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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归美人,美人归我!(雁东鸣)


只是他没意识到,如今跟穆谦一样有口难言、一样孤独的人,还有他自己。
深夜,穆谦遣了众人,不顾满身的刀伤,在客栈的回廊下,提着酒壶喝酒,喝到烂醉如泥时,只见一人踏月而来,清清冷冷的身影映在月光下,仿若谪仙。穆谦头昏昏沉沉的,拍了拍脑袋,总觉得这个画面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黎豫伸手取过酒壶,“夜深了,别喝了。”
穆谦喝得醉醺醺的,面上皆是酒醉后的红晕,被人抢了酒壶,也不恼,口齿不清道:“本王、本王见过你,上次、上次喝酒——是为着什么事来着?”
黎豫蹙眉,他与穆谦的初次见面,正值康成之盟签订,举国欢庆,唯独穆谦不痛快,坐在廊下喝酒。那时候的穆谦,少年意气,锋芒毕露,而不过一年功夫,黎豫竟然在他眼角看到点风霜的痕迹。
“唔——想起来了!是穆诀,本王的弟弟没了,那个跟着本王一起长大,什么好事都想着的本王的弟弟,他没了!本王心里好难受!”穆谦说着醉醺醺地举起了手,在胸前心口处拍了拍,然后一下子依靠在了栏柱上,伸手把黎豫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把酒壶从黎豫手中拿了回来,送到他嘴边,“来,陪本王一起喝!”
黎豫一瞬间愧疚不已,没想到几年前洋洋得意的一份策论,竟然能在几年后埋下这么深的祸根。
黎豫怔神之际,酒水被穆谦灌入口中,他素日极少饮酒,一下子被口中的辛辣给呛着了,忍不住咳嗽起来。
“嘿,你这咳嗽的模样,跟他还真挺像的。”穆谦咧开嘴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笑容就在嘴角僵住了,然后眼睛一闭,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你说,为什么会是他呢!他想要本王的命,他还要了本王弟弟的命!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穆谦——”黎豫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如何致歉。
穆谦脸庞的泪越流越多,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
黎豫手足无措,喃喃道:“穆谦,欠了你的 ,我该怎么还?”
黎豫说完,不等穆谦再给灌酒,自顾取了酒壶喝起来,两个人一个默默流着眼泪,一个默默灌着酒。黎豫做梦也料不到,一时的放纵,竟然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第180章 怨憎会(12)
夜半时分,奔波了一日的旅客都已经沉沉进入梦乡,下半夜夜风习习,为已经喝懵了的黎豫带回一点清醒的神志,黎豫打了个激灵,强撑着酒意睁开了朦胧的睡眼,瞥了一眼身侧的穆谦——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四仰八叉地躺在回廊栏杆上。
黎豫意识混沌,忍不住小声嫌弃一句,“怎么睡得比狗还丑。”
然后拽起穆谦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半醒半睡地拖着人往回走,边走边嘟囔,“没白长这个大个子,好重啊。”
累起一头汗珠,黎豫终于把穆谦拖回了房里,把人安置在榻上。夜深邃寂静,窗外明月高悬,屋内怨侣相对,黎豫伸手抚了抚穆谦眼角的泪痕,一时之间悲从中来。他和穆谦都是要强的性格,人前从不肯示弱,再难过也只是强撑着,若非这半坛子烈酒,穆谦也不至于失了态。
黎豫看着穆谦拧成疙瘩的眉头和浑身上下的裹伤的纱布,鼻头一酸,黎豫知道等穆谦醒了,他们两人又会变成剑拔弩张的局面,突然很珍惜当下和谐的局面。
黎豫挣扎许久,忍住羞耻之心,在榻边坐下俯身抱了抱穆谦,但也只是轻轻一抱,就赶忙松手,仿佛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落荒而逃。
突然,手腕被人一把抓住,蓄在眼眶中许久的一颗泪珠终于夺眶而出,黎豫不敢回头,伸手摸了一把眼眶的同时被人强硬的拽了回去,刹那间跌入一个充满酒气的怀抱。
穆谦头脑昏昏沉沉,不辨昼夜,以为身处梦中,不似清醒时掣肘,只觉眼前是心心念念之人,只想抛却现实中道德的枷锁和良心的谴责,将人拥入骨血温存。
他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做的。穆谦自幼习武,黎豫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里是他的对手。
这一夜,该发生的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
翌日穆谦梦醒,只觉餍足异常,连带着浑身上下的伤都不怎么痛了,他坐在榻边,揉了揉因着宿醉而疼痛不已的太阳穴,想着昨夜那个梦,一个激灵醒了个彻底。
从前的黎豫他不敢肖想,就算两人互通心意,他也不敢勉强他分毫。
如今他的黎豫他不能肖想,他们两个人隔了血海深仇,又怎么能够在互相托付终身?
穆谦正傻愣愣坐着,正初端着水盆和伤药进来了。穆谦伸长了脖子往正初身后一瞧,空空如也,再想到昨夜那个梦,穆谦忽然脾气又上来了,那人这般没心没肺,自己竟然还在梦中肖想他,简直疯了!
“他人呢?怎么不来伺候?”穆谦开口就带了气,“不知道本王昨夜喝了酒头疼地厉害吗?”
正初闻言脚步一滞,“殿下饮酒了?什么时候的事,大夫不是说让你忌口么!”
“你不知道?”穆谦眉头一皱,“昨晚本王在回廊上喝酒,不是你把本王送回来的?”
正初茫然的摇了摇头,“昨夜您说要歇着,让咱们都下去了。”
穆谦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人呢?”
“先生着了风寒,让跟殿下告罪一句。”正初回得小心翼翼。
“时值夏末,跟本王说着了风寒?唬谁呢!”穆谦蹬上靴子,取了架子上的外袍便往外走,“本王看这是躲懒呢!”
“诶,殿下!”正初赶忙放下水盆,追了出去。
来到黎豫房门前,穆谦刚想上脚去踢,但到底想到青天白日,万一他要是真病了,这会子还未起身,衣衫不整的……
正初很会揣摩自家主子的意思,走上前去轻轻扣了扣门。
穆谦听到门内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然后是一声略带沙哑的回应,“是谁?”
这虚弱又沙哑的声音听得穆谦一愣,这小祸秧子真病了啊?还没等穆谦应声,门被人拉开了,一张面无血色的脸映入眼帘,看到门外的穆谦,那人也愣住了。
穆谦见黎豫今日衣裳传得很是别扭,身上仿佛是套了两件里衣,还都是高领的,将他那雪白的颈子遮了个严严实实,袖口也不是黎豫往日喜欢的大袖,反倒罕见得套了一件窄袖,袖口还拿绑带缚在了腕子上。
穆谦心里生疑,再打量黎豫气色,见他额头不断地洇出汗珠,嘴唇煞白,面上无甚血色,眼下一片乌青,整个人颤颤巍巍,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穆谦粗粗打量完眼前人,刚将眸子移到眼前人脸上,那人竟然直接把目光躲开了!落在穆谦眼中,这就是妥妥地做贼心虚!穆谦心道,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人的事,你要是敢堂堂正正跟本王对视,也算你本事!
穆谦刚要开口讥讽人,却见黎豫把头低了下去,还极为“心虚”的扭向了一侧,可就是这一刹那光景,穆谦看到了黎豫领口处一处春光。
那一抹红痕是……
穆谦脑中“嗡”得一声!
想再仔细瞧一眼时,眼前的门却轻轻掩上了,紧密的房门后传来一声虚弱的声音。
“病中不宜面客,改日再向殿下当面谢罪。”
穆谦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昨夜梦中那场抛却现实不管不顾恣意温存的画面再次涌入脑海。
穆谦不敢相信,一脚将门踹开。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正初怕穆谦在气头上,再对病中的黎豫做出什么,赶忙去拦。
“闭嘴,你站在门口不许进来!”穆谦说罢,直接闯进门去,回身把门一掩,气势汹汹地直冲黎豫而去。
黎豫本就体力难支,被穆谦凶狠的模样吓了一个踉跄,“你——你要做什么?”
穆谦不答话,也不管自己在眼前人心中是个什么模样,直接走上去,一把抓住人的前襟,然后粗暴的掀开了他的领口。
目光所及,几处深深浅浅的红痕刺痛了他的双眼,穆谦不死心,将人衣襟一扯,青青紫紫地痕迹落入眼帘。
穆谦紧紧握着人前襟的手,突然像触电一般受了回去,然后不敢再看黎豫的眼睛,给人将衣服一裹,然后落荒而逃。

第181章 诛心局(1)
穆谦魂不守舍地回了房,整个人跟被雷劈了一样,坐在榻边一动不动,他心中五味杂陈,有小孩子偷吃了心爱的糖果的窃喜,有将绝世瑰宝放在地上践踏后的快感,有对自己酒后乱性趁人之危的唾弃,有对自己难舍旧情忘却仇恨的鄙夷,还有挥斥不去的空虚感,以及一点若有似无的愧疚感。
“正初,请个大夫去给他瞧瞧。”穆谦机械地吩咐着。
正初为难地挠了挠头,“早上银粟去请了,奈何黎先生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死活不让大夫把脉,大夫观察气色,多瞧了他两眼,他就直接冷脸给人赶出去了。从前可没见他这么讳疾忌医。”
穆谦听了这话,忍不住掐了掐眉心,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混蛋。
“反正是瞧病,要不您和先生再上山得了。”
穆谦用瞅了瞅身上的纱布,然后又瞅了瞅正初,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本王这样能爬山?那小祸秧子病成那样能爬山?
正初倒是乖觉,“要不然,派人去请?”
“也不是单为着瞧病才上山的。”话脱口而出后穆谦一顿,突然觉得这话现在说没意思了,话锋一转,“活血化瘀的药呢?”
“在行李里,您身上都是红伤,用不着吧。”正初上上下下瞅了穆谦一眼,眼神里写满了对自家王爷没常识的嫌弃。
穆谦一瞪眼,佯怒道:“费什么话!本王从马上摔下来,胳膊都青了,也没见你们管,还不快去找药!”
“啊?先时怎么没瞧见呢?”正初疑惑地嘟囔一声,涉及穆谦身体,他不敢马虎,赶忙去找,一番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从京畿带出来的良药——一个通体莹白的小瓷瓶。
到了下午,等黎豫迷迷糊糊醒过来,小瓷瓶出现在了卧房床头上。
翌日,不顾黎豫身体发着高热,穆谦遣了银粟带了一队晋王府亲卫,半押半护送地把黎豫送上了清虚观,不为别的,黎豫能对着别的大夫耍脾气,但绝不敢对着智慧道长犯浑。而穆谦自己,则以伤重不宜行动为由,猫在客栈里当缩头乌龟。
黎豫如今再无初到穆谦帐下的恃才傲物,上清虚观正和他心意,虽然知道智慧道长极可能云游未归,但他还想去见一见先生,索性强撑着病躯上了山。
黎豫所料不差,一行人果然扑了个空,智慧道长归期未定,倒是观中主持见黎豫面色潮红,高热未退,赠了他几副平日里义诊施药时的退热草药。
黎豫对生死早已看淡,未见到智慧道长也不遗憾,上天既不肯再垂怜他也不愿强求,只想着有生之年,能尽人事,做到问心无愧,于是与银粟打起商量,“银粟小哥,黎某还有一故人在这观中,可否再耽搁片刻,容黎某去叙叙旧。”
银粟从前侍候过黎豫一段时日,一直对黎豫十分礼待,如今回到穆谦身边,也不敢托大,忙拱手道:
“先生有事尽管去忙,咱们一切以先生为上。”
黎豫点头示意后,随着小道士来到了成仁居士的院落外,银粟带人驻足在院门处,非常有分寸的不肯入内分毫。
这次黎豫非常顺利地进入了正屋,屋内一个年逾不惑,身着素袍,清瘦儒雅中年人,正闭目盘膝坐在蒲团之上。
黎豫入内,心中五味杂陈,却仍恪守着先生从前教授的礼仪,一板一眼地俯身行礼,唤了一声“先生”。
成仁缓缓睁开双目,那双充满褶皱的眼皮下一双深邃而幽深的眸子,让人一望却看不到底。
“坐。”成仁言辞干净利落,一如他处事。
黎豫也不矫情,大大方方落座后,稍显紧张地紧了紧领口,又掩了掩大袖,这才寒暄起来,“先生近来可好?”
成仁打量了黎豫一眼,并未接话,“看来这些日子是累着你了,这精神相较于一年前差远了。”
黎豫温和一笑,“从前在北境,敌人虽得高人点拨,但到底没得真传,学生尚能应付,可到了京畿,这盘子太大,局势太复杂,学生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说到下棋,咱们师徒久未对弈,来一局如何?”成仁不待黎豫反应,自顾拿过身侧的棋盘摆在两人中间,然后将两盒棋子盖着盖子摆在两人中间,“挑一盒。”
黎豫与成仁下棋执白,与穆谦下棋执黑,如今面对盲选的局面,直接挑了一盒,打开盒盖,乃是黑棋,黎豫微微一笑,抬手就要将黑棋放在成仁手边。
“先生就让让学生吧。”
成仁抬手拦下棋盒,“京畿的棋你下得不错,执黑没问题的。”
说完自顾拿将剩下那盒白子拿到自己跟前,然后率先落下一子。黎豫也不气馁,将黑子放回手边,开始落子。
“学生在京畿哪里是下棋,看似是大杀四方,实则也不过是棋盘上的一子。”
成仁面上难免喜怒,只淡淡道:“通敌之人一十七人,再加上一个国公世家,你这手笔倒是让老夫刮目相看。”
两人一句接一句,一子接一子,不消片刻,棋盘上已经被黑白子占据了大半。
“先生以为,学生与师兄比,如何?”黎豫自从拜入成仁门下,一直被与肖瑜作比较,如今终于将积年疑问,问出了口。
成仁叹息一声,落下一子,“还是年轻,沉不住气,稍微做出点成绩,就开始翘尾巴了。不过,做这事的魄力,瑜儿不如你。”
黎豫听了这话,心中没有想象中的欢喜,只是感到一阵又一阵的恶寒。
正在此刻,白子自堵生路,瞬间白色江山丢失一片。黎豫抬头瞧了一眼,纵使白子式微,成仁面色依旧,无悲无喜。黎豫执黑落子,乘胜追击,以为即将迎来胜利之时,却是落入彀中,损失更重。
黎豫看了看惨淡的棋局,又抬头看了一眼波澜不惊的的先生,心中涌起无限悲凉,压了压心中的痛意,问道:
“先生,是不是为了赢,什么都可以牺牲,就如同这棋局一般?”

第182章 诛心局(2)
白色棋子已经占据了棋盘的大半江山,黑色棋子已经没了招架之力,成仁棋力非凡,平生未逢敌手,也就黎豫这些年棋力见长,偶尔能与他下个有来有回。没想到这次黎豫在顷刻之内被杀了个片甲不留,成仁顿觉兴致缺缺,把棋子往盒子里一丢,不肯再下了。
“不下了,下棋还想这些有的没的,活该你赢不了。”
黎豫心中悲凉,他今日所来,为求一个真相,也着实无心下棋,随着成仁一道弃了子,却仍锲而不舍道:
“先生为何避而不答?”
成仁眼皮轻抬,“阿豫啊,这样的问题,若是瑜儿那种性子问出来,老夫不觉得奇怪,由你来问,就显得太天真了些。”
黎豫自知在先生心中,自己永远难与一片赤子之心的师兄肖瑜比肩,这些年在恩师门下,先生从不吝惜对师兄的夸赞和对自己的鄙薄,黎豫为求治世之学,忍辱负重,将这些不公照单全收。如今,又被当面点破自己相较于肖瑜心狠,黎豫极力虽劝慰着自己莫要计较,可心中还是忍不住难过。
不过,此刻他顾不上自艾自怜,也无暇与肖瑜在恩师面前争宠,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黎豫顿感悲切:
“先生以朝局为棋盘,以大成、胡旗众臣为棋子,枉顾千万百姓性命,岂不是与心怀天下的初衷背道而驰吗?”
“放肆!”成仁重重在手边几案上一拍,虽然盛怒,却哑口无言。
成仁自视甚高,在他眼中天下皆庸才,他从未给黎豫好脸色,还动辄苛责,时至今日,虽黎豫对他心怀孺慕之情,但畏惧之心更甚。
黎豫极少见成仁发怒,他虽心中怯懦,但不肯后退半步,强忍着浑身异常痛苦的高热,继续道:
“先生一直教导学生,要以社稷为先、以百姓为先,可先生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使大成国势日陵月替,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先生对得起御赐‘国士无双’的称号么?”
成仁是黎豫的授业恩师,对黎豫十分了解,相较于肖瑜,黎豫不如肖瑜出身清贵,不如肖瑜心思纯澈、才思敏捷,但他比肖瑜心性坚定、果决善断,比肖瑜更加离经叛道、不守规矩。如今这番话,若是肖瑜,是肯定说不出的口的,甚至肖瑜都不敢往自己恩师身上怀疑,可黎豫不会,他不似肖瑜瞻前顾后委曲求全,他敢为求真相搅动风云,也敢在怀疑时,当堂与他奉若神明的恩师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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