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莫婤用油润滑产钳叶片后,蔷姐儿右手伸入阴丨道内固定胎头,左手如执笔般拿着左钳叶,叶片凹面朝胎头放入后,再同法放置右叶。
这一步最是艰难,若产钳放置不当,会导致胎儿毁容,重者甚至会伤及面神经;还会导致产妇产道损伤,引发产后出血等。
放好后,莫婤伸手入内帮着检查贴合,及有无夹住脐带,再点头让蔷姐儿合拢产钳,往外牵引。
牵引时也需均匀用力,不能左右摇晃,最是考验稳娘的臂力。
蔷姐儿本有些瘦弱,为了自己的事业能更进一步,她常常让郎君韦师时帮她练膀子,此时手下胎头虽沉,她却能端得四平八稳。
待她慢慢拉出胎头,之后的产程皆顺利,但三日后这妇人谦娘子不好生坐月子,却带着另一妇人闰娘子,在毓麟居找到了要下工的莫婤。
闰娘子一见着她,就将她往角落拽,惊得兮娘子急急挡在前头,好言好语将她们劝进了里间。
方坐于胡床上,闰娘子便大哭不已,连陪她来的谦娘子也暗自垂泪。
“出了何事?”莫婤皱眉问道,心中有了猜想。
闰娘子骤然起身,掀起裙摆提至胯上,露出了裸露的下身,吓得正添茶的丫鬟打翻了杯盏。
“变态啊!”
花容失色的丫鬟心下暗自嘀咕,飞速收拾了几案,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在青楼见过大世面的兮娘子顾自净了手,还帮着扒拉开耻毛。
耻毛下,会阴左右两侧竟分别有长约一寸的疤,扭曲似蜈蚣,很是可怖。
“侧切所致?你是想修复这疤?”兮娘子当了这般久的掌柜,自也了解一二,遂猜测道。
闰娘子却是摇首,哭得更惨烈了几分:“疤丑都成了小事,我竟吐不出蜜了!”
月余前,闰娘子也是在育灵居诞下一女,稳婆说胎儿头大,左右各剪了她一刀,顺利接产后,因这足足收了他们五十两,要知毓麟居普通级别的普通稳娘接生才五两。
花了全家大半年的开销,家中本就不满,谁知前几日与郎君同房,她竟吐不出半点蜜水,洞道又涩又硬,稍一入内就疼痛难忍。
试了几日仍是如此,昨夜她郎君终是忍不住,使了大力闯入,疼得她直将其踢下了床。
这般大的动静将家中众人都招来了,婆母心疼小儿胡乱掺和,定要让其休了这败家娘们,还是方产子的妯娌谦娘子想着给她接生的毓麟居,打探到了莫东家的名号,拉着她找来。
听及此,莫婤暗自摇头,应是育灵居稳婆手艺不精,剪断了闰娘子的前庭大腺腺管。其实她在看到谦娘子的侧切伤口时,便觉位置有异,特让蔷姐儿检查了一番,离前庭大腺竟只差了半厘米。
前庭大腺在两侧大阴丨唇后,左右各一,如黄豆大小,里头有约莫一到两厘米长的腺管。
在性丨兴奋时,腺管口吐出黏液,润滑洞道,若其受损就会如闰娘子般,在同房时干涩疼痛。
毓麟居的稳娘有一定解剖基础,断不会犯这种错误,其他接生馆不知有无培训,但这般随意侧切的例子还是让她心惊。
前庭大腺受损还易导致囊肿,引发感染,幸而闰娘子情况尚可,但无蜜之事,莫婤现今处理不了,只能让她隔三日
今个儿是观音婢归宁的日子,她累了整日,心头还颇为沉重,让胭脂雪自个儿往高府去后,抱着它的脖子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忽觉有人将她抱下了马,她睡眼惺忪,呢喃道:“阿兄……”
抱着她的手臂猛得僵住,莫婤骤然睁开了半阖的眸。
抬手揉了揉眼,遮住嘴打了个哈欠,莫婤懒洋洋道。
表情端得冷淡,但她却觉脸上似有热意升腾,耳根更烧得慌,怕被长孙无忌看透,她又抬手理了理鬓角,试图遮住耳。
可惜今日扎的马尾,她干脆手往后挪了半寸,利落扯了发带,赤色绸条扬起,长发散落如瀑,与风共舞。
几缕发丝擦过他的玉面,方才因她那声阿兄凝滞的手,抱得越发紧,低头附于她耳畔,自己的耳亦误贴上了她的唇。
耳本就敏感,沉吟半晌,他忍住浑身战栗,喉结滚动道:
“阿兄在……阿婤,你为何心藏麋鹿乱跳?”
耳垂发麻,莫婤抬手推开他些,隔着层层华服贴于他胸膛的手,顿觉若重锤击鼓,一下下撞着她手心,不禁回嘴道:
“约莫是公子自个儿的心动罢。”
“它对着阿婤,自来这般。”
长孙无忌直起身,习以为常道,本欲抱她至角门处,却觉拐角有脚步声传来,余光瞥见胭脂雪动了动耳,踢了踢马蹄,遂将她放了下来。
低头理了理衣裙,她又抽了条墨绿发带绑上,瞧了瞧西垂的日头,提起裙摆穿过雕花月洞门,步入宽敞的前厅。
因观音婢归宁,前厅早布置成了鸳鸯厅的架势,一进门,见北厅换上了《游春图》,她欣赏了两眼江南二月桃杏争艳、人春游的景色后,抬步绕过绣着《弥勒经变婚嫁图》的折屏,行至南厅。
南厅女眷们均已入座,因着高母中风,上首坐的高夫人,身旁是长孙高氏,观音婢则挨着长孙高氏,还在下手空出个位。
“莫姐姐,快来!”见着她,观音婢眸光一亮,招呼着莫婤坐于她身旁的空位。
笑着颔首,她抬脚行至,还未落座,便听高夫人另一侧的庄姨娘阴阳怪气同观音婢道:
“表小姐也嫁人了,尊卑礼数可要记清了,免得人家说我们高府没教养。”
原本言笑晏晏的厅堂瞬时安静下来,众人都呡出她在指桑骂槐,或满脸赞同,或愤愤不平,或看好戏。
观音婢漠然地瞥了她一眼,拧头帮莫婤拉开月牙凳,便于她落座;莫婤更是神色未变,连眼风都未扫一下庄姨娘,顾自捋顺裙摆坐了上去。
庄姨娘见被两个小辈无视,愈发来劲,自从她姨母中风后,她在这高府是愈发没有威严,今日定要煞煞她们的风头。
“真是没脸没……”
“今个儿你服侍我用膳,杏雏撤了庄姨娘的坐儿。”
庄姨娘话还未说完,就被高夫人截断,见她还欲争辩又言,
“尊卑礼数没忘罢?不服侍就滚出高府罢,我说话向来作数。”
庄姨娘骤然哑了声,像个鹌鹑般乖乖布菜奉茶,她没了高母做靠山,表哥也不会帮她求情,就算帮了也是不顶用的,现在高府是高夫人的一言堂。
见庄姨娘碰了个硬钉子,大伙儿都安生用膳,头菜是道开胃的火腿酸笋汤,配上吸满鸡汁的鱼翅,腌入味的酒糟鸭,烧焦炸香的茄鲞,炖烂的羊蝎子……
夫人们用了两盅剑南烧春酒,北厅的男子们则吃得更纯的烧刀子酒。
酒过三旬,当高士廉的庶弟高士安拿出虎骨酒时,场子骤然热起来,与李二郎同岁却还未娶妻的庶兄们,说起了和小妾通房的那档子事,开口就是要教导李二郎。
李二郎一直同长孙无忌哥俩好的窝在角落装透明,如今躲不过被点了名,也懒得附和。
不是他傲慢,他方才也抱着学习的态度听了两耳朵,却比不上阿婤讲的半分,屁话连篇到他忍住没揍人,都是怕伤了观音婢面子。
北厅聊得火热,南厅自也听见了,夫人姨娘们成亲多年,这几句荤话根本算不上甚,独观音婢在桌下紧紧攥着莫婤的手。
方才莫婤箍着观音婢不饮酒,现今却是后悔极了,看着她咬着唇白了脸,心疼不已,说不定吃醉了就听不着、记不住了,但转念又想到李二郎已十六,观音婢要面对的残酷也不远了。
“表公子也该成亲了罢?”原本尖着耳朵听北厅动静的刘姨娘,忽然冲长孙高氏道,拉回了莫婤的心神。
长孙高氏呡了口春酒道:“不急,他什功绩也无,也没姐儿瞧得上他。”
“先成家后立业,都及冠了,也是该考虑了!”刘姨娘一向温吞,不知今个怎这般热络,甚至未听出长孙高氏只谦虚之言,竟煞有介事道,“我一远房侄女,父亲是秀才,都是亲戚就让她吃些亏罢。”
听罢,长孙高氏冷哼一声,不再回话,刘姨娘却是追着问,张姨娘见气氛尴尬得紧,忙出来打圆场:
“表公子自有打算,你这姨娘别掺和,玉娘却是该考虑给他纳几门偏房收收心。”
此话一出,连高夫人身后的庄姨娘都连声附和,高夫人不动声色瞧了眼莫婤。
莫婤原本是哄心绪不佳的观音婢喝汤,现今提着勺子却是要观音婢自个儿勾着脑袋去喝,观音婢也真就惯着她莫姐姐,再费劲勾也不闹她。
这六神也不知溜去何处了,高夫人摇摇头,心中暗叹:当年她是不是做错了。
正在莫婤愣神之际,长孙无忌不知何时换到了她身后的位置,隔着屏风抵了抵她的背,见她挺直背躲开,又将手探过折屏缝隙,轻扯她的衣袖,似在讨饶。
回过神来,她手微动附上他的手背,手心的滚烫激得他手微缩,下一刻却又追了上来。
她淡淡勾起嘴角,拇指与食指骤然并拢,将他拧得沉吟一声,方觉心头火气散了些。
暗中关注莫婤的高夫人自也瞧见了,松了口气,见似有人往莫婤处望,便以天色不早为由头,做主散了场。
踱步离去的张姨娘行至后院,途径高夫人院时,恍惚间,竟瞧见观音婢从前住的屋外有一匹大马,高约两丈,鞍勒俱在。
瞬时,张姨娘心头惊惧不已,还觉尿意颇浓,让丫鬟搀着夹腿跑了,翌日酒醒,就急匆匆告知了高士廉。
高士廉近来官途不畅,求神拜佛多了也信奉此道,忙请了高人占卜,显示竟是遇坤之泰,还言“龙为乾之卦,马为坤之象,此女贵不可言①。”
听罢,他半刻也等不及,匆匆驱马赶往唐国公府邸。
唐国公府中,观音婢和李二郎正坐于后花园的凉亭处,同莫婤一道赏春花。
春来无事,只为花忙。
观音婢是忙着品花,李二郎忙着为她簪花。
少年并不知何种花最美,只挑最繁最艳的簪与小妻子发间,端详仍觉比不过妻子娇容;少女被盯得羞红了脸,扇睫微微颤动,抬起水汪汪的眼同夫君对望。
风送花香,眉目传情,无声间,竟已将爱意说尽。
这时的李世民就知道,他会爱观音婢很久很久,春会过,花会凋,但他总会陪她等待下一回春暖花开。
而观音婢一直都是这般想的,他们从来都心有灵犀。
这头情意浓浓,那头莫婤却是眼忙手乱。
眼睛忙着磕cp,手还要不停捯饬花露。容焕阁的香皂、药酒、祛疤膏油等都趁着花期,换上了新品,她念着闰娘子的事,欲给容焕阁添个新种类——阴丨道润滑剂。
割一捧新鲜芦荟,洗净去皮,提出透明的芦荟胶,于水混合后添上花露,倒入小盅内密封保存,就能得诸般香味的润滑剂。
用芦荟为原料,价格低廉,还亦得,不仅可缓解闰娘子的阴丨道干涩,还能抑制病菌。
要知道古代可没有包丨皮手术,男子沐浴极少有剥开来洗的,不检点自身却多累及女子受罪。
在毓麟居见得多了,心凉更心惊,因而给稳娘们培训时,她反复提及接产时的职业暴露③,毕竟性病多是会传染的,染上就是终生难愈。
恍神之际,观音婢好奇地探过头来,她便附耳告知其妙处,也不只是闰娘子那般才能用,遇上那猴急的,或是为闺房之乐助兴,皆可使,她每种香型都送了观音婢一蛊。
此时,李二郎万分懊恼自己耳尖,连她们姊妹间的耳语都听得这般清楚,心头惭愧,手却不忘稳稳将小盅接过,还在筹谋今夜同观音婢先试何种香。
心头甚美,连小厮同他言及高士廉来了府邸,他也未在意,晚间就被阿耶召至书房,让其同他一道应杨帝旨意,征讨高句丽。
正月杨广便已开始征天
下兵,募民为骁果,集于涿郡②,李渊现欲赴怀远镇督运粮草,李世民与他同行。
临行前,李世民兴奋异常,英姿勃发,目光锐利,走若龙行虎步,潇洒肆意。
他揽着观音婢,眼中熊熊烈焰燃烧,升腾着无畏的勇气;低眸看向怀中妻子,却是无限柔情中荡漾着离愁别绪:
“观音婢,此为吾心之所向!只是大婚不久,就要……”
李二郎话还未说完,就被观音婢玉指抵了唇,她直起身,一改在莫婤面前撒娇卖憨的模样,严肃而认真道:
“君与我之间不必言此,你心中抱负,我知亦拥护,我们心意相通。”
立于他们身后的莫婤,看着笔挺如松柏的观音婢,从容不迫,恢弘豁达,似望见了来日大唐皇后的风采,她温和端庄却坚韧刚强。
吾家有女初养成啊!
心头正感叹着,莫婤忽而眉心猛跳,开口道:“世民,还有谁与你同去?”
“阿耶阿娘啊。”
李二郎听平素冷静的阿婤,竟有些尾音发颤,爽朗一笑道,
“阿婤放心,到时我当上大将军,再给观音婢挣个诰命回来,我们做你的靠山,定比舅父可靠!”
“窦夫人也要去?”见李世民点头,她又追问道:“窦夫人能不去吗?”
“阿婤,你怎么了?阿娘早就定好要去的,我改变不了阿耶的决定。”
李二郎没介意阿婤的无厘头,反而帮着想法子。
但盘算了一圈,却毫无办法,除了撼动不了他阿耶外,他阿娘定也想去陪着阿耶,若不是他年少无话语权,他定也要带观音婢去见见世面!
莫婤听罢,失魂落魄地飞奔回小院,翻箱倒柜,搜罗了整整一箱药材给李二郎,交代了品类用法,反复叮嘱,定要他带上。
路途遥远,这些带着颇为费劲,但见挚友这般担忧,李二郎仍是欣然收下。
望着春衫少年郎,意气风发,笑对人生风华,不知何为忧愁的模样,莫婤心中酸涩难忍,只能躲回小院,她在害怕。
第96章
心绪难平,莫婤觉屋中压抑,吭哧吭哧搬了张胡床于院中,安了个小几,摆上一盘花折鹅糕。
大隋《食经》中,花折鹅糕就有收录在册①,米糕中裹上鲜嫩鹅肉碎,外头反复折成层层叠叠的花状,在吃花的春日尤为衬景。
可惜院中坑坑坎坎,因她甚忙尚未种花,心头遗憾得愈发难受,挖出墙角方埋下了的桃花酿,斟在琉璃葫芦盏中,照着月色瞧西洋景。
忽而有石子落于院中,她扬声问:“谁啊?”
“我。”长孙无忌翻上围墙,坐于墙头道,“知你心头不舒坦,来陪你。”
骤然,莫婤鼻尖发酸,前几年每每心烦意乱之际,她总会忆起那个带她看花灯、吃糖人、猜灯谜的少年,那个同她说他皆心悦的少年。
她身边来往很多人,却全都不是他。
小时万般亲近,长大却愈走愈远,难怪都说有的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如莫母,如高夫人,亦如他……她便逼着自己不再想他。
或是酒扰心魂,许久不曾哭的她,忽就落下泪来。
“阿婤。”
长孙无忌失了冷静,翻身入内,踉跄着奔至她身前,单膝跪于她脚边,手微颤着捧上她的面。
“婤婤怎么哭了,婤婤不哭。”他轻声哄道,万般柔情朝莫婤涌来。
抓过他的手,狠狠咬在手背,她边对他拳打脚踢,边控诉道:“你为何这般久才回来,你为何不给我写信,你为何……丢下我一个人。”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他连声道歉,任她打骂,待她打累后方轻揽她入怀,像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唯恐重了半分。
前襟沾湿一片是在剜他心,他自来会忽悠人,但在她面前却说不出半句虚言。
待她平复下来,长孙无忌边拍她的背轻哄着,边悄悄问道:“所以婤婤能告诉阿兄,怎么了?”
长孙无忌向来懂她,李世民出征她固然担忧烦闷,但绝不会这般伤神。
正在他衣襟上擦着眼泪鼻涕的莫婤,身子微僵,从他怀中起开,垂眸缓缓道:“我怕窦夫人回不来了。
说罢,抬眼见长孙无忌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她又出言解释道:“夫人都快知天命的年纪,何苦去冒这个险,我……”
长孙无忌捧上她的脸,指腹轻按她的唇,阻了她说话道:“不必多言,唐国公邀了我同去,我帮你看着窦夫人。”
“你……你又是来道别的!”莫婤哪还听得进后头的话,猛然起身,拿起院中扫帚就朝长孙无忌扫去。
长孙无忌不躲不跑,始终温柔地看着她,直盯得她下不去手,丢了扫帚仰躺于胡床上,一杯接着一杯,痛饮桃花酿。
“只是陪世民去,我总会回到你身边的。有了功名才好风光娶你。”他也不阻莫婤吃酒,还接过她手中的酒盅帮着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