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都是同门,即使真的关系不睦,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对方推入地火炉......”
崔见山蹙起了眉,崔檀昭却好似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神情并未有太多的变化,而最先指认云挽的赵宁溪,和一直帮着赵宁溪的辛红烟却露出了尴尬之色。
云挽此时已强撑着重新站直了,她冷冷地看向了赵宁溪,转而又将目光落到了辛红烟身上。
“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
赵宁溪和辛红烟对视了一眼,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云挽便道:“给我道歉!”
赵宁溪面上挂不住,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不情愿:“那时隔得太远了......祝师姐与凌师妹又站得那么近,我一不小心看错了......”
“既没看清,又凭什么污蔑我?”
云挽的脸色很苍白,但那沾了血迹的唇却红艳异常,她的发极黑,衣衫又一片雪白,强烈的色彩对比,令此时的她不露丝毫脆弱之态,反而有种冰冷又浓艳的冷厉感,于是当她质问出声时,她面前的赵宁溪就有些底气不足了。
云挽再次看向了崔见山,对着这位实力地位都更高的“长辈”,她毫不露怯。
“如今已真相大白,我并未主动推凌师妹,却平白受了这样的污蔑,崔师叔同样也不分青红皂白地想治我的罪,是不是该给我个说法?”
她微扬起下巴,目光几乎逼视着他:“太虚剑川乃名门正派,门内弟子却仅凭不清不楚的一眼,便诬陷同门,您作为大长老也连自己的判断都没有,还任由您的女儿造谣我与沈师兄的关系,我看崔师叔这副不辨是非的模样,根本没资格做这宗门的掌事人!”
“放肆!”崔见山震怒,威压也气势汹汹地扑来,在场众弟子见状皆露出了惊恐之色,但还未等那股气息真正压来,便又升起一层寒气,将所有弟子笼入其中。
“崔师叔,”沈鹤之开口了,“此事云挽的确是无辜的,您是大长老,本身对门内弟子就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但您却并未仔细查明真相,反而随意听任旁人之言、助纣为虐,这本就是崔师叔您的失职......”
他掀眸看向他,目光虽是平静的,却带了几分强硬:“不如就请大长老给云挽道个歉,也算是给门内弟子做个榜样了,免得日后再有人随意诬陷同门。”
沈鹤之平日里不会参加宗门事务,除开偶尔会去无涯峰为师弟师妹答疑解惑,鲜少会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更没有过一次性说这么多话的情况,还是对着大长老说出了这些几乎称得上“不敬”的话。
众人不禁纷纷向沈鹤之看去,神色各异,就连云挽也看向了他。
而就在这时,那靠在沈鹤之怀中的少女竟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轻哼。
沈鹤之连忙低头看去。
少女艰难地伸出手,他便将她的手轻轻握住,再次输出寒气,压制她的疼痛。
凌苏苏的呼吸有些急促,但她还是强打着精神,勉强道:“不要、不要怪祝师姐......我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祝师姐没有推我......”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说完这些后,她就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次失去了意识。
沈鹤之神情紧绷,而那靠在她怀中的少女则白着一张脸,眉头微微皱着,看起来很是可怜,于是那一道道望去的目光中都不禁带上了怜惜之意。
云挽有些愣怔,她没想到凌苏苏在如此重伤之下,竟还要撑着一口气帮她说话。
想起自己此前还因对她抱有怀疑,生出过想用地火试探她的念头,云挽便觉得有些愧疚。
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在那正紧张地垂眸,关注着怀中少女的青年身上时,她心中却突然生出一股酸涩的情绪。
明明已经洗清了嫌疑,明明师兄也在处处维护她,甚至为了她几乎与大长老起了争执,可她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她甚至感觉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
这份疲惫又让她分外委屈。
云挽的手指微蜷缩了一下,右手背上的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本便因神魂受创,隐隐诱发了心魔,如今她的唇齿间竟又溢出了血气,心绪也再次变得紊乱。
崔檀昭突然就笑了起来:“沈师兄,我看识人不清、不辨是非的是你才对吧,你若当真关心凌师妹,又怎会看不清祝云挽的真面目呢?”
“祝云挽的确未将凌师妹推入地火之中,但她也不能算是完全无辜的。”
云挽偏头看她,她便笑盈盈地道:“大家刚刚也都看到了,凌师妹掉下火炉时,祝云挽分明就距离她很近。”
“祝师妹平日里在门中表现出的实力也都得到了同门的认可,加之修士的反应本就更为敏捷,当时的情况下,她为何就不能去拉凌师妹一把呢......”
她说着,目光就直勾勾地看向了云挽,眼底满是探究之意:“所以......你当时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云挽被她问得心中一紧,紧接着崔檀昭就又道:“我只能理解为,你心悦沈师兄,所以巴不得看凌师妹受苦,这才见死不救。”
她此言一出,云挽的脸色便又白了几分,她嘴唇轻颤,最后竟未能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她那时的确是犹豫了,因为她怀疑凌苏苏是有苏狐族,便想着若是她落入地火中却并未受伤,就能证明出她的身份了......
否则以她们当时的距离,她完全是可以拉住凌苏苏,令她免遭这次重伤的......
而她会怀疑凌苏苏,当真只是因为芙蓉那时说的那几句话吗?
云挽自己也说不清楚,甚至于,她觉得她的心底也许也希望凌苏苏真是那抱有目的而来的有苏狐族;她希望凌苏苏不喜欢沈鹤之;更希望师兄能在看清凌苏苏的面目后回心转意,重新变回记忆中那个与她亲近的师兄......
这些几乎称得上阴暗的心思,云挽甚至不敢向自己承认,可如今被崔檀昭这般当众拷问,她便不可抑制地觉得心虚。
她不敢去看沈鹤之,她怕自己多看他一眼,都会将心底的情绪暴露而出,她更怕沈鹤之也会因她未能拉住凌苏苏而责怪她......
“崔师姐不要血口喷人,”云挽胸中血气翻涌,面上却仍努力维持着平静,“沈师兄于我而言,只是师兄罢了,我对他并无男女之情。”
这句话,她似乎说过很多次,她曾对周晴说过,也对凌苏苏说过,如今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次说了出来。
她原以为自己只要反复地如此强调着,也许有一天,她自己也会相信。
可是这一刻,当她又熟练地否认了她的心思后,她却生出了一股强烈的酸涩情绪,强烈到让她从未有哪一刻,比此时更加清晰地明白,她的谎言,是如此的拙劣。
她根本骗不了自己ῳ*。
崔檀昭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竟“哈哈”大笑了起来:“祝师妹,你当真对沈师兄没有男女之情吗?若没有男女之情,你又为何要为了他使用禁术呢?”
云挽猛地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她。
崔檀昭继续道:“我今日会跟着来,其实只有一个目的,我是来揭发你的,揭发你擅自使用禁术。”
“一年前,沈师兄在凶冢失踪,你为了找他,用了很多办法,其中就包括......禁术情人咒。”
云挽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而下一刻,她就猛地咳出了一口血,整个人也摇晃着向下跌去。
距离她最近的石照宗想来扶她,却被她抬手推开了。
她用手捂住了嘴,却仍是不住闷咳出声,殷红的血很快就顺着她的指缝淅淅沥沥地滴下,溅在地上,又如红梅般点点染上她的衣襟。
崔见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眉头突地一皱,他手中拂尘一指,一层灵光便照在了云挽身上,众人定睛看去,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就见在云挽的身上,顺着她经脉的纹路竟缓缓流淌了一道黑气,那是魔气!
崔见山吐出了两个字:“心魔。”
饶是他努力克制着情绪,还是不自觉地隐隐露出了几分兴奋之色。
崔见山早就看出了云挽有与他争掌门之位的意思,虽然这在他看来是云挽在不自量力,但他也的确没办法立即从她手中夺来掌门令。
但如今她生了心魔,体内灵气逆流,要知道修士的身体中一旦生出魔气,便几乎是不可能完全祛除的,云挽自也再没了当掌门的资格,那么掌门令落入他手中,便是迟早的事了。
云挽的心魔的确被触动了,且严重到让她的意识都变得动荡,因为崔檀昭所言......的确是事实。
在过去的一年中,在沈鹤之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她的确为了寻找他,使用过禁术。
情人咒,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可用来为心爱之人占卜吉凶的术法。
它的原理与化情剑诀有些类似,因为它的力量便是源自于“情”,施术之后,便会以“情”为原点,测算出施术者心爱之人的过去与外来。
至于它为何会成为禁术,则是因为此术法会对施术者自身造成损伤,每施展一次,便会在身体上留下一道月牙型的伤疤,伤疤永远不会消失,且遇水后会疼痛难忍。
太虚剑川内并未记载这项术法该如何使用,但沈鹤之失踪的那一年中,云挽曾频繁离开宗门,四处寻找。
这情人咒便是她从一位蒙面散修那处偶然得来的。
那时的她已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尝试着死马当活马医......
师兄是为救她而失踪,他是她的亲人,亦是她心爱之人,所以为他付出,她也不悔。
可事实却是,沈鹤之根本从未喜欢过她,他对她从来只是师兄妹之情,一切皆是她的一厢情愿。
好在那些月牙伤疤被隐在衣衫之下,不会被旁人注意到,只要不沾上水,有时连云挽自己都会忘记。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崔檀昭到底是从何处得知的。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崔檀昭突然抬手打出一道水符,很快便有一大股水流凭空生出,兜头淋了云挽一身。
湿漉漉的衣衫瞬间贴在了那始终掩在暗处的伤疤上,钻心的疼顿时传来,云挽再支撑不住,整个人都跪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呜咽出声。
崔檀昭冷笑:“你喜欢沈师兄,为他施展禁术情人咒,甚至为他生出心魔,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是呀,她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她还能怎么解释?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这一刻的云挽只觉自己好像被当众撕裂开来,而她心底的那些隐秘和不堪也随之被公之与众。
她此前的粉饰太平和小心翼翼,都好像是个笑话。
云挽狼狈地抬头,最后向那白衣青年看去,可她的视线太模糊了,她只能看到一道朦胧的轮廓,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在想什么?
他会怎么看她?
他也会觉得她是故意对凌苏苏见死不救吗?
他......
云挽意识不清间,便听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地突兀响起:“谁说她喜欢沈鹤之了?她喜欢的人是我!”
“你们一个个的,趁着我闭关,这么欺负我家小女孩,真当我谢玉舟死了吗?”
负剑少年从天而降, 径直落在了云挽面前,挡住了所有带着敌意的目光。
他拂袖罩来一道灵气,云挽身上的水渍便迅速蒸干, 那钻心的疼痛也终于随之消失, 可她的脸上仍旧没有丝毫血色,整个人摇摇欲坠, 几乎跌落在地。
她慢慢抬眸, 那双含泪的眼眸就映出了谢玉舟的身影。
“小师叔......”
云挽知道, 谢玉舟会那般说, 说她喜欢的人其实是他, 是为了维护她的颜面。
他一直都知道她心悦沈鹤之, 他也是唯一知道她心悦沈鹤之的人。
在师兄失踪的那一年中,云挽曾无数次想, 若是小师叔在就好了, 若是小师叔在,至少她不需要再一个人面对这些。
在那日日夜夜的梦魇中,她也反复地期盼着,期盼着小师叔能尽快出关,她那时想着, 待小师叔来了,也许他便有办法能寻到师兄了......
“别说话,”谢玉舟轻轻按住了她的肩,低声道, “此事交给我来处理。”
他的突然出现,让崔见山的表情很不好看, 他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语气,提醒道:“谢师弟, 你与祝师侄乃是师叔侄的关系,当众说出这等违背伦.理的话,岂不是教弟子看了笑话?”
谢玉舟冷冰冰地笑了一声:“少用你那些弯弯道道的规矩来压我,你那个女儿成日在门内横行跋扈,你管过吗?她仗势欺人了多少次,你在乎过吗?严于待人,宽以利己,你怎么好意思来指责我的?”
他所言皆为事实,思及崔檀昭平日里的做派,围观众弟子的表情都不禁有些微妙,崔见山那张向来刻板的脸也像起褶子了般,变得更加难看了。
偏偏谢玉舟还不依不饶地警告他:“我劝你收起你那副伪善的嘴脸,别怪我当众下你面子!”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崔见山作为大长老,自不可能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他紧攥着拳头,眼底也隐隐露出了几分怒意。
但是站在他身旁的崔檀昭,却好似根本不在乎,反而主动开口道:“小师叔,你恐怕是搞错了吧,祝云挽喜欢的人分明就是沈师兄。”
“长辈说话,你插什么言!”谢玉舟严厉地呵斥了她一声,态度极为恶劣,“云挽喜欢谁跟你有关系吗?你算个什么东西?管那么宽?她喜欢的人一直是我!她的情人咒也是为我用的!她是我谢玉舟的人,你却到处造谣她喜欢别的男人,到底是何居心?!”
谢玉舟说得理直气壮,愣是将崔檀昭都噎得接不上话了。
崔檀昭虽说平日里嚣张跋扈,但也是在同辈之间,面对长辈,她向来都会装作一副乖巧的模样,很是得其他几位长老的喜欢。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咬牙反驳道:“祝师妹是在沈师兄失踪的那一年里使用的情人咒,小师叔那时在闭关,她没道理为小师叔占卜吉凶,更何况她的心魔也是因为沈师兄。”
她想了想,突然惊喜地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小师叔!祝云挽根本就是在欺骗你的感情!她一边喜欢着沈师兄,却又一边不忘着勾引你!算盘倒是打得响,小师叔可千万不要着了她的道!”
谢玉舟被气笑了:“崔檀昭,你一个名门正派的弟子,还是大长老的千金,说出这等污言秽语,你不觉得丢脸吗?”
“云挽是一名修行者,是一位剑客,她从来都犯不着去引诱勾引谁!”
“至于你所说那些,”他伸出两根手指来,“第一,过去的一年,我是在闭关没错,但闭关本就是因我功法不稳,云挽心悦我,会担心我不是很正常吗?那时沈鹤之又失踪了,她不清楚我到底是何状况,因过于担忧,这才出此下策,使了情人咒。”
“第二,她的心魔怎么就是因为沈鹤之了?!”谢玉舟很生气,“谁跟你们似的,一天到晚脑子里就是情情爱爱的!”
“一年前云挽在凶冢内亲眼目睹同门师兄师姐惨死,她会因此生出心魔很奇怪吗?”
“死了那么多人,只有她自己活了下来,她始终走不出来很难理解吗?!”
谢玉舟瞪着眼睛,表情很是凶恶:“人家就是个小姑娘,经历了这么大的事,你们有人怜惜过她吗?有人安慰过她吗?”
“你们反而来指责她有心魔!来怀疑她意欲不轨、重伤同门!她做错了什么值得被你们这群人这么对待?!她的本命剑都已经断了,你们还想怎样?!”
“云挽是凶冢意外的受害者,可又有谁在乎过她的感受?!”
“你?还是你?还是你!?”谢玉舟的视线一一扫过围观的众弟子,又从崔檀昭扫至崔见山,最后落在了沈鹤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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