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啊。
下人们心里感慨着,又默不作声,一行人浩浩荡荡就往南边去了。
与此同时。
江独也抵达了白家。
他收敛了魔气,跟着侍从走进白家,就瞧见这一行人往南边走。
他顿了下,问后面的白家侍从:“这么多人干什么去?奔丧?”
侍从闻言,摇了摇头,赶紧去问路过的下人,
得到答案后,他和江独说:“听说是去抓奸呢,好像是府中有下人告发,说南边偏院有人在私通。”
江独不太感兴趣,甚至嫌弃地皱了下眉:“赵木楹呢,带我去找她。”
那侍从刚想说话,然而旁边路过的下人抢先说了:“这位公子是来找少奶奶的?少奶奶说不准也在南边呢,刚好像听人说是大公子和人私通,少奶奶也正往那边去抓奸。您别说,大公子这样的人,我怎么也想不出他和人私通的样子……不像啊……”
这下人还在这感慨,
江独听说赵木楹可能也在南边偏院,也不等这下人继续说,拎着刀就跟上了前面浩浩荡荡的抓奸大部队。
一行人到了地方。
南边这偏院僻静,平时罕有人至,前面一处院子大门紧闭着,仿佛里面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白策心情很好,于是眼睛有点弯弯的,他已经开始在脑中模拟白辞被厌弃,自己和裴朝朝成亲的样子了。
到时候请柬要重新发,由他亲笔来写。
他这边正想着,就挪动视线,开始寻找裴朝朝的身影。
然而视线刚一转,
就看见院子角落里,一个侍女狼狈地站在那里。
这是……
这是之前和他串通好,坏白辞名节的侍女。
白策脚步顿了下,紧接着,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几乎是一瞬之间,他心里就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拿出传讯符,看见裴朝朝说她会在,一时间,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她并不在这院子里,她不是说会在吗?在哪?
不会是在……
他瞬间停住脚步,不敢在往前走了。
后面一行人也随之停下来了。
然而也就在此刻,
江独在后面站了一会,没耐心,
他直接抬了抬手,一刀劈开前面的房门,抬脚往前走去:“抓个奸,有什么不敢抓……”
他话未说完,人已经走进房间。
然而下一秒,瞳孔剧震,提着刀的指尖都抖了下。
刀掉在地上,发出咣的一声,他的话音却戛然而止——
抓个奸,怎么能抓到……
第86章 做狗的 哪里能对主子呲牙咧嘴
刚才还气势汹汹拿刀劈门, 这时候就站定沉默了,连刀都掉在地上,乖戾的少年看起来和鹌鹑一样——
所以到底看见什么了?!
下人们觉得江独眼生, 但这时候也没功夫去琢磨他到底是谁,他这副样子有点像是看见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东西, 于是下人们愣了一下, 随即都迅速走上前去, 想要查看情况。
然而还不等他们走两步,
江独听见脚步声, 赶紧转过身来挡在门口,黑着脸说:“敢过来就把你们都弄死。”
他刚才把门劈开了,好在没劈坏, 于是抬手又把门掩上, 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了,但仍旧是不让任何人看见里面的情形。
下人们见状,脚步又停下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 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查看, 于是又看向赵息烛和白策。
赵息烛脸上还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但眼底是冷的, 他现在谈不上平静, 但情绪实在太杂了, 到最后,居然有种麻了的感觉——
总归他也不是第一次抓她的奸,她根本不怕这种事,藏都不藏一下。
……哈。
赵息烛都有点想笑了,太阳穴突突跳着,心说算了就这样吧。
反正这亲一定要成, 他也本来就要借着她的婚事对付她,那她和谁成不是成,白辞白策没区别,他没由发作。
他漠然地转了转眼,视线又落在江独的脸上。
第一反应是觉得他面生,但很快,他想起在天界时,用昆仑镜监视裴朝朝的那段日子。
然后他迅速回想起来——
这个江独……
也是她的姘夫之一!
他咔嚓一下捏碎了折扇,这回是真气笑了——
追来一个白策送不走,还缠着她要成亲,紧接着又追来了个薄夜,这个倒是送走了,结果前脚刚送走,后脚又来了个江独。
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无穷无尽!
此时另一边,
白策的脸色也阴沉得有点吓人。
他精于伪装,平日一直以友善爽朗的面目示人,偶尔还会可怜兮兮地示弱,看起来就是无害而天真的样子,但眼下,他表情沉冷,但眼眶又微微红,有一种又愤怒又委屈的感觉——
她说她会在,原来是在里面和白辞……
白辞一定是借着药性,故意摆出一些平日没有的浪/荡姿态勾引她,否则她怎么会去玩一个残了腿的瘫子?一个病怏怏的瘫子,哪里比得上他,年轻身材好!
都怪白辞这个荡夫。
白策心情跌入谷底,眼睛死死盯着门,越想越委屈,但转眼间,发现周围下人们还在看着他,似乎在请示他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干巴巴:“都下去。”
下人们有点疑惑,忍不住再次确认:“二公子,真不抓了?”
这一句话不知道哪里点燃了白策,
他突然开始发疯,语气拔高:“抓什么抓?赶紧滚!”
白策平时乖巧,还是第一次在人前发这么大火,把下人们吓了一跳。
下人们顿时安静如鸡,院子里安静下来。
只有赵息烛看了眼白策,嗤了声:“蠢货。”
白策猝然转眼去看他:“你……”
赵息烛慢条斯,声音轻飘飘,语气里讥讽意味十足:“还在这恨你哥呢?她和你哥成亲好歹你们还算一家人,这会儿抢你嫂子的人都来了,别最后连声嫂子都没得叫。”
他说完,抬了抬下巴,点了下前面的江独。
白策顺着他的动作,视线也落在江独身上,这时候才仔细观察起江独来,见他长相俊朗,像个会勾引人的,白策一瞬间心里警铃大作。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贱货,也和她有关系吗?!
他盯着江独,出了声,说的话很礼貌,但语气很沉冷:“白家没邀请阁下,还请阁下自行离开。”
江独这时候也打量着白策,不悦道:“我管你这是哪家,她在这,我就不走。”
江独并没有指名道姓,但仅仅只是说了个“她”,白策却已经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裴朝朝。
白策心里的火气节节拔高。
他可是什么都和她做过了,抢不过白辞,难道还抢不过外面野男人吗?
他手里蓄起灵力,一字一顿:“你算什么东西。”
江独从地上捡起刀,他脾气很差,换做平时,肯定懒得再回话了,能用武力解决就不会再多说一句。
然而这时候他却出了声,语气乖戾,但带了点炫耀:“她可是亲口承认过我是她的狗,我主子在这都没发话叫我滚,你也配命令我?”
这话一落,
白策脑子里嗡嗡响,忍不住一招打过去。
江独毫不示弱地回击,不仅打白策,还打赵息烛,虽然没见过这两个贱人,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欠揍!
几人瞬间打成一团。
下人们远远退散,生怕殃及自己。
白家有法阵,会限制外来者的灵力。
当初赵息烛来白家,白辞赶他出去,就是因为被白家阵法限制住了灵力,才被下人们架着出去了,很狼狈。这时候江独和白策赵息烛打架,被限制住灵力,也很快落了下风被赶了出去。
这两天白家甚至还加强了守卫,盯着江独,不让他再有机会进来。
几人打架没敢舞到裴朝朝面前,于是裴朝朝那边倒是一切如常。
也因为抓奸失败,所以婚事依旧是和白辞,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倒也没什么阻力了。
转眼就到了大婚前夜。
按照习俗,两家结亲,成亲时裴朝朝要从赵家出发,白辞则需要来赵家接亲。
白家和赵家的长辈都催着她回到赵家,等结婚当天一早等白辞来赵家接亲,正巧裴朝朝之前和赵木楹约定过,等到成亲时,赵木楹会把和赵息烛神魂相关的半个玉简拿给她。
那玉简存放在赵家祠堂中,却被阵法隔绝在另一处空间里,只有赵木楹能打开那空间。
眼下婚期将至,正好回赵家一趟,让赵木楹取出那玉简。
于是裴朝朝就应下了回赵家的事。
赵息烛带着人一起接她回赵家。
赵息烛情绪并不好,不想和她坐一起,眼不见心不烦,于是和侍从一起在外面骑马,裴朝朝则和赵木楹一起坐在马车里。
她戴着人皮面具,顶着赵木楹的脸,而赵木楹也随便用了张人皮面具,扮作贴身侍女陪在她身边。
刚上马车没多久,
突然一阵黑雾从车帘外漫进马车,紧接着那黑雾化作一个少年人,就这样凭空出现在马车里——
少年人穿了一身黑衣,身形挺拔高大,长相俊朗漂亮,但一副不好惹的乖戾模样。
是江独。
江独此时的脸色并不好,像随时要勃然大怒。
他目光缓慢地在裴朝朝和赵木楹脸上扫过。
赵木楹之前在白家的时候都呆在房间里,自然也没在抓奸时见过他,眼下对上他的视线,登时吓得腿肚子发软,后背都出了汗,迅速垂下了眼不敢直视他——
这不是她那残暴无道的小主子吗?什么时候来天极岸了!
难不成是因为听说“赵木楹”要和白家结亲,所以来天极岸准备杀了她?
她心里七上八下,想说自己没叛主,是找了个替身和白家结亲。
她想到这,又抬起眼想解释,却发现江独已经把视线挪开了。
他这时候正直勾勾看着裴朝朝,心思都在裴朝朝那边。
赵木楹又跟着一看裴朝朝,这才想起来,裴朝朝这时候还戴着人皮面具。
也就是说,现在在外人眼里,裴朝朝才是“赵木楹”。
赵木楹心想少主不会是要把裴朝朝给杀了吧。
她犹豫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继续解释。
然而下一秒,
就看见江独抬了抬手,手指落在裴朝朝脸和脖子交界处,却并没有掐她脖子,而是微微用力,把人皮面具给撕开了。
于是裴朝朝自己的脸就露了出来。
赵木楹愣了一下。
她往角落里缩了缩,没看懂少主这是又唱的哪一出。
那一边,
裴朝朝脸上的表情倒是很自然。
她慢条斯地从江独手里拿回人皮面具,倒是没有再戴在脸上,而是轻轻折好,放进袖袋里,语气也漫不经心:“认出来了?”
江独“嗯”了声,声音低沉,听着不太高兴。
他看着她的动作,半晌,直接又攥起她的手腕,拿起那根灵力绳往她手腕上比划。
这一回,语气就有点凶戾了:“为什么把我给你的东西给别人?”
他这几天倒是打听到了一点赵家白家结亲的消息,加上这时候在马车里,看见裴朝朝的那一瞬,哪怕她戴着面具顶着赵木楹的脸,他也认出来了。他动脑子的机会不多,但并不笨,只要愿意想,就能完整推测出整件事——
赵木楹没有叛主,但找了替身替她完婚,这替身就是裴朝朝。
想到她要和别人成亲,他已经很不高兴了,
再看见她把灵力绳随手给一个侍从,他就更生气。
他语气凶,质问她,但她没回话,他一肚子火气就更汹涌了,冷着脸给她系灵力绳。
因为他的举动,还有他和裴朝朝的对话,
赵木楹坐在角落里,发觉他们是认识的,她有点惊讶。听这语气,感觉江独好像和裴朝朝又有仇又有情,很难拿准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江独现在很生气。
这位魔族少主,
生性残暴,杀人如麻,有时候路边看见个人碍眼,也直接把人大卸八块,他看谁不高兴,谁就不能存在在这世上。
她怕迁怒,一时间更想把自己变成一片阴影,安安静静,最好这两个人不要注意到自己。
于是马车里的气氛就更死寂了。
等江独冷着脸给她系完灵力绳,他才又出声,换了个话题,继续问:“你为什么要和白辞成亲?”
他语气还是凶巴巴的,像个刺刀,开了刃的那种,很锋锐。
裴朝朝依旧没出声。
她靠坐在座椅上,安静地看着他。
空气里仍旧安静,长久的安静让人开始忐忑不安,不仅是赵木楹忐忑,这时候江独也开始有点忐忑了。
他抬眼看着她,和她对上视线,她的视线温和又平静,甚至好像含着笑意看他。
他第一念头是她现在不瞎了,真好。
第二个念头是她为什么不回话,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他气焰一下子弱了一点,反思起来,但觉得她也不像是生气了。
于是他皱了皱眉头,还端着少主架子,凑近了一点,语气仍旧有点刺:“为什么不回答……”
话还没说完,
下一秒,
裴朝朝出声了,慢吞吞打断他:“第三句了。”
江独愣了下:“啊?”
他这一边还没反应过来呢,下一秒,“啪”的一声脆响——
裴朝朝直接给了他一耳光!
这一声响亮极了。
马车外的人听见这动静,都面面相觑。
赵息烛骑在马上,任由侍从继续骑马驾车,他跟在一旁,视线却往马车上飘。
这动静有些奇怪。
像是马车里进了什么人一样。
只不过现在几匹马拉着车,车速快,马蹄声也杂乱,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
他面无表情地抬手,示意侍从们降低一点车速。
而此时马车里,
赵木楹性格阴沉,平时说话做事像个幽灵一样,静悄悄的像一片影子,这时候都被巴掌声吓得差点弹起来,眼皮猛跳。
她闭紧眼睛,不敢看,心想裴朝朝怎么敢打少主呢?
但别说……
她又忍不住偷偷睁开眼,无声无息看了眼裴朝朝,视线就这样像一片阴影一样黏在裴朝朝身上,手上,她看着裴朝朝的手掌心,忍不住无声吞咽了下,手指兴奋得发抖。
她觉得裴朝朝打人的样子也好漂亮。
而这时候,
江独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委屈起来,刚才死装死装,硬装出来的凶戾的气焰一下就消失了。
他捂着脸委屈看她:“你……”
裴朝朝扯住他的头发,将他扯近了一点,于是两人的距离就拉近了。
她离他很近,语气很轻柔,在他耳边问:“是不是因为太久不见,你已经忘了上次分开的时候你那副狗样子了?所以才有胆子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了三句话。”
这话一落,
江独眨了眨眼,他只是太生气了,想要装一装,至少别一点面子都没有,一过来又是看她把灵力绳送人,又是听她和白辞的婚约,还当场抓了奸!
他听见她的话,眼眶莫名其妙就红了,
眼泪啪哒一下就掉下来。
他就是狗样子,他就是她的狗,做狗的哪里能对主子呲牙咧嘴,还敢惹她生气?
江独委屈地扒拉下来她的手,眼泪大颗大颗落在她手背。
乖戾的少年乖乖垂下头,贴着她的手低声说——
“我就是不想你和他成亲。”
第87章 你连给她当狗 的机会都是我给的……
江独这反应有点出乎意料, 不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少年魔头,反而更像……
像一只差点被抛弃的小狗,眼下正摇着尾巴, 抬起前爪扒拉着主人的裙摆,一边掉眼泪, 一边用委屈的声音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一边,
赵木楹被他这反应冲击到, 彻底傻眼了,整个人都有点恍恍惚惚。
所以这位裴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少主都能乖乖在这给她当狗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