪明的脑子彻底晕了。
她看了眼外边无垠的夜色,胆子一大,带着连翘就悄然离席。
鹤砚忱并未回麟德殿,月梨是在莲池附近的摘星楼找到他的。
季明守在楼下,见她过来连忙拦住:“钰容华,您这会儿还是先别上去的好。”
“为何?”
“奴才也是为您好。”季明压低了声音,“陛下心情不好,怕是会波及您...”
月梨抬头看了眼阁楼上亮起的烛光,微微摇头:“无碍的,公公让我上去吧,发生什么都由我一力承担。”
季明还是犹豫,虽说往日陛下宠着钰容华,但是今日...
“公公...”月梨道,“陛下心绪不佳,总要让他发泄一番,不然岂不是气坏了自己。”
季明哑然,是这个道理不假。
他心一横,干脆后退了两步。
月梨这才忙提着裙裾踏上台阶。
摘星阁是后宫中地势最高的地方,阁楼上垂着纱幔,几根蜡烛发出微弱的光亮。
月梨看见男人坐在那儿,高大的背影却让人觉得有一丝寂寥。
她站在原地看了须臾,这才慢慢走过去。
鹤砚忱抬眸,静静地看着她走过来。
“陛下...”
他也没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只是点了点桌面,声音冷淡:“过来。”
月梨顺势走过去。
夜风吹起四周的帷幔,也扬起她的衣袂,从男人面前拂过。
顺着这股风,她轻轻勾住了他的尾指,缓缓伏下身,跪坐在他腿边。
金銮殿的钟声敲响,莲池平静的水面随着悠扬的钟声漾起淡淡涟漪。
子时已到,新岁的第一刻悄然降临。
月梨双手撑在他膝上,仰着白净的小脸望着他:“陛下不是答应了陪嫔妾守岁吗?怎么抛下嫔妾一个人走了。”
“还好嫔妾早就叫连翘注意着,否则还找不到陛下呢。”
说着她娇气地哼了一声:“今夜宫人们都去金銮殿外凑热闹了,方才嫔妾过来的时候,一路上都没见着人,阴森森的好吓人。”
说着似乎为了证实真的很可怕,她就名正言顺地整个人都贴着他。
鹤砚忱神色淡淡,捏住了她的下颌。
“窥视帝踪,还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月梨眼睫颤了颤,水汪汪的美眸中满是无辜:“这怎么能怪嫔妾呢?”
“分明是陛下先爽约的,陛下若是等着嫔妾,嫔妾也不会这样做了。”
“还是朕的错了?”
月梨扭过脑袋:“反正不是嫔妾的错。”
“那你觉得朕今日有错吗?”鹤砚忱突然问了句似是而非的话。
月梨想,他是在说刘御史的事情吧,毕竟方才殿上这么多人为刘御史求情。
她摇头:“陛下是帝王,怎么会有错?”
“刘御史忤逆陛下,陛下处置他也是理所应当。”
鹤砚忱今夜第一次认真看她:“不怕朕以后这么对你?”
月梨又摇头:“嫔妾又不忤逆陛下,陛下为何要这么对嫔妾?”
她握住男人的手腕,脸颊在他温热的掌心蹭了蹭:“陛下第一次陪嫔妾过节,可不能在嫔妾面前不开心了,否则嫔妾会以为陛下不喜欢嫔妾了。”
鹤砚忱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故意道:“朕要是不喜欢你了,你要如何?”
月梨粉嫩的小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她委屈道:“陛下是帝王,六宫佳丽三千,当然是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可嫔妾只有陛下一个夫君,陛下不能不喜欢嫔妾。”
“凭什么?”鹤砚忱笑了。
月梨气闷地道:“嫔妾受不了那样的日子。”
她受不了鹤砚忱不宠爱自己,自己孤零零一个人住着破败的宫殿,宫人也不再奉承自己,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再往她宫里送的日子。
只要一想到,月梨就控制不住心里的恶意。
“陛下若是喜欢旁人,那让她们都消失就好了,这样陛下就是嫔妾一个人的。”
她的话太过大胆,可偏偏她一脸的赌气和认真,有一种既纯又坏的矛盾感。
敢在他面前说这些,真是胆大包天。
月梨生了一双很美的杏眸,亮晶晶的眸子就这样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仿佛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鹤砚忱呼吸稍重了些,他抬手抚过她的眼尾,她这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模样,让他心底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感。
这也是第一次,有人这样依赖自己。
他眼中的冷意消散了许多,伸手将女子带到怀中,声音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散漫:
“就你难缠。”
麟德殿。
月梨沐浴出来,便见男人早已收拾好换上了寝衣,拿了本书坐在榻上等着她。
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寝衣,腰间坠着流苏,珍珠串绕过胸前勾勒着她凹凸有致的身姿。
“陛下~”月梨俏生生地走到他身侧,勾住了他的手指,“陛下就打算这样守夜吗?”
她睨了一眼案上的几本书,觉得无趣。
“那你想怎样?”
月梨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圈:“嫔妾新学了一支舞,陛下想看吗?”
鹤砚忱甩开手中的书册,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只是那炙热的眼神让月梨心里痒痒的。
月梨缓缓后退了两步,她沐浴出来只用一支珠钗绾着乌发,珠钗被她取下来,柔顺的发丝霎时垂落下来。
远处的金銮殿中,宴席会持续一整夜,隐隐有礼乐声传来。
月梨踏着乐声翩翩起舞,纤细的腰肢如同婀娜多姿的垂柳,腰间的流苏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从男人身前转过,如瀑的青丝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度,淡淡的梨花香萦绕在男人鼻尖。
鹤砚忱面上波澜无惊,只是手指愈发快地摩挲着扳指。
在女子再次转到他身前的时候,他倏地抬手勾住了她腰间的玉带,轻轻一扯,她便如同一只小蝴蝶般扑倒在了他怀中。
“陛下...”月梨轻喘着气,柔柔地伏在他胸膛上,“嫔妾还没跳完呢。”
“闭眼。”
月梨眨了眨眼,随即乖巧地闭上双眸。
熟悉的龙涎香将她笼罩,潮湿又缠绵的吻落在她唇上,鼻尖时不时碰在一起,两人急促的喘息声也交缠不休。
“唔...”月梨将他胸前的衣襟抓得皱巴巴的,她脖子有些酸,干脆跪坐在他两侧,跪直身子,转而变成了在上面。
鹤砚忱松开她,这个角度,他还需微仰着头看她。
“有小字吗?”
月梨眨眨眼,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样问。
“陛下明知故问。”她咬了咬唇,“哪里有人会给嫔妾起小字?”
她自五岁起便在春风阁了,属于亲近的家人之间才会唤的小字,她怎会有。
鹤砚忱无声地笑了笑。
他将女子抱在怀中,从身后拥着她,拿起放在案上的纸笔。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月梨欣喜地看他:“陛下怎知嫔妾的名字出自此处?”
“猜的。”
他等纸上的笔迹风干了,才拿起来递给她:“拿回去挂着。”
月梨接过来,看着上面的这句诗,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黯然。
给她起名的人早就抛弃她了,却没想到鹤砚忱会知道。
“嫔妾会收好的。”
“待会儿再去收。”见她想起身去把这东西放好,鹤砚忱搂住她的腰肢,一下子就将人压在了身下,再次吻上去。
“陛下...”月梨小声道,“还要守夜呢...”
“那你可不能睡着。”他笑着抽掉了女子的腰带,白皙的胴体赫然呈于眼下。
......
情到浓时,月梨嗓子都哭哑了,晶莹的泪珠挂在眼睫上一颤一颤的,无意识地抗拒着他。
男人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真是个小娇娇...”
“朕给你起小字好不好?”
月梨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顾着哼唧着求饶,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鹤砚忱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轻咬着她的耳垂:
“娇娇...”
殿内格外安静,太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手撑着额头,紧闭着眼。
杨嬷嬷端着安神汤进来:“太后,陛下已经从金銮殿离开了。”
“听闻钰容华去了麟德殿伴驾,奴婢瞧着,陛下还是挺喜欢钰容华的。”
太后睁开眼,透过未关的楹窗看向远处,仿佛还能看见金銮殿前燃起的炮竹。
这种辞旧迎新,合家欢聚的日子,总是能让人轻而易举地就想起往昔之事。
“仪嫔如何了?”
杨嬷嬷道:“仪嫔有了身孕,皇后已经着人送她回去了,太后可是要继续禁足她?”
太后沉默下来,她只要一想起那副藏蓝色的珐琅茶具,就会想起她的小儿子,先帝的八皇子去世时的样子。
同样的一副茶具,夺去了恒儿的命,也让她和鹤砚忱的母子情分到了尽头。
杨嬷嬷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神色,这才说道:“太后娘娘今日着实不该在陛下面前这般冲动,这不是往陛下心上戳刀子吗?”
太后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晶莹,似是苦笑:“他又何尝不是想看哀家的笑话。”
杨嬷嬷暗自摇头,好好的一对母子,怎么就走到今日这步了。
她还记得,陛下出生时,太后位份尚低,不能亲自抚养。等到太后位列三品之后,虽接回了陛下,但八皇子同样也出生了。
人心都有偏颇,太后也不例外。
那时陛下已然懂事,从未显露过自己的情绪。直到八皇子去世,隐藏着的裂痕终究是暴露出来,再难修复。
“终究是哀家造的孽...”
满殿寂然,只余太后的叹息声回响在夜色中。
初一是祭奠先祖的日子。
鹤砚忱再不着调,今日也得去太庙祭祖,这一来一去需得两三日的功夫。
他起身的时候,月梨还睡得香甜。
季明一边伺候男人换上龙袍,一边瞄了眼龙榻前垂下的帷幔,钰容华昨夜还说要去城楼边送陛下,结果...
等到收拾好,鹤砚忱走到榻边,掀开帘幔看了眼还在熟睡中的女子。
倾泻的帘幔挡住了满床春色。
偌大的龙榻上一片乱糟糟,月梨抱着被子,乌黑的发丝披撒在软枕上,未着寸缕的娇躯掩盖在被褥之下,裸露在外的脖颈和香肩上布满红痕。
昨夜把她折腾狠了,今日想来是不能起床送他了。
“嗯~”月梨迷迷糊糊间感到有人在看她,她嘟囔一声,很自然地伸出细软的手臂抱住男人的劲腰,小脸埋在他怀中。
“要起来吗?”鹤砚忱问道。
月梨轻轻地摇头,声音中都是浓浓的睡意:“陛下自己走吧...”
鹤砚忱被她逗笑了,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亲昵:“那你可要三日都见不到朕了。”
月梨只觉得耳边闹哄哄的,吵死了。
她卷着被子翻了个身,滚到了床榻里侧,背对着他。
鹤砚忱气不过,把人揪回来在她脸上捏了又捏,这才动身离开。
宫妃们都在圣武门前等候,祭祖是大事,皇后也会一道随行。
皇后身着明黄色凤袍,举止端庄,哪怕在冰天雪地里等了近半个时辰,仪态也没有丝毫纰漏。
瞧见銮舆朝着这边过来,嫔妃们都一一下拜。
“陛下,时辰已到,该启程了。”皇后面上是得体的笑意。
鹤砚忱微微颔首,率先上了前方的銮驾。
皇后回身对着其余嫔妃道:“太后娘娘凤体欠安,这几日后宫中一切事宜交由德妃和沈昭仪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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