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的葡萄十分甘甜,颗大饱满,但是大邺可能是因为寒长暑短的气候原因,种出来的葡萄总是很酸,并不好吃。
每年进贡皇室的水果,瓦剌的葡萄很是受后宫妃嫔们喜欢。
这回瓦剌带来的葡萄种子,据说是改良过的,即便没有充足的阳光,也能种出来,而且不会发酸。
正适合在大邺种植。
种子不多,只是带来献给大邺皇室的礼物。
皇帝不管事,瓦剌使团的礼,自然是江诀先过目,等看到葡萄种子之后,他想起暑夏的时候和小太子妃吃了一回葡萄,她很喜欢,便将这份礼私扣下了,带回了东宫。
程绾绾不怎么喜欢吃酸的,但是瓦剌的葡萄很甜。
不过她倒也不是非吃不可,但是男人都把葡萄种子拿回来了,她便不拂他的心意。
在院子里辟出一块地方,用来搭葡萄藤架,本来是交给若风和平公公安排的,但是程绾绾无事做,觉得搭葡萄架有意思,便想自己来搭。
她就提了这么一句,还怕男人不肯呢,怕他觉得她身为太子妃做这样的事很不端庄。
不过,江诀却很乐意,更乐意陪她一起搭。
葡萄藤架要搭高一些,约摸要搭九尺到十尺,程绾绾不够那么高,再说也是体力活,还脏手,江诀许她碰,但只让她做些简单的,主要是给他搭把手罢了。
江诀虽然是太子,却也行过军、赈过灾。
以他的身份,他不必做这些,但不代表他不会。
才弄了个开头,就来人禀说瓦剌使者来了,还有那位十七王子。
程绾绾直起身,以为男人要去忙了。
江诀却没动:“将人领到前殿,让他们等着。”
禀话的人领命而去,程绾绾有点担心,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她表情纠结,还没开口,江诀看了她眼,笑着:“不必管他们,孤自有分寸。”
男人都这样说了,程绾绾就点了点头,大约大邺也是要给瓦剌一点威慑吧,毕竟之前边境闹得不愉快的。
东宫前殿里。
阿木彦端坐在椅子上,三名使者坐在下首。
一旁小几上茶水、糕点,宫人都已经备好。
东宫的宫人自都十分规矩,这几个外族人和大邺人长得不太一样,他们也并不盯着瞧。
不过上茶水和糕点的时候,还是瞟了两眼,其中那位坐在最上首的男子,身形高大,眉眼轮廓很深,但年纪看起来很轻,有股少年气,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而瞳仁居然还是浅棕色的,和大邺人的深色瞳仁很不一样。
虽然长得不太一样,肤色也比大邺男子黑一些,但这名青年男子无疑是非常英俊的。
至于旁的那几名使者,虽然五官轮廓也很深邃,但是眼睛就和大邺人没什么不同了。
坐了一会儿,大邺的太子还没有出现。
阿木彦神色如常,但是三名使者已经有些不耐。
“大邺的太子殿下怎么回事,不知道我们来了吗?”
“是啊,我们已经等了这么久了。”
“这就是大邺的待客之道吗?”
“十七王子,”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使者对阿木彦道,“您应当拿出我们瓦剌的尊严,去请大邺的太子殿下尽快露面,而不是把我们就这样晾在这里!”
阿木彦看了说话的使者一眼,没有动:“请问库格大人,小王应当到哪里去请大邺的太子殿下?”
库格皱眉。
阿木彦道:“小王不知道大邺太子在哪里,如果随便走动,冒犯了主人就不好了。”
库格还要说什么,邹吉在外头不作声听了半晌,这时候便露面进来了。
邹吉脸上堆笑:“诸位使者,久等了——”
阿木彦和三名使者看过来。
邹吉微微弯腰行了个礼,走到阿木彦前头:“这位想必就是十七王子吧,奴婢见过十七王子。”
邹吉对阿木彦又单独行了一礼。
阿木彦已经站起身,打量邹吉两眼,听他自称“奴婢”,也猜出他是一名宦官。
阿木彦道:“公公客气了。请问太子殿下是否过来了?”
其余三名瓦剌使者看邹吉只是个宦官,就都没有起身,闻言看向邹吉,脸上隐隐都露出了焦躁不满的神色。
邹吉只当没有看见,只对起身的阿木彦王子笑道:“还请十七王子和几位使者稍坐,殿下代掌朝政,适才朝中有两位大人来了,殿下还在书房同两位大人议事。等议事完,定会马上过来。”
阿木彦点头:“原来如此。多谢公公。”
他又重新坐下了。
另外三个使者面面相觑,心中都很不满,情绪更是直接写在脸上,在椅子上坐立难安,时不时重重吐息两声,以示压抑怒气,表达不满。
邹吉就在殿内,站在主位的座椅旁,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无知无觉的石头人,一点反应也不给他们。
中途,库格实在耐不住,又问邹吉太子何时才能过来,邹吉笑着,只说:“快了。”
以库格为首的三名瓦剌使者,起先还烦躁不耐,但问了几遍,邹吉都只笑着说“快了”,他们也没了办法,毕竟这里是大邺京都,他们也做不了什么,最后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着。
等将这几个瓦剌使者磨得没了脾性,江诀那头给小太子妃搭好了葡萄藤架,这才姗姗来迟。
阿木彦和瓦剌使者是来拜见,而三年前大邺太子挂帅亲征,将瓦剌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瓦剌人内心中,对江诀都有种本能的畏惧。
是以江诀真的来了,库格等人却恭敬得很,半点不耐的情绪都没敢表露出来。
见瓦剌人不过一刻多钟,邹吉送走瓦剌人,回来禀话。
“殿下,依奴婢看,这几位瓦剌使者对那位十七王子,并不十分恭敬。其中有一位叫库格的年长使者,对那位十七王子说话,隐隐倒有种教训指责的语气。”
江诀并不意外:“瓦剌才与大邺起了冲突,这个节骨眼上来使,若孤再弑杀一些,他们有没有命回去还是未可知。哪个得势的王子愿意来冒这个险。”
尤其可见,这个阿木彦在瓦剌国中怕是没什么势力和话语权。
江诀道:“这个阿木彦适才什么反应?”
邹吉道:“倒是沉得住气。虽然年纪看着不大,但是等了这许久,除了奴婢刚过来时问了句,之后再没有问过。喝茶、吃点心,如常得很。”
江诀淡淡:“不是受惯了冷落,就是有些脑子,知道孤是有意为之,急也无用。”
邹吉想了想道:“那位库格大人对十七王子很是不敬,但十七王子倒也不卑不亢。”
江诀垂下眼,目光射出几分锐利:“希望是个有用的。瓦剌国中那几个可能的继承者,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若得位,西境只怕又要不太平。”
邹吉没再接话,只跟着幽幽叹了口气。
十月伊始,初二这日,宫中为相迎瓦剌使团,举办了宫宴。
宫宴上,被禁足许久的江婉筎也终于被放了出来。
在宫宴上,江婉筎第一次见到了她那未来可能联姻的对象,瓦剌十七王子,阿木彦。
江婉筎本来这段时日就一直心绪不佳,看了人更是无语凝噎。
这小子瞧着年纪轻轻,怕是比她还小吧,她怎么能嫁给他?
而且还那么黑,这要是嫁给他,还不生个小黑煤球出来?
呸呸呸,她才不嫁,谁要嫁谁嫁。
江婉筎嫌弃收回视线。
而阿木彦也在看她。
阿木彦进宫前已经打探过,大邺五公主年已二十,在大邺,女子一般十五及笄就能嫁人,再迟不过及笄后两三年,也必定定亲了,年到二十还没嫁人的姑娘……少,极少。
这五公主不会是有什么暗疾吧?
阿木彦心里微微叹气。
即便是有什么暗疾,若真要联姻,他也拒绝不了。
阿木彦略微沮丧地收回视线,很快又调整过来,神色恢复如常。
推杯换盏几轮过后,库格也表达了来意,果然是想同大邺联姻。这在之前瓦剌老汗王修来的国书中也已经表明了。
库格还道:“尊敬的大邺陛下,为表瓦剌迎娶贵国公主的诚意,瓦剌愿意再献上金矿铁矿各一座。”
瓦剌使团这回带来的礼物很多,所有的东西都列有一份清单,但是,库格口中所说的金矿和铁矿,却是不在清单上的。
皇帝神色微微一变,暗暗看了江诀一眼。
江诀与皇帝对了一个眼神,也有些意外。
瓦剌这回竟然连金矿和铁矿都舍得拿出来,只为和大邺联姻,这是江诀和皇帝都没有想到的。
事先他们也并不知道,瓦剌国中有这样一座金矿和一座铁矿。
金矿是一笔巨额的财富,绝不是区区几千几万两黄金可以比拟的,若能开采金矿,两年之内,大邺的国库就能立马充盈起来,江诀很多改革吏治、兵制的法子,也可以大刀阔斧地实施下去。
江诀看了身侧的小太子妃一眼。
虽然他家小太子妃也能哭出一座金山来,但那怕是要哭瞎她的眼睛,他也不舍得真靠她一直哭来支撑偌大一个大邺。
若能得一座金矿,那自然是最好。
而铁矿则可以冶炼兵器,其分量更是不言而喻。
瓦剌这回,是真的大手笔。
江诀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心动。
不过瓦剌在大邺还要待许久,联姻的事不急于一时,暂且将此事按下再议。
瓦剌人也知道,联姻是大事,不可能一下子就谈成,遂也暂时搁下。
又看过两场歌舞,库格又起身,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微微弯腰给江诀行了一礼。
库格道:“除了刚才献给陛下的金丹,瓦剌也给太子殿下准备了一份小小的礼物。”
金丹是适才当众献上的,世人都知大邺皇帝喜好求仙问道,瓦剌献礼自然也投其所好。
江诀淡淡,勾起几分笑意,却未达眼底:“哦,是什么?”
库格一笑:“她们都被安置在侧殿等候。”
江诀眸色沉了沉,大概猜到是什么了。他不由自主,看了小太子妃一眼。
程绾绾在小口吃糕点,丝毫未觉。
江诀:“……”
江煜还未反应过来,好奇得很:“是什么?”
库格一笑,拍了拍手。
很快,大殿门外一列身穿异域服饰的美人鱼贯而入,俱是花容月貌,千娇百媚。
这一列美人行至江诀位席前方,隔得稍远,一字排开。
她们齐齐行礼,学着大邺人的礼仪福身,冲着江诀妩媚而笑,齐声道:“妾身等见过太子殿下~”
江诀脑子里嗡的一声:“……”
江诀几乎是本能地转头看自己的小妻子。
程绾绾正在吃糕点,咬了一小口,就听见瓦剌使者的拍手声,一抬头,就看见一堆大美人在她面前排开了。
程绾绾:“……”
那一小口糕点含在口中,忘了嚼忘了咽了。
程绾绾捏着手里没吃完的半口糕点,整个人几乎是凝固在了原地,什么反应都忘记了。
老实说,她早早就想过会有这样的场面,不是美人姬妾,也会有世家闺秀,她嫁的男人身份尊贵,是大邺的掌政太子,他*总归要再娶侧妃的,不可能只娶她一个。
这一点,程绾绾心里早有准备。
只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没有想到是会在这种场景下,也没有想到会是瓦剌人送来的美人,还是异域美人。
程绾绾觉得她们都好美……
她心里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没有什么酸涩,更没有什么嫉恨,大约可能是有一点点的不安,但是在当下这种情况下,她整个人呈现出的反应,就只是有一点呆住。
江诀看她,一直在看着她。瓦剌女子一过来,他就立马看她了。
谁知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些瓦剌女子,好像是看呆了,满眼还写着艳羡。
她艳羡什么,艳羡这些女子身不由己,被当做礼物一样送给别人?
江诀心里对她这个反应不大舒服,小太子妃看那些女子的眼神,甚至一点点的戒备敌意都没有。
“绾绾……”江诀低低出声。
程绾绾这才回神,忙转头看男人。
“孤……”
江诀话还没说完,小太子妃一个扭头,赶忙又把头转回去了,不看他。
“……”江诀愣了愣。
正当他以为她是不高兴了,心里还有些暗喜的时候,却听见小妻子咽下糕点,十二万分的乖顺道:“殿下若喜欢就收下吧,不用问我的。”
程绾绾声音很小,说的话没有旁人能听见。她垂着眼,掩下眼底微微的难过。
她这个时候心里才后知后觉地有了一点酸涩的感觉,原来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猛地打了一拳头,一下子是反应不过来的,要过一会儿才会觉得疼。
她有点疼,不是很多,但是很难受。
她好像变得有点贪心了,她运气已经足够好,嫁到一个这样好的夫君,从嫁过来起没有再吃过半点苦头,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开心也更安心,对从前她不抱什么期望的未来,现在也慢慢充满了希望……
现在一切像是戛然而止,也像是一场美梦,终于到了要醒的时候。
程绾绾心里微微发酸地想,这些异域姑娘一个个都如此好看,瞧着也比她会哄人高兴,等她们被带回东宫,一定会非常得宠吧?
到时候,太子也会把她给忘在一边的吧。
程绾绾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很难过。
不过她克制着自己,不去看男人,就免得看着他望过来的温和目光,会没骨气地朝他露出委屈的神色。
她不想那样。
程绾绾低头,看见手里捏着的剩下半截糕点,木然地喂进嘴里。
她慢慢地嚼,却吃不出什么味道。明明是同一块的。
小太子妃生怕被男人看出什么,却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落在江诀眼里,叫男人心口涩然发堵。
江诀知道吃醋是什么滋味、该是什么样子。
程家长子是小太子妃同父异母的兄长,每回小太子妃提及或是去程家,他却都会担心,会不想小太子妃和这个兄长太过亲近。
他喜欢她,所以会想要占有她的一切,让她只属于他。
在这一点上,江诀不认为男人和女人会有什么不同。
而他为一个作为兄长的程珉都会吃醋,眼下摆在小太子妃面前的,却不是什么兄弟姐妹,而是明晃晃往他身边送的女人。
她是什么反应呢?
她看了一眼那些女人,又看了一眼他,甚至不等他说话,不等他说这不是他的意思,他也不会收,她就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看他的目光了。
甚至还说,他喜欢就收,不用问她。
然后,她继续吃糕点了,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得淡定如斯。
江诀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难受过,胸口像是塞着一团压实的棉絮,堵得死死的,不是那种瞬间的、尖锐的刺痛,而是持续的、近乎让人窒息的源源不绝的钝痛。
她怎么就能这么平静呢,她就一点点对他的在意都没有吗?
如果不是在宴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现在一定要掰起她的下巴来,好好看一看这小没良心的到底有多冷酷。
他一贯乖顺的小妻子,世人都说他冷酷,他却比不上她一点。
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江诀盯着小妻子看,眸底沉得如墨。
碍于场合,他却只能心底深深叹一口气。
本来他是不准备收下这些瓦剌女子的,但是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心理作祟,他没作声拒绝。
自然,邹吉就只能先将人收下了。
库格很是高兴。
都说大邺这位太子性情冷酷,又没有什么喜好,不好讨好得很。
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十六个美人是他精心挑选的,个个美貌过人,且性格还各不相同,无论大邺太子喜欢什么样的,这十六个中总有合他心意的。
库格看江诀默认收了人,顿时心情大好。
之后宴席进行得更加顺利。
酉时将末,宫宴结束了。
因瓦剌在宴席上骤然提出以金矿和铁矿为条件,交换与大邺联姻之事,事出突然,江诀又在宫中留了两刻,与皇帝商议此事。
之后又在奉德殿与几个大臣商议了一番。
程绾绾那头就先回东宫了。
江诀本来有话想同她说,说那些瓦剌女子的事,但他也不知要议事多久,时辰又太晚了,不好叫小太子妃一直等着,只能让她先回去了。
江诀议事完,已经是戌时将末。
奉德殿里最后只剩下秦宣,江诀便和秦宣一道出宫。
中途秦宣同他说话,江诀心里想着小太子妃的事情,好几遍都没有听见。
最后一遍,他才终于回神看秦宣。
秦宣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江诀怔了怔:“……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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