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众生于无生中妄见生灭。”
“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
“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
“......”
人生不过是刹那的顿现,一场流幻啊。
她一动不动,倾听着宇宙的声音:微风的流淌;嬷嬷的扇子声;蝉的长恨歌,鸟的和鸣曲,玉瑟、春琴在耍嘴子......
一切忽远忽近,如空花般生灭着。
最深处的底幕,却是永恒寂寥和静穆的太虚。
宇宙即吾心,吾心即宇宙啊.......
这个她本就相信的道理,这一刹那却变得确凿,成了精神的实质。
啵一下,堵在脑子里的瓶塞弹开了。
万丈红尘从身体中漏出去,漏得连瓶子也碎了......
蓦然间,她跨到了一个境界。
——梦里明明有六趣,觉后空空无大千。
无限宁静和无上法喜裹覆住了她。此等喜悦,比之俗世快乐胜却无数。雪砚久久地静坐着,沉浸其中一动也不动。
她流了一脸的泪。
她很幸运。一次横跨了修行的三大阶段。从“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再到“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仅在一个时辰内就达成了。
世界是有形有相的空。
可是,它绝不是虚无的。
它是大美无限的华藏......
是从这一刻起的,雪砚一通百通,格局大开了。
一个作意,“身外之身”就能出离。并且,还能作出多种幻化。
真空妙有,妙有真空。她不需师父教,自己也玩得出花样来了。
作者有话说:
忽然发现,几乎我的每一本书都是围绕金手指设计剧情的~。
骨子里这么渴望神通啊......
咳,宝宝们,我最近身体很不好,感冒后心跳一直不稳,情绪一激烈就难受。最后还有二十八章左右,希望可以慢节奏地更(抱歉了)。大家不如攒着吧,有空来瞄一眼就行。
一轮白炽的火球挂出来,天色一片白晃晃的。
雪砚起身后,换上了一袭罗衣轻裙。将发丝高高盘起,簪上一枝榴花纹珠翠。夏日里但求清爽,无心过多地修饰。喝了一杯水,便去东稍间做功课了。
自从上次小悟后,幻术一事上她已见到过乾坤之大了。可是,那一点噱头并不代表已超凡入圣了。相反,只让她更加懂得了谦卑。
古今大德们都提倡“悟后起修”。
明心见性后的修行,就像尘沙扬于顺风,可做到一步一重天。
雪砚想先在武道上更进一步。
修行就更卖力了。
这几个月一直风平浪静,给人以现世安稳的美好感觉。她先前曾隐隐怀疑皇帝有猫腻——因为当时的眼神太有邪味儿了。如今,到底被现实打脸了。
如果有猫腻,不可能藏好几个月的吧?
可是雪砚总觉得,危险的暗流正在深处涌动。
怎么提升战力都是不够的。
不管怎么说,姓莫的贼骨头不会弃恶从良。憋这么久没动静,随时能爆个大冷子出来。
现在除磕头拜忏外,她又在画境中辟出一块地方练武。
专练“以神运气,以气运剑”之道:在几丈外放一根蜡烛,早晚各挥“剑”五千下。挥得一心一意,纹丝不乱。
练剑,可分“有形”和“无形”两种。她练的是无形之剑。手中不执剑,意中却有剑。一下一下挥得全神贯注。抻筋拔骨的同时,也让意念打磨得比铁硬,比针尖。
从而达到“神、意、形”的统一。
这是雪砚自悟的路数。
与古时华夏的隐世剑仙们是暗合的。
若修成了,便能做到“神与气和,气与剑合”。像古书上说的,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稍一作意,便可一气动山河。
于武道上就直抵臻境了。
最重要的是,如此修炼会让意念百炼成钢。
于幻术上也大有裨益。
雪砚坚信这一路数的正确。大道在武为武道,在茶为茶道,在书为书道,在花为花道.......要入其道,最终要修的都是“神、气、形”的合一。
招式之类,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她认真练足了一个时辰,才把意念一收。
“意生身”就从画境中消失了。外面的真身上仅出了一层薄汗,可是功夫却已在筋骨里了。一滴也不少。
离开东稍间时,她仍是那个恬静、温柔的四夫人。花娇雪嫩,没一点强悍的样子。在仆人眼里,甚至比从前更娇贵一些。
稍经一点风雨就会碎似的,叫人瞧了就心疼。
春琴老气横秋地叹一声,“我瞅咱女主子的小模样,心里好舍不得。你说四爷咋想的?”
玉瑟:“这就叫不惜福。把这样的心肝宝贝抛家里,几个月了都不闻不问。这要换作别的男人,早跪在脚底下摇尾乞怜了。”
她们自以为说得小声,却不知话音全入了主子的耳。雪砚只当没听见,安静地享用着早点。心湖上却有了涟漪。
自从那回小悟后,她的“意生身”就可出离了。目光瞅住哪儿,意念一动便可抵达。幻身和真身一心二用,互相感应。
最远可野到千里之外去。
昨日去一趟塞外,明日再去东海。而真正的自己却坐在家中,安安稳稳地怀着宝宝。这一份海阔天空的逍遥之乐,世人岂能知晓呢?
其实,她完全可去看一看四哥的。
可又怕分了他的心,坏了他的大事。关乎黎民苍生的安危,岂敢拿儿女私情去捣乱呢?——这是她作为一个将军夫人的默契。
话虽如此,她真的好想他啊。
成亲到现在半年多了,真正的相处也就两个多月。可是,她十八年来最强烈的生命情感都因他而起的。回忆里的一切,都那么叫人心醉。
威猛的他,渊默的他;温柔的他,深情的他......
想到夫妻间的恩爱种种,她怎么也做不到不挂念,不相思。雪砚不禁闭了眼,叹了一口气。再过四个月儿子都要出生了。
四哥,你这个狠心的爹啊.......
宁静的日子里,每天都是一样的。
早饭后,去给祖母请了安;又和嫂子们拉一拉家常,便回家干一些自己爱的事情:看一看书,缝宝宝的小衣裳。
午睡醒来想松一松筋骨,换一种心情,便放眼四处瞅了瞅。如今这全天下都是自己的后花园,也不需见外什么。
想去哪儿,幻身就过去了......
在无人处现身,化作一个不起眼的小老头。灰衣麻衫,瘦得没吃饱饭似的。风骨却是凛然的,慢悠悠迈进江南的茶馆里去了。
江南的炎热和京城不一样。
京城是火焰山,江南是澡堂子。因为潮气大,直接把夏天糊在了人的身上。
这样的时节,荷塘边的茶肆就值钱了。
“陶然居”内设雅洁,是个消暑的好去处。早茶、晚茶座无虚席。下午也坐了七八闲人。雪砚要了个窗边位置。
就着茶香赏荷,又有弦歌伴耳。
一阵河风轻送,也算得活神仙的享受了。
浮生多逍遥啊……美得她想作诗。
一口“兰雪香茗”入腹,满肚子的诗情画意跟着激荡。
堂倌儿奉上一个茶盘。里头摆了梨花糕、橄榄和木瓜。拖着长腔唱喏一句:“夫子,您慢用——”
雪砚捻须微笑,“有劳。”
堂倌儿打量这“老先生”一眼,忍不住攀谈道:“您老不是本地人吧?”
“何以见得?”
“嘿嘿,我们这一方水土养出来的人,不长这样的脸形。”
雪砚哈哈一乐,这厮挺会瞎卖弄。“小哥好眼力,老夫通州人氏,过贵地来寻亲访友。”那堂倌儿为人好客,立刻滔滔地说起本地的名胜。
雪砚也不嫌烦。这些地方打小就耳熟能详了,却仍听得兴味十足。俗世的种种人,在她眼里各有一种风情,各有一种趣味。
在他们身上,她见到了众生。
这是深居闺阁时所无法拥有的眼界。
午后的茶肆里,浮响着一片散漫的嘈杂。说说笑笑,插科打诨。这就是太平盛世的光景。这就是四哥舍下妻儿去守护的东西......
或许,他正为此受着炼狱一般的苦。
想到这儿,雪砚的心就蒙上一层灰,急速地暗淡了。和往日一样,她要花好一会儿才能克服这脆弱的心情。
若克服不了,就只能掉几滴眼泪了。
而邻座的两位茶客正闲聊,言谈间似在忧国忧民。
一位衣着华贵、腆着大肚的员外说:“哎,这一年的兆头不大好啊.......诸多风波就罢了,怎又冒出那种破家亡命的玩意儿来。”
另一位茶友探过身:“你是说‘相思土’?”
“朝廷屡禁不止。现在不得了,那些赌馆、娼寮里一眼望去横满了人,各个吞云吐雾。那模样真叫人头皮发麻。”
“一旦沾上了就要命了,如此下去只怕.......”
员外低声道:“朝廷怎么想的,这事儿不下死手可不行啊。”
“江湖消息说,都是从南烈运进来的。但谁也不知怎么运的,朝廷全面海禁也防不住。”
堂倌儿赶紧过去,陪着笑提醒道:“两位爷,本小店只谈茶论酒,不可议论国事......拜托拜托!”
两位茶客打个“哈哈”,悻然闭了嘴。
雪砚悄问那员外:“这位仁兄,敢问何为‘相思土’?”
茶客们互相对一眼,拿老人家逗趣:“就是一吃就惹人相思的点心,您老也想去试一试?”
雪砚一噎,知道人家无心搭理,便识相地不问了。听方才的意思,似是一种强致瘾的东西正在地下泛滥。
朝廷又有头疼的事了啊......
所以,绝对的太平盛世是不存在的。阳消阴长,阴消阳长。历史衍变的气与数都循着某种特定、又无情的大势。
势来了,便是神仙也挡不住。
身在其中的众生,不过是大潮中的浮沤罢了。
雪砚心有感慨,摇一摇头。
兀自吃了一会梨花糕,忽听岸边传来一阵吵嚷声。许多人惊慌慌地朝一个方向跑。茶客们纷纷向窗外看,“咋了这是,咋了?!”
有人大声喊:“都在传——瑞泰钱庄的少东家倒卖黑疙瘩,被人下套欠下巨债!银票全取不出来啦。”
“怎么可能?!”
“是真的。听说各地的瑞泰钱庄都挤爆了。”
一旁的胖员外面色大变,跌跌撞撞往外跑。
还没到门口,就像一座肉山栽倒了。
雪砚心里直咯噔。不会吧......家里有五十万两见票即兑的龙头票,还有五万两有私人密约的虎头票,都是存在瑞泰钱庄的......
放眼往四方瞧去,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妙。
各地的瑞泰都在发生挤兑。就像统一约好了的,刮起了一场凶猛至极的风暴。京城的所有钱庄都乱成一锅粥了,沸反盈天,人踩着人。
啊,怎么会这样?
不止瑞泰钱庄,竟连其他三家也未能幸免。
雪砚丢下一百文钱,人在墙角拐弯,原地消失了。
——意念已被千里外的真身收回。
此刻,刘管家正急匆匆地走进二门,“出事了,赶紧禀报夫人。”
李嬷嬷虎着脸不让,“天大的事你先跟我说,冲撞了胎气谁负责?”
刘管家急得一拍屁股,“哎,瑞泰钱庄要倒了。他家银窖里都空啦,跟你说了有用?”
雪砚坐在榻上,微微地怔着。其实,她倒也没有太急太慌,就是觉得挺荒唐的。原以为家财几辈子也吃不完,现在竟一下子要缩水八成了。
若是瑞泰钱庄的银窖真空了,银票就会变成废纸。家里剩的银两哪够这么大一座府邸的支出呢?搞不好儿子的奶娘也请不起。
真要叫人笑死。
雪砚抿了抿唇。不行,不管谁是幕后黑手——姓莫的也好,南烈、西齐也罢,她不允许任何人薅走自己的银子;更不允许这些人在四哥守护的国土上随便地作祟。
“嬷嬷,你让管家进来说吧。”雪砚遥遥地吩咐。
说话时略低着头,目光摆得规规矩矩。
雪砚端庄地坐在榻上,“......听说,瑞泰的公子被人下了套?”
“外头都在疯传,说私自挪了客户的存银捣腾黑疙瘩,被人黑吃了黑。”
雪砚眨了眨眼,“……就是那相思土么?”
“正是。”管家说,“此物是一种黑色烟膏。唐朝时由西域进贡,说是一种缓解疼痛的神药。吸食后令人飘飘欲仙,如入胜境......”
“所以,是一种致幻物?”
“没错。据小人所知,主要是由‘阿芙蓉’的种子制成的。到宋元时期合方被人传开,达官贵人中屡屡有人吸食成瘾。大夏建朝后,明令禁止了此物。”
“最近为何又开始风行了?”
刘管家略一迟疑,答道:“听说,这几个月朝廷为了此事焦头烂额。个中因果,小人也不能妄断......只是没想到,瑞泰的少东家竟然放着好日子不过,去沾染这营生。”
雪砚说了一句公道话:“既是有人存心下套,想必也由不得他。”
管家:“主子所言极是。”
“可知他挪用了多少存银?”
“外头说,瑞泰的银窖有五处,里头已全部空了。估计有近千万两。”
雪砚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也太有本事了,能在几个月内败光这么大一个家底......
四哥曾说,大夏的繁荣已达到一个史无前例的巅峰。
商业空前的繁荣,白银的总存量已高达八亿两。一年的国家总收入也稳定在九千万两上下。
大夏有十三个府州,三十三座城。瑞泰钱庄在各府州星罗棋布。东家吴承翼的靠山是户部许家,和陈阁老,多年深耕下来早已是第一皇商。
最高时,少说有五千万两在他家账面上流淌。
称得上大夏财富的枢纽渠。
钱庄的作用是存银和汇兑。客人主要是各大商户和家财丰渥的富贵人家。其次,朝廷的军饷、官俸也由钱庄筹措、托管。
户部自己的银库里,至多就留存一二百万两而已。
第一钱庄若是倒了,对政商两界都是一次重创。
国力自此受到腰斩也极有可能。如今出了这等事,真是造孽了。
“那少东家现在如何?”
“已经死了,可谓是人银两空。”刘管家拿袖子拭一拭汗,“听说大理寺、皇城司已在紧急督办此案。背后势力做这么大一个局绝非一日之功,必然蓄谋已久了。”
雪砚默然不语。
此事倒挺吻合莫若空的风格。他最喜欢釜底抽薪,就像喜欢挖肠子的鬣狗。要么不动手,一动手就会把人下水都掏干净。
在她阅览经藏、沉浸于修行的这几个月,他兢兢业业地忙着作恶,“噗呲”就整出这么一桩大手笔来。实在是个坏到流脓的货色。
可是,当真会是他么?天下的鬣狗就这么一条?雪砚对此还不敢武断。能在一日内掀起一场横跨全国的钱庄挤兑,凭他一人之力绝办不到。
他需要一整个江湖。
起码得有“自在会”的助力......
管家斗胆瞧一瞧她,又赶紧垂了眼。
忧心道:“夫人,若此次朝廷不能救市,咱府里可就吃大亏了。”
雪砚微微一笑,洞若观火地说:“管家,你是不是也在瑞泰存了银?”
刘管家一僵,老脸红了。半晌嗫嚅道:“小人劳碌大半辈子,攒了近万两。大部分都存在了瑞泰。想着将来主子们嫌我不中用了,告了老也有个依仗。没想到,一下子就鸡飞蛋打了......”
说着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想到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竟在一个十八岁的小女子面前啼哭。又忙用袖子掩了老脸。一旁陪侍的李嬷嬷、刘嬷嬷也掉了泪。显然存的私房都不少呢。
一时间,这屋里凄凄惨惨的。
雪砚也恻然不语。既难过,又莫名想笑。
片刻,轻声出言安慰:“管家且宽心,嬷嬷们也莫要哭了。就算将来七老八十,也是留在周家养老。有我和四爷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大家的。”
“至于银票的事不必多想......先静观其变。”雪砚补充道,“我自有办法解决。”
她的声音胜过一缕夏日凉风,沁入到仆人们的心脾中去。
年纪虽小,却比四爷还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三个老人如吃一颗定心丸,激动地跪在了地上。赶紧你一言我一句地表忠心:“只要主子不嫌弃,我等一辈子就赖在周家了......”
“有主子这一句话,比多少张银票都强。”
场面之煽情,叫雪砚生受不住。
红着脸微微一笑。
而此刻,外界的事态正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刚听完管家汇报,消息就过时了。变化如山洪一样迅猛。很快又来了最新军情:瑞泰钱庄的东家在家寻死了。
事情败坏了一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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