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不肯, 生下来之后我来养,绝不会劳烦夫君, 也断不会让夫君丢人。”
贺重锦:“......不能。”
夜风拂过,拍打着木窗, 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贺重锦好不容易睡一个安静的觉,结果她身旁的江缨悄悄地从枕下抽出一本春宫图, 他嗖的一下把春宫图拿到手里,随后抱着被子去小塌上睡,不让她看。
这次江缨没能成功,不过她答应了小岁安,爹娘答应孩子的话就要作数,这是江缨作为娘亲的原则。
江缨看到贺重锦在屏风后的小塌上睡了下来,她若有所思地向,贺重锦是有了心结,所以才迟迟不愿意再要一个孩子。
只是,该如何解开贺重锦的心结呢?
沉入黑夜之中的不只有雪庐书院,还有大梁。
层层纱帐之后传来梁帝剧烈的咳嗽声,整个大殿充斥着浓郁的艾香,半晌之后,纱帐外传来了侍卫的禀告声:“陛下,人来了。”
闻声,梁帝睁开疲惫而浑浊的目,层层纱帘散开,黑色斗篷的纤瘦身影在龙榻前跪下。
他用苍老的声音问:“是梁质子吗?”
那人跪了下来,素手揭开盖在头顶的黑衣,不是别人,正是曲佳儿。
曲佳儿磕头行礼:“佳儿见过大梁陛下。”
梁帝并不知道大梁刘裕的妃嫔,帝王的妃嫔数不胜数,他也只知晓刘裕娶了大盛之中的皇京第一才女顾氏为后,至于刘裕的后宫妃嫔,都是些不起眼的小角色罢了。
侍卫对梁帝说:“陛下,此女原是大梁之人,去大盛的天香楼里做了几年的舞女,后来运气好被那毛头小儿刘裕看中,封为曲妃,纳入后宫,刘裕对他宠爱有加。”
梁帝细细揣摩着:“曲妃......”
“是。”侍卫道,“这曲妃在大梁之中有一个娘,属下抓了她的娘,她就会为陛下卖命。”
“你到底要我为你们做什么?才能放了我娘?”曲佳儿道,“为你们杀了刘裕吗?我不会动刀不会动枪,只会跳舞,而且,刘裕的身边有亲卫护着,连膳食都要验毒,我怎么杀他?杀不了他的.......”
梁帝还在咳嗽,曲佳儿说着说着,就弱柳扶风地哭了起来:“陛下,佳儿不过是一介弱女子,求陛下放了我娘吧!”
梁帝下了塌,在太监的搀扶下来到了曲佳儿的面前,他明明已经病痛缠身,看起来却还是那么高深莫测。
“朕让你来识个人,若你不识,就去大盛替朕找。”
曲佳儿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可怕的任务,没想到是找人。
她惧怕道:“不知陛下需要佳儿找什么人?”
梁帝道:“一个二十多年前的孩童。”
曲佳儿惊诧:“二十多年前的孩童?”
梁帝接过画卷,一边拆着上面的绸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找得到,朕不仅会放了你的娘亲,更会给你数不尽的金银财宝,找不到,即便你身处梁宫,朕的人也会将你灭口。”
曲佳儿绝色的容颜唰得一下如纸一样的惨白,她的笑有些发颤:“陛下,二十多年前的孩童,算着也就三四岁,到如今不知长成什么样了,这该怎么去寻啊!陛下这不是在为难佳儿吗?”
画卷展开。
梁帝本也没指望这曲佳儿认得,岂料当看到那画卷上的四岁孩童,曲佳儿的表情顷然就变了:“贺岁安?”
梁帝不解地看了曲佳儿一眼:“什么贺岁安?”
曲佳儿见过贺岁安一面,因为那孩子实在是太招人喜爱,所以印象比较深刻一些。
“啊,陛下有所不知,贺岁安是太后的侄子,贺重锦之子。”连曲佳儿都觉得不可思议,“虽说略有差异,可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父子呢,陛下该不会是用了贺大人小时候的画像?”
梁帝下意识与那侍卫对视一眼,他知道贺重锦的威名,贺重锦此人乃是大盛的栋梁,太后贺氏的一把好刀。
或许,也是他要抓回大梁做太子的梁质子。
山下停了两辆马车,一辆是押送林院首的,一辆则是准备给江缨一家三口的。
林院首的双手被拷上了手套,林槐心情一时悲怆:“爹......”
闻声,林院首拍了拍林槐的肩膀:“槐儿,顾好雪庐书院,从今日起你就是新的院首了,好好读书,来日参加科举,入朝为官,为大盛国泰民安效力。”
林槐无声哽咽,随后行了一告别礼:“孩儿谨记爹的话,为大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望着这一幕,江缨五味杂陈,她抬头看向贺重锦,他眸光晦暗,似乎心里也不是滋味。
江缨忽然想到了那日的宫宴上,焦尾琴断裂,一首戛然而止的阳春白雪被所有人嘲笑。
当时,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不出来,但是后来,江缨又在太后面前,自信满满地重新弹了一首新的阳春白雪。
有些人因为另一个人而得到了救赎。
有些人却沉沦于黑暗泥沼之中,将光明寄托给了别人。
林院首刚要上马车,衣袖却被轻轻地扯了扯:“老伯。”
他愣了一下,随后低头,板凳高的小男童正仰头瞧着林院首,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天真无邪,从不掺杂着这世间的污浊。
小岁安给了林院首两样东西,一个是糖水棍,一个是纸蝴蝶。
“老伯,父亲说过,知错就改,是好孩子。”
“蝴蝶,陪着,老伯,会幸运!”
童真的话语打动了林院首,他苍老的目中泛起眼泪,摸了摸小岁安的头:“你父亲,把你教养的很好,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小岁安点点头,倒是骄傲了起来:“爹爹,是窄相,娘亲,是才女。”
内心被触动,林院首不再与小岁安交谈,反而看向贺重锦,竟是再一次背叛了汝南王:“贺大人,你且听好了,汝南王的暗兵分布在城中的各个角落。”
贺重锦心中一震:“暗兵?”
林院首继续道:“计划败露,汝南王势必会起兵谋反,与他所拉拢的朝臣里应外合,大盛危在旦夕。”
握着江缨的手渐渐攥紧了,贺重锦行了一拱手礼,以表尊敬:“多谢告知。”
江缨担忧道:“夫君......”
贺重锦凌厉的眉目舒缓了下来,对她说:“没事。”
怎么会没事?
她嫁给他不过才短短十几个月,就知道贺重锦最是心系大盛了,如今汝南王要谋反,最担心的就是贺重锦。
林槐站在院门外,看着两辆马车逐渐远去,他竟开始自语了起来:“想不到,大梁质子就是贺重锦……”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林槐听闻,大梁质子在大梁活得猪狗不如,任何人都能把他的自尊踩在脚底,来大盛为质时也是任人欺凌,食不饱腹。
什么高高在上的权臣,家世显赫的嫡长子,都是假的。
如果江缨知道,自己不仅和大梁质子成了亲,又生了他的孩子,会是怎样的呢?
大盛,科举考场。
这场科举至关重要,由太后亲自主考,一众寒门学子纷纷落座,虽是考试,但每一名学子们的面上或多多少带着些许的不悦。
进入考场之前,每个人都忍不住交头接耳的议论。
他们有的说,这科举试题与之前坊间所流传的试题是同一卷吗?
有的说,换成新的试题,不会从中有人舞弊吧?
太后与刘裕,以及皇后顾柔雪坐在上座,看着一众学子们忐忑地拿起墨笔,开始答卷。
这次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太后心想。
顾柔雪给予太后一个肯定的眼神,太后悬着的心这才逐渐放了下来。
怎么会出岔子呢?
毕竟,那是贺重锦,死去归来的大梁质子,她的侄子,她信任他。
然而试卷突然进行到一半,其中一名学子惊呼一声,引起了太后的注意。
太后威声问道:“发生什么了?”
那名学子咽下声,站起身来,忐忑回复道:“回太后娘娘,这题......”
太后:“题?”
顾柔雪命身边的侍女将一张备用的考卷拿了过来,近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打理后宫,事务繁忙,还没有好好看看这题。
她看到科举的最后一道题目时,顾柔雪的脸色顷然变了。
不止是她,在场所有的学子们的表情都发生了异样。
刘裕没读过什么书,于是问顾柔雪这是什么意思,顾柔雪低声说:“陛下,这句诗解出来的意思,就是新君无能,大梁将亡。”
国之将灭,大厦将倾。
国之将灭, 大厦将倾。
科举考场陷入一片混乱,所有的寒门学子纷纷停下手中的笔,不再作答。
刘裕撕碎了手中的考卷,当即大怒道:“谁干的?谁说朕无能!”
太后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办法稳住场面, 她看向顾柔雪, 顾柔雪也不知此时此刻怎么解围。
就在这时, 文钊突然来到了考场,他手里捧着一捆小麦,来到太后面前行了一礼:“回太后娘娘, 属下来迟, 只是如今已经过了丰收的季节,小麦难寻。”
小麦?
太后心道,她何时让文钊去寻小麦了?不过转念想想,文钊是贺重锦的侍卫,听命于贺重锦, 便顺着道:“好,哀家知道了。”
而后,文钊将怀里的小麦分发给每一位学子,并道:“这也是最后一道考题的一部分。”
这也是江缨所说的话。
一众学子们若有所思, 继而重新坐了下来, 继续答题了, 顾柔雪结合着小麦,又看了一眼试题, 随后提笔在宣纸上写下:梁帝无能,国之将亡而民不亡。
不仅是顾柔雪, 在场所有的寒门学子都解出了这样的一个答案。
科举考试顺利进行,而一家三口的马车已经过了北境的边关, 越往前越温暖了。
小岁安在贺重锦的怀里安然睡着,还想着要一个弟弟妹妹,而江缨则在暗自苦恼,苦恼着该如何让贺重锦解开曾经的心结。
毕竟,江缨也想要个女孩,她想看看如果和贺重锦生一个女儿,那会长什么样子?一定会很好看。
马车驶向回到皇京必经之路的小镇子,正当江缨思考着如何让让贺重锦放下防备,马车突然来了一个急刹,骤然停下。
小岁安被这急刹车给撞醒了,他哇哇大哭起来。
江缨下了马车,却见一名老者倒在了马车前面,看样子是摔倒了。
贺重锦以为江缨要下车去扶,江缨却摇了摇头,她知晓这世道上人心险恶,所以也只是掏出几块碎银,扔到老人的身边:“对不住。”
老者却也没恼,就在江缨合上车帘的那一刻,他瞟到了贺重锦的样貌,看着马车逐渐远去。
此刻马车上的人并不知道,方才的老者其实是大梁易容的探子,千里迢迢来到敌国,只为了一睹贺重锦的模样。
像,太像了。
眉宇之间颇是梁帝那几个儿子之中最为相像的,即便没有的确验亲,凡是见过梁帝的,都觉得像。
想到这里,探子不由得觉得好笑,怎么他们大梁的皇子,到了大盛为质后,就变成一朝权臣,太后的亲侄子了呢!
江缨与贺重锦是天黑之时回到皇京的,很快,汝南王府就收到了消息,称不仅贺重锦从雪庐书院回到了皇京,更是将林院首关押到了大理寺。
汝南王得知计划败露,当即大怒,拔出挂在那里的长剑,一边快步走出府门,一边命身边的暗卫道:“命城中精兵出动,让他们持着流火箭,务必在一个时辰之内攻进皇宫,杀了刘裕小儿!”
城中暗兵悄然出动时,贺重锦早已持着虎符,调动了城中精兵,守护皇宫,护住大盛江山。
贺相府。
夜色朦胧,小岁安还是孩童,尚不知府外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江缨却十分地紧张,她知道贺重锦要出兵,围剿汝南王。
贺重锦早早地就出去了,至今都没回来,她真的不希望他走,如果去了万一回不来怎么办?她还想要个女儿呢。
只可惜,江缨除了读书,也没有什么勇气。
史书上多少的著名战役,哪一战是不死人的?围剿叛党,那必然是尸山火海,血流成河。
没想到,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冷气扑面而来,身着亏掐
贺重锦的盔甲是冷的,可江缨却感觉到他的心是热的,是滚烫的。
她说:“夫君。”
他说:“叫贺重锦。”
“贺重锦......”
怎么非要让人叫他的大名?好不礼貌。
炙热的呼吸打在江缨的脖颈上,她下意识一缩,随后捧着贺重锦的面颊,踮起脚尖就这样吻了上去。
他们的身份,本就有着天差地别,一朝宰相贺重锦,亲吻起来却丝毫不令她排斥。
急促而炙热交融着,纠缠着。
江缨轻轻喘息着,杏眼湿润:“贺重锦,不知为什么,我丝毫不惧你,也不怕你,和你在一起很舒服,就像......就像我们是一样的人,相同的人。”
贺重锦愣了一下,随后垂下眸,又在她的唇角边碰了碰:“文钊回守着这里,若有变故,随机应变,照顾好岁安。”
照顾孩子,逃命,随机应变,除了第二个,其余两个词完全不在江缨的字典里,尤其是最后一句随机应变。
她说:“......我能行吗?”
“相信自己。”
贺重锦留下这句话,转身欲要离开,却被女子拉住:“答应你可以,作为交换,你应该答应我之前的要求。”
之前的要求?
贺重锦恍然明白了过来,她说的是关于再要一个孩子的事。
他嘴角勾了勾,声音很轻很温柔:“趁人之危。”
江缨和小岁安呆在房间里,她怎么都睡不着,只能看着床顶发呆,她控制不住地担心贺重锦。
“红豆,外面怎么样了?”
红豆答:“不知道,夫人你就安心在屋中陪着小公子,贺大人一定会得胜归来的。”
江缨实在忍不住了,可一想到外面也许都是尸体,也许都是血,就停在房门边止步不前。
无论怎么鼓励自己,江缨还是觉得害怕,如果,她能够勇敢地面对一切就好了。
会有那样的一天吗?
皇城外,为首的汝南王身着铠甲,身后是在他皇京之中培养了三年的暗军,看起来威风八面。
见来守城的是贺重锦,汝南王略带嘲讽地道:“贺大人,事到如今你还能拦得了本王吗?”
贺重锦握紧缰绳,昏暗的月光下,他俊美的五官却格外的清晰,
“汝南王殿下,若你投降,兴许太后和陛下会免你一死。”
“投降?呵呵。”
冷笑着,汝南王一抬手,弓箭手得令,身后密密麻麻的,银白色的流火箭,齐齐对准了贺重锦。
第77章 交战(修)
宫变发生的突然, 殊不知梁帝的暗卫正站在宫门不远处的楼阁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汝南王的暗兵们手持流火箭,银白色的箭簇纷纷对准了贺重锦,贺重锦缓慢沉下眼眸, 再次抬起时, 竟是那般的阴冷。
如此转变竟是令汝南王心中一惊, 只听贺重锦冷声道:“乱臣贼子,你怕不是忘了,若非姑母既往不咎的情义, 你此刻想必还在被流放, 哪里会有今日的锦衣玉食。”
闻言,汝南王却笑了:“贺重锦,你身居高位,怎还这般愚蠢?同情义比起然,权力才是至上的。”
贺重锦的目光黯然了一瞬, 脑海中掠过江缨的模样,随后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是啊,无论是大盛还是大梁,权力至上, 高位者习惯性地将卑贱之人踩在脚底, 他苦苦挣扎着, 在绝望至极之中明白了这一点。
所以他想要争名逐利,想要金银财宝......曾经的确是这样的。
那也只是曾经罢了。
他要守护皇京, 不仅仅是为了偿还太后当年的恩情,更是为了他的家。
令汝南王所惊讶的是, 贺重锦却丝毫没有惧色,反而依旧以倨傲地看着他, 那是一种属于少年人才有的胜券在握。
贺重锦缓缓开口:“汝南王,正因为你口中嗤之以鼻的情义,重锦才从林院首口中得知你在皇京之中安插暗兵,及时以虎符调动皇宫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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