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诀到了醉霄楼,到雅间门口,正听见里头江昊气恼的声音。
“江丞,你还真是好意思!给七弟饯行,用你的名义,结果花我的银子!”
不怪江昊生气,江诀推门进去,看见宴席竟是一桌子全鱼宴。
这事他知道一点,是江昊和江丞打了个什么赌,输给江丞的。
江丞笑:“二皇兄气什么。这本就是二皇兄你输给我的,再说,我也没瞒着七哥,七哥记我的情,也承二皇兄你的情。二皇兄既还了赌约,七哥又欠二皇兄一份情谊,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江昊不知道怎么反驳,竟觉得还真有几分歪理,愣了愣,瞪江丞一眼,只不满道:“反正你最占便宜!”
江诀进门,闻江昊此言,薄唇轻挑了一下。
难得江昊聪明一回,还知道江丞什么都没付出,还白赚了个名头。
“太子皇兄。”江诀进门来,江丞正对着门,先看见了他,起身招呼。
江偃与江煜、江澈跟着起身:“三皇兄。”
江诀已敛了笑,只点了下头,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坐下说。
江昊没打招呼,坐着没动,看见江诀只嚷起来:“江诀!正好你来了,你说说,江丞是不是最占便宜!”
江诀过去,在尊位上坐下,不接江昊的话茬,只说:“孤不给你们评理。”
他敲了下桌子:“孤只想提一句——孤不爱吃鱼。”
江诀说着,扫江丞一眼。明显还是看他不爽。
江煜赶紧跟着表态:“三皇兄!我也不想光吃鱼!老八,要不加几个菜?好歹是给我饯行呢。”
江丞没半点脾气,笑容不变:“我这就叫人加菜,太子皇兄与七皇兄随便点。”
江昊又嚷起来:“那本王呢!”
江丞立马道:“二皇兄和六皇兄,还有十弟,你们自然也随意。”
江丞笑眯眯:“反正都是二皇兄出银子。”
江昊:“……”
说是加菜,江诀不喜人铺张浪费,也没加几道,但好歹不全是鱼了。
上菜前,邹吉附耳到江诀耳侧:“殿下今晚又不回去陪太子妃用晚膳?”
“……”江诀没作声,神色淡了一点,眸色却深了深。
邹吉提醒:“殿下好几日都忙,没怎么去西宫,这样太子妃会多想的,怕是也要伤心啊……”
听见小太子妃要伤心,江诀微微蹙眉。
他没冷落她,绝没有。
江诀:“孤每日不是让你送了东西去吗?”
他一直记着,每日回东宫,时不时要给小太子妃带点什么。这几日人没去,怕她多想,东西就格外送勤了些。
邹吉噎了噎。
小太子妃不知怎么,这几日太子带了东西给她,小太子妃整个人喜笑颜开,从没那么高兴过,至于太子人回没回来……小太子妃好像还真不怎么在意。
但邹吉哪能认这点,立马又说:“那东西是东西,哪能跟殿下的人比呢?殿下不也操心着陛下的身体,明明太医说无事,每日下朝殿下不也还要去看看吗?”
江诀默。
是这么个理。
可是江诀一想起来那天的事,想起小太子妃软软嫩嫩的唇印在脸上的温软触觉,内心粉饰太平的冷静自持,就立即又有土崩瓦解之势。
江诀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没给邹吉准话。
不过这顿饯行宴,他也吃得心不在焉。
没吃几口,他就说东宫还有政事,起身离去了。
江煜等人倒也没多想,江诀一贯如此的。
不过江诀才出了雅间,就在外头遇到了秦宣和秦昭。
秦宣秦昭正好有事,江诀就随他们去了。
进了雅间后,秦宣道:“殿下,近来臣接触了几个打西边来的行脚商人,听说了一些瓦剌的消息。瓦剌的老汗王这几年身体不佳,瓦剌内部可能有变。臣想,这会不会就是西境生变的原由。不过这些消息都是那些行脚商人道听途说的,殿下作何打算?”
江诀早也在想这件事。
虽然眼下西境暂且安稳了,但凡事有因,不弄清楚瓦剌人为什么突然背弃盟约,终究是个隐患。
江诀沉思。
三人又为西境之事商议良久。
等大致商议完,菜还没点。
秦昭道:“殿下和我们再一起用点?”
料想和那几位皇子用饭,殿下也吃不安心。
不过江诀怔了下,似是想到了什么,只是摇了摇头:“不必了。孤回去还有事。”
今日且没什么大事要忙了。邹吉看了江诀一眼。
秦宣点点头,与秦昭起身要送江诀。
江诀却道:“先点菜吧。孤也带几样吃食回去。”
秦宣没二话,秦昭却眼睛一亮,看着江诀。
江诀没留意他,想了想,点了一份蟹粉狮子头和一份荔枝汤,都是程绾绾爱吃的,另点了一份白灼虾,带回去给小太子妃尝尝鲜。
邹吉一听菜名儿,就知道太子今晚总算肯去西宫了。
秦昭听了,也发觉不是太子爱吃的,一脸好事样:“殿下这是给太子妃带的?”
江诀看了秦昭一眼,没说话。
算是默认。
秦昭乐了:“殿下当初刚把人娶回去的时候,好像还没这么殷勤,殿下莫不是……动心了?”
掌政太子高高在上,何曾对底下的人殷勤,江诀对前头半句却没反应,只听见最后三个字,心头砰的一下,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
他心口乱了一瞬,蹙眉下意识否认:“她还小。”
秦昭意味深长:“殿下是嫌太子妃年纪小,还是嫌自己年纪大啊?”
江诀:“……”
秦昭看热闹不嫌事大:“嘶,我忘了,殿下不过是养了个女儿,不是动心,是慈爱。”
“……”江诀脸黑,“孤哪生得出这么大的女儿?”
秦昭了然了。上回他说,太子不是还笑没反驳来着吗?
江诀被秦昭那三个字搅得心乱如麻,再坐不住,只等醉霄楼把菜装好,立马吩咐邹吉拿上,回东宫。
回到东宫,江诀在往西宫和三松堂的分岔口游移不定。
这种时候,邹吉不敢吱声。
江诀就这么站着,像是入定了。
他脑中一会儿是小太子妃在生辰宴上的狼狈可怜之态,一会儿,又是她在马场,踮起脚尖软软亲他。
但总之,全是她。
最后,秦昭那句话——殿下莫不是动心了?
猝然又在耳畔响起。
心跳再次漏了一拍。
江诀怔然。
他站了站,面色沉定下去,终于提步,大步朝西宫去。
江诀到西宫的时候,时辰不算晚,宫里还亮着灯。
江诀一路大步过来,走到宫门口了,却把脚步放慢放轻了。
宫里,程绾绾不知道江诀今晚要来,已经沐浴过,穿着松松散散的寝衣,正坐在高脚圆凳上,趴在桌上看册子。
看的不是薛姨娘和皇后给的那种册子,是桂嬷嬷专门给她准备的,有关东宫内外事宜的册子。
是帮程绾绾掌管东宫用的。
册子上分门别类、条分缕析地写了不少东西,这些事宜里,有些和程府里大差不差,程绾绾虽然没管过,但也了解一些。
还有一些,程绾绾此前从未接触过,看的明白,却想不明白。
还得留着明日请教桂嬷嬷。
程绾绾想着,她虽然不是太子殿下的心上人,但忝居太子妃的位置,总要做些什么事情,不能全然尸位素餐。
程绾绾看得专注,没注意到寝屋里有人进来。
江诀把脚步放得很轻,进了门,就看见小太子妃趴在桌上,小小一个人,一双小短腿踩在高脚圆凳的横撑上,不知在看什么,一边翻着书页,一边晃动着那双小短腿。
不知她看了多久了,都累得趴在桌上了。
江诀想明白自己对小太子妃动了心,一路走过来的时候,满心都是毅然决然。等真来了,看到她,一颗心却又化成了水,霎时间软下来。
还是——很怕吓到她。
江诀轻咳了声,试图引起小太子妃的注意。
程绾绾听见,趴着没有动。她没有想到江诀今晚会过来,还以为是晴云来催她歇息了。
程绾绾懒懒“嗯”了声,趴着说话的声音瓮声瓮气的:“知道啦晴云,我再看一点,就一点,很快就睡觉啦。”
“……”江诀闭嘴。
灌了一耳朵小太子妃绵绵软软的腔调,他连呼吸都格外放轻些,本能地想听她的话,想顺着她。
江诀站了站,等耳边那绵软的嗓音慢悠悠地散开,才又出声,声音很轻很轻:“在看什么?”
程绾绾吓了一跳。
她以为是晴云,没想下一刻就听见了男子的声音。
但她很快听出来是太子。
程绾绾一下子从桌上弹了起来,急忙转过身,一眼看见太子站在不远的身后。
程绾绾赶紧站起来:“太子殿下,您怎么来啦!”
江诀蹙了下眉。
以前听见小太子妃叫“您”,他不觉得怎么,现在听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江诀一手拿着食盒走过去,一手抬起来,曲指用指背碰了下鼻子,低声:“孤很老吗?”
程绾绾先注意到江诀手上的食盒,缓了一下,才注意到他的问题。
程绾绾愣了下:“什么?”
江诀过来,把食盒放到桌上,指了指凳子,示意小太子妃坐回来。
他也坐下,就挨着她,说道:“孤是问,孤很老吗,又不是你的长辈,怎么总叫“您”?”
程绾绾也摸了下鼻尖,听话乖乖坐下,挨着江诀,看他。
不叫“您”,叫什么?
对着太子直呼“你”,不是很冒犯吗?
江诀回视她,望着小太子妃的眼睛,直接下令:“叫“你”就行。”
程绾绾:“哦……”
江诀环视一下寝屋,几日没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再看小太子妃,皮肤白皙细腻红润有光泽,眼睛也亮晶晶的,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江诀:“……”
不是说她伤心吗?
……这个邹吉。
显见,小太子妃并没有因为他忙于政事没来西宫而茶饭不思,甚至,连担心也没有。
实际上,程绾绾那天从马场回来,回去西宫后是挺担心的,而且那一晚,江诀睡在了三松堂。
虽然说,程绾绾嫁进东宫之前,听邹公公说,太子殿下很忙的时候,也会直接睡在三松堂。
但是,自从她嫁进来后,后来太子殿下都是在西宫睡的。
程绾绾不确定,太子不来西宫睡,是依循以前的惯例,还是果真因为她擅自亲了他,太子生气了,故意不来西宫的。
程绾绾为此,忐忑了一晚上,夜里还做了噩梦。
不过第二天,太子虽然也没回西宫,但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却让邹公公带了小礼物送来。
程绾绾便知道,太子并没有生她的气。
程绾绾丝毫没有意识到,江诀也是有意避着她的。
江诀当然知道,小太子妃这么单纯,他既命邹吉带了小礼物回来,她多半是不会再忐忑担心的。
江诀既为此感到欣慰,他当然不愿意小太子妃伤心,但——
又有那么一点……失望。
是。有点失望。
原来他心里隐隐盼着,小太子妃也会在意他。
娶她的时候,喜欢她乖巧安分,现在照样喜欢,但,又贪心希望别的。
江诀之前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思,现在意识到了,也明白是为什么了。
江诀伸手,拿了小太子妃跟前的册子来:“在看什么?”
江诀拿了册子低头看。
程绾绾莫名有些紧张,有点像被教书先生抽查课业,赶紧凑近一点,也盯着那册子。
程绾绾道:“唔……是桂嬷嬷专门整理的,叫我多看一看,学一学呢。做太子妃,不能只晓得办宴会的,还有很多事情要懂。”
江诀挑起唇,听耳边绵绵软软的声音,那声音很近,顺着吐息轻轻打过来,字字句句都入耳,明明很简单的话,江诀却觉得,听着格外熨贴。
好像,是有好几天没好好听小太子妃说话了。
江诀“嗯”了声,还想听:“那这几日都懂了些什么?”
程绾绾:“……”
更像抽查课业了,简直和桂嬷嬷考问她的时候一模一样嘛。
程绾绾更紧张了,打起精神,一边回想,一边把这几日学到的东西都向江诀汇报了一遍。
江诀听着听着,面色和缓下来近乎温柔。
耐心等小太子妃说完,他问道:“学了这么多,累不累?”
程绾绾摇头:“不累的。”
其实是有点累的,但心甘情愿做的事,累一点也不觉得怎样的。
江诀看着小太子妃没说话。
桂嬷嬷是宫里来的嬷嬷,东宫内外事宜本不该插手太深,以桂嬷嬷的分寸,本不会专门做什么册子,既做了,还督促小太子妃要学,那恐怕就是皇帝的意思了。
皇帝叫桂嬷嬷督促小太子妃学掌管中馈之事,那就说明,小太子妃已经完全得到了皇帝的认同。
不知道为什么,江诀想到这一点,心底划过一丝愉悦。
两个人方才都在看册子,离得很近,江诀安静看着小太子妃,半晌没作声,程绾绾被他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距离,突然让程绾绾想起草场的事情来。
哎呀,她那天真是太莽撞了……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太子那天的沉默是因为什么。
但程绾绾没打算主动再提起那天的事情,所以,她只是红着脸默默地退开了一点点。
江诀却察觉到她的动作。
他倒不着急,看着小太子妃颊上微微泛起的红,反倒暗自好笑。
江诀把册子还给小太子妃:“这么晚了,就不要看了。这些东西,你要是愿意学,就学,要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太麻烦,就不学。这些琐事,找几个可靠的管事和女使也就妥当了。”
程绾绾点头。
但她也就这么一听,她觉得还是要学的。
别人再怎么可靠,也不会有自己可靠。再说,她不想尸位素餐的。
江诀也只是一提,虽然他是真心告诉她,但大概小太子妃不会当真的听。所以这些话,他只提一提,要想小太子妃不累着自己,还是提点桂嬷嬷一声,来得更有效。
江诀没再说,把食盒拿过来打开:“给你带了些吃的回来,有你喜欢的蟹粉狮子头和荔枝汤。还有一份白灼虾,你尝尝看。”
程绾绾摸了摸肚子,其实她吃过晚膳了,一点不饿的。
但程绾绾没拒绝江诀的一片心意,只说:“谢殿下。可是……我可能吃不了这么多呢。”
江诀淡淡“嗯”了声,抿起浅淡笑意,和声道:“孤和你一起吃。”
程绾绾看着他。
她知道,太子今日给七殿下饯行去了,那应当是吃了才回来的。
江诀看她:“孤同他们没吃好。他们太吵。”
程绾绾抿唇——她好像也挺吵的……
“你不吵。”江诀笑,“绾绾多说话,孤爱听。”
程绾绾脸红。
太子对她一向很宽和的,也会对她笑,但今天的笑好像格外不一样。
程绾绾却又体悟不出来什么特别,半晌只得把疑惑按下。
两人一道用吃食,江诀命人把荔枝汤又拿去煨了煨。
程绾绾先吃了蟹粉狮子头,那头,江诀就给她剥了虾。
等剥了好几个,程绾绾才发觉。看着小碟里剥好的虾肉,她又不好意思问“太子殿下你是给我剥的吗”,于是只是干看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江诀看一眼小太子妃坐立不安的样子,把小碟推给她,笑了笑:“给你剥的。”
还真是呀。
程绾绾扭捏:“不用啦殿下,我自己……”
“手会脏。”江诀继续剥,眉眼温和看她,晃了下修长的手指,“孤的手反正已经脏了。”
程绾绾想了想,只好乖乖点头:“谢殿下。”
江诀又笑了笑,没说话。
又给小太子妃剥了几个,江诀才自己剥了两个吃了。
等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江诀叫人把荔枝汤端来。
荔枝汤清甜解腻,吃完蟹粉狮子头喝正好。
不过程绾绾吃得饱了,只喝了两口就不想喝了。
江诀看出来,没说什么,伸手接过来,他喝了。
程绾绾有些呆——那是她喝剩下的呀。
江诀淡定喝完,叫人收拾了东西,而后,自然而然牵了小太子妃的细细胳膊在手里,拉她起身:“去浄下齿,然后回去床上等孤。孤去沐浴。”
程绾绾看着男人抓着自己小臂的那只大手,被掌心握着的地方,似是有些烫。
她晃神了下才反应过来,太子殿下说什么?
程绾绾浄完齿,一直到回到榻上躺下,还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太子殿下让她在床上等他,等他做什么?
程绾绾一下子想到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赶紧晃了晃脑袋,把画面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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