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的是,他还有一张底牌,真遇上危险,放开煞气,倒也不是不能护她周全。
只是……只是平常的危险也就罢了。
奚临皱着眉抬眸时,视线还是在瑶持心衣衫下露出的纤腰上轻轻扫过。
周遭胭脂红的衣料衬得她肌肤尤其馥白,他心里一瞬间就很不痛快。
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极烦躁的不痛快。
万事齐备后,霁晴云行至瑶持心跟前检查了一番,塞给她一小袋灵石,让她省着点使。
“好了,三位小伙子。”
大长老一抚掌,招呼小孩儿般的语气,“你们的本命剑借我一用。”
因无华光萦绕,雷霆的原貌是泛着暗蓝的乌金,而星辰没有剑柄,通身布满繁星之纹,照夜明在其中反而很出挑,虽无纹饰但简雅矜持,不落俗套。
三把皆是身经百战之剑。
到底是剑修大能,瑶持心就见他轻而易举地从凡铁中逼出了三道剑气,放在她那条铜钱手串内。
霁晴云:“这里头的剑意都不弱,你视情况使出来,关键时候能够保命。”
末了又沉吟:“不过每一剑要激发全部的威力都很费灵石,目前我给你的石头恐怕还不够一剑使的,最好作辅助之用,别想着靠它杀死高手。”
照夜明乃杀伐之剑,攻击性极强,但除此之外没有属性;林朔的星辰据说能撼动心神,不过得配合着琴音使用,白燕行闻言想了想:“雷霆的电光能麻痹人行动,你打出去可以封住对方一点时间。”
大长老手把手地给她做示范:“逼出灵石中的灵气跟你平日调动天地灵气是一样的,若担心露馅可以提前含在嘴里。”
瑶持心认真地听着点点头。
只见那边的林朔抱怀说道:“别惦记你那盛世美颜了,用不了灵气的地方自己当心点儿,要是不对劲,能跑则跑,少逞强。”
“知道啦。”
都老妈子似的。
独独师弟没什么要叮嘱她,他直接将霁晴云分给他的那一份灵矿石递了过去:“师姐,多拿点灵石,以备不时之需。”
瑶持心看着眼前的小布包犹在怔愣,奚临的头已被大长老从后面给一掌摁下,他分明哭笑不得,“诶,你这孩子,全给她了,那你用什么?”
“……我用不着这么多。”
“你怎么就用不着了,没灵气你拿剑去耍猴啊。”他不由分说地命令,“不许和长老犟,快收着。”
寨子门前停着一辆简陋的小轿,两人抬,是给她准备的。
临到出发了,全天坑的族人乌泱泱地赶来送他们。
上古蛮荒地里讨生活的人性情都淳朴,感激瑶持心的大义不比那位没见过面的天神少,只半日光景,众人就做好了一条辟邪项链,链子里装着全族的希望与感恩。
不知道后世会不会也给她安排个石碑雕像什么的来参拜呢。
大师姐悄悄地想。
一旁给瑶持心梳头的女孩子正是白日间送草编蝴蝶的那个,不等她开口,便猛地扑上来抱了个她满怀。
瑶持心耳边听到一句浓重的鼻音:“姑娘,要平安无事地回来啊。”
“我们会备上好酒好肉等你们的。”
她于是抚着少女的长发笑声爽朗,“一定一定。”
平安无事问题不大,就是未必还能再回来了吧。
忽然有些怪感伤的。
散发着异香的烈酒,热烈的篝火,唱着山歌采浆果的年轻姑娘,还有野草蔓蔓,迎风涤荡的山坡。
自此一去,便都将随记忆尘封于三千年前了。
出了村寨,从来时的那片森林再往外前行,一直抵达辽阔的平川。
约定交人的地方居然离上次他们短暂歇过脚的小溪不远,只是走地鸡老祖宗已经不见了踪影。
抬轿的汉子将瑶持心放在岸边,各自充满敬畏与感激地向她鞠躬致谢。
“去吧去吧,你们别在这里耽搁。”
大师姐抬手挥开他们。
她所坐的小轿说是轿子其实更像个装金丝雀的笼子,除了前后,上下左右四面都漏风,能从圆木的缝隙很清楚地看到外面的状况。
旷野之中十分安静,黄昏挂在遥远的天边将落未落,颜色还很鲜亮。
也不晓得那色鬼几时来接她,又用什么方式接她,这么半是期盼半是担忧地等,无端萌生起一丝未知的兴奋战栗。
瑶持心倒不很害怕,因为知道大长老他们此刻一定在附近看着自己。
霁晴云正带着三位后辈剑修藏在一丛灌木后。
当然是用灵气催动了隐身符咒,藏匿了身形的。好不容易施展一次法术,却没心思回味当修士的自在——每人半个时辰就得耗一颗灵石呢,这自在烧得他心疼不已。
只祈祷这名驭兽道千万莫是个爱迟到的性子。
恰是在这时,白燕行低低提醒:“有动静——”
他紧接着补充,“在天上。”
瑶持心近乎跟随众人一起抬头。
黄昏堪堪来临,天光一下子变得橙黄融暖起来,几团火烧云间,一个黑点由远及近,扑腾的翅膀在视线中越来越清晰。
是一种……
头上长角,背生双翼,遍体鳞甲的妖兽。
记得老族长叫它独角狰。
此物飞得不慢,瑶持心只觉一会儿工夫它就逼到了近前,利爪轻轻往轿子顶上的圆木中一钩,径直带着她上了天空。
感情还真是个笼子?
底下的霁晴云当机立断:“追,御剑追!”
灵石自然当用则用,几人的剑气一起,兜里的灵矿石转眼空了一层,他连眼皮也没眨一下。
“师姐。”
许久没御剑了,凌空俯瞰真有点久违的不习惯,坐在高处的瑶持心正往周遭打量,耳边传来师弟的声音。
“你怎么样?”
“我还好啊。”听见他说话,瑶持心忙坐直了身体,“你们呢?”
他依旧平静:“在你身后,暂且顺利。”
她在笼中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空旷的山野平原一望无际,她什么也瞧不见,想是隐身符咒很奏效。
瑶持心抱着膝盖坐好,遥望前方,不知这妖兽会将她带去何处,莫名开始紧张:“师弟,你觉得我这样行吗?”
奚临起初不解:“什么行吗?”
她说道:“我这打扮够娇艳么?能不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我也不明白三千年前的人是什么喜好,他要是不爱这一款呢。”
“……”
从头到脚折腾了一下午,她还想怎么打扮?
又不是真的去成亲的。
奚临隔了好一会儿才将情绪平复下去,“你别问我这个问题。”
“为什么又不能问了?”
她不明白,旋即很好奇,“你不也是男人吗?诶,师姐要是哪天这样出现在你门外,你会不会心动?”
奚临:“……”
不知道为何,听完她的描述他心里想的却是,不用刻意这样打扮也行。
就像那日,她在灵台上叫他去小院指点修炼,他推门进去,月下吹箫的人和耳边的《浮槎》,只这一幕见了,似乎就有一种,她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的感觉。
久久没等到他回应,瑶持心自己给自己捧场着悠悠一叹,“哦,你不看脸嘛,我知道。”
也不知晓他到底看什么。
反正前夫自然是不会被她的美貌倾倒,林朔更不必提,这人大概是两百年与她朝夕相对,早就看厌了。
辛辛苦苦一番打扮,走出来没能得到一份惊艳的目光。
大师姐觉得好失落!
暮霭间的夕阳余辉闪烁在瑶持心脸侧,恍惚令人睁不开眼,独角狰勾着木头笼子扑腾了几下翅膀,终于平平稳稳地将她放在了地上。
整个小轿落地哐当一震。
她定了定神环顾四下,惊讶地发现……
这竟是一处临近平原边缘的绝壁,背后即是深渊万丈,对方当真警惕,挑了个绝对安全的藏身之所。
至少普通凡人想追踪至此肯定不容易。
居然是这种地方。
霁晴云不敢离她太近,以免触动修士的灵感,几人在远处御剑而下,将四周的环境一扫,脸色顿时颇为凝重。
地势对他们而言相当不利。
一开始只当是旷野里的某一处,那地形必然是平整的,有什么一望而知,想不到会是在峭壁之上,大的法阵根本铺展不开。
何况……
他视线往前探去。
独角狰扇动双翼,缓缓回到妖兽群中,懒洋洋打了个呵欠,趴地休息。
临山壁的一片全是体型庞大的妖兽。
驭兽道本人可能不擅长打斗,但却有无数种方式驱动兽类,替他们送死或是鏖战,这些妖便是他的爪牙和第二条性命。
必须要在控制住驭兽道本尊的同时牵制在场的大妖,要换作在现世,霁晴云剑阵一出,锋芒千光万点,瞬息之间可扫荡一空,此处……没办法,一丁点灵气都得省着花,没那么多供他排山倒海的。
如今临行前的几种安排皆困难重重,就只能期待身负法阵的瑶持心了。
大师姐在她的鸟笼中将自己所处的地方迅速打量了一圈。
这是整个山壁上延伸而出的一段平台,越往前越狭窄,她的小轿位于最末梢的尖端……不止是尖端,她感觉离掉下去就一步之遥,风一吹轿子还摇摇欲坠!
河伯……不是,那色鬼有什么毛病?
就在这时,空寂的山崖传来一声慵懒的嗓音:“咦。”
大小林立的妖兽群中忽然有了动静,一头张牙舞爪的上古旋龟载着个什么人缓缓摇步而出,两侧的独角狰和土蝼立刻恭恭敬敬地让开一条路。
盘膝于龟背上的身影支着下巴轻甩手里的枝条,态度漫不经心:“今天送人来了啊?这帮蛮子倒还算识相。”
负责去接瑶持心的那头独角狰邀功似的摆尾蹭上前,他便伸手在满布鳞甲的大脑袋上悠悠抚了抚。
“让我看看,今年拿什么来敷衍我了。”
说完,打了个响指,瑶持心栖身的木头小轿登时四分五裂开,原地烟尘缭绕。
他话音不紧不慢:“若是老的,丑的,就请你自己跳下去,省得费我灵气。”
“若是吵着闹着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也请你自己跳下去,荒野里待久了耳根清净,听不得吵嚷。”
待说完了全部开场,他才叼着青枝心不在焉地一抬眸。
此刻,那弥漫的扬尘已然散去,孤零零的狼藉中坐着个绯衣盛装的娇弱姑娘,两条乌黑青涩的长辫垂在胸前,彩丝缠绕,石榴红的长裙油纸伞般铺了一地。
一双瞳人剪秋水,泪眼汪汪地把他望着,扑扇着长睫眨了眨。
一时间,投射在她颈项上的落霞都仿佛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辉。
这女人好做作!
然而他觉得矫情无比,可旋龟背上的驭兽道却未必,瑶持心出现的刹那,他就像瞧见了什么新奇之物,翻身跳下了龟背,眼里的光带着意外的色彩,一步一步走向悬崖边。
待此人靠近,瑶持心才发现他年纪并不大,或许比奚临还小一些,眉眼间有一种顽劣的乖戾。
修士的外表大多会停留在筑基那一刻,年长的若在意容貌,一般会使模样回到青年时候,但年纪小的基本不会让自己去变老。
所以这人修成灵基的年纪应该挺早,肯定不超过十八。
上古年间果真人才辈出……
她十八岁还在跟林大公子打嘴仗,人家已经拎着本命法器横行三界了。
“师姐,小心点。”奚临在灵台上提醒她,“恐怕不是善茬。”
“没事。”
瑶持心暗想,我是去迷倒他的,又是不去惹恼他,怕什么。
大师姐坐在那里“瑟瑟发抖”,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弱小可怜又无助,无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显得十分我见犹怜。
她正准备挤两滴眼泪,忽然想起这小子刚说不喜欢人哭哭啼啼,连忙把泪水拼命噙在眼角,眼圈都憋红了。
对方歪着头,神色喜怒无常,捉摸不定似的,细细将她上下一番打量。
他不吭声地端详,瑶持心反而忐忑起来。
心说这要是等会儿也叫她跳下去怎么办?
那她岂不是好尴尬!
“你是天坑寨的人?”少年目光游离在她身上,“我怎么对你全无印象?”
大师姐轻言细语地胡说八道:“你……咳,您到寨里时,我还小。”
“哦,也是。”
他仿佛才意识到凡人的青春倏忽如露水,“我说呢,要是你一早便长成,昔年去寨中抓人时我怎会错过——你比她们都漂亮。”
他万分费解地摸着下巴,“那破寨子竟然能养出你这般的美人,真是不可思议。”
说完又觉得不够严谨,“不对,便是放在外面,也鲜少有胜过你的。”
瑶持心在心中赞许地点点头,你很有眼光。
“不过……”对方也并未全然色令智昏,仍然有所怀疑地瞥她,“老头子竟舍得把你送来?他甘心便宜了我?”
“……”
好问题,这怎么编呢。
“那是因为……”
大师姐在脑子里飞快的盘算,最后擦着眼泪嘤嘤嘤:“我……我不清白了。”
奚临:“……”
白燕行已经转过了头。
林朔一言难尽地摊手扶额,总觉得瑶持心似乎演得还挺投入,不得不承认这个任务真适合她,至少自己决计扯不出来这样的淡。
“哦……”
那驭器道竟对这个理由颇为接受,半是嘲讽半是明白地颔首,“哈,难怪,就知道有好的也不会给我——你们凡人就是规矩忒多,惯要想方设法地制造条条框框来给自己找不痛快。什么完不完璧的,我才不在乎。他们不要,合该他们没福气。”
“你从此以后便踏踏实实跟着我,有好的我分你一半,保你青春永驻,长生不老。”他言罢,探出食指,用指背轻轻在她脸颊边抚蹭,“这么漂亮的脸蛋,若叫岁月催败可惜了。”
雪白的肌肤细腻柔滑,触感光洁如缎。
奚临看见他手上的动作,眼尾几乎无意识地抽了抽。
林朔当场没坐住,起身就被霁晴云一掌摁了回去。
“坐下,急什么急。”他沉声冷肃道,“你想让小持心的努力功亏一篑吗?”
许是对这容貌满意至极,那人狠厉地阴鸷一笑:
“改明儿,把那些瞧不起你的人统统抓来,帮你杀了他们好不好?”
瑶持心胳膊上的汗毛同鸡皮疙瘩一并齐齐起立,她咽了口唾沫,好悬把想挥开此人爪子的冲动强行按捺住。
不行,还不是时候。
“走吧。”少年撤了手,许是心情愉悦,伸出五指来给她牵,“我带你回去。”
瑶持心跟着站起身,怯怯地扮演着一朵娇花:“要去哪里?”
然后又夸张地大惊失色:“啊,有怪物……”
术士对她的矫揉造作大约非常受用,有心想在她面前卖弄,胳膊一抬朝两旁轻松写意地一挥,几头笨重的巨兽立即乖顺地分开道。
“不用怕,从今往后这些小畜生都听你的,你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不高兴了,让它们学狗叫也行。”
他恐怕是真的单凭喜好行事,举止很有几分烽火戏诸侯的暴君意味。
“我们要生活在山里吗?”
大师姐亦步亦趋地随行,接着往下套话,无限哀愁,“没有屋瓦遮头,逢上雨季可怎么办呢?”
“山里?”他嗤笑道,“那帮蛮子才蜗居在大坑底下,你是凡人肉眼,自然看不清玄机。”
此人扬手打了个响指,原本荒芜贫瘠的山壁凭空出现一座秘境,秘境中小院亭台俱全。
好家伙,这得烧多少石头!
“瞧见了么?”他拉着她的手往前引,“可以挑你喜欢的房间,爱住什么地方就住什么地方,如若都看不上,和我住一起也行,我的院子大。”
“秘境出来了。”
霁晴云眉眼一凛,愈发压低了身形。
“一会儿小燕行进去救人,灵石你拿一半走,小朔随我在外面护法。”
白燕行:“好。”
奚临却听到瑶持心自灵台上传递给他的消息,微偏了头告知众人:“里面活人共三个,皆住在西南角的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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