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宣:“殿下这是有心事?”
江诀:“……”
他看秦宣:“何以见得?”
秦宣笑了笑:“臣还知道,这心事约摸和太子妃有关。”
江诀这回真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秦宣笑道:“以殿下的性情,今日库格送的那些瓦剌女子,殿下应当不会收,但是殿下却出乎意料地收了,这很反常。”
江诀:“……”
是,如果是换做寻常,他一定不会收。
他一贯嫌女人麻烦,尤其后宅女人多了反倒不安宁,也容易误事。
但现在他才发觉,世上最麻烦的那个女子,已经在他宫里了。
偏偏这麻烦是他自找的,如今深陷进去,是丢不得骂不得,重话说一句都舍不得。
他要如何是好?
秦宣看他脸色,猜测:“莫非是太子妃做主,叫殿下收下那些瓦剌女子的?”
秦宣这么猜也不奇怪,很多宗妇为了彰显自己贤惠大度,都对妾室十分和善,甚至有些宗妇还会主动帮自己的丈夫纳妾。
江诀摇摇头:“不是。”
太子一向疼爱纵容这位小太子妃,若不是这位小太子妃的意思,那殿下为何要收下那些异族女子?
秦宣便有些不解了:“那殿下为何……”
“孤也不知道为何。”秦宣都看出来了,江诀索性说了,“她没叫孤收下,只是说……若孤喜欢,不用问她。”
秦宣愣了愣。
秦宣是成了婚的,与夫人感情甚笃,很快他就明白了,顿时笑了。
“殿下,您这是气太子妃不管您、也不吃醋,索性故意破罐子破摔做给太子妃看了?”
江诀没说话,但一脸郁色越发黑沉,显然被说中了。
秦宣笑道:“殿下对太子妃,是动了真心了。”
或许在别人眼中,他一直对小太子妃只是拿她当做阻止被赐婚的工具,这个太子妃的身份,并名不副实。
但江诀很早就知道,他动了心了,不是拿她当什么工具,是拿她当他最珍贵的宝物,是他白头到老、生同衾死同穴的妻子。
江诀胸口闷塞愈重,有些燥郁道:“这世上争风吃醋的女人那么多,怎么就不能多她一个?”
君臣同路,一路都没再说话。秦宣也不知该如何再宽慰。
一直到出了宫门,二人将要各自上马车回府。
分道扬镳之时,秦宣想了想,还是提醒道:“殿下,有时候女子吃醋,未必肯坦白说出来,轻易也察觉不出。因为这世上,总觉得女子吃醋是拈酸使性子,是不够贤德,所以她们为了名声,也会不肯表露,选择压抑和隐藏。所以,太子妃未必就对殿下不管不在意,许是怕叫殿下不喜吧。殿下多多留意,若一个女子心里在意,无论如何都会表现出来一些细节的。”
江诀微微怔神。
秦宣行了一礼,上了马车离去。
直到马车走远,邹吉提醒了声,江诀才回神。
他心绪依旧不佳,但至少终于有了点头绪。
江诀想了想,吩咐了邹吉几句,上了回东宫的马车。
时辰这般晚,江诀回东宫之后,也没有立即回西宫主苑。
不过主苑里,程绾绾已经知道他回来了。
半晌,人都没有过来。
程绾绾心里那种酸酸的感觉持续发酵,好像心里被一根什么线牵着,外头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她的心口就颤一颤,微微作闷。
程绾绾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又控制不住,她罕见的有些烦躁。
又等了会儿,男人还是没有回来,程绾绾已经沐浴完,就钻进了榻上。
裹紧被子,她才感觉好受了一点,怀里抱着软软的被子,抱得满满当当,才让她觉得胸口没那么空,莫名的空。
不过她却还是睡不着。
翻来覆去几遍,程绾绾终于忍不住,问晴云道:“这么晚了,殿下还在书房忙吗?”
晴云摇摇头:“回禀太子妃,殿下不在书房呢。”
程绾绾默,心里那根线越发绷紧了,忽然冒出个念头来。
太子今晚……也许不会过来了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程绾绾心里那根线就绷到了最紧,她顿时坐卧不安,但又无可奈何。
她没再问,晴云却是看了她眼,轻声说道:“殿下回来就没去三松堂,直接过来了西宫,只是没来主苑呢。底下人说是看见殿下去了偏苑。约摸是去安置今晚从宫里带回来的那些人了吧。”
程绾绾心里一咯噔,绷紧的那根线又狠狠拉了拉,然后“嘣”一下断了。
从宫里带回来的人,还能有什么人,不就是那些瓦剌美人吗?
程绾绾悬着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直接沉到了底。
果然……
太子今晚应当是不会过来了,毕竟他如此上心,都亲自去安置住处,怕是要留宿某处偏苑了。
程绾绾长长吁出一口气来,却并不觉得好受些,胸口还是一样的淤塞。
躺在榻上,她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却还是觉得浑身周围都空荡荡的。
她睁着眼睛盯着头顶的床帐看了一会儿,眼神都没有聚焦,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刻后,她慢慢眨了眨眼,情绪仍旧很是低落,但整个人却平静了许多,只是胸口还是那般闷堵得厉害。
“嗯,那吹灯吧,我有些困了。”她听见自己温和平静地说道。
有一瞬间,她都觉得那好像不是她的声音。
晴云道:“太子妃不等殿下了吗?”
程绾绾缓缓地摇了下头:“不用等了。”
“谁说不用等?”寝殿外突然传来声音。
程绾绾愣了下,下意识看过去。
就看见男人大步进门来,浸染了夜风的面色微凉,但看向她的目光仍是温柔的。
“谁说不用等孤的,嗯?”江诀径直过来。
程绾绾紧裹着被子,看着男人跨步过来,高大的身形走近,一下子挡住了半屋子的光,程绾绾眼前一晃,只觉得面前的画面有些模糊,好像不太真实。
“这是睡着了睁着眼在梦游?都不理孤。”江诀笑着,在榻边坐下来。
男人头顶漏下一半光来,照见他唇角的笑意,温煦而柔软。
程绾绾慢半拍地回过神来:“殿下……”
“嗯。”江诀低缓应声,伸手抚了抚小妻子柔软的发顶,“怎么不等孤,只要朝中没有要事,不管多晚,孤都会回来的。”
程绾绾看着男人,她心里那点酸涩实在羞于启齿,索性装作没有。
“瓦剌要联姻不就是朝中要事吗,绾绾以为殿下忙于此事,今晚不回来的……”
江诀看她,目光有些深。
程绾绾恍惚有点心虚,好像有种被看穿心事的错觉。
江诀看她:“是因为这个?”
程绾绾底气不足:“……嗯。”
江诀盯了小太子妃两瞬,收回了视线。
他目光转向别处,随意整理着腰间衣摆,状若无意地说道:“今晚宫宴上瓦剌使团送来的那些美人,孤叫人安置在西宫偏苑了。”
程绾绾看男人一眼,心道什么叫做“叫人安置”,分明是你亲自安置的。
但她嘴上只“嗯”了声:“绾绾会履行好太子妃的职责的,殿下放心。”
江诀:“……”
太子妃什么职责?帮他管着那些瓦剌女人?
江诀:“……”
还叫他放心?
这他还怎么放心?
江诀回头看她,小太子妃把眼皮垂得很低很低,半点情绪都没有露出来。
江诀莫名有些泄气,眼神黯了黯。
夫妻二人今晚格外沉默,再没说什么,江诀坐了会儿,丢下句“孤去沐浴”后,就去了盥室。
男人沐浴的时候,程绾绾才有了点困意。
虽然她心里还是不舒服,但是人总是要睡觉的。
从小到大的日子告诉她,凡事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是天大的事情,睡一觉就好了。
对,睡一觉就好了……
江诀回来时,小太子妃面朝里侧,背朝着他,已经睡着了。
江诀:“……”
她怎么睡得着的??
江诀好不容易在盥室里平复下来的心境,顿时又堵成了一团。
高大的男人盯着背着身对着自己睡着的小妻子,目光有点哀怨。
但江诀心里如何不痛快,也不会把人吵醒,动作轻声上了床榻,仰面躺着。
他没有困意,只觉得胸腔里闷堵得厉害。
躺了会儿,他忍不住,还是揽手轻轻去抱里侧的小妻子。
她很轻,他捉着她的腰一勾手,就能把人抱到怀里。每回如此。
但是今晚,他手掌才碰上她的腰,小太子妃便一动,好像觉得很不舒服不喜欢似的,甚至躲了躲,更往里侧挪了挪。
江诀:“……”
没抱到人。
小太子妃不给他抱。
掌心和心头俱是一空,但很快,江诀突然想,她为什么不给他抱?
要不是他能听出来她是真的睡着了,至少也是半睡半醒间,否则他真要以为她在闹脾气了。
江诀幽幽叹气。
她要是真在闹脾气就好了,他求之不得。
江诀一整晚没睡好,试了好几次,小太子妃都不给他抱,到后半夜,人睡得沉了,他才小心翼翼终于把人搂进怀里。
这才睡着。
翌日要上早朝,十月的天,他起身时天还是全然黑的。
夜里没睡好,江诀起身后面色不佳,脸色看起来黑沉沉的。
换好朝服,出门之前,青影来禀行馆瓦剌使团的情况,江诀可有可无地听,心思还飘在榻上。
适才起身,他亲过她了,她没躲。
是睡得太沉的缘故吗?
昨晚她为什么不给他抱,就算是睡着了做梦,梦里又是梦到了什么才不给他抱。
一夜过去,江诀堵塞的胸口也没舒坦多少,他又把昨晚秦宣说的话仔细想了想,才慢慢凝住心神。
出主苑之前,江诀在院中唤了晴云,先是问了昨晚晴云说了他交代的话之后小太子妃的反应,晴云只能实话实说,再说江诀大多也都听见了。
不过晴云还是专门说了一句,昨日太子妃回来之后一直闷闷的,没什么精神。
江诀神色微微动了下,又归于平静。
他沉吟了会儿,又吩咐了几句便离去。
程绾绾醒过来已经是辰时末,天色才亮起来不久。
醒过来身边男人自然是上早朝去了,习以为常的场景,但今日不知为何,程绾绾看着身侧的空荡,默不作声看了许久。
而后她照常起身梳洗装扮。
用了早膳后,程绾绾无事,在西宫散步。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离主苑最近的一处偏苑。
程绾绾似是走神才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
她脸色滞了滞,晴云看她,她望着那偏苑神色复杂地看了一会儿,才轻声地开口问:“殿下是将人安置在这里吗?”
晴云看了眼,心下作难,只能道:“奴婢也不清楚。好像不是这处,在更里头些。”
“哦。”程绾绾哦了声。
晴云心悬起来一点,试探地问:“太子妃要往里再走一走,过去看一看吗?”
程绾绾没作声,微微怔了怔。
她过去看,看什么呢?
训诫人?像赵夫人训诫薛姨娘一样?
程绾绾心底苦笑,她没那个本事,实在做不来。
既然看了也不做什么,不过是让自己心里更不好受罢了,程绾绾就索性不去看了。
“不用了。”程绾绾道。
晴云顿时松了口气。
程绾绾却没走,看着更里头,又问了句:“西宫里住得下吗,她们有好多人呢。”
晴云:“……”
小祖宗,您还关心这个做什么。
晴云道:“住得下的,西宫极大,再说她们都住在一处的。”
“住在一处?”程绾绾有些诧异。
好多人呢,她没数,但昨晚扫了一眼,起码有十几个人,住在一个宫苑里住得下吗?
晴云点头:“当是住得下的,不过挤一些罢了。”
“那为何不把她们分别安排在别的宫苑呢,西宫的偏苑不是很多吗?”程绾绾道。
“这个……”晴云道,“她们只是进献的美人,连姬妾都算不上,没有名分,自然不能分宫别住。”
原来如此。
程绾绾明白了。
她心底又叹气。
一面觉得那些女子和以前差点被献给仁远伯的她一样身不由己,也是可怜,一面心里又直发涩,心道将来太子还要娶侧妃,也总还要纳些姬妾,到时候还愁这西宫住不满吗?
程绾绾良久没说话,晴云问了声:“太子妃?您怎么了?”
程绾绾回神。
她笑了下:“没什么。”
她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感慨道:“这西宫,真大啊。”
今日的早朝气氛压抑,众臣都看出来太子的心情似乎不大好,上朝都格外谨慎小心。
下朝之后,本来有政事同江诀商议的几个朝臣,掂量了一下公事的要紧程度和一不小心可能会触怒太子的后果的可怕程度,还是决定改日等太子心情好的时候再议。
于是下朝之后,奉德殿里难得清净了一日,只有秦宣在殿中。
江诀理折子,与秦宣边商议与瓦剌联姻一事。
昨晚,瓦剌当众提出那一座金矿和一座铁矿的联姻条件之后,江诀已经派了人连夜去往边境,打探瓦剌所说的两座矿山的情况是否属实。
但消息一来一回总要些时日,不管情况如何,寿阳这头都要早早做好两手准备。
江诀和秦宣议事完,也只拟定了几条大致的处变原则。
折子也才批了三分之一,这时,宫外来了消息。
邹吉出去接了消息,回殿内来,俯身低声禀报给了江诀。
秦宣不知是什么事,只看到御案后男人郁沉了半日的脸色突然有了云销雨霁之象。
秦宣道是有什么好消息,期冀地看着江诀。
邹吉禀完,江诀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江诀兀自笑了下,抬眼才发觉秦宣看着他。
小太子妃的事秦宣是知道的,江诀心里正高兴,但又有些拿不准,正好告诉秦宣帮他分析分析。
“她是在意的……她好像的确是吃醋了。”江诀克制着隐隐的怡悦说道。
秦宣愣住。
半晌,秦宣才反应过来:“……”
弄了半天,瓦剌来使这种节骨眼上,太子殿下心里牵肠挂肚、时而阴沉时而天晴的心绪,还不是为了国事,而是为了东宫中的那位小太子妃?
秦宣张了张嘴,完全语结,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诀没察觉秦宣什么反应,自顾自还在想程绾绾的事:“孤觉得她是吃醋了,她素日少在西宫闲转,今日却走到偏苑,还问了侍女那些瓦剌女人的情况。”
秦宣昨晚说那些话本就是宽慰,眼下也不会说扫兴的话。
“恭喜殿下。”
江诀笑了下,却没在认真听秦宣说了什么,还在想邹吉方才禀的话。
今日小太子妃去三松堂小书房练字,她素日静心,无论做什么都是极认真的,但是今日却频频写错字,晴云传话说是颇有些心不在焉。
江诀没在秦宣面前说出昨晚小太子妃的异样,也没说她练字心不在焉的事。
这些事到底私密些,不好随便说给外人知道。
但江诀自己心里多少有了数,整个人死灰复燃一般,连批折子都快了许多,想快些忙完回去。
秦宣在一旁安静了半晌,出声道:“殿下将那些瓦剌女子安置在东宫了吗?”
江诀回神,胸口还有微微的激荡,面色却已经沉稳下来。
他摇头,眼角稍带了些笑意:“孤哄她的。”
秦宣:“……”
毕竟是瓦剌人,十几双眼睛放在东宫实在叫人难以放心。
不在东宫便好,秦宣放下心来。
秦宣才又提醒道:“恕臣多嘴一句,殿下还是莫要哄人哄得太过,若真叫人伤了心,反倒适得其反了。”
江诀看他一眼,神色认真:“孤知道了。”
江诀批完折子,直接回了东宫。
苗娘子本来请了他去玲珑阁看上月的账本子,江诀叫人传话改日,直接回去见小太子妃。
江诀回去的时候,程绾绾还在三松堂,正在小书房里翻书。
她原本在练字,但是一想到西宫偏苑里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人,她就着实静不下心来,动不动就写错了字,索性不写了,越写心里越浮躁。
她又找了书看,却也不大看得进去,最后就寻了若风,借了他的话本子看了。
话本子她还是看得进去的,她看得入神,连江诀进来都没察觉。
直到男人在她身侧坐下,程绾绾悚然一惊似的,吓了一跳看他。
“吓到了?”江诀挑眉。
程绾绾连忙挪开一点,不动声色地和男人拉开距离:“唔……没有。”
江诀笑了下没戳穿:“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连孤进来都没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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