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挽握剑的手更加坚定,而当她穿过那层层叠叠的魔气和剑气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那道应称得上是有些魂牵梦绕的身影也终是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青年一身血衣,双目赤红,他手中之剑凌厉异常,以阮秋楹的之能,竟硬生生被他压着打。
每次斩出的剑招,都透着一股浓重到压不住的魔气,是极不符合他性情的暴戾。
而在他身后的少女,则是被他仔细护着的心上人。
第104章
云挽出现的同时, 她手上的聆福就发ῳ*出了清脆的铃音,声音算不得大,甚至在这般情况之下, 根本无人在意, 但沈鹤之执剑的动作还是微顿了一下。
他偏过头来,目光很精准地落在了云挽身上, 可也仅只是冷漠的一眼后, 他就重新转开了注意, 与在归墟分别那夜, 怀抱着她反复亲吻的青年判若两人。
云挽早有预料, 便也不觉意外。
阮秋楹倒是趁机乘胜追击, 一剑刺入了沈鹤之的左肩。
躲在他身后的有苏濯灵惊呼了一声,可沈鹤之的神情却并无任何变化。
当剑尖被拔出后, 那被带出的血液竟化作了黑气, 重新将伤口包裹,于是那处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亲眼目睹着这一幕的云挽脸色愈发难看,魔气再生可是独属于天魔的能力,当初整个昆仑都拿天魔没办法,便是因那魔物靠着这个本领, 无论如何都无法被杀死。
即使玄微剑尊用斩魔阵将其灭杀,它的灵魂和那段厄骨也仍留了下来。
如今沈鹤之能使出这个手段,便说明他堕魔的程度已经很深了,甚至于他本身其实已与天魔没有太大的差别了, 若非围绕在最外层的那层冰寒剑气仍坚守着,这浓郁的魔气早已开始污染望仙道的灵脉了。
在场众人终于发现了突然到来的云挽。
崔见山连忙上前, 将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下。
在场除开太虚宫的三峰长老外,还有其他宗门世家派来帮忙的长老, 他们大多都认得云挽,见她来了,也一同围来。
“祝掌门,现在可如何是好?”
“我们可都不是沈鹤之的对手,他堕魔之后,剑招变得格外奇诡,阮道友眼看着也支撑不了太久了,难不成真要放他走?”
崔见山却道:“绝不能让他逃了,否则昆仑必会血流成河!”
程惠风也面色凝重:“即使我们无法杀死他,也必须要想个办法将他和厄骨一同困住。”
一名别派长老却很忧虑:“那我们该如何对付他呢?又该将他困至何处?你们刚刚也看到了,他已能用魔气进行血肉再生。”
另一位长老则看向了云挽:“祝掌门,你若有什么办法就尽管说出来吧!我们定当全力相助!”
云挽露出了沉吟之色,她其实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在沈鹤之堕魔之前,阮秋楹的实力一直是在他之上的,但此时的阮秋楹却很明显地落了下风。
那些来自天魔的魔气极为霸道,时间拖得越久,外溢的魔气就会越多,沈鹤之的实力也会越强。
所以若是按照他们所说,只是将身怀厄骨的沈鹤之关起来,以他之能,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彻底冲破限制,到时,他已与厄骨彻底融合,最浓郁的魔气与他的剑术相辅相成,这世间恐怕再难找到能对抗他之人,而昆仑也必将沦为地狱。
“我们不能将沈鹤之与厄骨关在一处,”云挽终于开口,她眼神平静,说出来的话却是,“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杀死沈鹤之,将厄骨取出,再将厄骨单独关押。”
绝对不能让沈鹤之成为新一代的天魔。
绝不可以!
“至于关押厄骨之处,我已有了主意,”她看向了三峰长老,吐出了三个字,“飞泠涧。”
飞泠涧本就是她父亲用来安置沈鹤之的地方,其内布有许多封魔阵,足以将厄骨暂时关押,而没了降临容器的厄骨,也很难在短时间内破阵而出,他们还有充沛的时间再去考虑其他办法。
三峰长老对视一眼,显然也赞同了云挽的建议。
只是......
崔见山皱眉问道:“我们要如何杀死沈鹤之呢?”
“自然是由我动手。”
就像当初的玄微剑尊斩杀天魔那般,她亦能斩杀沈鹤之。
“我会在飞泠涧布下斩魔阵,再将他引入其中。”
她此言一出,各长老都望向了她。
“祝掌门......”有人似是想说些什么,却被云挽摇头打断了。
“各位不必多言,我既能使用斩魔阵,这便是我的责任,我早有觉悟,如今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我自当承担。”
这是在她亲眼看着那些师兄师姐入魔,也是在周晴身死时,就已经有的决心,是即使牺牲自己,也一定要斩魔的决心,也是因着这份决心,她才能成功悟出斩魔剑。
此时此刻,她绝不可能退缩。
“只希望各位可在厄骨析出后,好好安排之后的事。”
她如此斩钉截铁,又如此坚定决绝,众人看向她的目光皆出现了些许变化。
云挽是现任太虚剑川的掌门,众人虽认可她的实力,也知晓她是世间唯一精通斩魔剑之人,但她毕竟太年轻了,所以在此之前,这些人心底仍不免对她抱着几分轻视和怀疑,可这一刻,他们却真心实意地对云挽露出了敬佩之色。
就连三峰长老看向云挽的目光都带上了一种参杂着羞愧的敬意,他们大概是想起了从前对云挽的那副恶劣态度,有些无地自容。
“祝掌门放心吧!”有人道,“除魔卫道,我辈义不容辞!”
也有人道:“若之后需我等付出性命,我们亦不会有所犹豫,只愿能维持昆仑根系!”
云挽轻点了点头,做出这个决定的过程不算慢,甚至在她亲眼看到沈鹤之利用魔气修复伤势时,她就已经决定好要如何应对了,但真正说出口后,她还是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像是尘埃落定后的轻松,又像是甘愿赴死后不可避免的沉重。
可惜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他们遗憾悲伤,计划定下后,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
拖住沈鹤之的阮秋楹越来越吃力,她身上已经落了彩。
其余门派的长老弟子们,也开始跟随三峰长老的指示加入到了望仙道最外围的太虚紫阳阵中,因为一旦阮秋楹这道防线被破,就只剩下最外围的剑阵能限制住沈鹤之了。
太虚紫阳阵,正是之前云挽被关押在戒律堂地牢那次,崔见山带领弟子想要对付她的剑阵,也是太虚剑川最强的一道杀手锏。
只是这道剑阵将弟子当作耗材,是以布阵弟子的性命来困杀阵中之人,若真到了那一步,太虚宫必定损失惨重。
云挽很干脆地将掌门令交给了崔见山,让他来安排各项事宜,自己则孤身赶往了飞泠涧。
她已有许久没回过飞泠涧了,那片熟悉的幽萃竹林此时正被一层白雪覆着,透着一种寂静的陌生感,也让她忽然有些难过。
人在决定赴死之后,果真很难做到绝对的潇洒坦荡。
她一边在飞泠涧中设阵,一边忍不住回想起了过去的种种。
那时她被师兄亲自领回飞泠涧,与他生活在此,他护她救她,授她剑术,她又怎能想到,她会在未来的一日,在这个充满了回忆之处,与他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那些过往如一把把钝刀在心里搅,却也是支撑着她前行的动力,让她处在一种矛盾又疼痛的情绪中。
但她很快又发现,她想到最多的其实不是沈鹤之,而是她才出生不久的女儿。
她的小妙安,她才只看了她几眼,那张皱巴巴的小脸却已经完全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她难过地想,她的女儿会怪她吗?怪她做出了这个选择 ,怪她没能陪她长大......
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云挽的目光却并未动摇分毫。
当她重新站在飞泠涧的入口、回头看去时,那道锋利的剑阵就已经彻底布置好了,只待她将沈鹤之引来。
但她所布下的,其实并非是斩魔阵,而是换命阵。
眠雪十六剑的后两式,分别是斩魔和换命。
众人只知晓斩魔阵,却鲜少有人听说过换命阵,这两道剑阵虽只有细微的差别,却都需施阵之人耗费一身精血,而两者带来的效果,也只是稍有不同。
斩魔阵是与魔同归于尽之法,换命阵却是以命换命,可令那堕魔之人周身的魔气完全分离,彻底逆转堕魔进程,令他恢复如初的法门。
事实上,云挽在再次见到沈鹤之后,便已做出了要使用换命阵的决定,因换命阵既可令沈鹤之和厄骨分离,又不会伤及他的性命。
只是如今的沈鹤之已是人人喊打的魔修,加之众人对换命阵的了解并不多,云挽才未主动说明。
她根本没想过要杀沈鹤之,既然换命阵同样能达到她要的目的,而她的死又已经注定,那她又何必非要拉着沈鹤之同归于尽呢?
她没有非杀他不可的理由。
且不知是从哪里生出的一份别扭,她其实不愿和他一起死。
更何况,在她施阵牺牲后,沈鹤之也会彻底清醒,他也会帮着他们一同妥善处置厄骨。
不受魔气影响的沈剑君,一直都明白他的责任是什么,他不会放任厄骨不管的,有他相助,她也能安心了。
云挽并未有太多耽搁,她很快就重新回到了寒流的核心,那最外围一直与魔气抗争的剑气明显变得有些不堪重负了。
在她布置剑阵的之时,星机宫和药仙宫也闻讯派人来帮忙,只是谢绮眉和扶向柔仍不知所踪,便只能由门内长老领着弟子前来。
星机宫最擅长阵法,他们在得知了云挽的计划后,立即就率弟子在望仙道外设下了一道道的封魔禁制,作为最后的保险。
这时,阮秋楹终是支撑不住,在无霜剑又一次斩来后,她便不慎受伤,从空中坠了下去。
有苏濯灵不免有些焦急,她隐约能看出这些昆仑宗门似是在准备着什么想对付他们,但她却猜不出来他们具体要做什么,只是刚刚在看到云挽后,她隐隐有些不安。
崔见山的面容愈发严肃,他捏着手中的掌门令,正欲通知那些布阵弟子前来围困沈鹤之,便见一道剑光突然从斜下方击射而出,直奔沈鹤之。
极为狠戾的一剑,令沈鹤之都微扬了杨眉,他的神色一直很冷,但在那一剑斩来时,他的眼底却好似多了些什么。
“云挽。”念出这两个字的瞬间,那张熟悉的脸也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师兄,”云挽看着他,“我还以为你已经彻底昏了头,认不出我了呢。”
沈鹤之抿了下唇。
“让开,”他声音冰寒,“我不想和你动手。”
云挽却笑了起来:“若我偏不让呢?”
无霜剑当即从他眼前斩过,她努力闪避,但还是被斩断了一片碎发。
“若你执意不让,我不会再留情。”青年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剑尖也随之对准了她。
“祝姑娘,你就让开吧,”有苏濯灵竟小心地劝起了她,“沈师兄并不想杀你,也并不想对昆仑做什么,我们只是打算去归墟隐居,你就放我们走吧。”
云挽的神色有些古怪,它越过沈鹤之,看向了他身后的少女,沈鹤之却微微侧身,将她的视线遮挡,似是生怕她会突然对有苏濯灵发难。
一息的停顿后,止戈剑被猛地握紧,云挽再次提剑杀了过去。
金属相撞的声音反复震响,她所施展的招式正是眠雪十六剑,而每一式,都是从前的沈鹤之亲手教她的,如今也由他一一接下。
剑锋犀利,力道一次比一次重,一时之间,沈鹤之竟被逼得后退,只被迫防守着,未能立即发起进攻。
有些力竭的阮秋楹已被三峰长老扶起,程惠风看着空中斗在一处的两人,有些吃惊:“看这模样,沈鹤之似乎并非是掌门的对手。”
阮秋楹却面露忧色地摇了摇头:“掌门的剑术其实比我还要稍逊色些。”
沈鹤之如今这般,倒像是有些对她下不了手。
她略有些茫然,堕魔之人也会手下留情吗?
若沈鹤之当真还念着过去的情谊,或许可以借此将他引去飞泠涧。
但阮秋楹并未来得及再多考虑,云挽就做了一件令所有人大惊失色之事。
她竟迎着沈鹤之的剑,用以伤换伤的方式,拼着左肩被刺穿,直接近了沈鹤之的身,随后她一把掐住了有苏濯灵的后颈,将她猛地提起,手中之剑也顺势压在了她的脖子上。
有苏濯灵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后,嘴就被云挽的手死死捂住了。
她身上的穴道很快被封住,只能任由云挽擒着,做不出任何反抗。
众人皆面色大变,在他们看来,沈鹤之既是为有苏濯灵堕的魔,那赤狐若有何闪失,他必定会变得更为疯狂失控。
正是因着这份忌惮,他们也从未想过要对有苏濯灵出手。
沈鹤之的神情也果真变了,那双眼睛凌厉地锁在了云挽身上,充满了杀气与暴戾。
“祝云挽,”他咬着她的名字,“你真当我不会杀你?”
云挽却不露丝毫惧色,甚至那把横在有苏濯灵脖子上的剑竟也微微施力重压,一道鲜红的血线很快就出现在了白皙的皮肤上。
刺痛感令有苏濯灵瞪大了眼睛,她的眼底是克制不住的慌乱与惊恐。
祝云挽难道真要杀了她?
沈鹤之的神情极为阴郁,他周身的气场也发生了变化,浓重的魔气带着深深的怒意疯狂涌来,他扬起了手腕,剑光便如最锋利的雨丝,自四面八方包围罩下。
不再是那般温吞的剑招,而是不折不扣的杀招,直取她性命而来。
见到这一幕,就连下方观战的阮秋楹都捏了一把汗。
云挽抿紧了唇,打起了全部精神,要害之处是能躲过的,但其他就不好说了。
她拎起有苏濯灵,身形扭转,只是晃神的片刻,她身上的白衣就绽开了一道道的血线,冰寒之意从伤口处传来,有些疼,却也算不上太难忍。
云挽不再停留,她押着有苏濯灵,转身便向飞泠涧而去,而被彻底激怒的沈鹤之也紧随其后。
有苏濯灵惊恐又慌张,她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会是这样的发展,但云挽已封了她的穴道,令她连正常说话都做不到,她更是没办法开口劝说。
全力飞遁之下,云挽的速度其实不输给沈鹤之,但她还带了个人,这般你追我赶就有些凶险了,她紧咬牙关,心中不免忐忑。
但她很快就发现,飘散在空中的风雪竟在这时化作了最厚重的风,一次次对沈鹤之做出了阻拦。
这让云挽很吃惊,但随后她又有些了然。
那些风雪本就来自于沈鹤之的剑气,或者更准确来说,是来自那道寒阙诛心印的剑气,是当初的玄微剑尊留下的最后一道后手,所以即使此时的沈鹤之已经堕魔,但他的剑气却仍在挣扎,如今对他自己进行阻拦,应当就是他最后存留的那份本心了。
几息之后,云挽终是抵达了飞泠涧,她一头闯入,直进入了幽萃竹林中。
厚厚的雪盖在翠色的竹叶上,却藏着一股寂静的杀机。
会用如此冒险的方法引沈鹤之来也是迫不得已。云挽布置在飞泠涧的剑阵太过锋利,沈鹤之是一名很厉害的剑修,他对剑意早达到了洞察秋毫的程度,那道剑阵自不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若在正常情况下,沈鹤之必定不会主动踏入这处陷阱,但如果他心爱之人被她擒住,还为她所伤,以他如今的状态,是不可能考虑太多的。
毕竟他的所有疯狂与失控,都是为了有苏濯灵,这些负面情绪也会在堕魔之后被无限放大。
云挽落地站稳,疾冲令她稍有些喘,但她的剑却已再次压在了有苏濯灵的脖子上。
可还不等她转身去看,一道锋利的剑气就从身后袭来,她只来得及往侧旁微作躲闪,肩脊处就传来了冰冷的疼痛感。
无霜剑锋利的剑刃毫不留情地贯入了她的身体,她不受控制地咳出一口血,额角也冒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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