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她的腰,让他们两人贴得更紧些,一手掌着她的头吻了上去。
先是唇舌纠缠,待她喘不过气后,方退了出来,她竟伸舌欲追,他猛地含住了她露出的舌尖。
轻吻了下莫婤的脸,长孙无忌去了船头,边吹冷风,边挑着蒸好的蟹剥。
待蟹皆剥好后,他也冷静了下来,端着清酱碗,搂着她,喂她吃蟹黄。
“好痒!”心头不得劲,她朝他怒目娇嗔道。
“别来招我啊,不嫁就不行。”
长孙无忌端出一幅正气凛然的模样,莫婤不禁在心头翻了个白眼,方才差些将她亲断气的人也不知是谁。
用完蟹后,天色已晚,长孙无忌将她安置在早便为她布置好的屋中,怕她认床,还待她睡着后,方退了出来。
秋夜冷得厉害,他仍冲了两刻钟的凉,方歇了火气,想着莫婤双十将至,他阖眼规划着,三更方睡着。
三日后,朝堂上竟有官员上奏,弹劾莫婤以女子之身为官,不成体统。
方班师回朝的平阳公主,面色一冷道:“我也是女子,不若我将这军功给你,你带兵打仗去?”
“公主哪能与贱民相提并论。”
监察御史谄笑着同平阳公主道,方说完便见她锐利的目光刺过来,忙掏出条汗巾,颔首擦着额前冷汗,其实正暗中往裴寂处瞄。
听闻他称莫婤为贱民,李世民已然握紧了拳,上头的李渊眸光亦是幽深了一瞬,却不动声色地看了李世民一眼,止住了他想为莫婤出头的动作。
“贱民?莫君救众将士性命时,你还在炀狗面前卑躬屈膝呢!”
受过莫婤救治的李靖火冒三丈,出言就戳这监察御史的肺管子。
但这监察御史显然最懂文字狱,抓住李靖言语中的漏洞嚷嚷道:“你瞧不上前朝旧部!”
“有能者我自敬仰,如萧大人之流,你等佞臣不配!”
号称智勇双全的李靖,自不会犯这种错误,近来皇上的种种动作,分明要清算这些喜进谗言的前朝余孽,他帮着添火的同
时还能帮莫君,何乐而不为。
监察御史气得脸都红了,余光瞥见裴寂摇首,便悄然退下,另一监察御史又上前道:
“莫婤以女官之位参与宫外事宜本就不妥,况她身为官员却行商贾之举,已是触犯我朝律令!”
听罢,朝堂一片哗然,众人皆窃窃私语。
李世民正欲开口揽下,就听上头的李渊道:
“此等产业本就为莫婤首创,封她为官当日她便欲将其献给朝廷,我念及她的开国功勋只给了这般低的官位,愧疚不已,便将其当做产业赏给了她,未曾想竟引来尔等这般胡乱攀咬!”
李渊骤然提高声量,带上了似真似假的怒火。
“吾皇息怒!”
众官员皆跪地高呼,李渊的目光缓缓扫过御史台众官员,在裴寂低垂的头顶上停留半刻继续道:
“既然尔等觉后宫女官不应管宫外之事,那此后莫婤便为朝廷命官,升至正七品,与尔等同享俸禄。”
“皇上三思!女子不可参政啊!”裴寂终是没忍住,起身高声谏言道。
“尔等不俱言其为商贾之事,她虽与尔等同属朝廷命官,却无需上朝,何来参政一说?”
李渊语气平和地反问道,眼锋直直射向裴寂,裴寂觉他所为之事似被看透,连连告罪不敢再多言。
因顾念旧情,李渊放了裴寂一马,李世民却深深记在了心头,待他……这些才不配位者,他定要罢免了他们。
裴寂能躲过,但其他人就没这般走运了,方下了朝,贬谪的圣旨便紧随而至,牵头的监察御史甚至被抄家问斩。
李渊早已派人将他查了个底掉,现今抓住契机,列举出诸般能判其死刑的罪名,数罪并罚便得了这般下场。
至此,朝堂掀起了一阵整饬吏治之风,先前被李渊暗中调查的官员,但凡有违矩者皆被清算,或贬或免,一时间官员们人人自危。
虽他们皆知,莫婤不过是皇上整肃朝纲的引子,但至此也无人敢再去触李渊的霉头,复提莫婤不能为官之事了。
朝堂风云变幻,在承香殿勤勤恳恳忙碌的莫婤,只管高高兴兴接旨谢恩。
压下喜悦,正同四位女史研究着各坊呈上来的接生馆名单,六局尚书忽而前来拜访。
飒飒秋风轻拂,银杏叶如金黄的蝶翼纷纷飘落。
六局尚书一行人,跨过红木门槛,秋声盈袖,衣袂飘飘。
她们身后跟着众多女史,身着各司彩服,浩浩荡荡,足足站满了承香殿前院。
小宫女们早已通传,现今立于殿门外相迎的是出身司赞司的女史,卢晓妆。
“晓妆,莫大人有空见我等吗?”卢晓妆的前主事尚仪局尚书,堆出一脸的笑问道。
莫婤现以女子之身,成了朝堂命官,虽品阶没她们高,权利却大得多,她们亦得尊称一声莫大人。
见从前污蔑她狐媚子的人这般低声下气,晓妆心头很是痛快,面上却端得疏离平静道:“尚书们同我来。”
殿中,莫婤正同崔兰亭数着每坊的接生馆数目,王清歌和楚鸾镜则同步核验着,她只淡淡扫了一眼来人,便不再理会。
将她们晾了两刻钟,方随意问道:“不知各位前来有何要事?”
尚书们不愧是在宫中磨炼了这般久,她分明瞧见她们胸廓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此时却仍笑得如沐春风。
待她们道出来意后,莫婤懂了,原是来示好的。
见她点头接受,六局尚书们便将自己局的女史们叫了进来。
尚食局摆着瓜果点心,尚寝局装点盆栽陈设;尚宫局给了承香殿所有屋子的备用钥匙,尚正局同她们科普了宫内的规章制度。
尚功局忙着为她们量体裁衣,承诺三日内定能赶出冬装;尚服局捧着沓宣纸,设计独属于嗣昌局宫装的纹饰……
这般规整下来,嗣昌局终摆脱了草台班子的影子。
同尚宫局尚书商议,来年春日再多招些人手后,让人送她们出殿,还没歇口气,太医署令也前来拜访。
“恭喜莫大人!”太医署令孙大人比升阶后的莫婤低上半品,恭敬道。
瞧着白发苍苍的老人,莫婤自不会拿乔,同他客套几番后,孙大人竟送了人参作为贺礼。
她抬眸就瞧见了人参上的圆芦,还有四五个芦碗①,参须粗,多珍珠点,定是数十年的老参。
“这可使不得!”人参本就千金难求,更别说老参,莫婤连连推脱。
孙大人有些惊诧她这般识货,回神后恳求道:“听闻莫大人有纯度颇高的烈酒,我欲求得货源。”
听罢,莫婤却是一拍脑门,她竟忘了将酒精推广开来。
将酒精的制作工艺写了份给太医后,她誊抄了份拿着匆匆行至太极殿。
“小婤不是已谢过恩了,怎还亲自跑一趟?”李渊让大太监收了奏折,和颜悦色地问道。
“皇伯伯给了这般大的恩典,婤是要亲自来的。”莫婤小嘴自来甜,顺坡下驴道,“我还要同您献上个宝物!”
“何物?”
莫婤忙让大太监将其呈了上去,仔细同他讲明了酒精的妙用,李渊半信半疑,只念着莫婤是救下过很多伤势颇重的将士,便下令让人制作后送往军营军医处。
“若真有你说得这般奇效,此后必有重赏!”
莫婤喜滋滋地应下,回承香殿继续办公。
不知不觉间,忙到日暮西垂时,她们终将长安城内东西两市、一百零八坊的接生馆名单整理完毕。
将这长长的单子,从头至尾又反复数了两遍后,莫婤冷下了脸。
这名单,分明比兮掌柜给她的,求毓麟居接收进修稳娘的接生馆名单,少了半数。
“明日晨时正,穿得朴素些,我们出宫办差!”思索片刻,同四位女史说完明日的行程后,快步行至宫门处。
一出了宫门,就见长孙无忌倚在宫墙外,闭目养神。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正欲在他面颊上偷香,就被他一把搂住,颔首印上了她的唇。
怕有人经过,他只紧紧贴了几下,便放开她道:“婤宝今日遇上难事了?”
现因莫婤时不时要留在宫中办公,他不能接送她上值的日子,他们便约酉时在宫门相见。
今日莫婤足足晚了一个时辰,长孙无忌瞧着是靠墙闭目养神,实则是眼中焦急担忧得带出了几分凶光,惹得巡逻的士兵频频查探。
但他常等在此处,相约之人还是士兵们心目中的神女,他们想不认识都难,便未曾驱赶他,只是见神女这般久没来,他们也存了看其笑话的心思。
“是有件麻烦事,阿忌明日能整日陪我一道吗?”她娇声问道,拉着他的双手还晃了晃。
“自然!”原来不过等了一个时辰,就有天大的补偿,长孙无忌心头惊喜万分,一口应下。
待送莫婤入宫门后,他便托士兵通传后,进了承乾殿前院。
“辅机怎这般晚寻我?”李世民揉了揉额角,端坐于正殿上,心头有些烦闷。
他方从陇西归来,薛举、薛仁杲父子便在西面不断对关中发起进攻,现已近浅水原,用不了多久他定要再次出征。
但现今观音婢的肚子愈发大了,连陪她散步他都心惊胆战,若上了前线,归期不定,他心头着实挂念。
长孙无忌知好友的苦恼,瞧他胞妹有身子后这般辛苦,他本就怕小娃同他争婤婤,现今是更不想她受这份罪了。
虽心里感同身受,嘴上却没委婉些:“明日我与婤婤有约,同你告假。”
“我若不批呢?”想着他要同妻子分离,至交却能抱得美人归,李世民有些愤愤。
“你不批,我就同观音婢告状。”长孙无忌上前,安慰地拍了拍好友的肩道,“你知她多想婤婤做她嫂嫂的。”
见李世民一脸牙酸的妥协,长孙无忌忽而道:“裴寂心有奸邪,你多注意些,
那富商也不对劲,明日我找机会去探探。”
听罢,李世民骤然正色道:“善!”
送走长孙无忌,李世民思索着往后殿走,一进屋便揉眼道:“是我公文看多了?竟出现了重影!”
喃喃自语后,定睛望去,屋中仍有两大肚儿妇人,除了观音婢,另一人竟是莫婤。
“阿婤你……你何时有的……辅机知吗?”
想着好友方才的喜形于色,李世民都惊出了些冷汗,若两人闹掰了,他要站在哪一边啊!
心头正纠结着,见妻子在一旁捂嘴笑,骂了胡思乱想的自己两句,无奈道,“阿婤,你又预备干甚?”
“瞧瞧我学得像不像!”莫婤扶着腰挺着肚儿多走了两步,学得十分真切,李世民没忍住在她的大肚儿上拍了拍,全是棉絮。
“你多冒昧啊!”瞪了他一眼,她又让观音婢帮她瞧。
李世民咳了咳道:“看着真,一摸就露馅!”
知他说得有理,翌日她先回了趟毓麟居,拿了接产模具猪肉仿真肚儿捆上,又同兮掌柜讨了份进修名单,回了宫门处。
众人皆穿得灰扑扑的,催兰亭装成个驼背,王清歌脸涂得蜡黄,楚鸾镜黏了颗大痣,卢晓妆点了满脸的麻子。
给了她们猪肚儿,让她们两两一组,分头调查长安城中的接生馆,为保她们的安全,还托长孙无忌安排了暗卫。
连着走访了七八家未上报的接生馆,有地盘小、稳婆少,小作坊式的;有跳大神、请神婆,装神弄鬼式的;有喊高价、扯大旗,装腔作势式的……
皆是不符合定品标准的。
当行至一处面脸气派、瞧着井然有序的接生馆时,莫婤忍不住疑惑,这家为何也未上报呢?
同长孙无忌装作夫妻进了接生馆,在掌柜的身后挑了个中阶稳娘,见连模式都同毓麟居颇为相似,应是她的“亲传”,她不禁愈发狐疑,装作不信任地问掌柜:
“听说官府颁布了个什……告牒,要给接生馆定品,你们是几品啊?”
掌柜漫不经心拨弄算盘的红指套微顿,抬首见妇人面黝黑,脸颊打了两坨红艳艳的腮红,插着满头金饰,一瞧就是骤然暴富的土商贾,便不急不缓道:
“您消息有误,明年春日方评级呢,听说是个女官张罗的,我们都懒得搭理,不信长安城这般多接生馆,她还能都封了不成?”
见她说得有恃无恐,莫婤心头顿时火冒三丈,转念又想到他们若鼓动民众联合抵抗,她恐真不好取缔!
沉浸在想辙子中,由着长孙无忌拉着她往下一家接生馆走去。
下一家接生馆除了价高得吓人、掌柜们甚会忽悠外,也无其他异常,正当莫婤同长孙无忌欲离去时,忽而听到了身后这样一段对话。
“姐,这接生馆真这般好,我再带一个人来生,还能退些银两给我?”
“自然,你带来的人越多,退的钱就越多!”
莫婤心头一梗,这又同现代的传销有何区别,待定品后她定要全长安统一物价!沉思中,她没看到身旁扶着她的长孙无忌,眸光幽深了一瞬。
三日后,此接生馆就被唐军悄无声息地查封了。
它就是买通裴寂的富商的产业。
起初长孙无忌也以为富商是求财,但当听到两妇人的对话后,他心中飞速算了笔账,发现这敛财速度相当惊人,那这些钱用去哪儿了呢?
只是吃喝玩乐,享受荣华富贵?
极其敏锐的长孙无忌派他同李世民的暗卫们,轮流死盯了富商和接生馆几日,终发现他们在私募军队,意在长安城中造反,动荡大唐根基。
这般“豪情壮志”,除了接生馆外,还有药铺、食肆、酒坊、赌场等多家产业,均是这般经营模式。
死坑一个人后,同他说多带些人来就能回本,以此疯狂积累财富供给军队。
在李渊的授意下,他们暗中查封了他们所有的产业,控制了贼军,而李渊也对莫婤的事业更支持了些,还在心底又给她记上了一功。
毕竟,若不是莫婤起了监管接生馆的心思,他们恐到长安内乱时,都不知如何发生的此事。
因此事涉及朝政,李世民怕同莫婤讲了又被御史台抓住小辫子,便只同她说了个大概。
但莫婤根本没空细究,她正同四位女史们一道写剧本。
她已经想到办法了,既然他们那些谋求暴利的都能利用民心,那她们这种为民生谋福利的,岂不是更能得到老百姓的拥护?
在正式定品前,她便将因胡乱选择接生馆而身亡的案例,编成故事和表演。
故事传与长安城名嘴,就是说书先生;表演则由尚仪局举办,她还特地向李渊求了恩典,让宫人们在长安城四处巡演。
因着是宫廷女史表演,场场座无虚席,潜移默化间,百姓们将要去正规接生馆生产印入了脑海。
现今每去一家接生馆,就会问其有没有定品。因着定品还未开始,众接生馆只好拿出上报官牒,才能取得信服。
一时间,各坊接生馆的上报名单激增。
武德二年,元月,嗣昌局宣布将于三月初向长安城百姓,公布所有上报的接生馆名单。
上报者,若未通过定品,可整改后再次审核,直至通过;但未在名单上者,在定品校验前就将一律被查封。
第112章
颁布公告后,莫婤便找到了工部,定做了批长一尺、宽半尺的牌匾,牌匾的材质不是普通的木材,而是整块纯铁。
铁匾上刻了品阶和嗣昌局颁布文书,又雕印了嗣昌局的章。
大唐时期,完成了中国印史上又一次制度转变,行政系统的官署公印替代了先前的官职印。
因而嗣昌局的章的正式使用,是代表着为妇孺发声的中央机构实权的建立,独立于太医署,专属妇女儿童的,类似于现代的妇幼保健院。
待接生馆通过校验后,她便会依着品阶,将此铁匾颁发给他们,悬挂于馆门上,让前去生产的产妇安心。
毕竟,唐朝时期虽冶金技术得到了长足的发达,但其核心技术仍掌握官府手中,应是不会出现仿制的。
待忙活完铁匾之事,她又同嗣昌局女史们一道挑选新人。
这般大的摊子,她们五人自是忙不过来,莫婤给了她们权限,让她们每人挑两人作为手下,三人一组平摊嗣昌局事宜。
暮春三月,花谢了又开。
日头渐长,到了酉时正,各坊市坊门已关,家家户户相继亮起了灯。
一魁梧将领,面容坚毅,眉宇间透出不容置疑地霸气,却恭敬抱拳冲最前头的女子道:
“大人,我等已整装完毕!”
听罢,莫婤转过身来,只见将士们列队整齐,头戴兜鍪盔,身着鱼鳞甲,手持长枪,站立如松,目光如炬,皆气势如虹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