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贺重锦就觉得肉被使劲捏了一下。
贺重锦:“......”
江缨:“哈哈哈哈,原来是书上说的是假的啊!”
正笑着,江缨忽然觉得身下一亮,雪白的衣衫落在了床榻边的地上,她自己的脸也被人使劲掐了一下,贺重锦笑:“还回去。”
随后,就是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人坚实的身躯就这样压了上来,不过江缨并未发觉到什么,她还在笑:“错了,错了,贺大人……”
江缨喝得实在是太醉了,醉到发现天际的软云被拨开,一束光无知无觉探入了白云的深处,美轮美奂。
过了片刻,江缨这才有所感知,任由自己在惊涛骇浪漂浮。
府中几名守夜的侍女路过了门前,听清之后提着灯笼快步朝前走,不再过多停留。
江缨正坐在那里,白皙的后背紧贴着那炙热的胸膛,她眼角浸着泪,看着自己高高悬着的两条小腿,视线又落在了西窗的烛火上,只觉得一切都变得忽明忽暗,那么不真实。
好像.....好像忘了一件事。
从临界点跌下来,她低下头,沉沉地喘息着,垂目望着那里望了很久,有些时候只觉得不可思议,奇妙的很,就像看不够一样。
在江家的时候,她拘束惯了,还从来都没这么肆意放纵过。
酒意使然,江缨也把心里的想法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她问贺重锦:“林槐说,你对天山雪莲与火蝎有了抗药之性,二者都是极其罕见而贵重的药材,夫君是在哪里服用的这两味药?”
贺重锦:“!!”
“是在大盛?”顿了顿,江缨又道,“还是……大梁?”
贺重锦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越不回答,江缨就觉得事出蹊跷。
虽说她答应过贺重锦,只要他不说,就不会过问他的身份, 但今天……今天不是喝醉了嘛。
喝醉了, 就为所欲为一下, 看看贺重锦是怎么说的。
贺重锦把江缨放到床榻上,将被褥盖在了两个人的身上,他听见她说:“夫君, 你且放心, 无论你是谁,都没有关系的。”
那一刻,他真的快要忍不住了,忍不住说出大梁质子的事。
可到了最后,贺重锦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
江缨望着他, 一脸不明,她能感觉到贺重锦每次都想对她如实相告的,可每一次又像是在顾忌着什么,不肯说。
如果, 贺重锦不是当年的与贺镇生活在边关的贺家嫡子, 那一定是贺将军夫妇为国捐躯后, 太后在这中间做了什么。
总而言之,江缨想知道贺重锦的过去, 想知道真正的贺重锦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夫君,你一直在隐瞒, 还是不相信我吗?”
贺重锦眸光晦暗,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江缨, 他喜欢她,心甘情愿,只是他怕,怕江缨会因此厌恶自己。
“夫君,你……唉?”
言罢,她的娇躯被重锦翻了过去,滚烫的触感再次传过来。
他的呼吸贴在了过来,热气打在江缨的耳畔,即便是再清润的声音,此刻也变得勾魂摄魄起来。
“缨缨答应过我不会过问,如今却问了,言而无信,活罪难逃。”
“你……”
这些话,俨然不是贺重锦这种正儿八经的宰相口中能说出来的。
江缨倍感不妙,只听贺重锦重重叹了一口气,继续说:“等惩罚过后,我会告诉缨缨关于我曾经的事。”
男人勒着她纤细柳腰的胳膊瞬间紧了三分,二人更加亲密无间了,而后滚烫的触感就再次贴了过来,烧得江缨心惊。
江缨想,要是皇京的百姓们知道贺重锦私下里是这样的人,说不定把他笑话成什么模样了。
不过,江缨喜欢这样的贺重锦。
可刚可柔,待外人雷厉风行,待自己从不刻板,与那寻常的良家夫君没什么两样。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江缨忽地眼眸一缩,随后掩住嘴,压制着嗓音的破碎,塌上的两个人就这样上下黏合着,似是要纠缠不修般。
贺重锦这是在罚她。
不过罚过之后,他就会告诉她答案了。
浪涛翻涌到了制高点,余波过后又慢慢地平息下来,江缨攥着他墨发的手渐渐松了,她累了。
“我有一个父亲……”
听到贺重锦开始诉说着过往,江缨认真听着,答道:“父亲?”
“嗯。”贺重锦道,“他有很多个妾室,有的他记得名字,有的他记得长相,不乏有连名分都没有的女子,所生的孩子甚至从出生起他都不曾见过。”
“!!!”江缨急了,“岂有此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她父亲娶两房妾室,宠妾灭妻就已经很可恶了,这天底下会有人娶了妻连名字都记不住的?
过了一会儿,江缨又问贺重锦:“那夫君的娘亲是谁?被记住了名字?还是被记住了长相?”
“……”
“不会是什么都没记住吧?”
四目相对,江缨默默地等着贺重锦的回答,良久,贺重锦才缓缓开口:“所幸我父亲待我母亲极好,二人琴瑟和鸣,只是比起贺镇将军与贺夫人,以及你我,稍稍逊色了些。”
她并没有怀疑贺重锦的话,竟是忍不住道:“既有了那么多的妾室,也算琴瑟和鸣?倒是奇了。”
贺重锦看着江缨,默默无声。
“那为何夫君就到了大盛?成为了贺家嫡子?”
“父母双亡,无家可归。”
“????”
就这么简单?怎么总觉得怪怪的?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于是,江缨继续问贺重锦:“火蝎和天山雪莲呢?是什么时候服用的?”
贺重锦开口,竟是默默说道:“父亲被歹人下毒,需要我试药。”
“没有了?”
“没了。”
“好,我睡了。”
江缨实在太累了,她已经得了逞,盖好被子美滋滋地睡下,不消片刻就听到了女子均匀的呼吸声。
看着这一幕,贺重锦微微叹了一口气,本来想借着这个机会告诉她,但话说到了一半,终究还是有所顾虑。
他太怕了。
那个身份,是他这辈子的污点,无论如何都洗刷不掉的污点。
不知道还能瞒多久。
第二日清晨,贺重锦早早地起床,可能是昨晚消耗的太多了,江缨还在睡着,他没有打扰她,穿上官服,带上官帽,就准备上朝。
然而,刚开门,文钊便早已经在房门外等候多时,对贺重锦道:“大人,昨夜有人托一个孩童送来一封书信。”
贺重锦愣了一下:“信上什么内容?”
文钊摇了摇头:“不知道。”
贺重锦接过信,缓缓拆开,当看到这信纸上熟悉的字迹时,脸色骤然变了:“梁帝?”
一场痛苦的考验,随着这封书信的到来悄然开始。
这是贺重锦从雪庐书院后回来的第一个早朝,满朝文武百官,其中有的家眷曾在街上看到了失踪已久的江缨,还亲眼瞧见她回了贺相府。
想必,自然也是贺重锦瞧起来比之前精神了许多的原因。
刘裕今日不在,只有太后一人,据说曲佳儿回老家探望娘亲,已经有很多日没有回来了,刘裕也不知自己的岳母在哪儿,最后只能带人满城去寻。
因为此事,太后心情不佳,不知道该如何管束自己的儿子,所幸听到贺重锦一家团圆,她的心里这才有所缓和。
看着贺重锦,太后欣慰地笑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上朝到下朝,贺重锦始终一言不发,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
太后不由得纳闷,好不容易把日思夜想的新妇找了回来,一家团圆,怎么还有烦心事呢?
然而,这哪里是什么烦心事呢?这是事关他贺重锦的……天大的事。
下朝之后,贺重锦单独来到了慈宁宫,与太后会面,他将书信的事原封不动地告知了太后。
太后:“既然如此,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思衬了许久。贺重锦起身,朝太后恭敬行了一礼:“是关于大梁立储一事。”
第80章 肉粥(修)
信是大梁皇帝亲笔写给贺重锦的, 他并未想到贺重锦看完信的内容之后,会全然告知大盛的太后。
信上说,梁帝知晓贺重锦就是他当年送往大盛的梁质子,如今看到贺重锦成为了大盛宰相, 倍感欣慰, 问他愿不愿意回到大梁做太子, 日后继承大统。
“立储?”太后不禁诧异,“哀家记得,那梁帝的身体尚佳, 何况他的子嗣并不稀薄, 膝下皇子也有不少,为何要你......”
为何突然要一个从不被正视的大梁质子做太子?
贺重锦沉凝了片刻,看似平静,却无时无刻不在压抑着内心的杀意。
他冷笑了一声:“我的生母是宫女,在他的眼里, 连我这样出身的人也配做太子吗?”
梁帝心机深沉,其言其行定然是别有目的。
慈宁殿中安静异常,贺重锦望着主座上的太后,眸光深邃, 叫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记忆回溯, 那一年的慈宁宫, 一切似乎犹在昨天。
在答应太后的条件后,太后命人给梁质子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 少年的手摸着柔软的衣物,一时觉得像梦一样不真实。
“梁……”说到一半, 太后纠正了称呼,“重锦。”
梁质子动了动嘴唇, 笨拙地唤了一声:“姑母。”
“以后,你有何打算?”太后道,“贺家,不长久之计,我母亲定然会认出你不是真正的贺重锦,而那乔氏也会对你怠慢。”
“姑母。”梁质子却答,“我想要权力,越大的权力越好。”
太后愣了一下,只听梁质子又说:“大盛最高的官员是什么?”
“一品宰相。”
“我要做那个。”少年的语气阴鸷又低沉,带着几分坚定,“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做宰相。”
后来,西北瘟疫迭起,梁质子嗅到了机会,前往西北治理瘟疫,与百姓同吃同住,不惜亲自试药。
为了权力,梁质子几乎是拼了命,最终少年封相,才到了如今的位置。
太后想,这么多年重锦为大盛兢兢业业,就算做了大梁的太子,继承大统,来日兵戎相见的话……
大盛赢,自然是最好。
大梁赢,也许他能够看在曾经的恩情上,放她与刘裕一条生路。
总而言之,若梁帝所言为真,那曾经猪狗不如的大梁质子,也算是彻底翻身了。
太后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重锦,你是如何想的?太子与宰相,你会怎么选?”
“我选……”
回府的马车上,贺重锦用手轻轻拂去官服上的枯叶,抚平上面的褶皱,重温着刚才的那一幕。
慈宁宫内,他朝太后拱手行了一礼:“姑母之恩,重锦没齿难忘,比起大梁太子,重锦更想留在大盛,只做贺重锦。”
太后问: “重锦,这是一个好机会,你不要权力吗?”
“权力?”贺重锦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姑母可知晓,重锦当年从梁质子宫中逃出来,为何轻易地就答应了姑母的条件?”
“为什么?”
“因为我看到,姑母抱着刚出生没多久陛下,哄着他睡着的模样,于是我想做姑母的侄子,想知道有亲人呵护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是大梁质子,从记事起就没见过自己的生母,只知道她是意图勾引皇帝的下贱宫女,事发后按照宫规被处了死刑,据说死状很惨。
惨到,孩子刚出生不久,连名字都来不及取一个,让那孩子在大梁宫中被人一口一个小狗小猫的叫着,后来又叫他梁质子。
如今,贺重锦都得到了,又怎么会抛下这里的所有,回到大梁皇宫与这里的亲人兵戈相向?
听完这话,太后心头忽地一暖,这是令太后意料之外的回答,太后感慨道:“你这孩子,倒是越来越像我的亲侄子了。”
太后笑了,他也笑了。
比起权力,贺重锦更想要家,一个有江缨和小岁安的家,春日去郊游,夏日捉蝴蝶,秋天赏枫,冬来堆雪人。
临走之时,太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将一道圣旨交给了贺重锦,贺重锦看着圣旨,意味不明地问:“这是给我的?”
“你已经是大盛的一品宰相了,还有什么可封赏的。”太后面容和善,“是给江缨的,是皇后让哀家交给你的。”
江家嫡女,德才兼备,学识过人,于科举危机中救国有功,特此免去桂试,封为皇京第一才女,永享称号。
她的努力,终见光明。
贺相府。
小岁安在房间里练习读书练字,江缨的最后一个缨字,笔画实在是太多了,似是怎么写都写不好。
他心道:娘亲的字为什么写的那么好看呢?
江缨正蹲在院子里,散落的长发垂落于两侧,将那晚香喷喷的肉粥缓缓推到了小白的跟前,小白闻到香味,高兴地直摇尾巴。
红豆:“夫人,这是大人让小厨房做的肉粥,就这样给了小白……”
江缨神秘兮兮地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
小白呼哧呼哧地喝着肉粥,吃饱了就趴在窝里睡着了,起初红豆不懂,过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吃惊道:“夫人,难不成这肉粥里有......”
与贺重锦在一起久了,江缨自知她已经很了解他,昨夜那般爽快答应,肯定是有所准备,而且在雪庐书院里她也对医术有所涉猎,所以就发现了肉粥里的避子汤。
先斩后奏,嘿嘿嘿。
回到府上的贺重锦全然不知道,江缨并没有喝肉粥,他拿着圣旨来到贺相府的花园,看到江缨和小岁安正在放一只蝴蝶风筝。
他没有上前,而是驻足在那里望着他们,望了很久很久。
蝴蝶风筝在她的手中被放的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小岁安指着天空之中纸鸢,对江缨道:“娘亲,蝴蝶,高,高点,够到白云。”
谁知,江缨却笑着说:“够了,已经够高了,所有人都看得见了。”
正这样说着,江缨从红豆的手中接过剪刀,将风筝线剪断,纸鸢就这样乘着风飞走了。
我已经很好了,该自由了。
傍晚,江缨看完了圣旨,就随后将其放在了梳妆台上,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波澜,曾经种种好似过眼云烟。
她不由得想,早知道得到了就没有那么有意思了,爱读书也就罢了,先前为什么执着于皇京第一才女?
想想便觉得好傻,不过想着想着,江缨的注意力又转向了别处。
她摸着小腹,开始思考着关于孩子的事,那晚有多少次来着?应该不只有一次,贺重锦特意准备的肉粥也没有喝。
什么时候才能有动静,好心急啊。
宫园那晚一次就怀上了,她运气这么差,只有这一晚才能算计一次贺重锦,该不会这一晚上翻来覆去这么多次都怀不上吧?
一次是一个,两次是几个?两个?
夜半,江缨与小岁安睡熟后,贺重锦默默地下了榻,点燃了蜡烛,将梁帝的信浸入了那火苗中,亲眼看着火舌将它吞噬,变黑,变成灰烬......
梁帝,呵呵呵。
贺重锦自知,事到如今自己也不过是一颗开始被梁帝重用的棋子。
谁又能体会,梁质子当年随着使团前往大盛为质,途径颍州之时,到底经历了多少痛苦?
他在天寒地冻的颍州,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服被人关进狭小的狗笼里,受尽欺凌,几近濒死。
他小小年纪握着匕首,在深夜之中趁着他们熟睡,用匕首将整个大梁使团杀了,而后又一个一个地将他们的尸体丢下悬崖,让他们在长满流火石的地方化成一具具白骨。
后来,贺重锦在心里暗暗发誓,迟早有一日,他要灭了大梁。
梁帝死了,大梁灭了,梁质子就不会存在了,他就可以永远做贺重锦了。
次日,汝南王被押送到刑场,当着大盛百姓的面就地处斩。
贺重锦为林院首求情,太后念在林院首开办雪庐书院,造福万千学子,又因当年科举被陷害之事,并且尚未酿成大错的情况下,只罚了三年的牢狱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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