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之突然觉得异样,原来在喜欢的人面前,她会是这副模样,这副让他都有些陌生的模样......
被掩在衣袖下的手下意识就动了动,很莫名的,他像是想去阻拦。
谢玉舟是他的挚友,云挽是他至亲之人,若他二人两情相悦、彼此托付一生,他该高兴才对,他该祝福他们才对......可他为什么又觉得,他们并不相配。
他最终忍住了没扭头看去,而是带着重伤的凌苏苏回到了飞泠涧......
回忆到此便被沈鹤之强行止住了。
此时时辰不早,日头微倾,他却还有一件事要做。
他很快就御剑离开了飞泠涧,直奔思过崖而去。
......
云挽于朦胧间醒来时,隐约听到了些争吵声。
“沈鹤之,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心悦之人不是云挽吗?为何我才闭关了一年,你就爱上别人了?!你如果不解释清楚,我是不会轻饶你的!”
云挽便一下子清醒了,她偏头看去,就透过半掩着的屋门,看到了谢玉舟。
夕阳在天边映出一抹橘光,负剑少年正一脸愤怒地攥着沈鹤之的领子,大声质问着。
云挽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就听沈鹤之那清清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说:“我何时心悦过她?”
他问得理直气壮,语气中甚至带了些许茫然。
云挽心中早就明白,可这一刻,她还是下意识攥紧了被褥。
谢玉舟瞪大了眼睛, 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鹤之,表情像见鬼了似的。
好半天他才怒道:“你在说什么屁话?当初是谁为了云挽差点破了无情道,你现在跟我说你不喜欢她?!你没病吧?”
沈鹤之蹙眉:“你应当知道的, 对于无情道而言, 并非只有男女之情会对其造成影响,云挽是我的师妹, 我亦将她当作我的亲人, 那时的我对她只是亲情......这些话我不是同你说过吗?你为何还会觉得我心悦她?”
“那你之前还与她双修过呢!你都不记得了?!”
“那时是为了帮她疗伤, 不得不出此下策。”
沈鹤之的语气太过平静, 谢玉舟不禁松开了揪住他衣领的手, 不可思议地倒退了几步。
他一脸审视地上下打量着他, 也不知是在怀疑自己的认知,还是在怀疑沈鹤之是否在说谎。
好半晌之后, 谢玉舟突然道:“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你如实回答......对你而言,云挽和凌苏苏谁更重要?”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却让屋内正听ῳ*着他们对话的云挽变得有些茫然,她透过那道半掩着的门缝,恰能看到那隐在夕阳光影中的青年。
而他的神色则突然严肃起来。
“谢玉舟, ”沈鹤之抿唇道,“请你不要侮辱云挽,也不要侮辱苏苏。云挽是我的师妹,苏苏是我的爱人, 她们对我而言,都很重要, 皆是我至亲至爱,愿付出性命珍视之人, 这种比较没有意义。”
云挽垂下了视线,她一时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更不知这到底是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或许她该庆幸,至少在沈鹤之心中,凌苏苏并不比她更重要,但这又有什么分别呢......
“怎么可能都一样?!”谢玉舟根本不信,“人心不可能做到绝对的平衡,总会有一个亲疏远近之分,也总会有一个对你而言更加重要。”
“更何况你自己都说了,一个是你的爱人,一个是你的亲人,你连对她们的感情都不同,又怎能做到一碗水端平?!”
沈鹤之眉头皱得更紧:“我说一样就是一样。”
谢玉舟被气笑了,他点头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后竟猛地拔出了碧朝海,将锋利的剑刃径直压在了沈鹤之的脖子上。
沈鹤之目光微闪,却并未躲开,只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谢玉舟,似是想看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你既然想不清楚,那就继续回答我的问题,”他冷硬的声音中带着隐隐的怒意,“如果云挽和凌苏苏同时落水,你先救谁?”
“谁也不救,”沈鹤之倒是毫不犹豫,“她二人皆是修行者,还不至于被水淹死。”
谢玉舟被噎了一下。
“行!那就再换个说法,”他又道,“如果她们都被魔域的人抓住了,但你只能救一个,你救谁?”
“我会将抓走她们之人除去。”
“那你要是打不过他们呢?”谢玉舟逼问他,“需知人外人有,天外有天......这还是你以前告诉我的,万一你的敌人就是比你更强呢?”
沈鹤之沉默了,他这副模样让谢玉舟勃然大怒。
“你在犹豫什么?你居然在犹豫!沈鹤之!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以前口口声声说着会保护云挽的不是你吗?!”
那一句句的质问,如最尖锐的刀,而沈鹤之的眼神也突然变得哀伤,他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会犹豫,我会救云挽的......”
云挽稍怔了怔,她不禁再次抬眸向外看去。
思过崖栽种着许多美人樱,此时有风拂过,便见粉白的花瓣被卷得漫天飞舞,青年站于花雨之下,不时就有轻柔的花瓣落在他雪白的袖袍上。
他垂着视线,不知在想着什么,在片刻的停顿后,他才继续道:“......我会先救云挽......再为苏苏殉情。”
他的声音低低的,饱含着浓重的悲伤情绪,令云挽微微瞪大了眼睛,她的视线突然变得模糊,也再看不清门外之人的脸。
她转过身去,攥紧了被褥,才没让自己哽咽出声。
他将活着的机会留给她,却自甘为另一个人殉情,说是没有区别,但孰轻孰重又怎么还不分明?
她的师兄并未有任何对不起她之处,可这也并不是她想要的,她宁愿他能放弃她,也总好过现在这般,让她甚至不知要如何去怨恨他。
谢玉舟似也被沈鹤之的回答惊住了,那些怒意和质疑也随之消失了。
他看了他半晌,终于手腕一拧,回剑入鞘。
“你走罢,”少年转过身去,语气平静而冷漠,“我和云挽暂时都不想再看到你。”
沈鹤之却没动:“你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不必你来管,”谢玉舟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我会处理。”
“我有琉璃骨,比你更合适。”
他此言一出,谢玉舟却突然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他:“沈鹤之,我警告你,云挽现在是我的人,你不准碰她!”
他说着竟抬手一掌打来,沈鹤之不得不挥袖去挡,可谢玉舟显然并非是想与他争斗,而是将一道灵诀拍在了他身上。
沈鹤之一眼便认出了那物,他神色微变,却为时已晚。
恍惚间,周围的景致一阵迅速变幻,等他重新站定后,他已出现在了思过崖的谷口处。
谢玉舟虽只是太虚剑川的客卿长老,并不担任重要职务,但这思过崖却是由他管辖的。
若单论实力来看,沈鹤之不仅不输给谢玉舟,还胜他一筹,但在思过崖内,谢玉舟不会被任何人击败。
而刚刚,谢玉舟更是直接对他下了逐客令,用驱逐咒将他送了出来。
沈鹤之抿着唇,他抬脚想再向谷内走去,却有一道无形的灵气墙将他挡在了外面。
谢玉舟落下了思过崖内的防护禁制,暂时谢绝了所有人的拜访。
......
将沈鹤之送走,谢玉舟就察觉到屋内轻微的响动。
他连忙推门入内,就见云挽此时正缩在被褥间,双眼泛红,显然是刚哭过。
因着不久前被触动了心魔,她此时的脸色还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谢玉舟不禁走了过去,在她身旁坐下,有些发愁地看着她。
“你刚刚都听到了?”
云挽“嗯”了一声。
“沈鹤之突然跑过来,是想帮你除心魔,我觉得你可能不想看见他,就帮你拒绝了。”
云挽又“嗯”了一声:“小师叔不必担心我,我早就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什么了?”
他这般一问,云挽又有些答不上来了。
谢玉舟叹了口气:“别说你了,我都想不明白,沈鹤之以前不可能不喜欢你,我跟他一块长大的,他什么德行我不知道吗?我也不懂他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云挽的眼眶又有些发涩,她扭过头去,低声道:“说这些也没意义了。”
谢玉舟却道:“你先别心灰意冷,我是觉得,搞不好就是那个凌苏苏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他不是说他失过忆吗?说不定他的记忆压根还没完全恢复。”
云挽愣了愣,随后谢玉舟就又道:“你先别想这些了,说说你的心魔吧。”
他问她:“你的心魔到底是因一年前的凶冢意外,还是因为沈鹤之?”
云挽皱起了眉,她略显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在沈鹤之回来之前,她的状态其实就已经很差了,只是那时还未真正形成心魔,但沈鹤之回来后,那些藏在心底的情绪便好像被激发了,令她一阵措手不及。
谢玉舟又叹了口气,他从怀中掏出了两瓶药。
他先取出其中一瓶,将药丸喂给了云挽:“这是清心丹,可在一定程度上压制心魔,但心魔不易根除,我们不找沈鹤之帮忙的话,就还得再想别的办法。”
他说着,又将另一只玉瓶里的药液倒入了掌心,然后轻轻托起了云挽的右手,将那冰凉粘稠的液体一点点涂抹在了她手背处那来自地火的红肿燎伤处。
丝丝缕缕的沁凉将所有的疼痛和不适都减轻,云挽竟又犯起了困,她昏昏沉沉的,眼皮也开始打架。
“小师叔,”云挽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强撑起了精神,“在炼剑锋时,你当众说我喜欢的人是你......是不是不太好。”
“若是小师叔有两情相悦之人,岂不是会误会吗?”
谢玉舟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你倒不必担心,我没有心悦之人,我也不在乎谁心悦我,你不需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我此生的追求唯有无上剑道。”
云挽抬眸去看他,他便又道:“总之你可以放心地将我当作挡箭牌,虽说咱俩是通过你那个师兄认识的,但好歹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可不会看着你被人欺负,沈鹤之也不行!”
“更何况,”他道,“我不是说过会扶持你当掌门吗?这话还是作数的。”
云挽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半晌才轻声问道:“我还能当掌门吗......”
谢玉舟随口答道:“这要看你还想不想当掌门。”
云挽没接他的话,她的意识有些涣散,连带着眼前的光影也动荡变幻着,隐约间,她似是在这份不安与异样中,又陷入了浅眠。
不知过了多久,谢玉舟的声音再次隐隐传来,他像是有些疑惑:“按理来说,地火的烧伤会更为严重才对,你这伤怎么这么轻?”
云挽反应了片刻,才慢吞吞地将左手伸出了被窝,露出了缠在腕上的银铃手链:“这是师兄赠予我的护身灵器,可挡下七成伤害,我那时在凶冢遇险,便是此物令我没有当场丧命。”
谢玉舟的表情变得很是古怪,他握住了云挽的左手,细细打量起了那根手链。
“什么玩意儿......”他喃喃自语,“只是一件护身灵器,居然能挡下七成的伤害,还未被瞬间磨毁?这种违背因果的东西是不是太不合理了?而且沈鹤之哪来的那么高超的炼器术......这东西......不会是什么禁术吧......”
他后面的话,云挽没怎么听清楚,因为她太累了,在不知不觉间竟又睡着了。
......
似是睡了许久,待云挽再次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彻底暗了,但月光却极为明亮,银雪般的光辉流淌至了每一个角落。
她下意识偏过头去,却猛地怔住了,因为她的床边竟站了个人。
那是一个对她而言极为熟悉的人,熟悉却又陌生。
如雪的白衣上盛着月色,赤红的灵莲剑印似炙火燃烧,他正垂眸看着她,对上她视线的一瞬,那双漆黑的眼眸之中似是荡起了一层轻轻的涟漪,透出些不明的情绪。
这一幕,不知为何,竟与过往的回忆慢慢重合。
在许多年前,云挽也曾被关入思过崖,而那时沈鹤之也如今日这般,在夜色中悄悄出现在了她床边,不知看了她多久。
她突然变得不清醒,甚至恍惚觉得此时的眼前所见,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又或者,后来发生的一切,才是一场梦,是她在参加外门大测时,于雪魇秘境中做的一场噩梦。
而现在的她也不过刚刚醒来,正等待着正式成为太虚剑川的内门弟子。
在这份莫名的恍惚下,她突然坐起身,扑进了那青年的怀中,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沈鹤之不禁僵了一下,但随后他就注意到,搂着他的少女根本使不出太大的力气,她很虚弱,虚弱到眼看着就要他怀中滑下去了,他几乎下意识环住了她的腰,将她轻轻托住。
“师兄......我还以为你不会再管我了......”
云挽仰头去看他, 眼尾泛着红,仿佛才哭过不久。
她望来的目光太柔软了,不带任何棱角, 令人生怕会一不小心将她硌伤。
沈鹤之有些反应不过来, 好半天他才搂着她在床边坐下,将她轻轻放回了榻上, 又为她拉好了被褥。
“我不会不管你的......”
他的声音也变得很轻, 带着一些不确定和小心翼翼的,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那些冰寒的冷意也似是都在这一刻消散了。
指腹很快压上少女的手腕, 他查探起了她身体的情况。
云挽没有表现出丝毫抗拒之色, 她侧身枕在自己的手背上,那双乌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在月光的映照下, 显得格外水润。
沈鹤之突然就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但他转而又意识到,他似乎已有许久没和云挽像现在这般相处过了。
平和又温柔,像缓慢流淌的、温热的水,令他心底的那份缺失感都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填满了。
他无法拒绝, 也再难装出那副冷硬疏离的态度面对她。
她对他的依赖,让他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仿佛连带着那因炼情剑而产生的反噬都减轻了许多。
只是他很快又变得凝重起来,因为她的身体状态并不乐观。
那股于她经脉中逆流的灵气正在逐渐裹挟着其他灵气一同步入失控, 一旦她体内的灵气全部逆流,她便算是真正的入魔了, 也再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沈鹤之不自觉皱起了眉,他就知道谢玉舟根本处理不好此事。
心魔是极端情绪引起的灵气逆流, 而逆流后的灵气便算是魔气了,魔气是无法根除的,等到谢玉舟找到合适的办法时,恐怕就为时已晚了。
想着这些,沈鹤之突然就有些生气,谢玉舟那般大张旗鼓地从天而降,将云挽带走,又处处显露维护之意。
可是心魔这么大的事,他却因意气用事,与他拈酸吃醋,不让他出手救她。
若是再严重些,恐怕即使是他也无法将这股魔气彻底从云挽的身体中根除了。
这些思绪转动间,沈鹤之的脑海中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念头,他想,倘若真有一天,倘若云挽真的行差踏错堕了魔,他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没有任何悬念,他不会犹豫分毫,云挽是他的师妹,不论她变成什么模样,他都不会放弃她,他也绝对无法眼睁睁看着她万劫不复......
这般想着,他忍不住又向床榻间的少女看了一眼。
她并未束发,披散的黑发如绸缎般顺着耳后撒在肩上,隐约露出白皙的侧颈,鬓角的发丝带着几分凌乱,便让她与平日里那副微显疏离的模样有些不同,看起来恬静而乖顺。
沈鹤之的心脏突然就像被人轻轻握住了一般,那力道不重,却让他感到了丝丝缕缕的疼,可疼痛中却又带着某种异样的酥麻,令他沉浸其中,无法逃离,甚至莫名觉得上瘾,只想反复地、细细去品味其中的滋味。
不知为何,他竟又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事,那时云挽在雪魇秘境中梦到了他入魔的景象,甚至在梦中主动追着他去了归墟魔域,还在最后被“他”亲手所杀。
他早便在觐仙镜中见过她死在他怀中的一幕,于是当水玉镜中播放出了雪魇秘境中的那些画面时,他根本克制不住心底的那份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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