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没说完,
江独就一脚踹上去,打断侍从的话:“你他爹是鹦鹉成精了吗?怎么就会重复同一句话。”
他又一次把侍从揣倒在地,这时候一只脚踩住侍从手腕。
这侍从的手正握着拳,于是江独就提着刀,用刀尖拨开侍从的手指,迫使人家摊开掌心,露出掌心握着的东西——
一根半透明的灵力绳,一块玉色灵石。
他用刀尖挑起那根灵力绳,轻轻一抛,于是灵力绳在空中荡起个弧度,落入他掌心。
然后他拿着绳子蹲下来:“我不会找错。”
这灵力绳是他跳下重明境裂隙前,亲手系在裴朝朝手腕上的,他能感应到这灵力绳的踪迹,系在她身上,就能找到她的位置。
他说过不管她在哪都会再找到她。
他跳入裂隙后被吸走了不少灵力,也没找到重明石,不过原本跳下去的主要目的就不全是找重明石,于是等裂隙中灵力变弱后,他就自己出来了。
只不过出来之后,就听人说裴朝朝死了。
他不信,但试着去感应灵力绳的踪迹,然而却也感应不到。
直到几个时辰前,他才再一次感应到灵力绳的下落。
江独耐心不好,这时候已经想开杀戒了,他硬生生忍下来,又问:“这根绳子你从哪弄来的?裴朝朝给你的?”
侍从吓得后背发冷汗,心说真是奇了怪了,前段时间不少人提起这位裴姑娘,这时候江独也提起这位裴姑娘。
可是他从来没在天极岸见过什么裴朝朝啊!
他实话实说:“我没见过什么裴朝朝,这绳子是我家少奶奶给的……”
江独:“少奶奶?”
侍从说:“是。我家少奶奶是赵氏女,家中行三,名木楹,三日后就要与我家大公子成婚。”
江独反问:“赵木楹?和谁成婚?和你们白家人?”
侍从点头:“是。”
他趴伏在地上,半晌,听见江独笑了声,像是气笑的,还好像隐隐约约听见江独低声骂了句:“这叛主的玩意。”
侍从觉得自己肯定是被打懵了,听觉出问题听错了——
毕竟江独这话怎么听都像认识赵木楹一样,甚至说这话的语气,有点像是上级骂下属。
赵木楹可是正儿八经的赵三小姐,怎么想也不可能和魔族扯上关系,还给魔族少主当手下啊。
侍从恍恍惚惚。
而这时候,
江独又踢了他一脚:“起来,别什么少奶奶长少奶奶短的,带我进天极岸。”
侍从见状,赶紧爬起来:“您进城是要见我们少奶奶,还是找那位裴姑娘?”
江独看了他一眼,心说当然是找裴朝朝。
但既然这侍从说灵力绳是赵木楹给他的,他势必要先去见一见赵木楹。
毕竟他亲手戴在裴朝朝手上的东西,没由平白出现在赵木楹手上。
他见赵木楹,要先问出裴朝朝的下落,再解决掉她这个叛主的东西——
赵木楹身体里有一道封印,是出生时赵家人在她体内种下的,这封印与升仙台相关,而白家则主管升仙台的封印,如果她嫁给白家人,婚礼上升仙台出现,她身上的封印则会和升仙台的封印融合,届时整个升仙台都会被毁掉。
升仙台是唯一一个连接人间与天界、魔界的通道,而重明石能解世间一切封印,只有把重明石投进升仙台里,他那位魔神父君的封印才会被解开。如果赵木楹和白家结亲,升仙台毁掉,魔神的封印就永远无法解开了。
因此很久以前,魔族女使就夺舍了赵木楹,为的就是管好这具躯壳,不与白家人结亲。
江独还没拿到重明石,更不可能让赵木楹和白家结亲。
他心思转了几道,脸上表情很差,但不准备和这侍从再说什么。
于是他一拂袖子,坐上马车,对那侍从说——
“赶车进城,别问这么多。”
此时,白家。
裴朝朝答应和白策一起分头找白辞,但没过多久,她就以白家实在太大,一起找效率太低为由头,提出和白策分头寻找。
白策不想和她分开,但又不好强行把人拴着,她太聪明,他怕说太多她怀疑,于是还是答应和她分头找。
裴朝朝走后。
白策回到祠堂里,拿出传讯符,发出一条文字讯息:「怎么样了?」
这消息是发给府里一位侍女的。
白辞是个瘫子,但身份高贵,样貌漂亮,在外又有药学天才的名头,府中也的确有不少婢女倾心于他。只不过他性格实在太高傲,像站在云端的人一样,脾气也不算好,婢女们即使心里对他有遐想,也无法主动靠近。
眼下白策给白辞下了药,又安排了带赵家人一起抓奸的戏码……
这意味着只要强睡了白辞,白家和白辞再怎么不愿意,众目睽睽之下,白家都会做主把那婢女纳进白辞的院中。就算白辞不喜欢又如何呢,至少也能成半个主子,在实打实的权力身份面前,男人虚无缥缈的爱慕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于是立刻就有一名侍女接下了这活。
侍女已经和白策串通好了,白策和赵息烛把人制服,再下药,等到药效发作,她就把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对白辞做一遍,然后等白策带人来抓奸。
然而眼下,
侍女看着白策传来的消息,又偷偷看了眼白辞。
白辞坐在轮椅上,衣服整整齐齐,他眼尾有点发红,是咳嗽咳出来的,除此之外,脸上还有一点点微红,其他的就一切如常,看起来仍旧倨傲清醒。
侍女站在门口,和他隔得很远,不敢靠太近。
她回复白策:「好像药效还没起来。」
白策收到回复,心里有点隐隐不安,整个人都开始感到焦灼。白辞精通药学,不会自己把药解了吧?不可能,这药是最烈性的,天王老子来了都解不开。但怎么还不生效呢?
他抑制住想要咬手指的冲动,但又不自觉地开始掐自己手掌心,自从认识裴朝朝之后,他就变得奇怪,焦躁的时候只有痛感能让他感觉到安全感。
他想了想,给侍女回过去一条讯息:「时间不多了,过一会还不起效的话,就用强的吧。我哥修为散尽,可以试试用修为压制他。」
他发完,就把通讯符撂了。
另一边。
侍女收到这消息,又看了眼白辞。
她心里有点怵,但想想白辞确实修为散尽了,于是又大着胆子,在掌中蓄起灵力,往白辞那方向靠近,准备直接出招把白辞弄晕。
然而刚蓄起灵力,
白辞掐了道咒诀,直接将那侍女又击退好几步,摔在地上。
他坐在轮椅上,居高临下瞧着她,开口说了被下药后的第一句话,声音有点哑,带着讥诮的味道:“这就是白策想的蠢法子?下药没用,就要你对我用强?”
侍女被打得心口生疼,嘴里都一股血腥味。
她看着白辞,张了张嘴,又怂了:“公子,您都知道……您都知道,那怎么还……”
那怎么还任由着白策给他下药,然后乖乖呆在这里呢?
白辞压制着药效,喉咙间有一点血腥味,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烧起来了,这种感觉很煎熬,他很烦躁,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淡定。他视线冷冷淡淡瞧着那侍女,也没回答她的话,而是用了个咒诀,隔空从侍女身上取来那通讯符,然后指尖一动,就将通讯符揉碎了。
侍女见他不说话,就更害怕了。
她吓了个半死,赶紧爬起来:“公子,我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我、我现在推您出去吧,免得一会抓奸的人来了说不清……”
她一边说,一边靠近,想要帮白辞推轮椅。
然而白辞却先一步出声:“离我远点。”
侍女小心翼翼问:“那您?”
“我等人,你在屋子里她会误会,”白辞没动,有点不耐烦地说:“出去。”
这话一落。
侍女又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一边退,一边心说公子这是等谁呢?
而且公子除了声音哑一点,眼睛红一点,看起来也没什么异常,衣服还整整齐齐穿在身上,她被公子的咒诀都打成这样了,又离公子远远的,就算同在一间屋子里,也不至于误会吧?公子是否有些太草木皆兵了?谁看见这幕会误会啊!
她这边正想着,走到门口,推开门。
与此同时,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就听见白辞那边传来一阵声响。
她回头去看,就看见白辞突然之间从轮椅上跌落下来,摔倒在地上,但哪怕是这样,也并不狼狈,反而颇有一番脆弱的美感,甚至他眼睛微微红,眼里蓄了点儿水光,这姿态看起来,好像刚才的药才是这时候才开始渐渐生效了。
侍女:……?
不能这么突然吧?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离开房间,走远了些,心里总感觉有点不对劲,但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正试图思考,
下一秒,
之前那脚步声就近了。
她回头看,只看见一个女子走进房间,但因为角度原因,也没看清那女子的脸,只看见个背影。
侍女又选了个角度躲起来,偷偷往屋子里看。
就见那女子走到白辞身前,停下脚步。
本该高高在上的大公子此时却抬起手,像条摇尾乞怜的狗,扯住她的裙摆唤道:“朝朝。”
他目光晦暗,这时候才真的像是个中了药的人,有些难耐却又克制着,说:“白策算计我,我好难受。”
侍女这时候陡然反应过来了——
怕不是就连被绑过来,被下药,都是大公子故意的!
大公子分明早就猜到了二公子的计划,但是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将计就计,喝了药!
她想到这,没忍住又凑近了一点,往里偷看。
就见那女子坐在白辞的轮椅上,弯下身含笑问他:“是吗?有多难受?”
白辞眼下做出了一副脆弱又矜持的模样,好像天鹅濒死时,漂亮与狼狈并存,他却念了个咒诀,将门隔空关上,阻隔了侍女偷看的视线,于是侍女就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了。
平日里骄矜倨傲、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这时候声音有点低哑,说出来的话也和平日大相径庭,
有点像乞求,像蓄意引诱——
“帮帮我。”
裴朝朝进屋的一瞬,就知道白策这一出是唱的什么戏了,也知道白辞是故意将计就计,喝了药,现在应该很难受。
她却没有表露出要“帮他”的意思,甚至恶意地伸手将裙子从他掌心拽出来,笑着问:“怎么像条小狗一样。”
这是羞辱的话,
白辞心气高,按说听见这话要发很大的脾气,然而这时候却只是眼睫颤了颤,察觉到她要收回手,于是又着急地伸手,把她的手抓在掌心里,另一只手抬起,把她的人皮面具揭下来:“朝朝……”
他哑着嗓子又唤她。
今天之前,他从来没这样唤过她,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就算是低到了尘埃里,表面仍然想要端着一点矜贵架子,至少说话的语气要维持一点倨傲,这样至少有些体面在。
然而眼下,这点体面他也不想要了,故意顺着白策的意思喝下药,克制着药性,撑到她来,然后把最狼狈的一面露给她看,比在藏宝阁里不咸不淡地邀请她进识海时还下贱,还狼狈,引诱她给出一点垂怜。
他现在当真如同一条小狗,抓着她的手,垂下头,轻轻亲吻她的手背。
他唇的温度也很高,抓着她的力道有一点重,明明想要暴力地吞吃她,却克制着,脖颈和手背青筋迸出,吻落在手背却一下一下如同羽毛拂过。
裴朝朝则反手掐住他下巴,就逼迫他抬起头看她。
她这是一个居高临下的视角,弯了弯唇,声线柔软:“但如果我帮你,不就辜负白策一片良苦用心了吗?他故意给你下药,你又故意吞下药,吞药的时候应该也知道后果,我为什么要帮你?”
白辞抬眼看着她,想说因为我们要成亲了,但是说不出口,她只要想换掉他,任何时候都能换掉。而他吞下药,不仅没能让她垂怜,反倒是加剧了两人之间的落差,她之前玩了白策那么多次,但现在他勾引她,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样很狼狈,很容易让人恼羞成怒。
心底的怒火就随着欲/火一同烧起来,灼人,灼得他一下就松开手,不再拉着她。然而那怒火又不敢发出来,他想怄气叫她去找白策,去和白策成亲算了,又不敢说,怕她真去,于是就沉着目光看着她。
两人僵持了一会。
过了会,裴朝朝动了下。
白辞心中警铃大作,他都没敢对她发脾气,都没敢怄气叫她去找白策,她为什么还要动,是不是要走,是不是要去找白策?!
他瞬间就又慌了,一下子连气都不敢再生了,立刻又伸出手攥住她脚踝。
他手上温度把裴朝朝烫了下。
裴朝朝动了动腿:“怎么了?”
白辞眼尾微微红,他不良于行,却撑住身体跪坐起来一点,然后轻轻掀开她一点裙摆,手顺着脚踝往上了一些。
他再一次垂首,一点点顺着脚踝亲吻。
有点热的温度和吐息蜿蜒而上。
最后落在一处带着腥甜味的湿润间。
动作有一点生涩。
她却仰了仰脖颈,不由自主抓住他的头发。
随后,将他往下按,迫使他吃得更多。
而那位高傲矜贵的世家子就这样跪坐在地上,任由她按着,声音几乎埋在了她裙摆之间:“别去找他。”
他含糊乞求:“……不是帮我,是试一试我。”
另一边。
白策坐在祠堂里,焦虑得不行,拿起传讯符,却发现那侍女没再给他发过讯息,他根本不知道现在事情进展到什么地步了。余光间看见桌上写好还没全部送出的请柬,他又提起笔,狠狠在请柬上划来划去。
正划着,
他突然感觉到一点奇异的感觉——
尾椎像是过了一阵很轻微的电流,一下子让人浑身上下都发软。
这种感觉有点熟悉。
他耳廓有点发热,心脏砰砰跳,有点兴奋——
白辞肯定是克制不住药效,这时候已经在和人做不干不净不清不楚的事情了!
白策想到这里,又嫌弃地用灵力彻底隔绝了自己和白辞的共感。
白辞在和别人做,他才不想在这方面和白辞共感,除了裴朝朝以外,他不想从任何人那里感受到这种感觉,他身心都干干净净,只有她才行,哪怕是共感,也不想感觉到别人。
白策又等了一会,然后给裴朝朝发了条讯息:「嫂子,我哥好像在南边的偏院里。」
裴朝朝过了许久,回来很简单的一个字:「嗯。」
白策又问:「你要去吗?我现在有点事,可能要嫂子你先去。」
裴朝朝回:「你过来的时候我会在。」
白策见状,收起传讯符,感觉有点兴奋,心脏砰砰跳起来。
他让裴朝朝先去,然后他带人去抓奸,和裴朝朝前后脚到。
到时候,她看见白辞和别人弄,一定会觉得白辞是个水性杨花的荡/夫。
而我。
白策愉快地想,
我清清白白,白辞在和人乱搞,而我连共感都不愿意,一对比,高下立现,她肯定喜欢我这样干净的!贞洁才是男人最好的嫁妆,到时候就不用叫她嫂子了!
白策又坐了一会,然后叫赵息烛一起去抓奸。
两人相看两厌,暂时性结成同盟,但彼此目光里都是仇视,只不过暂时隐忍不发。赵息烛原本都觉得白辞和白策要死了,带了下人来吊唁,结果被裴朝朝气得自己先顺移过来了,不过眼下,来吊唁的下人们也抵达了白家,只不过,工作内容莫名奇妙从吊唁变成了抓奸。
赵家的下人和白家的下人一起跟着两位主子去抓奸。
下人们都还有点懵,
又看见前面白策和赵息烛的脸色,不敢出声,心说既然是抓奸,那这副苦大愁深的表情也挺正常。
只不过,这苦大仇深里怎么又好像暗含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