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移情蛊并非俗物,解蛊之法也仅有那一个,在她重新将移情蛊加固后,情蛊的效力也似是更强了,令他的记忆都变得有些错乱。
“师兄,”她轻轻托起他的脸颊,认真地看着他,“你不要这样想,只要我们去了归墟,你即使堕魔也不会对昆仑造成伤害的。”
“更何况,难道你入魔之后会伤害我吗?”
他的目光终是动了动,随后轻摇头:“我不会伤害你,绝不会。”
“那师兄不如将我作为锚点,只要有我在,师兄就绝不会做出违背本心之事,我也只想与师兄永远在一起,我们好不容易解除误会、两情相悦,为何要这般放弃?”
她的声音很温柔,他便好似终于被她说动了,那只印刻着咒印的手也下意识收紧。
少女的眼底溢满温柔的笑意。
“哥哥,”她轻声劝道,“把净尘咒印清除吧,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到时,我给哥哥生个孩子好不好?”
她的声音似是带着某种蛊惑,沈鹤之的眼底也再没了清明,他望着她,似是虔诚,又仿佛带着哀求,而他的手也突然攥紧了她。
“求你......别再不要我......”
是那样痛楚的语气,甚至带着压不住的哽咽,这般模样的沈鹤之,让有苏濯灵都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
素来如霜如雪般的沈剑君,赫赫有名的无霜剑主,竟有一日也会满身是血地跪在地上,如丧家之犬一般卑微落魄地苦苦哀求,哀求着一个女人,不要抛弃他。
有苏濯灵突然觉得很可笑,又觉得他有些可怜,她怜悯他,却也莫名忆起了很多年前,她跪在有苏应寒面前,求他放过燕少慈的自己,她便又产生了一种极扭曲的快感。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不要你的。”
于是青年终是用手指点在了掌心,一寸寸清除掉了那道金色的咒印,有苏濯灵也松下一口气来。
可也是在这时,远处竟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她抬头望去,就见崔见山和程惠风正领着一众太虚剑川弟子赶来。
崔见山一眼就看见了有苏濯灵。
“你这妖女竟还敢来!”
怒气与杀意同时迸发,崔见山猛地从腰间拔出剑来,有苏濯灵不禁生出了几分惧意,如今的她,自不可能是崔见山的对手。
可惜那份锋锐在彻底传达给有苏濯灵之前,沈鹤之便已伸手将她拉至了身后,冷漠地看向了崔见山。
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即使为此众叛亲离、受尽唾弃也再所不辞。
崔见山一时有些惊疑不定,在他率弟子逐渐深入的过程中,他就已清晰地察觉到了那股越来越重的魔气,那些冰寒的剑气仿佛在与魔气抗争,却又好似是在与之相互交缠、相辅相成。
而在看到沈鹤之后,他就彻底明白了。
沈鹤之在归墟海待了那么久,谁知他是经历了什么才突然出现在此,又变成了这副模样,但他如今萦绕在如此浓重的魔气之中,加之他又身怀厄骨,太虚宫作为昆仑三宫之一,是绝不可能放他离去、任由他祸乱四方的。
沈鹤之看起来其实很冷静,他也并未主动出手,只护着那只赤狐,显然若有任何人胆敢在此时靠近,就一定会死在他剑下。
而最让崔见山觉得忧心的,是那些遍布在沈鹤之额头眼尾的猩红魔纹,它们仿佛拥有生命般地浓郁流淌,不断生长,甚至愈发艳丽,这便说明,沈鹤之身上的魔气还处于狂涨的趋势,再任由其发展下去,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麻烦两位长老让出路来,”那只赤狐竟在此时开口了,“我们并无与太虚宫为敌的打算,只要二位长老放行,我们会回到归墟,绝不会对昆仑造成伤害。”
崔见山没有回答,他和一旁的三长老程惠风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底的凝重。
他们是绝不可能放沈鹤之离开的,因为他并非是普通的魔修。
他身怀厄骨,一旦堕魔,便意味着天魔现世,到时昆仑必定血流成河。
甚至于此时已逐步堕魔的沈鹤之,或许已经无限趋同于天魔了。
程惠风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转身低声对身后的一名弟子吩咐了起来:“你现在就去思过崖将掌门叫过来。”
云挽这个掌门,虽资历尚浅,还过于年轻,但她所掌握的斩魔剑却是可以斩杀天魔的不二法门,更何况掌门令也在她手中,她可将护山大阵的威能发挥到最大,眼下的情况,她是唯一能与沈鹤之抗衡之人。
因谢玉舟刻意封锁了消息,所以即使是太虚剑川的众人,亦不知晓云挽怀孕一事,三峰长老自也以为此时的云挽只是在闭关修炼。
崔见山有些紧张,他上前一步,对沈鹤之道:“沈师侄,你离开宗门这般久,我们皆听闻有苏氏的家主已认下了你这个女婿,不知你今日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他说这些,自是为了拖延时间,毕竟在场众人中,可没有一个人是沈鹤之的对手。
好在他和程惠风在初步感知到魔气时,就为了保险起见,派出弟子将这处隐隐包围,组建起了最具杀伤力的太虚紫阳阵,即使真打起来,困住沈鹤之一时应是没有问题的。
......
此时的思过崖,正是一片混乱,谢玉舟和阮秋楹手忙脚乱、焦头烂额,甚至都没能分出心思去管外面的大雪,更不知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挽倒是最清闲的一个,她躺在榻上,望着窗外的银装素裹,时而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时而又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当她的女儿终于顺利出生后,众人也总算松了口气。
阮秋楹累得几乎瘫倒在地,谢玉舟也满身的大汗,但他还不敢放松,那刚出生的小婴儿正被他小心地抱在怀里。
他抱得很不熟练,因他本是不会抱孩子的,是在得知云挽怀孕之后,才专门学的,如今也是极为的生疏。
他想让阮秋楹搭把手,阮秋楹却惊恐地猛摇头。
那般脆弱的小婴儿,软绵绵的像最嫩的豆腐,她可不敢碰。
云挽倒是坐起了身,她的状态并不差,修行之人身体素质本就好,她又是剑修,生育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损伤。
她对冲着谢玉舟伸出手道:“让我来抱吧。”
谢玉舟便小心翼翼地靠近,将襁褓中的婴儿放入了她怀中。
云挽低头看去,就见怀中的孩子整张脸都皱巴巴的,她睁着眼睛看着她,目光是一种极致的纯净清澈。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竟隐约从那未完全展开的眉眼间,瞧出了几分与沈鹤之的相似。
这种感觉实在新奇,她也再一次意识到,怀中的孩子,是她和沈鹤之的女儿。
她和她的师兄,竟然有了一个女儿,她生出一些莫名而复杂的情绪,眼眶也有些湿润。
“云挽,”谢玉舟道,“给你的女儿起个名字吧。”
名字她其实已经想了很久了,所以当谢玉舟问出时,她便毫不犹豫地道:“就叫妙安,愿她长安常乐,岑静无妄。”
“祝妙安,”阮秋楹点头,“倒是个好的名字。”
妙安二字本就含着美好的祝福,而配上这个姓氏后,每当有人念出这个名字,便像是旁人送来的一次祝福。
谢玉舟却摸着下巴,露出了思索之色:“我原还以为你会给你的女儿起个纪念沈鹤之的名字呢。”
云挽不禁笑了起来:“我为何要用我的女儿来纪念他?”
“我的爱情,我的人生,我的酸甜苦辣,皆是我走过的路,也仅只是我的路,我的女儿该有属于她的未来,该有她的精妙绝伦,而不是背负我的念想,替我去纪念谁。”
她垂眸再次看向了怀中的孩子,眼底也似是闪过了晶莹的泪光,一些久远的记忆随之浮现。
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幼时坐在铜镜前,母亲为自己梳发鬓的场景;想起了自己被人欺负,母亲一边抱着她安慰她,一边忍不住自己也跟着哭起来的模样......
她想,若是母亲还在世,她一定也会喜欢这个孩子的。
泪水滑下,凉凉地滴在了小孩的额头上,云挽有些克制不住的哽咽:“若真要说我对她有什么期望,那就是希望她能有一个最美好的未来;希望所有人都爱她;希望她一生顺遂;希望所有的难过皆会成为虚惊一场;所有的喜悦皆是得偿所愿......”
这份因新生命到来的喜悦和期许,带着莫名的感伤,谢玉舟最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咱们的小妙安可算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有你这个太虚剑川的掌门娘,还有我这个干爹,我可是和星机宫沾亲带故,那她就也和星机宫沾亲带故,还有咱们的阮师姐,我们都会爱她,她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咱们几个都能给她摘下来!”
他这话让云挽也笑了起来,她抬起头来,就见阮秋楹同样在笑,是一种很温柔的笑容。
只是在这份柔软的静谧之中,谢玉舟却突然察觉到思过崖有外人来了。
他微皱眉:“我先出去一趟。”
而不过片刻,阮秋楹竟也被谢玉舟叫走了。
云挽抱着怀中的女儿,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过去,她有种直觉,他们此时应是在说与沈鹤之有关之事。
思过崖谷口之处,还未等云挽靠近,便听到了弟子焦急的声音。
“小师叔,您就快去将掌门叫出来吧!”那赶来的弟子大声道,“望仙道的这场雪正是来自沈剑君,但是他已为那有苏氏的狐妖堕魔,几位长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如今唯有让掌门出面才行!”
云挽脚步顿住,神情也有些愣怔。
在大雪初降时,她就知晓是师兄回来了,她在这场唯独对她温柔至极的雪中,生下了他们的女儿,竟就恍惚得有些忘了形,险些忘记了她的师兄并不知道他们的女儿,也从未选择过她。
她下意识收紧了胳膊,但或许因她早就放下了那份执念,所以她并不觉得太难过,只是稍有些遗憾。
她不得不承认,在她心底深处,她也想过她的师兄会为她而来,会与她一同养育他们的女儿......但,即使那样的期许不会成真,她也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堕魔?”阮秋楹蹙起眉头,“沈鹤之身上不是有净尘咒印吗?没有被触发吗?”
“什么净尘咒印?”那弟子却露出了茫然之色。
谢玉舟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他对阮秋楹道:“他应是处在堕魔的边缘时,受到魔气蛊惑,自行将净尘咒印抹除了。”
那弟子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他只是愈发焦急:“小师叔,掌门到底在哪?”
“我先跟你回去,”阮秋楹倒是率先开口了,“若连我都无法应对,再叫掌门也不迟。”
那弟子有些迟疑,但那次阮秋楹在戒律堂的地牢中护住云挽之时,她的名声和她超凡的剑术就在太虚剑川内传开了,因此她这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于是那名弟子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谢玉舟回去时,就见云挽正抱着小妙安,安静地坐在屋檐下的长椅上,仰头看着一片片打着旋落下的雪。
见他走来,她冲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想起沈鹤之之事,谢玉舟有些沉重,但他还是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像是在安慰云挽,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云挽却突然问他:“小师叔,你会照顾好妙安吗?”
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我是她干爹,自是会好好照顾她。”
云挽就又问:“那如果有人欺负她呢?”
谢玉舟的眼睛都瞪起来了:“想欺负她就先问问我手中的剑同不同意!”
他声音太大,将云挽怀中的小婴儿吓哭了,云挽有些无奈,她将怀里的女儿搂紧,有些不熟练地哄着她。
谢玉舟不知怎的,眼眶竟突然变得湿润,云挽偏过头来,诧异地看着他。
谢玉舟擦了擦眼角,好半晌才道:“刚刚你都听到了对吧。”
云挽就彻底安静了下来,她怀中的妙安似也感知到了什么,竟也停止了哭闹。
“你要去吗?”
云挽“嗯”了一声:“小师叔......是打算阻拦?”
谢玉舟却道:“我拦不了,我也不该拦。”
“斩魔剑只有你会,若厄骨当真被诱发,天魔降临,会死很多人,我不能阻拦你,因为这是你的责任,也是我的责任。”
大雪毫无停歇之意,寒风格外刺骨,可那雪花飘落至云挽身上时,却又莫名变得极为柔和。
她伸手接起一片雪花,就恰望见了配在手上的那道银铃手链。
“小师叔,”她突然道,“其实你不必太担心的,我不一定会死。”
“他可能......不会对我动手,我也不必使用斩魔剑。”
若他还有理智,他就一定不会对她动手,可人一旦堕魔,便不能再将他当作从前的他,这一点,没有人比云挽的体会更深。
这话说出来,也仅仅只是在安慰谢玉舟罢了。
更何况,沈鹤之身怀琉璃骨,若是在正常情况下,他此生都不可能堕魔,所以一旦他堕魔,便必是由厄骨诱发,那是源自于天魔最本源的魔气,根深蒂固、浓稠粘腻,是绝无法被轻易消除的。
谢玉舟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轻声道:“但愿吧。”
云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站起身来,将怀中的小妙安交给了谢玉舟。
“虽然最糟的情况不一定会发生,但还是希望小师叔可以留在思过崖,等着我的消息,”她对他道,“若真到了那一步,若连我都没能拦住他,我只能将我的女儿托付给你了。”
她的眼神很认真,谢玉舟便也认真地点头。
“你放心吧,就算要付出我的性命,我也一定会保护好妙安。”
这是谢玉舟给出的承诺,云挽便又冲他笑了笑。
自云挽怀孕后,她好像就特别爱笑,但谢玉舟每次看到她笑,却都会生出一种隐隐的疼痛感。
他会忍不住想起她刚入门时的模样,那时还只是个倔强的小姑娘,如今却已经成了太虚剑川的掌门,还成了一位母亲。
他从前总觉得她和阮秋楹有些像,总怕她走上阮师姐的老路,现在却又突然觉得,她其实和她的父亲,和上任太虚剑川的掌教祝言昂很相似,他们都背负着责任,且愿意为这份责任放弃自身的一切;可他看着她,恍惚间竟又觉得,她其实不像任何人。
她就是她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云挽;是止戈剑的主人;是这世间唯一悟出斩魔剑之人;也是太虚剑川最年轻的掌门......
她早已在不知不觉间长大,成为了一座可以独当一面的山,而此时的她,正是要走上她为自己选择的那条路。
是所有人的生路,也是她自己的死路......
他看着她站起身,对着铜镜将发鬓梳整齐,又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止戈剑。
“云挽......”
谢玉舟忍不住叫住她,她便回头看来,因逆着光,她的面容被遮在光影之中,但她的眼睛却格外清澈明亮。
“我......等你回来。”
......
在赶至望仙道外围时,云挽便察觉到了太虚紫阳阵的气息。
她的眼睛对魔气极为敏锐,当她逐步靠近寒流的核心后,她自也清晰地看出了魔气的走势。
那些冰霜寒气来自于沈鹤之的剑气,它们四处乱窜着,却又包围在了最浓郁的魔气之外,因此旁人见了这场大雪,才以为这是沈鹤之堕魔致使的剑气失控,但云挽却感受得很分明。
这些剑气说是失控,却是为了封锁住这些更加暴虐四窜的魔气,所以她在思过崖看到雪时,才并未在其中感知到魔气。
随着逐步的靠近,她甚至能在那些剑气之中察觉到一种强烈的挣扎之意,也是因着这份抗争,望仙道的灵脉才始终没有被魔气污染的倾向。
这个认知竟让她心中那份极细微的恐惧和退缩突然消散了,因为她知道,即使堕魔,沈鹤之也未放弃抵抗。
即使已被魔气取代了自我,属于他的那份本心也在通过他自己的方式,努力守着最后的边界。
她从这份抗争中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所以就算她最终会面对一个面目全非的沈鹤之,她也一定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绝不会被扰乱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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