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旁的赵宁溪却突然露出了恼怒之色,她猛地站直上半身,指着仍在架台上发愣的云挽,斥道:“就是她!就是祝师姐将凌师妹推入了地火之中!我亲眼看到的!”
她此言一出,围在附近的那些锻剑锋弟子竟也纷纷点头附和了起来。
“刚刚凌师妹向她跑过去时,她就冷着一张脸,就差把讨厌凌师妹写在脸上了!”
“就算讨厌凌师妹也不该做出如此恶毒之事!凌师妹今日来锻剑锋可是想要帮她啊!”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目光也齐齐落了过来。
云挽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发展,她有些吃惊,又有些疑惑,下意识就望向了沈鹤之。
沈鹤之原本没看她,他全神贯注地压着凌苏苏的手腕,不敢有半分松懈。
但也不知他是察觉到了云挽的视线,还是因旁人此时都在指认她,当云挽看向他时,他竟突然也转过头,向她望来。
赤红如血的灵莲剑印在他额间燃烧,许是因过于担心凌苏苏,他的情绪被触动得不轻,那红艳的色彩便好似比之前更加浓郁。
而那抹血色之下的双眸则又格外的漆黑幽深,令人很难看懂他此时正在想什么。
沈鹤之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云挽身上,这也是自他出现在锻剑锋后,第一次分出视线看向她。
对上沈鹤之目光的这一刻, 云挽的痛觉像是突然复苏了。
她下意识轻捂住了自己的右手,那只手在刚刚探出了围栏,想去拉住凌苏苏, 却被地火燎伤, 于是整个手背都红肿着,带着炙热的疼。
但是这份疼痛并不算太难忍, 甚至她起初都没能立即察觉。
地火可熔灵灼魔, 造成的伤势本不该这么轻的, 只因有聆福为她挡去了大半的攻击, 那烧伤落在她身上, 便只剩下了三层, 所以倒也不算严重。
但此时的情形下,云挽一想到这件护身灵器是在她前往泯洲凶冢前, 沈鹤之赠予她的, 她便莫名觉得别扭。
过往的一切似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变得不真切,而沈鹤之今日这般大张旗鼓地赶过来,甚至不惜用一身寒气熄了那汹涌的地火,也并非是为了她, 而是为了凌苏苏。
云挽从寒玉钢精搭建的架台上走了下来,她强行忽略了沈鹤之,没再去看他。
众人望向她的目光都算不得友善,赵宁溪甚至一步站出, 指着她大声道:“凌师妹平日里也没做过伤害你的事!她今日还是为帮你而来,你却将她推入了地火炉中!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辛红烟也瞪视了过来:“大长老不会放过你的!你如此残害同门!就该被废去修为关押入思过崖的地牢中!”
这二人与凌苏苏关系极为要好, 会替她打抱不平也是情理之中。
云挽没做过的事,她自是不会认的。
“不是我推的。”
“不是她推的。”
她与沈鹤之几乎是异口同声。
云挽愣了愣, 扭头再次看向沈鹤之,他也恰巧向她望来一眼。
他此时正将凌苏苏半扶在怀中,手指搭上她的手腕,一刻不停地以自身的灵气护着她的心脉,又用寒气减轻她的疼痛,而那望来的一眼中,也未流露出太多的情绪。
只一瞬的对视,他就再次错开了视线,冷淡到让云挽很难从他身上察觉到维护之意。
她看着他,突然就很不是滋味。
他到底......是何意思?
沈鹤之的声音总带着几分疏冷,让人觉得不容置疑,于是他出言之后,起初指认云挽的赵宁溪竟不自觉沉默了下来,没敢与他辩驳。
但她的目光扫过重伤昏迷的凌苏苏后,却又重新鼓起了勇气。
她咬牙道:“沈师兄,你来得晚,所以没看到,但那都是我亲眼所见,就是她推的!”
沈鹤之便道:“修士五感敏锐,但此前地火未灭,生出的热浪会钝化五感,那处架台凌在半空,你看错的概率很大。”
他语气平静,调理却很清晰,再一次令赵宁溪哑口无言,围观的锻剑锋弟子也不禁露出了犹疑之色。
辛红烟显然对赵宁溪的话深信不疑,她攥紧了拳头,有些生气:“沈师兄赶至此处时,凌师妹已跌入了地火炉,沈师兄又如何能如此笃定不是祝师姐所为呢?总不能是因为沈师兄平日与祝师姐关系密切,便以为自己了解她的为人、可以无条件相信她吧?”
这话说得实在刻薄,沈鹤之轻蹙眉。
锻剑锋因常年笼罩在地火之中,空气中热浪滚滚,内部是无法安置留影珠的,因此双方各执一词,却也皆寻不出证据来。
云挽倒是没生气,她表现得很冷静:“各位与其怀疑我,倒不如等凌师妹醒来,看看她是如何说的。”
凌苏苏本来就不是她推的,待她醒来,自然也就真相大白了。
辛红烟却极为不甘心:“凌师妹被地火灼伤,还不知何时才能醒来,这段时间难道就让你逍遥法外吗?”
“二位师妹,”此前一直沉默着的石照宗竟在这时主动开口了,“我亦觉得此事存疑。”
他道:“事发之时,我也朝架台上看了一眼,我虽未看到凌师妹是如何跌入的地火炉,却看到了祝师妹伸手想去拉凌师妹,还因此将右手烧伤了,若她真有心害人,又何必还想着出手相助?”
他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了云挽的右手,她那红肿的手背看起来虽有些骇人,却明显不比凌苏苏的伤势来得触目惊心。
辛红烟忍不住道:“地火炙热,其灼烧出的伤怎会这么轻?”
赵宁溪也道:“要我看,这说不定是祝师姐的苦肉计,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便假意去拉凌师妹,让自己受伤,但因为提前做了准备,伤势自也轻了很多。”
云挽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她不明白:“我伤得轻,反而是有错了?”
凌苏苏会跌落地火炉是她自己不小心,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并未与她一同受重伤,便成了一种罪过。
辛红烟“哼”了一声:“你莫要再狡辩了!”
“此事到底如何,尚未有定论,赵师妹说亲眼看到我行凶,辛师妹却连看都未看见,便毫不犹豫地咬定我有罪,”云挽道,“我又怎知辛师妹不是与赵师妹串通好了想污蔑我?”
“谁污蔑你了!”辛红烟听罢勃然大怒,“谁不知道你因觊觎沈师兄,一直对凌师妹抱有敌意!之前在鲤跃台比试时,你便想趁机重创凌师妹!若非沈师兄及时出手,凌师妹说不定就死在你的剑下了!我看你的本命剑被震碎就是你咎由自取!得亏凌师妹还总惦念着你!”
她点破这些后,围观众人望向云挽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古怪,毕竟自凌苏苏入门后,这些恩怨便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辛红烟的话说得极不客气,云挽却并不慌张愤怒,她反而下意识看向了沈鹤之。
沈鹤之抿着唇,神色冷得厉害,他未流露出太多的情绪,但应当是生气了。
“云挽身上有我赠予的护身灵器,可减轻地火的伤势。”
“至于那日在鲤跃台,是因她心绪不稳,灵剑失控,非是出自她本意,”沈鹤之直直看向辛红烟,目光冷得刺人,“太虚剑川何时容得下你这般未知全貌就对同门口出恶言之人?”
他的语气太冷硬了,那股带着压迫感的冰寒之意也随之散开,令辛红烟一下子白了脸色,露出惊恐之色。
云挽知晓辛红烟所说那些,沈鹤之是了解背后真相的,所以他不会因此误会她。
可她也知道,这一切皆是因为他并不知道她对他......的确是有那样的心思的......
他不知道他喜欢她,也不相信她喜欢他。
若有一日他知道了呢......
就在众人皆有些面面相觑时,一个声音突兀地从锻剑锋的入口处响了起来:“沈师侄这是打算蓄意包庇吗?”
所有人都扭头看去,就见一中年男子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来人正是崔见山。
不知是谁通知了他,他如今是凌苏苏的师父,听闻了此事,自是着急地赶了过来,准备着向云挽问罪。
在崔见山身后,还跟了个人,竟是崔檀昭。
沈鹤之的神情有一瞬间变得很凝重。
太虚剑川尚武,弟子平日里便常有摩擦,所以小打小闹的比试私斗,只要不闹出人命,或重伤致残,宗门都是不管的。
但是将同门师妹推入地火炉中便算是残害同门的恶劣行为了,倘若云挽的罪行当真落实,她会被废除修为,关押入思过崖底的大牢中、永不见天日。
按理来说,发生这么大的事,云挽本该被带去戒律堂审问,但凌苏苏此时不方便被转移,加之意外是在锻剑锋发生的,于是崔见山就亲自赶了过来。
“崔师叔!”赵宁溪大喜过望,她连忙道,“我亲眼看到祝云挽将凌师妹推入了地火炉,可沈师兄却因与祝云挽熟识,并不相信我的话。”
崔见山没说话,他身后的崔檀昭却冷笑了一声:“沈师兄自是不会相信你的话,毕竟他口口声声说着要与凌师妹结为道侣,甚至为她转修了炼情剑,但他与祝师妹可也谈不上清白,如今祝师妹将凌师妹推入地火炉,他自是舍不得去怪罪祝师妹的。”
崔檀昭这话让云挽皱起了眉头,她有些不可置信,她知道崔檀昭近些时日一直在针对凌苏苏,却没想到她竟还要来搅这趟混水。
甚至将她和沈鹤之说得这般不堪。
沈鹤之的脸色沉了下来:“还请崔师妹慎言,莫要再说这些污言秽语了。”
崔檀昭可不怕他,她扬起唇角:“我所说的,到底是污言秽语还是事实,沈师兄与祝师妹自己心中知道!”
“过去的沈师兄,修着一身无情道,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我也是没想到,沈师兄竟是这样的人。”
“我还真是替凌师妹感到不值。”
“好了,”崔见山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中却并无指责之意,显然也是赞同她的说法的,“如今人证物证具在,沈师侄若还执意认为此事并非祝师侄所为,不正是想刻意包庇她吗?”
“苏苏毕竟是我的徒弟,我作为她的师父,可不想看到她所托非人,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同意她与你的这门婚事了。”
这番话下来,围观众人看向沈鹤之的眼神也出现了些许变化,他们的目光在云挽和沈鹤之之间徘徊,似是在猜测他二人到底是何关系。
云挽终是沉不住气了:“凌师妹不是我推的,这个罪我也不会认,也请崔师姐和大长老就事论事,不要对我与沈师兄进行如此恶意地猜测。”
“这就叫恶意猜测了?”崔檀昭看向了她,“你那些心思当谁不知道似的。”
云挽并不与她争辩,而是对崔见山道:“大长老若非要怀疑我,我不介意使用回溯示魂之法以证清白......”
“云挽!”她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沈鹤之便出言打断了她。
“过来,”他道,“你不需要自证清白。”
云挽充耳不闻。
所谓回溯示魂之法,便是将不久前亲历的场景,在众人面前展示出来。
云挽此前没主动提出,是因为这项术法对自身的损伤很大,它的原理与搜魂有些类似,施术之后,会令神魂之上出现裂伤。
只是搜魂是查看旁人的记忆,而回溯示魂之法,是将自己的记忆强行剥离展示而出。
不过此法的限制比搜魂更大,能够回溯的范围有限,短时间内也不可多次使用,所以它的伤害性还是比不得搜魂术的。
被旁人污蔑伤害凌苏苏时,云挽心中其实没有太大的波澜,可被崔檀昭那般指认后,她却突然觉得很恼怒。
她是喜欢沈鹤之没错,可她却不愿旁人用那样的目光来看待他二人,就像她无论如何也不愿自己的心事被人知晓,甚至从未承认过她是喜欢他的。
沈鹤之与她根本不是那种关系,他对她也从没有过男女之情。
云挽无法接受崔檀昭的这番诬陷。
而那恼怒的情绪,也让她变得冲动起来,冲动地做出了这个极不合适的决定。
云挽很快站了出来,指尖泛起了灵光,便要施法。
“云挽!”沈鹤之似是有些生气了,他想起身阻拦,但他此时正用灵气护着凌苏苏的心脉,脱不开身来。
云挽正要手指掐诀,便有一股冰寒之气萦绕而来,如丝线般一圈圈捆住了她的双手,让她再动弹不了。
她偏头看向沈鹤之,就见他启唇吐出两个字:“不可。”
可在这时,崔见山却一拂衣袖,打出一道灵气,将沈鹤之放出的寒气尽数挡了回去。
“祝师侄既要自证清白,沈师侄又何必阻拦?”
沈鹤之的脸色很阴沉:“此事若当真是她做的,她又怎会想要主动使出回溯示魂之法?苏苏根本不是她推的。”
崔檀昭笑道:“沈师兄,谁又知道你不是因为知晓了祝师妹的所为,怕她暴露,才刻意阻拦?”
她说着又转头看向云挽:“祝师妹,你不会当真顺了沈师兄的意思,半推半就地反悔吧。”
云挽却道:“师兄不必再劝了,我意已决。”
在沈鹤之再次出言阻拦前, 云挽已经迅速捻诀,完成了回溯示魂的施法。
一层层灵气波纹以她为中心扩展开来,沈鹤之则抿紧了唇。
而片刻之后, 众人的视线中就浮现出了一道灵气构成的水幕, 其中播放的画面,正是不久之前, 架台之上发生的事。
因是从云挽的记忆中剥离出的内容, 所以其展示出的视角, 自也是云挽的视角。
“好漂亮的剑!”少女转动手腕, 轻轻挥舞着手中的剑。
鹅黄色的发带随着她的动作一下下荡着, 灵动而鲜活。
也不知凌苏苏身上有什么魔力, 众人见到她之后,神色竟都不自觉变得柔和了几分, 就连崔见山那张刻板严肃的脸都有了些许松动。
少女最终垂下了握剑的手, 不无遗憾地道:“可惜我没有那么多灵石......”
“你可以让沈师兄给你买......”
因在施展回溯示魂之术,云挽的脸色愈发苍白,而当那画面中的她突然提及沈师兄时,沈鹤之的目光似是微微闪烁了一下,不知是在想什么。
“祝师姐, ”凌苏苏将手中短剑递了过来,“可以帮我将剑重新放回去吗?”
于是云挽的手便向前探出,握住了那伸来的剑柄。
也就在此时,凌苏苏突然向后退了一步, 整个人也随之撞上在了低矮的栏杆上。
少女的脸近在咫尺,而其上带着的笑容也转瞬变作了惊恐, 只是一个晃神,她就猛地向后栽倒而去。
画面停顿了片刻, 直至凌苏苏完全翻出了栏杆,发出了一声尖叫后,云挽才好似突然惊醒般,探出了右手,想去拉住她,但是地火却也在这时迅速窜起,将那毫无防备的少女吞入其中,也燎上了那向她伸出的右手。
下一刻,一道白衣身影不知从何处闯来,完全遮住了云挽的视线,那正是赶来救人的沈鹤之。
画面到此结束,灵气骤然溃散,云挽也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步。
她眼前有血色寸寸蔓开,她勉强忍了忍,最后却还是狼狈地咳出了一口血。
她原不该反应如此剧烈的,但她如今的状态本就很差,回溯示魂之术又对神魂造成了损伤,令她的心魔隐隐被触动,经脉中的灵气也随之变得紊乱起来。
沈鹤之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他几乎下意识就想松开凌苏苏的手,上前去扶她。
可也是在这时,一条胳膊从侧旁伸来,恰托住了云挽的肩,那人竟是锻剑锋的那位师兄,石照宗,也是不久前难得为云挽说话之人。
云挽站立不稳,几乎整个人都倒入了石照宗怀里。
“祝师妹......”
“我没事,”她摇了摇头,勉强笑了一下,“多谢石师兄。”
沈鹤之紧盯着她,她却并未分出视线看他,而是强压着起伏的气息,对崔见山道:“人不是我推的。”
事已至此,众人皆明白了云挽是无辜的,于是之前那些指责云挽的弟子们,此时又迅速倒戈,换了副态度。
“如此看来,是我们错怪祝师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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