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死......
“我、我不想和你一起死!”
有苏濯灵几乎在尖叫,她不想和越无疾一起死,她只想和燕少慈一起活。
可她的反抗却令越无疾的神情变得阴郁而怨恨,他的手竟猛地压入了有苏濯灵胸口的剑伤中,用力攥住了她那颗跳动的心脏。
“阿灵,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就算是死,你心里只能想着我!”
疼痛令有苏濯灵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她惊恐地想去推开越无疾,却发现自己根本触碰不到他。
她是未来之人,是通过禁术逆山河看见过去的人,她无法触碰到过去的一切。
她只能挣扎着向后退,想退回水镜中,可她却又惊恐地发现,她身后那条来路竟然消失了,她跌向后方的瞬间,只看到光影不停变幻,过去与未来在身旁流动,而她的心脏,也随着那只手从她胸膛中拔出彻底与她的身体脱离。
她看到越无疾的脸最终消失在了光影之中,而她也跌进了混乱的时空里。
她的血在眼前流淌,而那颗仍跳动着的心脏则就在她眼前。
心对于妖族而言,尤为重要,因妖族的血脉术法,又称之为心术,若没了心脏,便等同于砍掉了大半的战力。
有苏濯灵努力地伸出手,想将她的心抓住,可那颗心脏,却仿佛是被哪个不知名的过去吸纳,转眼间就彻底被吞没进了光影之中。
有苏濯灵眼底终是出现了绝望之色,她突然就想起了许久之前,她与戮心交谈时的一幕。
“你当真要用这枚移情蛊去欺骗沈鹤之的感情?”
有苏濯灵的脸上露出了讥讽之色:“戮心大人,不是你一直在劝我用这个办法去盗取琉璃骨的吗?更何况你不也已经确定了那位沈剑君的确对他的师妹用情至深?”
“这倒是没错,”戮心轻轻把玩着手中的木匣,“我只是不愿强迫别人,所以想再给你一次考虑的机会。”
“毕竟移情蛊这个东西,若当真用了,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强行用因果之力,刻意篡改他人的命定红鸾,你在最终,必是会付出代价的。”
有苏濯灵却笑了起来:“什么算是代价?”
“比如说,”戮心目光闪烁了一下,“比如说,被你所爱之人,亲手挖出心脏。”
“再比如说,眼睁睁看着你的爱人,爱上别人......天道向来是最公平的,你窃取了什么,就一定会百倍奉还。”
“公平?”有苏濯灵目中闪过怒色,“我可不信什么公平!”
天道若当真公平,又怎会让她与她的少慈永世相隔?
她不信天道,不信报应,更不信命。
她只觉天道不公,所以篡改天道因果,既是她为自己与少慈的未来做出的努力,也是她对天道的报复。
天道这般待她,她便也要去和它掰掰手腕!
那时的有苏濯灵,便是憋着这样一口气,接下了戮心递来的那枚荧蓝色蛊蝶。
可是这一刻,她却突然彷徨,她想,难道她真的错了?她又觉得无力,原来在天道面前,她始终是这般的渺小,渺小到绝无法抗战。
有苏濯灵慢慢闭上了眼睛,可就在她以为她会彻底迷失在这片混乱的时空中时,一只手却攥住了她的衣领,将她猛地向后拉去。
她吃惊地重新睁眼,就见周围混乱迅速退潮,等一切平静后,她就发现她已再次出现在了那枚水镜之前,而有苏应寒则站在她身旁,面沉如水。
他满眼怒色,扬手便想打她,却在目光触及到她鲜血淋漓又空空荡荡的胸膛后,猛地停下了。
“你的心......”
她的心丢在了过去的光影中,已轻易无法找回。
这是她使用移情蛊的报应,也是她应得的诅咒。
有苏濯灵抬眸看他,她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也在住不住地发抖。
“父亲,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执迷不悟了......”她的声音暗含着强烈的痛楚,和一种努力压抑的恨意。
有苏应寒最终叹了口气,相信了她的妥协:“你所用的禁术,开启的是通往过去的道路,那颗丢失的心脏应也是遗落在了过去,它在当前仍是存在的,只要好好找,应还有找回来的机会。”
“妖族的心脏向来妖气浓郁,只要你的心脏靠近,你使用狐衍之法查看,便能嗅到其中气息,”有苏应寒顿了一下,“之后,我也会召集九尾赤狐帮你一同寻找。”
只是还未等有苏濯灵回答,头顶的天空就炸开了一大片冰寒的剑气。
有苏应寒神色大变,他随有苏濯灵一同望去,便见一道白衣身影立在那片剑光之中。
雪色的衣摆和袖袍随风鼓动着,仿佛天地都与他化为了一体。
那人,正是沈鹤之。
有苏应寒原是与他僵持胶着着,沈鹤之的剑虽足够锋利,但他毕竟身处天狐地网中,仍是不可避免地被有苏应寒的狐尾阵困住,甚至隐隐落了些下风。
有苏应寒本想一直拖着他,直至他落出破绽,再趁机将他一击毙命。
他坚信人总是会疲惫的,也总是会有疏忽的时刻。
可谁知他却在半道感知到了碧落殿中诡异的灵气波动,在发现有苏濯灵遇险后,他不得不分心赶来营救。
也就是这片刻的耽搁,竟让沈鹤之将那道九尾阵彻底斩开。
沈鹤之身上受了些小伤,衣袍上隐见零星的血迹,如落在雪地中的点点梅瓣,但他的神色间却不露丝毫狼狈疲倦之色,而他身上最重的血色,甚至是他之前为克制对有苏濯灵的感情,自己刺下的。
他望见下方满身是血的有苏濯灵后,明显愣了愣,但他很快就移开了目光,转身要向外而去。
有苏应寒冷哼了一声:“天狐地网已完全关闭,你非我狐族,若强行闯出,必受千刀万剐之苦。”
沈鹤之的身形只略顿了顿,就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
那层由万千妖力编织,又将这片区域完全罩入其中的巨网,沈鹤之是感知得到的,只是到了近前后,他竟直接将护身灵光和剑气完全收起,只用最柔软脆弱的肉身撞了上去。
天狐地网是九尾赤狐的秘术,沈鹤之知晓他无法将其破坏,若施展术法与其抗衡,便只会让他更久地停留在其中,唯有以肉身相碰,强行接下这道伤害,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脱离。
他已经耽搁了太长的时间,他不能再等了。
浓郁的血腥气立时弥漫,那一道道锋利的灵线眨眼间就从他的身体中穿过切割。
血线蔓延,他一身的白衣在转瞬间就被鲜血染透,他的脸色也随之苍白,可他却并未露出任何痛楚的神情,又仿佛是这样的疼痛,对他而言本就是不足为道的。
他只抬手封住了穴道,将血止住,然后就御起剑,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而去。
他要离开归墟,他要回昆仑,他要去太虚剑川找他的师妹......与之相比,这些伤又算得了什么?
有苏应寒没有去追,但他的表情还是有些不好看,他原以为天狐地网至少还能将沈鹤之困个一时半刻,却没想到他竟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那样的决定,即使拼着重伤,也一定要逃出去。
“父亲,别去追了,”有苏濯灵捂着胸口,“那沈鹤之很是厉害,没有天狐地网,我们想杀他绝不是易事。”
有苏应寒便又看向了身旁的少女,他的神色终是缓和了几分,心中也得到了安慰。
只要他的女儿能放弃那个人族小子,这个沈鹤之和他身上的琉璃骨,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
......
沈鹤之伤得很重,不仅仅是那些来自天狐地网的伤痕,还有他体内那股乱窜的魔气,和靠近心脏处的剑伤。
若非因此,他也不至于在和有苏应寒交手时,频频落于下风。
这交织在一起的伤痛令他几乎是在强撑着一口气赶路。
但他不敢停下,他也不能停下。
至少要先见到云挽才行,即使她信中所言是真的,但哪怕有一分虚假的可能,他也必须要找到她。
他不能再让他的师妹为他伤心了。
当望仙道熟悉的山脉轮廓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时,他的意识已模糊得厉害,但他还是强压着眼前晃动的乱象,跟随着缠魂扣的气息,一路寻至了思过崖。
思过崖......
她现在是和谢玉舟在一起吗......沈鹤之突然有些茫然,又好似有些麻木,但这个念头却让他下意识屏蔽了自己的气息,令缠魂扣不会在感知到他后发出声响。
他脚步有些踉跄地穿过了一片粉白的樱花林,终是在尽头的美人樱下,见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说是魂牵梦绕,好似有些太夸张了,但沈鹤之却还是觉得,心中那份焦灼的折磨终是消失,而那股乱窜的魔气也因着这份安心重新变得平和。
他扶着身旁的树干,望着她的背影,一时竟忘记上前,又或许,他如今伤重至此,他也不知该如何上前才不会吓到她。
而此时的少女则正背对着他,臂弯间挎着一只竹篮,她踮着脚尖,将枝头开得肥嘟嘟的樱花摘下,丢进了篮子中。
她何时竟有了采花的爱好......
沈鹤之强打起精神,在昏昏沉沉间看着她,一时竟觉得有些失落,他想,没有他在的日子里,他的师妹,会过得更开心吗?
他又想,或许他那时也不该用那种方式闯出天狐地网,若他当真撑不住了,死在她身旁,她应是会更难过吧......
他虽给自己种下了净尘咒印,厄骨不至于在他死后爆发,但谁又敢保证那净尘咒印就一定没问题,沈鹤之不禁咬紧了牙关,强迫着自己维持清醒。
云挽并未察觉到他,她慢慢转过身来,沈鹤之便终是完整地看清了她的模样。
也是在这个瞬间,他几乎是克制不住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看见了一张比印象中更加圆润的面庞,看到了她高高隆起的肚子,被撑起的衣衫松垮着下垂着,令她整个人都变得珠圆玉润。
他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云挽,甚至即使在那些凌乱混沌的梦中,他也未曾想象过这样的她。
她整个人都丰盈了一圈,往前走时,甚至下意识扶着肚子,仍是一身的白衣,止戈剑也仍被她负在背上,但她身上却少了从前那股清淡而倔强的锋芒,反而变得格外温和,像是藏起了所有棱角,柔软得让人只是看上一眼,就止不住地心疼。
沈鹤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好半晌他才明白,是因在归墟的那次荒唐,他的师妹怀了他的孩子。
修行之人不易怀孕,他那时便也没有多做考虑,却不想归墟魔气浓重,竟会这般......
沈鹤之的呼吸突然起伏得厉害,他如此匆匆赶来,本是想确认那封信中所言是否属实,也是因抱着一份怀疑之心,他便想早些回来,免得他的师妹伤心。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看到这样的云挽,他的云挽,他的师妹,竟怀了他的孩子......
他脑海中闪过许多纷乱的思绪,一时自厌,一时惊悸,一时又莫名欣喜。
自云挽入门后,跟在他身边,到后来她追来魔域寻他的种种,也在眼前一幕幕浮现。
沈鹤之从未想过,自己这样的人,居然会有孩子,他更从未想过,他的师妹,他亲自带着入道,几乎也是亲眼看着长大的师妹,会成为他孩子的母亲。
这一刻,好似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他整个人都彻底从那种混沌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却又好像陷入了另一片混沌。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他伸手触上脸颊,就沾上了一片湿润。
他......哭了。
他竟然哭了。
他仓皇地望着那粉白花瓣间的少女,泪水不住涌出,身体之上的疼痛似是完全远去,他却还是疼痛得忍不住地发抖,那是一种自灵魂深处升起的、难消的折磨。
他痛恨自己未能及时赶回,未能在这段时间陪在她身旁;他又想上前将她拥进怀中,仿佛连四周拂过的风,都坚硬到会将她刺痛,令他想不惜一切代价地将她护在怀里;他还想告诉她,他再也不会离开她了,他已经没办法再离开她了。
他要照顾她,要爱她,要和她一同养育他们的孩子。
或者,他本来就是爱她的,否者那些欣喜到几乎痛楚的情绪,又怎会克制不住地在心底发酵......
他想向她走去,又怕身上的血会弄脏她的视线;他想躲起来,却已没办法再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分毫。
可也是在这时,一声呼唤从远处传来。
“小云挽?”
少女的眼眸似都因这道声音而变得明亮,她回头看去,眼底露出了笑意,而谢玉舟也很快几步走来。
“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谢玉舟紧张得额头上都冒了一层汗,“不是跟你说了吗,近些时日你就该生了,你要喜欢花,让你阮师叔来采不就好了!”
“实在不行,你叫上她陪你一起来也好!你自己跑出来是要吓死我吗?”
“这么紧张做什么,”云挽笑道,“我自己的状态我很清楚的。”
“我能不紧张吗!”谢玉舟叫嚣了起来,“我这不是第一次当爹吗!”
一句话,如兜头一盆凉水,让沈鹤之从头到脚都冷了下来,也让他猛然惊醒。
他恍惚着,险些踉跄着栽倒下去。
在愈发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他的师妹被那快步走来少年牵住了手,她冲他轻轻的笑着,并未否认他的话,眼底也仿佛溢满了爱意。
云挽其实很不爱笑,这点沈鹤之一直都知道,她平日里大多数时间都冷着一张脸,显得极不好亲近,也不知是刻意的,还是无意的。
沈鹤之有时甚至觉得,他的师妹是不是和他待久了,才这般不爱笑。
她笑起来其实也很好看,是那种冷意褪却的恬静,从前她对他笑时,他总会下意识安静下来,生怕多发出些声响,那份笑意就会被打断......
这些零碎的念头不知是藏在哪段记忆中的,好似直至此时才被他重新记起。
他竟觉得莫名的恐慌,他也终于意识到,她信中所言的确不假。
她心中爱所爱之人,一直都是谢玉舟,而她此时怀着的孩子,也并不是他的,而是她与谢玉舟的孩子。
少年牵起她的手:“姑奶奶,算我求你了,先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之后你想做什么,我绝对不拦着。”
少女似是觉得好笑,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任他搀扶着向外走去。
两道身影相互依偎着,都是带着些许稚气的面庞,便仿佛是年龄相仿的少年夫妻,极为的登对。
沈鹤之望着逐渐远去的两人,终是克制不住地吐出了一口血。
猩红染在粉白的花瓣上,格外的刺眼。
他想,这样也好,他的师妹,这般便算是得偿所愿了。
她能与所爱之人相守,甚至孕育属于他们的孩子,他也会真心地祝福她,只要她高兴就好,也只愿她再不会落泪。
至于他,他不该再出现在他们面前,归墟发生的种种,或许会让云挽心怀芥蒂,他若继续留在太虚剑川,恐怕会让她为难。
沈鹤之又突然觉得很轻松,他爱的人本来就是有苏濯灵,即使他无法接受她,但他仍是爱她的,如今他便不需违背自己的本心,去回应云挽的感情,更不必去对云挽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他该走了。
可是,他又该去哪呢?
他最终御剑离开了太虚剑川,只是在彻底走出望仙道前,他还是支撑不住地从飞剑上摔了下去。
无霜剑掉落在了一旁,他伸手想去捡,可手掌刚一触上,剑气就猛地炸开,他的手立时变得鲜血淋漓,一道道的剑伤从指尖遍布到手腕,血肉外翻着,令他有些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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