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布料,尽管是神魂状态,谢酒也觉着半身发软。
这时的她完全忘记了,修士道侣中更喜欢的是神交,因为比身体多了无尽的触感,更加敏感。
“你等等,你别贴我身上,我警告你,这是骚扰!”
司马离浑浑噩噩。
他完全不管,用本能将谢酒搂的更紧,更紧了一些,仿佛害怕她会再次离去。
“别走……小阿酒……”
他喃喃道。
听到小阿酒的名字,谢酒彻底投降。
“……你愿意抱就抱着吧,安静一些。”
谢酒皱眉,看着眼前的三道灵气。
紫殇的鲛人之泪,融合了昆仑人族与鲛人一族的灵气,在他懂得爱的时候,两者便融合在一起。
第三种紫霄界的蚀骨魔之气,则是死寂的死气。
这种死气高于昆仑界的认知,谢酒小心地抽取一缕。
直至一个时辰后,谢酒手指尖把玩着三种灵气,她试图将三种灵气扭到一起。
三种灵气此消彼长,根本无法融合。
“太难了,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谢酒有些沮丧。
然而……
根据她与司马离互通的消息,石蛊毒是上界的意志,沾染上之后只能奉献出自己的神魂,被怪物所侵占。
谢酒不能让司马离成为被控制的傀儡。
如果连他们两个人都失败了,那么日后的修仙界定然无力回天。
尝试再次失败了。
谢酒手中的两枚鲛人之泪越发的黯淡,如果再找不到方法,也许仅剩的希望便要湮灭了。
“糟糕,鲛人之泪越来越小了……”
谢酒明白了什么,“也许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我融合这三种力量,而是想要救的人……司马离如何对待这三种力量。”
可是司马离已经被石蛊毒侵染,他的神识不能明澈,否则紫霄界的石蛊毒就会引来上界仙人的夺舍。
真是棘手。
谢酒即便是能进入司马离的神识海,如何让他听话,委实有些困难。
“再来一次吧……”
她没有注意到,死死圈住她的人消失了踪影。
等谢酒意识到的时候,她霍然一惊。
“司马离?”
身后,传来司马离暗哑的声音,“小阿酒,再来一次吧。”
谢酒:???
什么再来一次,她说的再来一次是再试一次!
司马离说的再来一次,也是再试一次。
谢酒反应过来的时候,司马离已经像是男鬼一样从背后簇拥着她。
炙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耳垂上,谢酒骤然侧头,便承接住了司马离全部的攻势。
她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打他一巴掌,手腕却被司马离紧紧地扣住。
想要逃离司马离的禁锢,谢酒的身体却极为自然地迎合了上去。
“你看,你嘴里在拒绝我,然而你的身体却很明白。”
谢酒被他亲吻地七荤八素,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压在满是迎春花的地面上,视野里只有司马离英俊的脸。
“等等……”
谢酒总算是得到了喘息的间隙,她整个人都懵了,“这不会就是你一开始说的好久没神交的意思吧?”
她忘记的竟然是这么重要的事情?
“不然呢?”
谢酒:……
她忽然想到了方法:“我来引导你,你听我的做,如何?”
“是交易吗?我不喜欢做交易。”
“是……”谢酒咬牙,“是代价!”
司马离眸中混沌之色闪过,他想了想,同意了。
“神交的代价……好。”
司马离容纳了谢酒渡过来的鲛人之泪。
他身体里的石蛊毒是紫霄界的,夜羽的鲛人之泪是鲛人一族的,谢酒的气息是昆仑界人族的。
在神魂交融之时,也是三种气息交融之时。
鲛人之泪闪烁了最后一丝光芒。
在一切光亮湮灭的绝对沉寂中,司马离睁开了双眼。
他望着怀中抱着的少女,低头轻轻亲吻她的乌发。
“小阿酒。”
谢酒的脸通红。
“总之……我是为了救你,不要想多了。”
“我没有想多,倒是你,似乎一直在想很多。”
司马离心情很好,笑吟吟地托腮看她。
谢酒:……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跳起来:“我哪儿有想多了!!”
夜羽笑起来:“看来你们两个人关系很好呢,我也不用担心你们两位日后会决裂了。”
谢酒:“决裂?你知道了?”
夜羽微笑着看谢酒:“救下司马离神魂的时候,很多事情自然便知道了。”
“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我想,有些事情是不会改变的,比如说恨,比如说爱。”
“尽管你回到昆仑之后,也许还会恨他,可是爱的底色也许是痛苦。”
“相爱的人会再次重逢。”
谢酒抿了抿唇。
她看向司马离,又看向夜羽:“那你呢?”
那你呢?
还要守着早就死去的紫殇吗?
“被石蛊毒寄生过的人,灵魂只会永远禁锢在两界连接的甬道中。紫殇还没有走到尽头,若是我放弃了,未来他的一线生机也被放弃了。”
“我能做的,就是在这里,永远陪着他。”
“他一直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我不想让他感到孤独。”
谢酒想了想,将鲛人之泪还给夜羽。
与当初拿到手的荧光闪烁不同,现在的鲛人之泪黯淡不堪。
“鲛人之泪已经失去了作用,你们留下做个纪念吧。”
夜羽说:“如果注定是相杀的仇敌,那么也许曾经的羁绊之物,会让你们想起来曾经。”
谢酒与司马离,在夜羽的注视下,离开了鲛人之岛。
她没有回头。
永远的死寂之地,被侵占的领土,死去的爱人……可能永远没有希望的未来,夜羽一个人孤独的坚守着,看着她的仇人们源源不断地侵蚀昆仑界。
她也只能看着。
司马离的手揉了揉谢酒的脑袋:“别太担心,未来总有一线希望。”
鲛人之泪虽说失去了神奇的效果,却有着基本的能力,就是避水。
两个人从海底走出来,重新看到了日光与海滩。
人们惊讶地看着两个人从海底出来。
有人惊呼道:“快通知掌门,谢酒找到了!”
谢酒波澜不惊地看着这一切。
“看来师尊坐不住了,我失踪之后,竟然屈尊从昆仑赶回来了。”
她本以为还能与司马离有单独相处的时间,能问问他十年前两个人结为道侣的事情。
“喂,我们两个究竟是怎么结为道侣的?”
“十年前的事情啊……我说出来你也听不到的。”
司马离温柔地捏了捏谢酒的脸,“小阿酒,只能你自己想起来。”
谢酒一怔,看着俯身凑近的他。
视线的最远处,是西门云潮清冷而愠怒的脸。
在师尊西门云潮的身后,跟着的白衣男子,是二师兄越无刃。
“只是……”
司马离的声音里有些歉意:“当年我不该骗你,如果你想起来了,原谅我好不好?”
“那你保证,以后不要骗我了。”
“我保证。”
司马离瞥到了即将到来的昆仑之人,他的手掌心里出现了面具。
就在他即将戴上面具之前,少女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
出乎意料的举动。
司马离发怔的瞬间,谢酒已经缩回去了。
她垂着眼眸,脚尖踢着砂铄,只给司马离看到了头顶:“你就当我一时冲动吧……”
谢酒说:“十年后再见。”
“好。”
司马离没有戴上面具,而是捧住了谢酒的脸,俯下身,深深地吻下去。
那是十年前,两个人见的最后一面。
鲛人之泪,珍珠,簪子,香囊。
谢酒与司马离。
十年前的事情,终于揭开了真相。
囚室之中寂静无声,只有身上伤口的血滴落。
谢酒失血过多,身体发冷,然而她的心底,却有些暖。
是痛苦,也是爱。
她的身形被锁链困着,她想着令狐昂说的话:
令狐昂说十年前司马离已经中了石蛊毒,现在不是司马君雅而是怪物,他说错了。
司马离还是司马离。
那是她用爱救回来的司马离。
司马离会怎么样愚弄他的三师弟呢?她很期待。
谢酒想到了当年西门云潮的脸色。
当西门云潮前来的时候,看着两个人接吻,表情很是精彩。
在两个人分开之前,谢酒塞在司马离掌心两枚鲛人之泪。
西门云潮将谢酒带回了舍身崖,让她闭门思过。
谢酒跪在昆仑剑面前,看到了悬挂在崖底的通天画。
那天晚上,她调包了舍身崖的通天画,换上了司马离制作的法器。
谢酒跪了七日,西门云潮失望地俯视着她,说她不知悔改,竟然妄信了邪魔的话。
“师尊,我跟你回昆仑,一是因为我以天道之名立下的誓言,二是因为我对你仍有一丝奢望。”
她垂眸看着小小的花盆,“心魂石要发芽了,却不是因为你。”
“孽徒!”
在失去意识的时候,谢酒想到了温柔抚摸着她脸的司马离。
她其实与夜酒与紫离一样,一直一直,都是一个人。
两个孤独的疯子。
那么……司马离,十年后见。
再醒来的时候,是十年后,她忘记了很多事情。
被昆仑护山阵法炼制了十年,她记忆混乱,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
通天画是一个九品法器,她通过通天画看外界。
师兄弟们很久没有来看她,而她看到了她想要舍身护住的那些人,都想要了她的命。
谢酒看到了各种死亡的画面,她开始绝望,她开始怀疑。
十年后谢酒出了舍身崖,看到了昆仑多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师妹晏萱。
谢酒转移晏萱身上的石蛊毒到自己身上,即便是痛苦万分,却没有人将她放在眼里。
谢酒从来都没得选。
不管是当昆仑剑主,还是救晏萱。
谢酒完全明白了如今要面对的敌人是谁。
在魔化昆仑剑的控制之下,在扭曲的声音无视之下,在不可摆脱的誓言之下,两个人终于心意相通。
当年神庙的篝火早就燃烧殆尽,司马离手中的凤凰之火已经湮灭。
他在等待着契机,而自己,亦是。
谢酒的唇角微微勾起。
所有的一切,原来是这样。
晏萱不是晏萱,那么她是谁呢?
如果说紫霄界的人都是以往飞升的仙人,那么晏萱曾经是谁?
所有人都被晏萱骗了。
只会以为她是一个柔弱的,需要被人呵护的女孩,将她视作需要摇尾乞怜、依靠男人才能活下去的人,才是真的愚蠢。
至于现在……
谢酒想,令狐昂恐怕要踢到铁板了。
“疼疼疼!”
令狐昂的惨叫声凄厉。
司马离慢条斯理地掐着令狐昂的脖子,将他一点点提起来。
令狐昂几乎呼吸不过来了。
他的双脚渐渐离地,眼前出现了幻影,“不,别杀我……”
“魔尊司马离!你不能杀我!我是新一任的妖王!这里是我的领土!你杀了我,你如何能走出妖界!”
“噢?”
司马离说:“我不能杀你吗?我不太知道这件事情。”
“我想我可以试试。”
令狐昂的力气越来越小,司马离的魔气穿透了他的身体,即便是他有狐妖之火,也难以逃脱司马离的控制。
再这么下去,他会被司马离活活掐死。
令狐昂终于认命了:“大师兄,你放过我吧!”
“现在知道叫大师兄了?”
司马离微笑起来,那笑容极为寒冷:“晚了。”
“啊!!”
令狐昂爆发出一声尖叫。
他周身发抖,明白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大师兄,我不是故意要杀你的,我没想杀你,我只是恨你当年离开了昆仑!”
令狐昂涕泪交加:“我也是回到妖界才知道,昆仑到底是个什么玩意,那是一个魔窟!”
“当年你就那么一声不吭地走了,你只想着带走谢酒,可是谢酒根本不领你的情,她只喜欢师父!你为什么不看看我!你为什么没有问我要不要走!”
钳制住脖颈的手,松开了些许。
令狐昂疯狂地呼吸着空气,他的眼睛聚焦:“大师兄,你只在乎谢酒,你根本不在乎我!”
“别狡辩了。”
司马离的声音冷淡,“你当年也不会跟我走,这不过是你如今的后悔罢了。”
妖族之子,与昆仑是天然的盟友。
妖王将令狐昂送到昆仑,也是为了日后的同盟,令狐昂当年不知道真相,即便是知道,他也不会离开。
司马离心知肚明。
司马离彻底放开了令狐昂,俯视着他:“三师弟,你既然喊我一声大师兄,我便饶你这一条命。现在,狐妖之火与凤凰之火融合的怎么样了?”
他微笑着看令狐昂,令狐昂却觉着背后一寒。
令狐昂支支吾吾道:“凤嫣的凤凰之火与我的狐妖之火已经融合了……”
“那就带我去看看。”
令狐昂被司马离拽起来。
他看着司马离,忍不住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解了石蛊毒?这怎么可能呢?”
适才他气势冲冲地去审问俘虏魔尊,以为他是占据了大师兄身躯的上界怪物,哪儿知道司马离早就挣脱了束缚,反而将他控制住了。
令狐昂质问他时,魔尊说他依旧是司马离。
司马离淡淡道:“谢酒不也还是谢酒?”
令狐昂不说话了。
他意识到一件事情:“当年是谢酒救了你,可是这怎么可能?昆仑剑只能护住她一个人,你又如何能幸免于难?”
“唔……”
司马离的唇角勾起来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这是秘密。”
令狐昂神色阴晴不定:“原来还有我不知道的解石蛊毒的方法……”
“行了。”
司马离懒懒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因着被暗算之后的禁锢,上面多了浅色的痕迹。
“你现在长进了不少,”司马离道:“若非你先去找了谢酒,恐怕我都没有足够的时间挣脱。”
令狐昂咬牙:“大师兄,你喜欢谢酒是吧,从一开始你就对她不一样!可是她呢,根本不值得你喜欢,她一直喜欢的都是西门云潮!”
“她就要与西门云潮成婚了,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令狐昂的后脑勺上,司马离瞥了他一眼:“少说废话,先把谢酒放了。”
顿了顿,他的声音很轻:“她怎么样了?”
“我还好。”
谢酒被放了下来,司马离瞬间往她的嘴里塞了几个颜色各异的灵药丸。
肌肤上的伤口迅速痊愈,体内的灵气也充盈起来,这绝非寻常的补药,司马离倒是真大方。
“你想起来了?”
司马离敏锐地感觉到,谢酒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不一样了。
他有些期翼地看向谢酒,又有些像是谢酒想起来什么。
谢酒温柔地看向司马离:“想起来了十年前的事情,但是还没有想起来二十年前的事情。”
司马离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又提起来了心。
谢酒莞尔:“不要那么紧张,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似乎让你坐立难安。但是那时候,也许我们都缺乏一些坦诚。”
沉默了须臾,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谢酒的手。
“我不会放弃你的。”
谢酒一愣,旋即反握住司马离的手。
她莞尔:“大师兄,我也是。”
十年前的约定,总归是实现了。
未来也许没有那么绝望。
阴谋与困境不是永恒的天幕,两个人联手,会有一线生机。
令狐昂凑过来:“还有我。”
谢酒失笑:“三师兄,或者我应该喊你妖王……”
她的眼睛微眯:“你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我如何能相信你呢?”
令狐昂看着司马离:“他一个魔尊你都能联手,我一个妖王又如何不能联手了?”
“很简单,你会背叛我,而他,不会。”
这是谢酒的心底话。
经历了这么多,谢酒早就不是那个刚出舍身崖的她了。
定期被清洗记忆的自己,在一开始确实会像是一个傻瓜,虔诚地爱着以为爱着自己的人,被虚假的感情所束缚,然而现在的她,知晓真相,明白敌人是谁,她不再是永远被昆仑誓言中的谢酒。
令狐昂若是还以为谢酒是数个月之前的谢酒,那就大错特错了。
她早就不是以前的她。
令狐昂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他那双狐狸眼中,第一次对谢酒有了些许的审视。
他不得不正视这个少女。
于是令狐昂承认,一个傻乎乎的,谁都看不起她的谢酒,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