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绾绾得到消息迟了一刻钟,不过倒也不急,时辰还早。她去准备了吃食,才往三松堂去。
不过她还没出宫院的门,邹公公就先过来了。
还给她带来了一份蟹粉狮子头。
邹公公笑眯眯道:“太子妃不是喜欢吃这个吗,今儿殿下回来路上专门给太子妃买的。”
程绾绾先接过,脸上表情还愣愣的。
太子殿下为何突然给她带好吃的?还是专门给她带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心里都是高兴的。
邹吉见小太子妃嘴角翘了翘,也低眉跟着笑了,又看见她身后瑞雪手上提着食盒,立即会意了。
“太子妃这是要去三松堂?”邹吉笑问。
程绾绾微微脸红,点了点头:“嗯。不过时辰还早呢,若是殿下有正事,那我便晚些再过去。”
邹吉立马道:“太子妃哪里的话。太子妃的事情就是殿下最大的正事。”
后句是邹吉心里的想法,程绾绾自然也没有当真,只腼腆笑了笑。
邹吉便又道:“既如此,奴婢正好和太子妃一道过去。太子妃,您请。”
邹吉伸出手让道。
程绾绾颔首:“那就有劳邹公公了。”
邹吉领着程绾绾一路往三松堂去。离开西宫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擦黑,快到三松堂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程绾绾走着走着,总觉得哪里不对,直到快到三松堂门口的时候,她才突然反应过来——是太亮了!
一路过来,周围实在太亮堂了,瑞雪虽然提着灯,但那盏提灯今晚似乎毫无存在感,她也没有盯着脚下,一路安安稳稳,走得直如白日。
程绾绾停下脚步来,回头看,才发觉过来的一路两旁,昨晚没点的那些宫灯,今晚一盏紧挨着一盏全都点亮了。
程绾绾惊讶。
邹吉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轻声笑道:“殿下说太子妃怕黑,特地吩咐底下的人将西宫到三松堂来一路的宫灯全都点上了。”
程绾绾轻轻抿唇,当下没作声,只感觉心间涌起了一股柔柔的暖意,好像那些宫灯亮亮地直照进了人心底似的,照得她心里暖呼呼的。
太子殿下心细,昨日她才说的话,今日就把宫灯都点上了。
程绾绾望着宫灯,在心里把那股暖意掰开揉碎地体味了一会儿,眼角弯弯道:“太子殿下真是个体贴的人。”
邹吉从没听人夸过自家殿下/体贴的,竟是愣了愣,而后才没忍住轻笑出两声,引着小太子妃进去了三松堂。
这晚,程绾绾故技重施,到了时辰嘟嘟囔囔说困,拉着江诀再次一道回西宫。
江诀正好有话对她说,一路随她回去。
这晚是程绾绾先沐浴的,江诀沐浴完出来,小太子妃僵僵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他只扫了眼,觉得奇怪,却全然没多心,只坐下道:“后日回门,你要自己一个人回去,孤不能陪你。”
程绾绾怔了怔,过了半刻,乖乖点了点头。
她也没想过太子会陪她回去,因为太子要上早朝,而后忙的话还要留在宫里处置政务,不是一时半刻的事,多半是没工夫管她的。
再者,也没有皇子陪着回门的,虽然伦理上是姻亲,但归根结底,还是君臣。
程绾绾心里有准备,对此没多大反应。
倒是江诀,他翻身上了榻,身形顿了一顿,又转头看小太子妃。
两个人之间隔着两三尺远,好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画面,说不上来的别扭。
江诀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你今晚安生些,别总翻来覆去的。”
程绾绾:“……”
程绾绾茫然了两瞬,忽然间反应过来:“殿下昨晚没睡着?!”
江诀躺下,眼皮半合:“睡了。只是孤一向浅眠,睡不沉。”
程绾绾:“……”
她顿时有些尴尬,赶紧回想自己昨晚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举动。
还好没有。
程绾绾嘀咕:“那殿下昨晚怎么不说……”
江诀完全闭上了眼,声音喑哑慵懒:“睡着了,怎么说?”
“……”程绾绾被怼得没了话。
屋中一时安静下来,又过了会儿,程绾绾看身侧的人一动不动,猜想他是不是又“睡着”了。
这时,男人突然又启声问道:“是不是孤睡在这里,让你不习惯?”
程绾绾一怔,下意识否认:“……没有的。”
江诀下一刻转过身来,于昏暗中看她:“你安心睡,孤不会对你做什么。”
程绾绾本就不多的睡意顿时消散了个干净,一时间愣住——太子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会对她做什么?太子是……不打算和她圆房了吗?
程绾绾莫名有些慌:“殿下……”
她话音未落,江诀伸出手,探过她身侧将她翻了个面,迫使她和他面对面躺着。
他伸手,半抱住她:“别离孤这么远。你是孤的太子妃,要学着慢慢适应。但在你适应之前,孤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你直管安心。”
江诀没把话同她挑明,只想她年纪还小,没必要太早说那些让她忧虑。
程绾绾甚至没有机会提出圆房的事,没想到就先被太子给委婉地“拒绝”了。
程绾绾不知明日又该怎么和桂嬷嬷说,扪心自问,她始终不敢开口,无非是因为她正如太子说的一样,还没能真正适应太子妃这个身份。
她与太子彼此陌生,突然间被凑到一个屋檐下,睡同一张床榻,关系骤然紧密,但实则心与心之间,并不曾真的亲密。
她正在一点一点了解他,太子或许也一样,但这需要时间。
屋里安静了好一阵,程绾绾听呼吸声,听出来太子并没有睡。
她又小声开口:“可是桂嬷嬷……”
江诀低声:“孤知道。孤明日进宫解决此事。父皇母后跟前,孤自有说法,宫里不会召见你。”
程绾绾松了口气,只要不进宫面见皇帝,那就怎么都行。
江诀听见她小小的舒气声,勾了勾嘴角,伸手合上她眼皮。
“安心睡吧。”他道,“有孤在,没人能逼你。”
程绾绾睡了个安稳的囫囵觉,第二日醒过来,江诀已经上朝去了。
不知太子是否找桂嬷嬷说了什么话,一整日桂嬷嬷再没催过圆房的事。
而那头,江诀进宫的路上,几次揉捏肩膀。
邹公公担心道:“殿下可是胳膊扭着了?”
江诀冷淡垂眸:“不是。有些酸罢了。”
昨晚小太子妃难得能安稳睡着,他抱着人,也不敢动,竟就维持一个姿势将人抱了一夜,能不酸么?
邹公公还是担心:“等下了早朝,殿下还是找太医瞧瞧吧。”
“不必。”江诀笃然道,“只不过是……”
他正想说,话到一半又止住。
邹公公追问:“是什么?”
江诀:“……鬼压床。”
邹公公:“……??”
东宫里,程绾绾打了个喷嚏。
程绾绾回门这日,天气晴好,一早上出发前往程府。
马车上,瑞雪还有点失望,她本来还以为太子会陪着太子妃回去呢,有太子在,太子妃总能有底气些的。
程绾绾却是不在意。
只是明明之前中毒在东宫的时候,她总想回去青竹院,可是现在,她一点也不想念青竹院了。更不想回去程府。
太子说得对,哪怕她习惯了程府自己的小院子,也总有不得不走出来的一日。
她现在走出来了,才发现外面的天地要比那一方小院宽阔得多。
这次回门准备了不少东西,有一些是晴云备好的,程绾绾自己又添了些——这还得亏皇后娘娘给她的银票。
瑞雪还道可惜,她们在程府十几年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如今回去,却还要破费准备这么多回门礼。
程绾绾也觉得肉疼,她本来也觉得没必要再添的,但她自己琢磨了一下,又觉得回门礼做的不仅是她的脸面,也是太子殿下的脸面。
太子殿下对她很好,她不想让太子失了颜面。
东宫的马车到程府的时候,程府门外站了好多人。
程绾绾虽然是程家的姑娘,但十五年来除了生辰宴那晚,还从没见过对她这么大的阵仗。连赵夫人都带着程湘湘候在门外,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程绾绾下了马车,程府的主子下人都连忙凑上来,一个个脸上都堆着笑,全然不是过去的面孔了。
程绾绾只觉得惊奇,被簇拥着进了门后,耳边的热闹声才稍退,而她心中逸出一丝悲戚——她很清楚,程府的热情不是给她的,是给东宫太子妃。
除却程湘湘对她装不出好脸色外,其余人都对程绾绾恭敬又关切,嘘寒问暖、端茶递水,无一处不恭敬妥帖的。
程绾绾坐了小一个时辰,赵夫人陪着她笑了小一个时辰,实在找不出话好说了,才换了大兄长程珉过来陪她。
屋中有丫鬟下人在,也不算逾礼。
程绾绾去祖祠全了礼数后,程秉融正好下值回来了。时辰一晃,正到了午膳的时候。
程家围坐一堂,吃回门宴。
席间别的话都是客套话,只等程秉融提起大兄长程珉的仕途。
程秉融看见那么多的回门礼,觉得程绾绾在东宫比他想的要得宠,于是便有些心思浮动。
程珉年已及冠,求学后这两年在外游历,没入官场。
太常寺卿不是像六部那些实权在握的官职,也不算个好去处,程秉融当然不想唯一的儿子也进这么个地方,就想着走走太子的后门。
程珉一听父亲开口,就眉头紧皱,不等程秉融说完就打断他:“父亲说这些做什么?儿子想做官,自然凭自己的真本事,绝不用三妹去太子跟前费什么口舌!”
程秉融瞪他一眼,还是看着程绾绾。
可这种事程绾绾哪里能做主,而且她也不想做这样的事,只是大兄长一直对她很好,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程绾绾一犹豫,憋了一日的程湘湘再忍不住了。
她骂道:“程绾绾,你这个白眼狼!爹娘养你这么大,大哥也最偏心你,如今你飞黄腾达了,让你找太子帮大哥谋个好差事你都不肯!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程湘湘!”程珉厉声,“你给我闭嘴!”
“大哥!”程湘湘不满,“你又偏心她!可你看她,她根本不记你的好!”
好好一顿回门宴,突然就争执了起来。
程秉融劝说程珉别自命清高,程湘湘不满程珉偏心,程珉责备程湘湘口出恶言,赵夫人三头劝,劝都劝不过来。
饭桌上乱了套了,程绾绾倒被晾在了一旁,不知怎么好。
这时候,外间有下人匆匆过来,急声禀道:“主君!夫人!太、太子殿下来了!”
话音才落,身后跟着走出来一人,身形高大挺拔,脚步端正沉稳。
正是江诀。
程绾绾看过去。
江诀没进门,在院中停下,轩挺的身姿八风不动。
“绾绾,”他抬手,“过来。”
隔着扇门,程绾绾在屋中没动。
她缓了一下,耳边太子的声音才更清晰——太子殿下是唤她“绾绾”。
回想起来,这好像是太子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名字,是自打她出生就有的,母亲唤过她的名字,是慈爱的,但她印象更深刻的,是母亲临死前字字告诫的声音。
而在那之后,她再听见“程绾绾”三个字,多数时候都要心肝颤一颤——很多时候,那意味着程湘湘就要来欺负她,或是赵夫人要训诫她。
至于父亲程秉融,他很少叫她的名字。因为他总是忽视她,一向不在意她。
程绾绾还是头一回听见自己的名字, 第一个感觉竟然是安心。
太子殿下那副惯来冷冽的嗓音,叫她的名字时,听来竟像清冽的泉,从未有过的悦耳。
程绾绾的怔愣只是一瞬,很快江诀看见小太子妃娇俏的小脸上浮起一抹浅浅的笑,压也压不住,迈过门槛,朝他跑过来。
她动作还算稳重,只是脚步格外轻快。
江诀凛若冰霜的脸上,不觉也跟着勾了勾嘴角。
程绾绾小跑到男人跟前停下,仰着脸乌眸清亮:“殿下怎么过来了?”
江诀见她发丝吹乱,顺手拨了下,沉声:“正好有事,顺道过来。”
饭堂里这会儿安静了,程秉融赶紧从屋中迎出来,赔笑道:“太子殿下怎么来了!这可真是程府的荣幸啊!太子殿下您请!”
程秉融心里盘算着,回门当日太子亲自登门,这实在是程府天大的体面,这也说明女儿是真的得宠,如此,他方才的打算就不必让程绾绾再转述了,太子就在这里,他直接求太子便是。
程秉融心里高兴,立即吩咐厨房重新去备一桌盛宴。
他才开口吩咐下去,这边江诀站在院中却没有半点要进去的意思。
他扫了眼程秉融这副胁肩谄笑的嘴脸,眸底嫌恶:“不必了。孤只是来接太子妃。”
程秉融脸上的笑一顿。
晴云今日陪同程绾绾回门,刚才饭堂里的争执她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这时恭身走到江诀身后,低声禀报了几句。
晴云说完退下。
江诀冷冷牵了下嘴角:“看来程卿府中规矩疏忽,竟至于此,连君臣都不知了。不知你在朝为官,是否也包藏贰心。”
这一顶天大的帽子扣下来,程秉融立时愣在当场。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定是东宫那侍女禀报了刚才程湘湘说的话。
程绾绾虽然是程家女,但嫁入东宫为太子妃,从此就是皇家的人,与程家众人份属君臣,不再是父女姊妹。
程湘湘直呼程绾绾的名字,放在如今,往大了说,已经是对皇室不敬了。
程绾绾在程家一向地位低微,程秉融又一向忽视这个女儿,刚才饭桌上话赶话,他一时也没意识到嫡女的话有什么不对。
当下,却是不敢装傻充楞,连忙拉扯着程湘湘跪下请罪。
好好的回门宴,程家人转眼跪了一地。
江诀只是憎恶程家上下的小人嘴脸,但程绾绾到底是程家出的女儿,今日又是回门宴,也不好把场面弄得太难看。
江诀只冷冷扔下一句:“程卿劳心公事以外,还是别忘了好好管教家中小辈。再有下次,孤不会轻纵。”
便带着程绾绾离去。
方才还热闹的程家,不过片刻就寂静下来。
另一头,程绾绾跟着江诀上了马车,车厢里也一片安静。
太子的脸色有些冷,程绾绾虽然知道他不是在生她的气,但也没敢出声打搅。
直到马车走了一阵,程绾绾看不是直接回去东宫的路,这才出声小声地问:“殿下,我们去哪里呀?”
江诀掀起眼皮看她,语气温和:“带你去吃东西。”
程绾绾疑惑,但没作声——她刚才不是才在程府吃过吗?
江诀知道她在想什么,淡道:“他们吵成一团,你吃好了?”
程绾绾一时语结,半刻,摇了摇头,低声:“没有。”
江诀笑了下:“孤带你去吃好的。”
男人说罢,便收走了视线,程绾绾却看着他的笑怔了下——倒不是被这一笑勾走了魂,只是从男人的语气里,她莫名听出了一种宠溺纵容的味道。
像哄小孩子。
江诀带程绾绾到了醉霄楼,不想正遇上秦宣秦昭二人也在此。
既然碰上,几人索性凑了一桌。
几个人都对这个场面感到十分熟悉,不同的是,这回江诀和程绾绾坐在了一起,挨得很近,从座次上,已经显出两个人与旁人不同的亲密。
而江诀这回更与上回不同,上回只是帮程绾绾换了几道菜,这回,他照顾起小太*子妃来,可谓是事无巨细。
仔细过了头,倒显得程绾绾百无一用,不管什么太子都要问她一句,吃不吃、要不要、烫不烫。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吃她会自己夹,要她会自己说,烫她会自己吹。
莫说程绾绾受宠若惊,一旁的秦宣秦昭更加看呆了去——他们几时见过这样的太子?
中途程绾绾不小心弄脏了手,去隔间洗手,趁这会儿,秦昭忍不住道:“殿下什么时候学会照顾人了?”
江诀一向不重口腹之欲,吃得六七成饱就不再用了。
他拿帕子擦了擦嘴,扫秦昭一眼,丢下帕子。
神色淡漠懒散,根本不做理会。
秦昭笑,端出一副意味深长:“殿下这到底是娶了个太子妃,还是养了个女儿?”
江诀终于笑了下,笑意含着轻嘲,半点不辩驳否认,只勾勾嘴角道:“怎么,你嫉妒孤?”
秦昭:“……”
江诀一语中的,还真是看穿了秦昭的心思。
秦昭一直想要个妹妹来着,可惜家中没有,偏太子新娶的太子妃模样乖、性子好,正好合他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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