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你安分些,莫要去寻那丫头麻烦。”沈大郎收回思绪,目光落在愤懑不已的孙琴脸上,不由一阵头疼,他这媳妇没脑子得很,若是独自一人去寻那丫头的麻烦,多半占不了便宜。
闻言,孙琴一脸不满,“哟,先前我将她姐弟二人赶出去时,怎么不见你出来,如今坏人都我做了,你便开始当好人了?”
“闭嘴,老婆子还没问你那间铺子的事,你还敢与大郎顶嘴。”沈家祖母听着她那喋喋不休的话语,一阵头疼,猛地一拍桌子怒道。
“祖母,母亲也是为了沈家好,您莫怪她。”坐在孙琴身侧的沈家大姐儿,垂在桌下的手,轻拍孙琴手背。
“行了,都出去吧,老婆子累了。”沈家祖母一手扶额,闭着眼挥了挥手。
“祖母好好休息。”说罢,沈家大姐儿拽着似乎还要张口的孙琴,从屋内退了出去。
母女二人披着月色,踏着积雪朝西侧的屋子走去,孙琴忍了忍终是没忍住,“大姐儿,你方才为何不让我说,那分明是你父亲让我去与林爷说,让他去找那贱丫头讨要铺子的。”
闻言,沈之云脚下步子一顿,心中泛起一阵无力,先前自己便不同意父母此等做法,只是自己身为儿女实在无法忤逆父亲,她长叹了口气,“阿娘,且不说祖母会不会信,您还不了解阿爹吗,哪怕祖母信了,他也有法子证明此事与他无关,皆是由你自作主张,到时您便是两边都落不到好,日子只会更难过。”
顿了顿,沈之云扭过头来,瞧着孙琴,清亮的眸中满是谴责,“不过今日阿爹有句话说得及对,你莫要再去为难禾妹妹,当初你趁我不在家,将她赶出门,如今我也没法子将她接回来,但她终究是我沈家的骨血,别闹得太难看。”
说罢,沈之云拢了拢衣领踏入寒风之中,留下孙琴满腹怨恨地立在廊下。
此时正忙着下馄饨的沈之禾,显然不知,今日沈宅因她而起的争吵,她瞧着锅中不停翻腾的小馄饨,心中默数着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取过两只空碗,各挖了一勺猪油,她不知其他地方是如何调汤底的。
但在后世的锡城,人人皆好那口用猪油调的汤底,无需其他,只需一勺猪油,两勺酱油,再洒上一把葱花,加上几根蛋皮,若是条件允许,必然是要再加一把虾皮,最后浇上滚烫的馄饨汤,一碗鲜得直掉眉毛的小馄饨便做好了。
她将锅中的馄饨捞出,想着待开春后,冰雪消融,瞧瞧能否买些小虾自己晒些虾皮,不然自己老想着这口。
正想着,沈之禾取过托盘将两碗馄饨与四个小笼包放在上头,她想了想又从柜子中取出一只小碟子倒了一碟醋,放在托盘上一同端到卧房中。
屋外已然一片漆黑,原本高悬于空中的圆月被云彩挡住,昏暗的屋中只余一盏油灯照明,沈之禾借着油灯昏黄的灯光端着托盘快步走至桌面,将托盘放下后,这才走至床边,只见沈之安窝在被子中睡得正香。
“之安,醒醒,用了晚膳泡个脚再睡。”她轻轻捏住沈之安的鼻子。
不多时呼吸不通畅的沈之安从睡梦中醒来,睡意朦胧地摸过一侧的斗篷为自己披上,愣神地瞧着沈之禾将里侧的小桌取出摆在床上。
姐弟二人相对而坐,“之安尝尝。”
沈之安接过勺子,瞧着眼前的碗中玛瑙色的汤中漂浮一只只小巧玲珑宛如元宝似的馄饨,猪油的香味随着蒸腾的热气缓缓钻入鼻中,令他不自觉吞咽着口水,他攥着勺子便舀了一个馄饨略吹了吹,便迫不及待塞入口中。
一瞬间,肉香盈满口齿之间,他来不及开口,飞快夹起一个小笼包,不待沈之禾提醒,便一口咬了下去,霎时间,汤汁从嘴角流出,眼看着便要滴在被子上,还在沈之禾眼疾手快,用抹布接住。
自觉做了坏事的沈之安,一时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就这咬住小笼包的姿势僵持在原地,逗得沈之禾笑出声,“之安,阿姐方才没来得及提醒你,这小笼包啊里头满是汤汁,应当从底部咬一个小口,先将汤汁吸出,再吃。”
瞧着沈之安狼吞虎咽得模样,沈之禾眉眼中满是笑意,不多时姐弟二人便吃饱喝足。
随着清晨的一声鸡鸣,沈之禾推开窗户,寒意扑面而来,将她冻了个哆嗦,她费力的将炉子拎上推车,随后将准备好的小笼包,肉馅与馄饨皮分别方才的木匣之中,先前未发现,这推车的巧妙之处,原来那木匣竟可靠炉子的温度保证里头的东西不会冻住。
沈之禾再度惊叹古人的智慧。
不多时,她带着
沈之安赶至集市,刚将推车摆好,便瞧见一位来买过吃食,言语却有些轻浮的年轻郎君上下打量着自己,“原说先前小娘子不愿搭理我等,惊是攀上了那秀才郎啊,只是你这等身份恐怕是配不上那秀才郎,不如跟了我如何?”
说着,那郎君就要探手摸向沈之禾脸颊,她侧身躲开,目色沉沉瞧着那人。
就在那人以为沈之禾要翻脸时,哪知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好似冬雪消融,春风拂面,勾得他不自觉向前走了两步。
眼瞅着那人绕过推车,唇角带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缓步朝沈之禾逼近,“小娘子莫不是想通了,说来也是,毕竟孙家那凌哥儿是我们镇子上的名人,数十年来头一个考中功名之人,即便你父母在世,怕是也高攀不上。”
闻言,沈之禾轻笑出声,手下动作不停,掀开盖在火炉上的盖子,只见里头炭火烧的通红,她手持一根一头包着棉布的铁签子随意拨弄了几下。
只听“噼啪”一声,一颗火星子从火炉中爆出,惊得那人向后退了几步,一不留神踩在一块冰上,摔了个屁股墩。
沈之禾循声望去,只见一侧的沈之安背过身子捂着嘴,颤抖的双肩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就在那人恼羞成怒之际,沈之禾余光扫过周围,瞧着陆陆续续有食客围过来,心中暗道麻烦。
她无奈摇头,放下手中的火炉盖子,缓步朝那男子走去,瞧着他面色涨得通红的模样,心中不屑,此人外表瞧着人模狗样,内里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估摸着是昨日那人瞧见沈家人来找自己麻烦,家中无长辈替自己撑腰,故而此人以为谁都能来踩自己一脚。
虽说实在瞧不起此人的做派,奈何自己摆摊做生意,还是得对此人笑脸相迎,沈之禾蹲下身子,瞧着坐在积雪中久久未起身的郎君,“可需奴家为您请为大夫来?”
“无需你假惺惺的,若不是你方才拨弄那火炉,我怎么会失足摔倒。”伸出的手掌被那男子一把拍开,清脆的响声,惊得摊位外的食客探头朝里望来。
“坏人,不许欺负我阿姐。”
沈之禾拦住从身后冲出的弟弟,垂眸望向自己泛红的手背,她余光扫过周围,已围了一圈食客,皆是好奇地瞧着推车后的两人,沈之禾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莫生气,气坏了自己便宜了他人。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快些将眼前之人解决,他已经浪费自己不少时间,就在此时,一位等得不耐烦的食客,一手撑着推车,探着身子朝里头望着,一眼便瞧见坐在地上的男子,戏谑道:“李家已败落到这等田地了?李家公子连一份吃食都付不起了,要用这苦肉计吃白食?”
闻言,李姓少年,当即从地上起身,气急败坏道:“周尧,你休要胡言,是这,是这小娘子勾引我,对!就是她勾引我,她瞧我一表人才,家中又有银钱,将我勾到此处,适才瞧见你们围了过来,她便一把将我推开,我这才摔倒在地。”
话音一落,沈之禾便察觉到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些轻佻有些试探,她暗道一声,真是麻烦,她不过就想安安稳稳摆个摊,奈何麻烦一个接一个,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火钳放下。
她眸光扫过四周,瞧着藏在人群中全然一副看好戏模样的钱婆子,心中暗道,若是今日自己不将眼前这无赖解决了。
那往后恐怕人人皆言她人善可欺,若真如此,这摊位必然是摆不下去了。
必不能让这无赖砸了自己的营生,想到此处,沈之禾沉着脸,这人来的时间不巧,周围并无他人,他又铁了心要污蔑自己,自也不打算再给他留脸面,冷哼一声,“真是笑话,你这獐头鼠目的模样,倒贴与我,我都瞧不上。”
“你!”闻言,李常大怒,指着沈之禾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原以为这是个可随意揉搓的软柿子,如今看来倒是个牙尖嘴利的。
“莫不是李公子调戏人家小娘子,被人推开了,没站稳才摔倒的?”不待李常说完,周尧兴味十足的眼神在两人中间扫过,自打他无意间在沈之禾摊位,买过一次吃食后,不单单是自家老头子爱吃,连那位惯常挑嘴的祖宗也爱。
就为这,也不能让李常那混小子,坏了沈小娘子的生意。
闻言,沈之禾诧异抬头,此人竟将方才的情形说了个七七八八。
眼见着被人捅破真相,李常恼羞成怒,跳着脚,指着两人道:“原说你瞧不上我,原来早就攀附上了周家,他是什么身份,你不过一介农女,还想入周家的门?不如早早从了我,还能少受些风吹雨打的苦。”
“你休要胡说,我与这公子萍水相逢,不过是他瞧不惯你这种无赖,仗义执言罢了,难不成你觉得人人都如你这般不要脸吗?”
此人越说越离谱,沈之禾恼怒不已,顺手抄起火炉旁的火钳子。
李常望着那尖锐的火钳子,一阵胆颤,扭头对上周尧戏谑的目光,生怕自己被他看轻,梗着脖子开口,“你若没勾引我,为何要对我笑,引诱我到推车后方。”
闻言,沈之禾翻了个白眼,从古至今某些男子的自信真是令人钦佩,哪怕瞧他一眼都是对他有好感。
与此同时,衙役从人群中钻出,口中呼出一团白雾,大喊着何人在此闹事。
见此,李常犹如见到了救星,快步走至衙役身旁,指着沈之禾便道:“差爷,那小娘子勾引小人,小人不愿她便恼羞成怒将小人推到在地,您瞧小人的手掌便是那会受的伤。”
衙差扫了眼李常的手掌,扭头看向沈之禾,“沈小娘子又见面了,今日之事,可如这郎君所言?”
原来此人竟是先前帮助沈之禾处理无赖闹事的衙差,沈之禾冲着他福了福身,“自然不是,分明是这位郎君见我家中无长辈,借机调戏我,却被我炉中炸出的火星子吓到,后退时没瞧清楚脚下,被绊了一脚。”
“你胡说,明明是你瞧我样貌出众,故意对我笑,勾我到你身边去。”
“是啊差爷,老婆子我瞧得清清楚楚,就是这小娘子勾引的李家郎君。”钱婆子站在人群中,眸底划过恶意,心中暗道让那贱蹄子抢自己生意,今日必要让她再无翻身之地。
“哦,这郎君有证人在此,沈小娘子可有?”衙差走近才瞧见周尧,心中一个激灵,暗道一声失算,本想着来此走个过场,怎么周家二公子也在,“周二公子,周大官人近来可好?”
“家父很好,牛耆长先听听沈小娘子所言。”
早便不耐烦的沈之禾快步走至人群处,一把将藏在人堆中的钱婆子拽了出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老虔婆你可知做伪证,是要挨板子的,先前你故意引来沈家大房到我摊位前闹事,我还没寻你算账,今日竟又敢帮着这无赖作伪证,我瞧得清清楚楚,这周公子来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现。还有你,仗着家中有些权势,日日在这集市上白吃白喝,长得这般獐头鼠脑的模样,也敢说我勾引你,家中没铜镜,水总有吧,但凡多看自己两眼,也不至于这般自信。诸位,今日周公子在,不如将他欠诸位的银钱要回来。”
“你……你这个泼妇。”李常脸色涨得通红,胸口不住起伏,“往后还有谁敢娶你。”
“啧。”沈之禾轻啧一声,还是高看了他一眼,翻来覆去只会用嫁人一事威胁自己,她目光扫过四周,忽而顿在一处,“你若是有那位郎君那般姿容出众,以此话威胁我,我倒是还有些害怕。”
众人顺着沈之禾的目光望去,不远处的酒楼前不知何时站了位面色苍白的少年,端的是一副好相貌。
“多谢姑娘夸赞。”对于沈之禾方才所言,少年也不觉得冒犯,笑了笑踱步而来。
而周尧在瞧见那少年出现之际,便自觉站到他身后。
“正如那姑娘所言,方才我在酒楼上瞧得清清楚楚,便是这无赖意图调戏这位姑娘。”少年垂着眸,瞧着惨白着一张大脸的李常。
本就几人争吵搞得一脑门子官司的衙差,疑惑的目光从那少年脸上划至腰间的玉佩,顿时大惊失色,片刻便露出谄媚的笑容,“陆公子所言自然属实,来啊,将这调戏民女之人带回府衙,交由县令大人处置。”
“都散了,人家沈小娘子本本分分做生意,尔等莫要再此处挑事,若再有此事,我定不轻饶尔等。”衙差心惊肉跳地瞧着少年脚下步子不停,带着周尧直直朝沈之禾走去,大声冲着围观之人喊道。
“往后应当极少有不长眼的人来寻小娘子麻烦了。”周尧瞧着众人散去的背影,扭过头来便瞧见那少年站在沈之禾摊位前却一言不发,他无奈摇头,“小娘子今日有何吃食?”
“二位郎君来的巧,今日我这摊位刚好推出新的吃食,小笼包与小馄饨,二位可要尝尝?”
沉吟片刻,沈之禾再度开口,虽说今日这少年未出现,自己也能将这两人解决,但有他出言作证,倒也省了自己不少口舌,“今日多谢二位,若是二位要尝尝,那这顿便算我账上吧。”
第15章 少年郎
闻言,周尧自是不愿吃白食,但眼下有个祖宗站在跟前,又不敢随意替他做主,便垂着头站在那少年身后,一言不发。
等了片刻都未等到那少年开口,周尧疑惑抬头,此时才发现先前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年,不知何时走至沈小娘子的推车后。
瞧着那金尊玉贵的少年,蹲在幼童身前,一脸严肃地望着他,那场景着实有些好笑,扭过头却见那幼童惊得面如白纸,却又因眼前之人方才帮过阿姐,不敢动弹,只能可怜兮兮地朝着沈之禾投去求助的目光。
见此,周尧眼前一黑,心中暗道真是个活祖宗,莫不是今日酒多了,不然怎么无缘无故起了兴致去捉弄一个幼童,想到此处,他扭头望向沈之禾,只见她面色如常包着馄饨,对沈之安的目光视若无睹。
作为沈记摊位的老食客,周尧自然知道沈之禾对幼弟的宠爱,换作往常早就上来护犊子。
疑惑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扫过,片刻之后,在他快忍不住时,蹲在沈之安身前的少年终于有了动作。
在周尧惊诧的目光中,抬手伸向沈之安,弹了他一个脑瓜嘣,“你可知若是那位被衙差带走的男子,在你阿姐的摊位前摔坏了,哪怕你阿姐再舌战群儒,也无法洗清那人泼在你阿姐身上的脏污,那你阿姐今日恐有牢狱之灾。”
也算是今日这小娘子性子实在合自己眼缘,这才提点两句。
闻言,幼童眼眶瞬间泛红,惊惶地望向站在摊位前地沈之禾,瞧着她不如往日那般笑着安抚自己,当即惊慌失措地从矮凳上爬起。
“阿姐,之安今日,今日就是瞧着那人欺负阿姐,这才想教训他一下。”沈之安仓皇地抱着沈之禾的腿,仰着满是泪痕的脸,哽咽道。
寒风瑟瑟,街道上偶尔行过三三两两的路人,顶着严寒朝家中赶去,无人注意街角的动静。
听着沈之安带着哭腔的嗓音,沈之禾心中十分矛盾,今日他趁着那姓李的公子不注意,将冰块丢到他脚下,若是摔出个好歹,那她真的是有理也说不清,自然是要教训他一番。
可如今瞧着他被那少年吓哭的可怜样,又十分心疼,当即抬头瞪了眼少年,随后将他揽在怀中,轻声哄着。
好不容易将怀中的弟弟哄好,沈之禾心中暗道,之安年岁小又听话,今日此等行为,估摸着是这几日被自己养的胆子大了些,需好好管教,只是何苦这般吓唬他。
瞧着被自己吓哭的幼童,少年摸了摸鼻子,只得受了沈之禾那眼。
“噗嗤。”难得瞧见少年吃瘪的周尧,一时不查轻笑出声,对上少年凉飕飕的视线,他瞬间收敛笑意,举着双手,朝不远处走去,“谨之你在此处稍等片刻,我去寻个小木桌来。”
沈之禾瞧了眼周尧远去的背影,联想着方才那衙差对少年恭敬的态度,她心中对少年的身份有了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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