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她心里更中意诚王?
虽如此想,但顾闲庭还是答应下来了:“好,我今日便为姑娘传话。”
看着顾闲庭眼底一闪而逝的失望,乔棣棠鬼使神差地解释了一句:“我找诚王不是私事。”
她这是在跟他解释吗?顾闲庭微微一怔。
乔棣棠:“届时希望大人也在场。”
顾闲庭忽然笑了:“好。”
他这一笑,乔棣棠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您不是要去刑部吗?再不去怕是要迟了。”
顾闲庭:“嗯,这就走。”
乔棣棠:“您慢走。”
顾闲庭:“你若是遇到麻烦就让人去寻我,我不在刑部就在侍郎府。”
乔棣棠:“好。”
说完,又补了一句:“你若有事也可寻我,我大多数时候应该在齐家,也可能在此处。”
顾闲庭:“我记住了,那我先走了。”
乔棣棠:“嗯。”
乔棣棠将顾闲庭送到了门口,转过身回来坐在了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眉眼含笑的模样,顿时愣住了。
她突然想到了母亲的话。
她不会真的对顾闲庭有了别的心思吧……
乔棣棠坐在桌前思索了良久。
她想到了自己和顾闲庭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最终也没能得出来一个确切的答案。
吃早饭时,正院那边来人了。说是伯爵府的亲戚来了,让她去见见。没等吃完饭,正院那边又来人了,说泰平伯朋友的夫人来了,让她去见。
乔棣棠本想着出过饭去正院转一圈的,听到这话,顿时不想去了。
吃过饭,乔棣棠让青儿去府中打听了一下。
得知这些人都是因为她和顾闲庭定下了亲事专门过来见她的,一个也不想见了。
她让人通知齐家的马车等在后门,准备从后门离开。
正院过来的嬷嬷见乔棣棠想走,上前来拦了一下。
“大姑娘,客人们都在正院等着您呢,您这是要去哪里?”
乔棣棠:“我今日心情不太好,想出去转转。”
嬷嬷:“大姑娘,这不太合适吧?”
乔棣棠看也未看她们,迳直朝着后门的方向走去。
嬷嬷们知道乔棣棠的脾气,又知道她如今要嫁入武昌侯府了,想要上前去拦着,但又无人敢拦。
乔棣棠顺利离开泰平伯府去了齐家,到了齐家,总算能安静一些了。
至于乔家追过来的人,她理都没理,只说了一句“身体不适,在别苑住几日”,将人打发走了。
她本就和伯爵府没什么情分,也无须给任何人留情面。
泰平伯和唐氏知道了也拿她没办法。
傍晚时,顾闲庭来了,告诉她诚王约她在浮生楼一聚。
想到早上镜中的自己,乔棣棠没敢一直看顾闲庭的眼睛,只轻轻一眼便又瞥开了。
顾闲庭心里微微有些不适。
二人同坐一辆马车。
顾闲庭一向沉默寡言,乔棣棠又因早上的事情没主动跟顾闲庭说话。
马车行了一段路后,顾闲庭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别院?”
乔棣棠:“府中太过吵闹,这几日我都打算住在这边。”
顾闲庭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道:“我安排人在这边守着,你安心住在这里便是。”
此时天色已暗,马车内光线昏暗,乔棣棠终于敢看向顾闲庭了。
“多谢大人,不过不用了,府里有齐家的护院。”
顾闲庭顿了顿,道:“如此安排我才能放心。”
听到这话,乔棣棠心头像是有一根羽毛轻轻拂过,痒痒的。
接下来两个人虽然没再开口说话,马车里却不似方才一般尴尬,反倒是像说了千言万语。
没过多久,浮生楼到了。
顾闲庭率先下了马车,站在马车下。
乔棣棠掀开了车帘。
顾闲庭并未伸手去牵乔棣棠,而是伸出来胳膊放在她的前面。
乔棣棠看了一眼,将手搭在了顾闲庭的胳膊上,下了马车。
二人在伙计的指引下去了三楼。
整个三楼静悄悄的,只有几名护卫,并不见其他客人和伙计。
伙计将他们二人带到三楼后便离开了。
顾闲庭和乔棣棠朝着雅间走去。
门推开后,乔棣棠发现诚王殿下早已到了,眼底划过一抹讶异。
顾闲庭:“微臣见过王爷。”
乔棣棠:“臣女见过王爷,没想到殿下竟然来这般早,是臣女来迟了。”
诚王:“无妨。”
说完,他瞥了一眼顾闲庭,叹息一声。
“哎,从前本王都有人陪的,可如今呐,有些人有了媳妇儿就忘了朋友,都不跟本王一同前来了,把本王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从前顾闲庭都是和他一同来酒楼的,今日却跟他讲他要去接人,让他一个人先过来。
当真是没良心!
这话可不太好接,乔棣棠垂眸不语。
顾闲庭开口解释:“乔姑娘第一次来浮生楼,我怕她不熟悉这里。”
诚王一个字都不信。
都是借口!
不过,他没在乔棣棠面前拆穿他。
“坐吧。不过我今日可没点你爱吃的菜,我点的都是乔姑娘爱吃的。”
乔棣棠:“多谢王爷。”
诚王故意跟乔棣棠说道:“你我一同经历了那么多事,乔姑娘不必跟我客气。”
乔棣棠又尴尬了。
诚王今日似乎对顾闲庭格外不满,话里话外不是在挤兑他,就是忽视他的存在。
不过,这二人关系一向好。
或许只有关系好的人才会如此。
乔棣棠没坐,她将一个盒子递给了诚王。
诚王接过盒子,看着里面的东西,脸色越发凝重。他瞥了一眼一旁的顾闲庭,见他神色平静,便知他并不知晓,他将盒子递给了顾闲庭。
顾闲庭看后脸色也变了。
诚王正色道:“乔姑娘这是何意?”
乔棣棠跪在了地上。
“王爷,齐家愿献上全部身家,助您成就大业!”
盒子里不是别的东西,而是齐家能拿出来的所有的现银,也是太子害死她父亲后,想要得到的东西。当初她没让太子得逞,如今她主动将这些财富献给了诚王。
第72章 挡酒
诚王看了顾闲庭一眼,又看向了乔棣棠:“乔姑娘,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当真决定全部给本王?”
乔棣棠:“我以齐家家主的身份做出这个决定,绝不后悔,只求王爷能为家父报仇!”
齐家是商户,即便在江南有一定的地位,但放在储君面前也是不够看的。太子想捏死齐家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她是商户女,跟太子有云泥之别。以她的身份能将邹禹奇拉下马已是极限,对付太子没有任何胜算。即便她是泰平伯的嫡长女,也没有任何可能。
人要有自知之明。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能对付太子的人。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对方缺钱,而她缺权。
两个人互相帮助。
齐家本就是父亲的产业,理应全都拿出来为父亲报仇。父亲虽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却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
诚王:“若本王失败了呢?”
乔棣棠:“我亦无悔。”
若是连诚王都对付不了太子,她就更不可能了。
诚王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他如今正好缺银子,于是合上了盖子,道:“好,本王受了。若本王将来能成事,定百倍回报。”
乔棣棠:“你能成事,便已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诚王笑了。
这位乔姑娘当真不是一般人。
这些钱说给就给了,没有一丝的犹豫。
“乔姑娘,坐。”
乔棣棠站起身来,因为跪久了,腿有些麻,险些没站稳。
顾闲庭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从前乔棣棠也曾和顾闲庭有过一些肢体接触,乔棣棠总觉得这次跟之前有些不同。待她站稳后,她没敢看顾闲庭,垂眸低声道谢:“多谢。”
顾闲庭盯着乔棣棠看了几眼,松开了她的胳膊。
“乔姑娘客气了。”
三人落座。
诚王看看乔棣棠,又看看顾闲庭。
他当真是羡慕好友了,找的姑娘不仅貌若天仙,性情和能力也是一等一的。
吃饭间,诚王问了一个问题。
“那位齐家老爷并非乔姑娘的生父,乔姑娘为何要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乔棣棠:“父亲虽不是我的生父,却胜似我的生父。当年若非父亲收留,我和母亲不知要受多少苦。这份恩情我必当回报。”
诚王对乔棣棠肃然起敬,端起面前的酒杯:“我敬姑娘一杯。”
乔棣棠站起身来,端起一旁的酒壶为自己斟酒。
酒尚未倒出来酒杯顾闲庭阻止了,他将一杯茶递到了乔棣棠面前。
“以茶代酒吧,王爷不会计较的。”
诚王似笑非笑地看向顾闲庭,道:“没想到咱们堂堂武昌侯世子,向来冷面无情的刑部侍郎竟然还会怜香惜玉。既然顾侍郎这样说了,乔姑娘,你以茶代酒就好。”
乔棣棠:“多谢王爷和大人好意,不过不用了,臣女会饮酒。”
今日情况不同,她不能拂了诚王的意。她虽酒量不算好,但喝一杯没什么问题。
说着,将酒杯倒满,一口饮尽。
诚王惊讶地看向乔棣棠:“乔姑娘,好酒量!”
乔棣棠:“刚接手家业时没少在外应酬。”
顾闲庭看向乔棣棠目光中有几分心疼。
诚王:“女子在外经商不易,乔姑娘辛苦了。”
乔棣棠:“算不得辛苦,只能勉强守住家业罢了。”
诚王:“乔姑娘太谦虚了。据本王所知,乔姑娘接受家业这几年齐家的产业快翻了一番了,足可见乔姑娘的能力。”
乔棣棠笑了笑,没说话。
顾闲庭和乔棣棠虽然有了名义上的婚约,但二人反倒是不似从前那般交谈了,一个比一个沉默。诚王看着这二人,无语地摇了摇头。
“乔姑娘,万一这些钱都打了水漂,你当真不心疼吗?”
乔棣棠:“银子没了可以再赚,机会若是错失就再也没有了。”
诚王:“乔姑娘好魄力!”
乔棣棠:“担不起王爷的赞赏。”
诚王看了好友一眼,再次举杯:“再敬乔姑娘一杯。”
这一次,乔棣棠的手尚未碰到杯子酒杯,酒杯就被顾闲庭拿走了。
在诚王和乔棣棠的注视下,他默不作声地将酒饮尽。
乔棣棠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顾闲庭。
他们二人不过是有一个假婚约,此处没有旁人,他们三人都是知情人,顾闲庭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他为何要这样做?
诚王刚要说什么就看到了乔棣棠的反应,于是故意说道:“替人喝酒得喝两杯。”
顾闲庭没有一丝犹豫,将自己酒杯中的酒饮尽。
乔棣棠在外应酬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为自己挡酒。看着顾闲庭英俊的侧脸,她的心微微一动。
“大人,我自己喝就好。”
顾闲庭手中把弄着空酒杯,侧头看了乔棣棠一眼,见她脸色泛红,笑了笑,没说什么。
诚王看着坐在对面的二人,挑了挑眉。
看来这段感情也不是好友一头热,乔姑娘对他也是有几分情意的。
顾闲庭看向诚王,似是已经看穿了诚王的打算。
诚王心虚地挪开目光,道:“好了好了,不喝了不喝了,喝酒没意思,吃菜吃菜。”
顾闲庭放下了酒杯。
乔棣棠见顾闲庭接连喝了几杯酒,被他身体不适,时不时看他几眼。
在顾闲庭看过来时,又快速挪开了目光。
坐在对面的诚王将二人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的。他也不挑破,就坐在那里看戏。
饭后,顾闲庭送乔棣棠回齐家。
方才诚王在时乔棣棠还能维持一丝清明,上了马车后已经有些晕了,她闭上眼睛靠在车上休息。
顾闲庭看了她一眼,道:“乔姑娘在外一直这般逞强吗?”
乔棣棠缓了缓,睁开双眼。什么叫“一直”?她何时逞强过?
“我没喝醉过。”
顾闲庭想到那日在山上的情形,反问:“当真没喝醉过吗?”
乔棣棠蹙眉:“大人这是何意?”
顾闲庭没有回答。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乔棣棠对顾闲庭有了基本的了解。顾闲庭绝对不会乱说话,他说的话一定有用意。
喝醉……所以,顾闲庭见过她喝醉的样子吗?
她何时喝醉过,还被顾闲庭看到了。
突然,她想到了最近喝醉的一次。那次是在罗幕的忌日,她去青山时喝多了酒,醉了。
那日她原本是在罗幕的墓前,醒来后就在别苑中了。她总觉得自己是被人抱下来的,但青儿告诉她是她自己下来的。
她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难不成不是梦?
“那日是大人将我从山上抱下来的?”
顾闲庭既没有肯定这件事,也没有否认。
乔棣棠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原本以为顾闲庭去云城有公差,离开时顺便给自己捎了个消息。原来他也曾去寻过自己,还在她喝醉时守护在她身边。
“大人既然去见我了,为何后来没有出现?”
顾闲庭看向了乔棣棠,目光深邃。
乔棣棠在顾闲庭的注视下心头一跳,莫名觉得心虚。
半晌,就在乔棣棠以为顾闲庭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顾闲庭沉声道:“乔姑娘那时不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吗,顾某又怎好去打扰。”
这埋怨的口吻,幽怨的眼神,让乔棣棠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天大的事一般。
她何时说过要和顾闲庭划清界限了?顾闲庭怎么会这样说。
因为饮了酒,她的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思绪也变得混乱了。
不对,划清界限的人不是顾闲庭么,他怎么能倒打一耙。
“不是大人要跟我划清界限吗?”
顾闲庭皱眉:“我何时做过这样的事?”
竟然还不承认!
乔棣棠:“我来到京城后大人对我避而不见,见到我时对我冷着脸,还不理我,甚至要让我离开京城……”
不知怎的,她越说越觉得委屈。
察觉到乔棣棠情绪不对,顾闲庭连忙道歉。
“对不起。”
虽然事出有因,但他的确做过这样的事情,他没什么可否认的。
乔棣棠没料到自己竟然能听到顾闲庭的道歉,那些未说出口的埋怨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定是喝多了,不然怎么会不讲道理去埋怨顾闲庭。
“不是大人的错,是我方才多言了。大人也是为了我好。”
当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只是,当初又为何那样做。
顾闲庭看着乔棣棠的眼睛,认真地问道:“当初为何不告而别?”
乔棣棠:“大人指的是年前我离开京城的事吗?”
顾闲庭:“对。”
看着顾闲庭眼底的认真,乔棣棠心头一跳。
她没想到顾闲庭竟然会在乎这件事。
“这件事对大人很重要吗?”
顾闲庭顿了顿,道:“很重要。”
他想知道,他们二人一起经历那么多事情,为何她那般潇洒地离开了京城,而且离开时竟没跟他说一声。
此时华灯初上,外面是吵嚷的叫卖声,夹杂着行人聊天说笑的声音,车帘随着马车前行晃动,外面的光线和声音时不时传入马车内。
马车内愈发显得安静。
顾闲庭那一张俊脸极具魅力,他那一双眼睛也格外犀利,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从前乔棣棠被他这般看着时总觉得有些惧怕,今日却觉得他的眼睛像是一汪深潭,将她扯入其中。
“因为……”乔棣棠顿了顿,又道,“我怕去告别会打扰到大人。”
顾闲庭眼底逐渐浮现一抹疑惑。
乔棣棠:“我从不觉得自己是泰平伯府的嫡长女,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云城齐家的女儿,是商户之女。而大人是武昌侯府的世子,又是刑部侍郎。你我有着云泥之别。自从来到京城后,我的确和大人联系密切,但我清醒地知道大人之所以会理会我是因为案子。案子一了,我就不该再去叨扰大人了。”
原来她是如此想的,她并非想要与他划清界限,而是因为身份原因没去寻他。顾闲庭顿觉眼前的乌云散开了。
“乔姑娘没试过又怎知顾某不愿被你打扰?”
乔棣棠心头一跳。
顾闲庭这是何意?
看着顾闲庭眼底的认真,乔棣棠感觉一股巨大的压力袭来。想到晨起镜中的自己,她怕顾闲庭看到她的神情,慌忙移开了眼睛。
顾闲庭:“只要乔姑娘想见顾某,顾某就一定在。”
顾闲庭说完那句话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不多时,马车到了齐家别苑。
顾闲庭:“你安心住在这里便是,我已安排好人手,只要你不想被打扰就不会有人打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