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绾绾紧跟男人的步子。
两人快要进寺门的时候,江昊又追了上来:“江诀,你真不去?!”
他连“三皇弟”都懒得叫了,直接叫江诀的名字。
江诀冷睨他一眼,没说话,但脸上的态度很明显——他没兴趣去听什么佛法。
江昊盯着他,一副绝对不放他走的样子,同时心里飞快想法子要把两个人分开。
不等他想出什么好办法,江丞先过来道:“太子皇兄也一起去吧。”
江诀看他,面不改色,显然态度没有松动。
江丞嘴角带了一点笑,继续:“正好关于西境重新布防一事,我也有些事想要请教太子皇兄。”
“……”江诀一时无声。
江丞看着他,笑着,好像笃定了他一定会答应似的。
片刻,江诀果然改了主意。
“稍等。”他将两人晾在一旁,将程绾绾带远了几步,低头对程绾绾道,“孤这里有事,你找个小沙弥,先带你去找间禅房歇着,孤事了后过来找你。”
程绾绾绝不耽搁太子忙正事的,立马乖乖点头:“我记住了,殿下。”
江诀“嗯”了声,又道:“就在附近,别离孤太远。”
程绾绾再点头:“嗯!”
江诀笑了下,和江昊江丞一起去了佛室。
这头,程绾绾带着瑞雪和晴云,江诀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她自己找了个小沙弥,寻了间禅房等江诀。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江诀还没有过来,却是来了一个小沙弥,说是太子让他来的,前来领程绾绾去佛祠。
晴云和瑞雪都没做他想,倒是程绾绾被人害过一回,算是长了记性,没轻易跟着走。
那小沙弥又细细说了经过,听着确实像是真的,程绾绾分辨不出,看晴云。
晴云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又问了那小沙弥几个问题,才确认小沙弥真是江诀让过来的。
程绾绾这才拿好佛经,跟着小沙弥前往佛祠。
正安寺供奉灵牌,讲究清净无垢,远离俗尘,故而佛祠在整座寺庙的大后方,位置十分偏寂。
从休息的禅房到佛祠去,一路要走一段距离,其间,还要路过一片小池塘。
小沙弥走在最前头,程绾绾随后,再然后是晴云和瑞雪。
小池塘并不深,但寺庙不像皇宫、东宫那样,处处规整,池塘边的小路湿气重,还有浅浅的青苔。
小沙弥转头提醒道:“太子妃,请留心脚下。”
程绾绾点头:“好,有劳提醒。”
后头晴云和瑞雪也小心盯着脚下。
正这时,近侧不知从哪里兀地冒出“喵呜”一声,叫声凄厉,随即,一只橘色的影子从近旁的树上猛地窜了下来!
正对着程绾绾头顶。
程绾绾惊叫一声,连忙抱住脑袋!
江诀听佛法的时候,不便打搅大师讲佛,耐着性子等大和尚把佛法讲完,离开佛室后,他才催江丞说西境的事。
江昊偏偏一直跟着,让两人不好详说。
江诀在佛室已经耽搁了许久,眼见日头西去,他还要去佛祠,这头西境的事也还没了,他不便再去接小太子妃一道,只得找了个小沙弥过去,直接带程绾绾先去佛祠。
江诀在去佛祠的路上,正与江丞说西境之事,迎面却有一个护卫装束的人神色慌张地跑过来。
青影就在附近,江诀自己身手更是不俗,倒也不担心是刺客假扮。
那护卫跑到近前,江诀认出来是江昊身边的人,转头看江昊。
江昊一脸急色地问:“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那护卫气喘吁吁,飞快禀话道:“殿下!太子殿下、八殿下!不好了!属下看见太子妃她落水了!”
江昊大呼:“什么?!”
江丞皱眉,立即转头看江诀的脸色,却没看到,男人已经大步乘风,命护卫带路直往前去了。
江丞愣了愣,跟上去。
两人都没注意到,江昊在背后偷偷得逞地笑了笑,这才也跟上。
江昊人高马大,没两步就赶到江诀身侧。
他是专门设计试探江诀的,当然要仔细留神观察他的反应,遂紧跟着。
那护卫一直领头走在最前头,走了没多远,几人就听见前头有人在水中的扑腾声。
江诀脚下一顿,眉头蹙了蹙。
他身侧,江昊却是眼睛一亮,二话不说就越众冲了出去,竟比江诀还快一步。
护卫只感觉身旁一阵风刮过去,等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自家主子。
护卫正望着湖面惊诧呢,眼见主子冲出去,心下顿时暗道不好!
“殿下!别过去!那不是——”
护卫话没说完,就听见“扑通”一声,再一看,江昊已经径直跳进了水中。
护卫:“……”
完蛋了……
江诀和江丞随后也到岸边。
湖中,水性不错的江昊将溺进水底的人拼命捞出水面,一边捞,他一边心里抱怨——江诀娶的那小庶女看着娇娇小小一个,怎么这么沉!
莫不是身上衣裳泅了水的缘故?
江昊使出牛劲,把人从水下捞出来,一边捞,一边不忘扭头看岸边的江诀。
江昊一看,江诀还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
他就说!江诀肯定不是真心喜欢这小庶女的!他娶这个小庶女一定有什么目的!
江昊心里啧啧赞佩自己聪明,不管江诀有什么目的,他这一出,既挑拨了江诀和这小庶女的感情,又能给小庶女卖个好,不管江诀从小庶女身上得到了什么好处,他救了小庶女的命,没准也能分一杯羹!
一箭双雕!他可真是太聪明了!
江昊冲岸边两个人咧开嘴,笑得露出牙花子:“三皇弟,不用谢我。”
江诀:“……”
江丞:“……”
这憨货二哥是在闹哪出呢???
江诀江丞如出一辙的一脸木。
江昊这才觉出点不对劲来。
他手动了动——怎么这小庶女的腰这么粗?!他王妃生孩子的时候腰都没这么粗!
江昊大惊失色,赶紧扭头看。
一看,江昊吓一大跳——吓!怎么是个光头!
江昊一惊,手上立时松了劲,那胖和尚便又沉进水中。胖和尚口中呛了水,喊也喊不出,下意识挥手乱抓一气。
江昊就在他旁边,不可避免被薅了一把。
江昊在水里骂骂咧咧,那领路的护卫回过神,这会儿才心如死灰地下了水游到两人身侧,拉着自家主子和那胖和尚一起,赶紧游上岸。
三个人爬上岸边,活像三个水鬼。
江诀和江丞这才过来。
江诀看江昊和护卫的反应,大概猜出来又是江昊自己想出的什么异于常人思路的“好计谋”。
他姿态闲散又矜贵地站在一边,看着变成落汤鸡的江昊,似笑非笑:“二皇兄……还真是好善心。”
一个皇子,拼了命地跳下水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和尚,能不是“好善心”吗?
江昊咬牙:“你……阿嚏!”
江昊猛打一个喷嚏。
四月底的天气,已经渐暖,但正安寺在山上,比城中要凉上许多,再加上还是在水里,大邺偏寒,这节气的水温,还远不到春江水暖鸭先知的地步。
江昊这会儿才觉出冷来,冷得身上都在打寒颤,而那被他救上来的胖和尚,呛了水却已经晕了过去,连救命恩人是谁都没看清。
江昊气恼地瞪那胖和尚一眼,不明白小庶女怎么变成大和尚了,只好瞪向护卫。
当着江诀和江丞的面,护卫却是有苦说不出。
他哪晓得这么巧,同时有个胖和尚也落水了,更要命的是,谁知道自家主子脑子一热,看都没看清就跳了下去,他要阻止的话都没说完呢……
这哪能全怪他啊!
这头湖边一团乱,前头又来了个小沙弥,脚步匆匆找江诀禀话。
江诀走到一旁,听小沙弥禀完,面色一变。
他回头道:“江丞,你照顾他。找个大夫来。”
江丞恭顺应下,抬眼,江诀已经快步走远。
小池塘边上,程绾绾才从水里爬出来。
她下半身子泅了水,湿漉漉重得很,连腿脚都有些迈不动,池塘底下又都是泥,她沾了一脚,更提不动腿,还是晴云和瑞雪一起使劲,才把她从水里拉起来。
好在这小池塘临近石板径的水并不深,若是深点,她怕是真的上不来了。
方才那只胖胖的橘猫,也不知怎的爬到了树上,又不知被什么给惊吓到了,直接扑了下来。
程绾绾被吓到,抱头连忙蹲下,慌乱之时,手上的佛经没抓紧,一下子掉进了小池塘中。她反应过来,那佛经实在要紧,也顾不得害怕了,下意识就踩进水里去捡。
这一捡,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把程绾绾拉上来,晴云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回肚子里,急道:“太子妃怎的这般冒险!您这样不管不顾地下水,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奴婢也不敢苟活了!”
便是她想苟活,太子又岂会饶她。
程绾绾并不做辩解,她看晴云都快急哭了,心里很明白晴云的感受。
她原先也是一个卑微、不能掌控自己命运的人,又如何不懂这种担惊受怕的感觉。
程绾绾并不拿架子,立马向晴云道歉:“对不起啊晴云,我刚才也是太着急了,我以后不这样了,你别怕。”
晴云听了这话一愣。
小太子妃比她还小两岁,也不太懂做太子妃的门道,她早明白以后势必少不了要常替小太子妃操心的。
可是她没想到,小太子妃会向她道歉。
她就是个奴婢,小太子妃是主子,哪有主子给奴婢道歉的?
主子们俱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随心所欲,向来哪管牵累了底下的奴婢?奴婢天生低贱,那都是她们该受着的。
晴云愣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程绾绾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自己刚才莽撞,把晴云吓傻了。
她再一次小声道:“对不起嘛晴云,方才是我太鲁莽了。”
晴云这回听清了。
她方才差点急死,心里又是气又是担心,眼泪都快出来了,本来她都快忍住了,可这时候也不知怎么,竟是突然委屈得不行,一下子眼泪就涌了出来。
程绾绾看她真哭了,顿时手忙脚乱:“你别哭啊晴云!我、我下次一定不莽撞了!”
晴云赶紧擦了眼泪,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又是委屈,又是酸酸的热热的。
她一把抹了泪,瓮声道:“太子妃以后可当心着些,这样危险的事情,叫奴婢来做就可以了!”
程绾绾怕她再哭,连连点头:“好、好,我知道了。”
主仆三人围在一圈,小声说话,谁也没注意到,身后多出了人。
江诀一过来,就看见晴云哭哭啼啼的,他那娇气的小太子妃倒是没哭,反倒在安慰晴云。
他视线一转,就看见*小太子妃湿漉漉的裙摆,还有脚边踩了一脚的淤泥。
半截身子都湿透了,还脏兮兮的,不赶紧去换衣裳,三个人还站在这里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生怕自己不着凉吗?
没一个省心的!
那头领路的小沙弥见太子终于来了,急急忙忙过来,把事情始末详细说了。
江诀的脸色更冷了。
这会儿,程绾绾终于注意到来人了,转头一看,就看见太子像一座冰山似的站在那里。
主仆三人立时噤声。
四目相对,程绾绾看出来男人脸色愠怒,不敢作声。
江诀盯着小太子妃。
小姑娘穿一身素雅衣裙,沾在腿边的淤泥越发显眼,像纠缠着莲花的烂泥巴。
江诀忍了又忍,当下没发怒,只沉声:“过来。”
男人的声音又低又阴沉,程绾绾哆嗦了一下,不知道是打湿了裙子冷,还是被男人的语气给冷到了。
她不敢耽搁,连忙跟上去,但裙摆实在太重,她只好提起来,一边走,一边在身后落下一片滴答滴答的水渍,还有一串湿漉漉的小脚印。
程绾绾换好了衣裳,从隔帘后出来。太子就坐在禅房的桌边,两腿摆开,腰脊笔直,连搭在桌上的手,都是冷白色。
禅房本来就不大,男人往那里一坐,屋室仿佛更狭窄了,让人喘气都不敢大声。
程绾绾躲在隔帘旁磨蹭了一会儿,终于走出去:“殿下……”
江诀没动,只微微侧目,扫了她一眼。
那眼神,冷淡得不行。
程绾绾再看不出来男人生气,那她就是傻子了。
可是她不明白,太子为什么生气。
程绾绾没敢坐,慢吞吞走到男人跟前。
隔着约摸三步远,她就站定,低着头,两只小手攥在一起,小心翼翼看他。
江诀面冷如霜,只眸色动了动,没说话。
又过了半刻,他才道,语气仿佛夹着声叹息:“过来。”
程绾绾立马听话地上前。
江诀伸手,抓起小太子妃的手来,摸了摸,是暖和的。
他问:“冷不冷?”
程绾绾观察他的表情,看不出来什么,连忙摇摇头道:“不冷的。”
江诀低头,看她裙摆下露出半截的小脚尖,又问:“腿上和脚上有没有哪里受伤?”
他低着头,程绾绾看不到他的表情了,但是从男人的语气里,好似听出了关心。
她稍微松了口气,露出一点笑来:“没有呢,一点没有受伤。”
明明落水的是她,她却仿佛是要安慰他。
江诀听她这样说,抬起头来,一抬头,就看见小太子妃明亮亮的笑容。
江诀:“……”
他不知怎么,那股压下去的怒气又冲了上来。
她还笑?她不知道她刚才的行为很危险吗?
江诀松开小太子妃的手,板起脸来:“退后,给孤站好。”
男人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程绾绾脸上的笑顿时滞住,而后悄悄地、一点一点地收敛完全。
她模样乖顺地退开,站在男人面前。
程绾绾其实还不太懂,男人生气的点在哪里,只好用一双乌亮的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江诀,试图从他脸上探究。
江诀看她听话站得端正,一张白嫩嫩的小脸上写满了纯稚,心中怒意顿时散去大半。
但小太子妃半身浸湿、腿脚裹泥的模样还犹在眼前,他不得不去想如若有什么意外,小太子妃当真溺进池塘,那该是什么后果。
一想到这,他胸口就微微闷窒。
于是仍然板着脸问道:“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么。”
程绾绾当然不知道。
她缓缓眨了两下眼睛,思索了一下道:“我……我不小心把殿下供奉给母妃的佛经弄掉进水里了……”
“……”江诀一股怒气又涌上来。
若是换了旁人,他早一脚踹出门去让自个儿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回话。
可小太子妃不同,从名分上来说,她是他的妻。而她落泪成珠,绝非凡人,又分明是上天恩赐他的小神女,是整个大邺国的福运。
只是这两者之间有种微妙的矛盾,他既从心里敬奉她,不愿意亵渎,但又无法将鲜活生动的小妻子全然当做不相干的虚无神明,只是敬奉。
他总忍不住想管她。尤其小太子妃根本不会照顾自己,如今,更是为了几纸经文,竟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偏她完全不自知。
江诀拿出十二万分的耐性,循循善诱:“……不是佛经。是你。”
程绾绾茫然。
江诀见她还不明白,语气不觉更多带了几分郑重,听起来越发显得严厉:“你是孤的太子妃,是东宫的主子。晴云和瑞雪就在你身边,你若担心经文,让她们去捡便是。”
最后这句话,程绾绾明明白白地听懂了,但是不敢赞同。
她细细的眉尖蹙起,小声地反驳:“可是池塘里危险,佛经是我自己没拿稳掉进水里的,怎么能让别人替我承担错误……”
江诀:“……”
他薄恼:“明知道危险你还自己去?你担心晴云和瑞雪,怎么不担心担心自己?再者,晴云和瑞雪是你的婢女,若有危险她们还要躲在你这个主子身后,那她们的月例银子都是白拿的吗?”
一大串话说得程绾绾抿唇,不敢作声了。
可她细细的眉尖并没有松开,倔强地望着男人。眼里分明还写着不敢明说的反驳。
江诀知晓小太子妃的性子,顿时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要是皇帝个个都当真爱惜臣属、百姓的性命逾过自己,那这样具有奉献牺牲精神的皇帝,恐怕三天皇位都坐不稳就要嗝屁。
为君者,只能着眼于国家大势和多数百姓的利益……但是他跟小太子妃说这些顶什么用?
她又不是君,她只是一个出身可怜的小姑娘,是他乖乖笨笨的小妻子。
江诀不跟她争辩她的命和奴婢的命孰轻孰重,直接道:“绾绾,你的安全是最要紧的,不管你怎么想,在孤这里,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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