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众人反应,帝王已咬开了侍女颈侧的动脉。
“啊——救救我!求你!”凄厉的尖叫回荡在寝宫。
然而无人上前施救。
不多时,侍女没了声音。
隐藏在窗台上的黑鸟不由咂舌:“这……这血疫也太瘆人了。”
白薇心道,这才刚刚开始。
床上的野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上参与的鲜血,一脸餍足。
稍年轻的那位巫医双腿发软,瘫倒在地,忍不住出声:“怪……怪物!”
话音未落,一柄长刀劈过,人头滚落在地,头骨的眼珠惊恐地瞪圆,尚保留着前一刻的不可置信。
贝里恩慢条斯理地擦拭刀上的血迹,抬眼看了一圈:“劳烦诸位大人不要将今晚的所见所闻带出这个寝宫。”
无人敢应。
贝里恩捡起地上的人头,抛向床上的帝王。帝王仿佛得了新的玩具,满心欢喜地抱着头颅,吮吸起来。
一位侍卫控制不住地呕吐,却又惊惶地看着不远处的贝里恩。眼看长刀再度举起,他涕泗横流,跪伏在地,抖得像个筛子。
“脏。”贝里恩一脸嫌恶,收起了长刀。
白薇对黑鸟说:“你看那侍女的伤口。”
“怎么了?”黑鸟茫然。
“那是人为划出来的刀口。”
黑鸟一愣,半天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划开了她的手臂?”
白薇冷笑:“那人应该就是混在王城中的血族。”
那位血族就在这间寝宫内。
“哪一个?”黑鸟瞪大眼,“那么多人,怎么知道是谁动的刀?”
这时,王后站了起来:“陛下感染了血疫,需要静养,不如诸位先退下……”
年迈的巫医却道:“千面大人在何处,务必请千面大人过来一趟看看陛下的症状。”
“他又不是医生,”贝里恩淡道,“哪里懂怎么治病?西里斯大人,您是医者,不如留下来陪一陪陛下。”
普通人类留下来,只会成为下一个侍女。
其余几人连忙躬了躬身:“说得是,陛下需要静养,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罢不动声色地拽了拽西里斯。
年迈的巫医一甩袖子,指着贝里恩与王后,怒道:“谁不知道你们两个早就……”
一旁的同伴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捂住西里斯的嘴,在贝里恩的脸色变难看之前,果断将老巫医往外拖。侍卫见状,哪里敢留,也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寝宫内只剩下了贝里恩、王后以及尚未恢复神智的帝王。
“薇!好烫!”黑鸟突然哀嚎,“你的魂魄好烫!快要烫伤我了!”
白薇早就感觉出了那瓣魂魄的不对劲,心知大约是阿方索出了什么变故,但她眼下还不能走,她要确认一件事。
“薇!”黑鸟疼得左蹦右跳。
“再等等。”白薇咬牙。
此刻,贝里恩向王后走去。
王后挺直脊背,神色凛然地盯着向她走来的贝里恩。
“感觉到了么?”贝里恩神情愉悦,“今夜是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充满活力和生机的,不同寻常的夜晚。”
王后冷冷道:“是你。”
“我说过,要扒下你的真面目。”贝里恩欠了欠身,兴味盎然道,“所以,你到底是什么……”
“薇!回去吧!”黑鸟被烫得嘶嘶直叫,“我快不行了!”
白薇急道:“再坚持一……”
突然,床上的帝王一个暴起,毫无预兆地捉住王后的脖颈,狠狠咬了下去。
与此同时,黑鸟再也坚持不住,将白薇的魂魄丢了回去。
白薇头一次经历这样粗暴的魂体融合,回归的那瓣魂魄带着她的意识极速融入身体,眩晕的感觉令她头晕目眩,忍不住干呕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来。目之所及已不再是血腥的寝宫,眼前的卧室正是阿方索的那一间。此刻,房间内被一簇又一簇连绵的火焰环绕,空气里弥漫着灼人的温度。
却不见阿方索的身影。
怎么会起火?白薇心下一沉,转头便见房间大门洞开。
“阿方索!”白薇喊道。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自床底响起。
“薇……”少年从床底爬了出来。
白薇悬着的心落了地。她正要向阿方索走去,谁知少年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别过来……”少年低声说。
白薇目光一凝,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火焰是以阿方索为中心蔓延开的。
“你……”白薇愕然。
阿方索蜷缩着身子:“别过来……别过来……”
“好,不过去。”白薇放缓了语调,“刚刚是谁在敲门,你怎么开门了呢?”
阿方索摇了摇头:“不是我开的门。”
不是他,那又是谁?
门外的风灌了进来,稍稍压住了房间内的热度。
“薇……”阿方索抱着头,“好吵……好吵啊……”
“哪里吵?”白薇什么也没听到。
“地底下……吵……”
地底下?白薇没听明白。她正要返身关门,却见门边有个人影,不知站了多久。
“谁!?”白薇厉声道。
人影依旧倚着门框,并不作声。
夜风鼓起了他的衣袍,如烟般轻柔。
白薇挡在了阿方索面前,警惕地看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房间内的火焰摇曳起来,竟有越烧越旺的趋势。火舌燎到了白薇的靴子,又很快退开,仿佛惧怕她身上的某样东西。
门外之人突然张开双臂,夜风疯了般钻入他的袖子,瞬间袖子鼓胀得比门还要宽。
下一瞬,人影一抖袖子,冰冷刺骨的夜风扑面袭来。白薇再顾不得其他,一把将阿方索抱在怀里,替他挡去这无名妖风。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
房间内的怪火熄灭了。
白薇抬头,门外的人影不见了。
怀中,阿方索浑身汗湿,但已不再颤抖。
他搂着白薇的脖子,也望向大门。
“母亲。”他喃喃。
“什么?”白薇没听清。
“就在刚刚,她回来了。”阿方索轻声说,“可能见我太无能,我的养母回来了。”
阿方索的养母,正是遁入斯芬克斯迷宫的女巫先祖。
可他的养母早已坠崖死了。
“你没认错?”白薇不免怀疑。
阿方索却无法再回答,脱力般昏了过去。
白薇只得将他抱回床榻,随后又起身关上了房门。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变故,白薇早已疲惫不堪。她趴在床沿,忍不住眼皮打架,意识彻底涣散之前她还不忘祈祷,希望黑鸟一切顺利。
合眼还没多久,朦胧中白薇又听见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阿方索依旧昏睡。
是黑鸟回来了么?
白薇轻手轻脚地起身,往门边走去。
敲门声又停了,这可不像黑鸟的做派。
她贴着门背凝神听了片刻,门外静悄悄的。踌躇片刻,她还是打开了房门。
门边倚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他奄奄一息地垂着头,另一只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正是消失了一天一夜的千面。
“怎么回事?!”白薇一把架住摇摇欲坠的千面。
千面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他却不太在意,甚至冲白薇笑了笑:“有些糟糕,我被咬了。”
轻飘飘几个字, 却令白薇警铃大作——血族袭击了千面。
千面若被注入血族的血液, 会发生什么?
血族之血不至于让千面丧命,但会不会改变他的体质?
千面会被转化为血族吗?
白薇惊疑不定:“你还好吗?”
“死不了。”千面仿佛看穿她所想, “现在还能抑制住体内的毒素, 但不确定能控制多久。”
“看清袭击你的是谁吗?”白薇架起千面,将他扶进房间。
千面沉默片刻,说:“贝里恩。”
贝里恩?白薇一愣,她立刻想到了帝王寝宫中发生的一切。直到她的魂魄被迫从黑鸟身上剥离的那一刻, 贝里恩仍在帝王身边。
手已快过了脑子思考的速度,白薇迅速以手肘抵住千面的脖子,将人狠狠压向墙面。
饶是千面也忍不住吃痛地闷哼一声。
“你干什么?”千面瞪眼。
白薇并未减轻肘部的力道, 只盯住他的眼睛, 冷冷道:“你是谁?”
贝里恩一整夜都待在帝王的寝宫, 又怎么可能把千面咬伤?她的一瓣魂魄栖在黑鸟身上,也未见千面出现在帝王寝宫附近。
显然, 眼前这个人在撒谎。
千面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万万没想到, 我没有因为血疫而亡, 却要被你勒死了。”
“我就是我, 又能是谁?”
白薇不依不饶:“那你说, 贝里恩什么时候袭击了你?”
千面茫然了片刻, 似乎捉住了一丝头绪:“你也在?”
白薇双唇紧抿, 并不回答。
“你松手, ”千面举手投降,“我可以解释。”
白薇换了个姿势, 让千面得以喘息。
“贝里恩就是隐藏在中央王城的血族,他袭击了帝王。眼下,帝王恐怕已被他转换为了同类。”
这与白薇在帝王寝宫中的所见所闻对上了。
千面继续道:“帝王在转换的过程中失控了,他咬伤了王后。”
白薇皱了皱眉头。
“王后……”千面舔了舔嘴唇,终是败下阵来,“王后其实早已死去多年。”
“现如今王城内的王后,是我。”
为了证实自己没有说谎,千面的五官和身躯瞬间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深色的卷发逐渐变成金色,五官柔和起来,微微佝偻的脊背慢慢挺直,身量和体格逐渐缩小。不过片刻功夫,瘦高的男人已变成了那位优雅纤细的王后。
他的装束、发型,与白薇今夜寝宫中所见一模一样。
连脖子被咬伤的位置,也与帝王袭击的地方一般无二。
白薇的内心动摇了。
此刻,金发女人泪眼汪汪地望着她。
白薇下意识松开了手:“你……竟然是王后?”她的大脑尚未转过弯来,这么说来,她在王城内与王后的几次邂逅,其实都是千面?
她第一次在千面房中所见的女人其实就是千面本人幻化成的王后,所以从始至终,房中只千面一人,并无其他。
那日王后前脚离开花鸟市集,千面后脚便至,原来并非偶然。
许多巧合,都有了解释。
千面道明了原委,却未因白薇松手而逃离,反而搂住了她的脖子,伏在她肩上嘤嘤哭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白薇一时无措,“刚刚下手重了……”
话音未落,旁边一人一把将贴在白薇身上的千面摔了出去。
“变回来。”阿方索恶狠狠地冲地上的女人说道。
跌落在地的千面嘤嘤了几声,终是止住哭泣,无奈地瞥了一眼愤怒的少年:“你这小子,小气得很。”说罢,很是不情愿地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这一番折腾似乎用掉了千面最后几分力气,他索性坐在地上,不动了。可身上的血却没止住,依旧汩汩地往外冒。
白薇连忙拿来绷带,正要给千面包扎,阿方索却一声不吭地把绷带抢了过来,往千面身上裹去。
“别别别。”千面躲开,嫌弃地扯掉身上的绷带,“我自己能痊愈,不需要这些东西。”
白薇狐疑,以往诺兰受伤,也是她给上的药,裹的绷带,原来竟不需要么?
千面与千面之间,也是有差别的吗?
“怎么伤这么重?”白薇问。帝王咬那么一下,怎么会出这么多血?
千面抹了把脸:“我怎么肯白白被咬那么一口。既然确定了谁是罪魁祸首,自然要给他些教训。”
“我和贝里恩打了一架,可惜没能把他打死,让他跑了。”
“那帝王……”白薇不免又问。
“死了。”顿了顿,千面又补充,“我捏碎了他的喉咙,他已感染血疫,留不得。”
白薇一哽,中央王城的统治者,说杀便杀了,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还能比现在更糟糕么?”千面说,“要不是我体力不济,地牢那群半成品,也该清理掉。不过好在已经确定源头是谁,剩下的就好办多了。”
只要杀死贝里恩,血疫就算控制住了。
“为什么伪装成王后?”白薇也盘腿坐了下来,“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么?”
还有些话,她没好意思问出口,譬如,王后与帝王之间的香艳二三事,饶是她这么个外乡人也有所耳闻。既然王后的真身是千面,那么……
斟酌半天,她不免唏嘘:“你受累了。”
千面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虽然不确定你在想什么,但肯定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至于为什么要变成王后,那确实是个意外。”
“大约十年前,我偶然发现了一种能量波动,并跟随着能量的痕迹来到了厄尔蒂斯。唔,大概是我来到厄尔蒂斯第三年,中央王城的帝王迎娶三叶藤村一位领主的女儿,就是现今的王后。一同送亲的还有王后的侍卫,也就是后来的前守备军统领费舍尔。”
白薇默默掐算了时间,千面口中的能量波动大概就是女巫先祖ῳ*Ɩ 带入迷宫的火种。
千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道:“三叶藤村的人进入王城后不久,周边的村落开始有人感染血疫。死于血疫的人越来越多,两年后,王城里也出现了干尸。血疫终于引起了帝王的注意,巫医束手无策,我被紧急召往中央王城。
“恰在那一年,王后的故乡三叶藤村一夕之间被大火夷为平地,坊间开始流传一个预言:地火将焚毁整个厄尔蒂斯。一时人心惶惶,帝王下令封城。紧接着,宫廷内出了一桩丑闻,费舍尔挟持王后逃离了中央王城,帝王派遣贝里恩为首的守备军前往秘密追缉。”
千面顿了顿,白薇不由竖起了耳朵。
“那次前往追缉的守备军队伍,一个人都没回来。”千面说。
白薇一愣:“可是贝里恩回来了。”
“在昨夜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千面摇了摇头,“我以为费舍尔已被就地诛杀,但事实上,被杀死的应该是贝里恩,贝里恩和他的守备军都被悄无声息地封进了花鸟市集尽头的石墙中。”
“回来的,是费舍尔。”
那个把血疫从三叶藤村带来厄尔蒂斯的不祥之人。
“我赶到的时候,围剿已经结束了。”千面说,“卫队全部丧命,王后不知所踪,只有贝里恩一人尚有意识。想来那个时候,费舍尔就已伪装成了贝里恩。”
“那你怎么判断,王后死了?”白薇不解。
千面沉默了一瞬,缓缓道:“其实,费舍尔劫持王后出城之前,王后就已死了。”
白薇吃了一惊。
年轻貌美的王后,深得帝王宠爱,谁知某夜纵情过后,美人在帝王榻上咽了气。
帝王急召巫医,可没等来巫医,却等来了费舍尔。
“他想救她?”白薇犹疑不定。费舍尔已察觉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异变,试图通过自己的方式复活王后。
千面点头:“可是中间或许出了一些差错,费舍尔的转化应当失败了。”花鸟市集石墙中的尸骨证实了这一点。
“帝王始终认为王后还活着,一直派人寻找王后的下落,于是我索性变成王后的模样回到王宫,这样便于观察血疫是否真的结束了。”
事实证明,千面的担忧并非多余,血疫并未因为那次围剿而彻底根绝。
千面又道:“费舍尔的力量比起当年强大了不少,或许这与我先前一直追踪的能量波动有关系,这些年,这股能量不太稳定。”说罢他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阿方索。
阿方索避开了千面的目光。
白薇道:“那么接下来,我们需要怎么做?如果只要杀死费舍尔就能结束血疫,我可以去。”千面重伤,恐怕短时间难以将费舍尔诛杀,眼下又是费舍尔最虚弱的时候,只有她有可能将费舍尔一击杀死。
千面捂住胸口,咳嗽了起来。好半天后,他才平静下来:“如果要想诛杀费舍尔,现在确实是不错的时机。”
突然,一个拳头大的黑色物体从房间的石窗猛地砸了进来,白薇条件反射起身,将阿方索和千面护在了身后。
那东西因惯性在地板上拖行了一会儿,在地上留下了长长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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