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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乡下女进城后(竹笋君)


她回屋珍惜地摸着裙子,想,这就是养女儿的好处了。儿子养一辈子,他也未必能想到母亲少女时的遗憾。
何妈在屋子里换了裙子左顾右盼,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问丈夫:“是不是不好?”
李叔看着就笑:“太太那个老妖精都穿粉穿嫩绿,你怎么就穿不得了?”
这理由太正了!何妈被他说服了,当日便在胡同里溜达显摆。
晚饭时杜家就知道楚韵,赚了。
杜容和看着家里人人都有,伸着脖子在那等了半天,还是没等到楚韵给他的礼物。
他人都快气晕了,就寝时就想假装不经意地问,只是过于委屈,一开口就憋不住话,直接道:“你没想过给我送点儿什么?我可是天字第一号大功臣,怎么人人都有就我没有?”
楚韵其实早就想好了,她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小荷老师,但看他这么沉不住气,于是故意道:“我还用谢你?”
不想这话已是谢了杜容和,他在嘴里念了两遍,心里竟比吃了蜜还甜,最后当真不再索要谢礼了。
楚韵看着此人背影,想他这么好哄,心中怜意顿起,便悄悄把自己花一两银子买回来得琉璃顶珠放在他的枕头下。
小荷老师素来爱美,但为了给她做花儿戴,一整盒心爱的琉璃珠都花光了。
现在她有钱了,自然也想让小荷老师变成清朝最美的半拉头!

第138章 卖粮
杜容和惦记着要早点起来把好种子交给皇庄,天还蒙蒙亮人就自然醒了,他伸手搂过去想抱会儿媳妇,一摸被窝,发现那边是凉的眼睛也就睁开了,他披着衣裳起来对外问了句:“三奶奶呢?”
“她说自己不会做衣裳,早早拿着布去正院了,想托其他丫头裁一裁。”何妈提着水壶进来伺候着他洗脸梳头,身上穿着红裙子,打水都是撅着屁股,半个身子伸在前头给他打,就怕弄脏了裙子。
杜容和看她这般做派,就有些好奇小韵送何妈的衣裳有多好,多值钱,但不管这裙子值多少,他作为无价之宝的“不用感谢的人”都比这个值钱。
杜容和吃了半碗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何妈的裙子,看得何妈汗毛倒竖!
他擦了嘴凑过去道:“妈妈这个裙子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的,穿起来舒不舒服?”
何妈吓得一哆嗦,这听起来咋想要跟她抢裙子穿似的不,她提着碗筷板着脸:“一般料子,不好穿,穿着都割肉!”又说:“三爷管我礼做什么?”这不是狗拿耗子吗。
何妈退了两步,警惕道:“爷还是回去看三奶奶给你的礼吧,我这穷家小户的,一块儿破布也不值得你惦记!”说着,赶紧溜走了。
杜容和看衣不成,又让何妈一刺,想起这几日这小没良心的赚了钱,一天到晚不见人影,竟是连差也不想当了,倒在床上大叹:“什么叫悔教夫婿觅封侯,我算是知道了!”
这一倒就察觉枕头下边有个硬东西,伸手一摸是个方形的黑木盒子,打开一看,杜容和什么气都没了,里头躺着小拇指肚那么大的蓝色琉璃珠子,这珠子烧得很好,没什么气泡晶莹剔透,大小刚好够他在帽子上做颗顶珠。
“这个不便宜吧?小韵给钱时是不是心疼坏了?”杜容和着急献宝,直接找了个镂空的香球儿把珠子装在里头,就这么大喇喇地挂在身上,跑出去问何妈。
何妈赶苍蝇似的把他往外赶,她算是觉出味儿了,冷笑道:“我跟你李叔感情好着呢,你们玩过的我们也玩过,你们没玩过的我们也玩过,瞎显摆什么?”
至于什么是楚韵和杜容和没玩过的。
杜容和不敢细想,他素来是一个腼腆的好青年,怎好多问此事,于是很快带着香球儿落荒而逃。
楚韵这会儿还躲在正房,一是她觉得给人送礼看着人打开很不好意思,二是,她确实手艺一般,想来把做衣裳的活儿就托给院子里其他手艺好的丫头婆子。
丫头婆子们倒是肯做,楚韵虽对自己抠,但工钱上并不含糊苛待人,能多挣点儿银子大家都愿意,再说她赚了钱是有目共睹的,谁还能跟能人过不去?
朱雀白鹭两人从小照顾杜薇杜韶两姐妹,不出意外以后也要作为陪嫁跟着两个姑娘一起去夫家,所以她们在女红上都不错,加上两人跟三房交情不错,于是就揽了这个活儿下来。
闵氏在旁边看着两个丫头量体裁衣,等楚韵走了,才跟魏佳氏道:“这还不到一个月,这土丫头都有钱做衣裳了,想来在外赚了不少,她能赚难道咱们不能?改明儿咱们也开两间铺子赚钱。”
魏佳氏虽然心动,但她对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要说做饭吧,她是有两把刷子,但她一个少奶奶难道还能跑出去给人炒菜吃?干其他的,她是真不会了。
魏佳氏道:“嫂子也不想想她为了今天做了多少事,打去岁来杜家就勤俭节约,平时要不是三爷吩咐,三房一点儿荤腥也见不着。挑种种田哪样不要人和银子?嫂子光看着她吃肉怎不见她挨打的时候呢?她开铺子赚了钱,咱们也跟着开,卖什么?东西打哪来?咱们有的能保证比别人家的好吗?”
楚韵做的是独门生意,闵氏这个还是知道的,她让魏佳氏问得愣住,但心里依然不服输,所以想着等过几日丈夫走了,自己真开个什么铺子。
这么坐吃山空实在不是办法,娘家那头过几年婚嫁喜事也多得很,到时候谁顾得上她们娘儿几个?
楚韵还不知道,自己开店的举动,已经让黄米胡同不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当家主妇起了要自己赚点儿钱花花的心思。
她一门心思钻在生意里,想让这间小小的铺子站稳脚跟,整个的不吃不喝也不觉得累。
做老板的不累,打工的累,罗家兄弟连轴转了半个月,累得手都有些抬不起来,罗阿墙这才发现,做生意不比种地轻松。
楚韵一个月给他们开了一两银子,每天包一顿中午饭,两素一荤,一顿十五,罗阿墙自己打算,罗阿墙跟着她在杜家,就跟着何妈他们一起吃。
但人一累,吃饭也不香了。楚韵听李叔说了以后,干脆一人给顶了一月四天假,让他们轮着回家看看亲朋好友。
虽然不是现代的一周两天假,但在这会儿这个假依然很打眼,大家的普遍意识是——仆人就得给主家干到死,逢年过节都得靠主子开恩才能回家瞧瞧。
罗阿城是弟弟,罗阿墙看着店里没人不像话,于是就推着弟弟买点儿米面粮食回去看看爹娘。
罗阿城是头回从城里回家,身上也没几个钱,楚韵把这半个月的工钱都给了他们,她说:“这是头一回,你们回去不好空手,以后咱们还得按规矩来,每个月月初结账。”
罗阿城生下来身上就没有超过十个铜板的时候,主子又给他放假又给了工钱,再没有不满意的。
他拿着这五百文铜钱先在肉摊上买了一刀肥肉,半只切好的鸡,另外买了四五根大筒子骨,租了辆小驴车往家里赶。
要是以前罗阿城绝不会租车回去,再远,他都会走路,穷人的时间是不值钱的。
但如今他每个月只有四天假,耽搁在路上就划不来了,而且他还买了菜呢。
罗家父母在门上晒稻子挑稻种。
罗老爹学着地主的样子卷了一丝旱烟小口小口地抽着,时不时去看一下自己的稻子。
他跟老妻道:“这人比人气死人,都是一样的地一样的种子,怎么咱们手上这种子只能出四百多斤的粮,人秦家就能出五百斤呢?”
罗母欧老娘没听说过这回事,道:“你怎么知道秦家出了五百斤?我昨儿去问他们,秦好女那丫头说只有四百五十斤,比咱们家就多十来斤。”
“那小坏蛋最滑头,她嘴里能有真话?去年咱们一起在秦家发种子,种出来多少谁不知道?当时有五百多斤!最好的种子仍归了他们家,他们还能种得比我们差?真当秦老爹吃素的?”
欧老娘听了也不气,道:“五百斤就五百斤,你跟上头比有什么意思。咱们跟去年比,已经烧高香啦。”她更关心的是多出来的稻子能卖多少钱。
罗老爹听到这个更难受了。
乡里的稻子如今都收得差不多,要是按楚韵说的十二文一斤卖,每亩地要比往年种粮多得两千二百七十五个铜板,这已经足够京周得农人宽裕地过一个半月。
要是多种几亩地,一年两收,勤快的人家甚至可以做到在风调雨顺之年丰衣足食。
农人不会算这么精细的账本,但心里也有个大概。
这五百斤的新稻十乡八里一下子就出名了,而且是口口相传的出名。
周围乡县很多农户都跋山涉水地跑过来想换稻种回去。五斤旧稻换一斤新稻,这么算下来也不亏,但谁吃撑了换上千斤粮食在家囤着,粮食不吃那是要发霉的。
但要把其他的种子拿出去卖吧,找过来的粮商和地主,不知是说好了怎的,都还是给往年普通种子一样的价钱,四文一斤,一个铜板都不肯多加。
大家骂了一顿粮商地主,不答应,想着还不如换给其他农户,还能积点儿功德。于是野牛沟附近的农户粮食越堆越多,但钱大家伙儿是一点儿没多赚。
而且不知怎么,逐渐连愿意跟他们换粮的农人也不见踪影了。
大家实在没办法,就跟秦家人商量,能不能在楚韵那里寄卖,他们愿意给个两成的跑路费。楚韵当然愿意,她说了很高的价格,九文五分一斤收,卖十二文。
这么贵的粮,很多人都没听过。但,大家觉得新粮值得,于是一股脑儿地把家里的粮食都往楚记搬。
楚韵这边新粮卖不掉,但旧粮能卖,只是得不够多。——因为她不肯降价。东西再多,也不能亏本,不然以后就卖不上价了,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这样普通稻子麦子拉过去并没有价格优势,每天卖得还没有瓜子儿多。
佃户眼巴巴地等了半个月,眼看着楚记瓜子儿生意做得红火,粮食卖了这么久都卖不出去,有人就慌了,想着再跟粮商和地主谈一谈,能不能多加几文钱,价格即使比城里的低一些,他们也愿意点头。
为这个乡里还开了个会,最后说下来新粮无论如何也不能低于八文。
但来的粮商无论如何都只肯出五文钱一斤来收,这差了快一半,乡里人舍不得,两边就这么耗着。
农户没钱,拖不起,今天罗老爹出门已经看到,有些人愿意五文一斤卖出去混个肚儿饱了。
那些人还跑过来劝罗老爹也卖了。
罗老爹把人骂了一顿,回来就闷头抽烟,硬挺着不肯点头。
当时一起发种,烈日炎炎吃了多少苦,那么多人凝聚在一起花了多少心血,现在想起来他两只胳膊都疼。
这么贱卖良种,自己要是点了头,以后农神还肯光顾罗家的地吗?
想到这里,罗老爹一咬牙,小声跟老婆子道:“大不了咱们把它放成血红色的老米,卖给旗人老爷去,他们不是爱吃这个吗?吃死他们得了!”
欧老娘只当做没听见这个混话,还是想着,要是能十文、十二文一斤卖出去就好了。
那样,自己的小闺女小儿子就能有嫁妆钱和娶媳妇的钱了。

第139章 用老爷打老爷
野牛沟民风还算淳朴,但里头也是什么人都有,偷奸耍滑的贪小便宜的都很多,但不管好的坏的大家在田里过了一辈子,都知道贱卖粮食的是蠢货,所以最后真同意卖的都是家境不太好的门户,家里有个病弱老娘老爹、牛胃大小子什么的,大部分人都跟罗老爹一样,挺着不肯卖。
尽管不知道挺着有没有用,但人多挺一天,以后想起来也不至于太后悔。
周围的粮商等了半个月,愣是只收到几百斤粮,都气得得一肚子火,来之前他们就把这个种子打听清楚了,一年种两次,第二次种就得在六七月种,过了时候就不行了,等到明年,放坏了怎么办?
这想到这里,一群人都有些恨这些硬骨头茬子。
“送上门的钱都不要,活该一辈子弯腰在地里干到死!”一个粮商跑了几家人无功而返后这么恨恨地跟兄弟们说。
平时同行相轻,你看我我看你都横挑鼻子竖挑眼,但眼看着钱摆在跟前一口也吃不着,大家就又是好兄弟了。
好兄弟们想着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干脆定了桌饭菜在一处半掩门里商量怎么办。
很快一个水灵灵的姑娘端着七大碗八大碟上来,几个粮商伸头一看见都是什么炒小虾皮、圆葱木耳、酱香鸡蛋饼,最大的一个肉菜也就是卤猪头,猪头煮得稀烂卖相也不好看,但村姑贵妇各有风味,几个人吃得倒也香。
酒过三巡,一个尖嘴猴腮的粮商夹着猪耳朵说:“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现在给钱都不要,以后吃板子就老实了,也不想想自己有几斤几两,就想着翻身发财!种地的种富了穷的可不就是哥儿几个了吗?”
这是句老实话,天下总不能人人都有钱啊,一下子接这个话的人不少,一个两个都说要给这群泥腿子颜色看看。
半掩门可不在乎什么男人伟业,她只想着多卖点儿酒钱回头买点儿家用,看这一群老爷说要找人出气,她也样样都顺着说,不到下午这群粮商都被她灌得烂醉,要不是心里惦记着事早就倒了。
但这会儿一个两个个都睁着眼摇摇晃晃地指点江山,你拉着我我拉着你,借着酒劲顿生万丈豪情,自觉世间万般事自己是无所不能的了。也不知是谁开了个头说:“走,咱们再去劝一回,他们要是卖咱们还给五文钱一斤买,要是他们还是不识相,就别怪哪天仓库起火竹篮打水一场空!咱们赚不了,这群下三滥的东西也别想赚一个字儿!”
酒长怂人胆,几个大老爷们乐了一阵当真收拾包袱跳上马车嘱咐马夫往野牛沟走。
里头有几个胆子小的粮商看情况不对,伸手拉了两把没拉住,跳上车就自己悄悄溜了。
再值钱的东西也犯不着搭上谁的命啊!
马夫看着像是要出事,都低着脑袋不吭声,让做什么都含糊着答应,赶车也慢慢地赶,想着路上让这群老爷醒醒酒,免得真闯出祸。
等到了野牛沟太阳仍正旺着,家家户户吃了饭休息了一阵都去地里忙活,家里就剩些老弱病残和妇孺守门。
粮商懒得跟女人说话,他们要找能主事的,一来二去就摸到了罗老爹家。
罗阿城高高兴兴地坐着小驴车回了野牛沟,一路上为了显摆自己赚着了,都没在车厢里坐着,硬是跑到前边跟车夫坐在一起,时不时对路边的熟人打招呼,拐着弯儿在乡里大转了一通,确保每个人都知道他罗阿城是坐车回来的这才转身回了罗家。
罗老爹欧老娘看见儿子人都精神了,欧老娘拉着儿子问:“你哥怎么不回来呢?”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又说:“买这个做什么,浪费钱,家里要什么没有!”
罗阿城把和哥哥轮流休息的事儿一说,嘿嘿笑着把肉拎进厨房熬了锅猪油,金黄酥脆的猪油渣更是一口一个往嘴里塞。
罗老爹和欧老娘活了一辈子就没吃过几口肉,更不要说油里出的猪油渣,就是地主老爷家也不能常这么吃啊。
两个人看着饭菜简直不知道怎么吃好了,罗阿城还想撒白糖呢,听说撒了白糖的猪油渣才是最好的,可惜他们家还买不起白糖。
罗阿城舀了两碗饭往里拌了一小勺猪油,把猪肉渣盛出来撒上盐巴,催道:“爹,娘,吃吧。以后我和大哥两个人加起来一月有二两银子,家里不说天天吃肉,一年吃个几回也不是事。”
罗老爹感慨一声,低头用筷子扒饭。怕稻子卖不掉可惜了,这几天罗家吃的都是这淡绿色的绿稻,清淡的米上沾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猪肉,亮晶晶的,吃起来又香又糯。
罗老爹看着儿子有肉吃,道:“看你们兄弟能挣钱养活自己,以后我和你娘死也瞑目。”
罗阿城听着话头不对,放下筷子赶紧问:“好端端的说这个话做什么?咱家不是好好的吗?等稻子卖了钱,我和哥都往家拿银子,咱家明明是苦尽甘来怎么就说到死不死的了。”
罗老爹想着稻子,猪油饭吃得更珍惜了,道:“卖不了钱,外头人只肯给五文一斤,咱们即使能多赚,也就比往年多赚个把两银子,饿不死,可也吃不饱。”
真算起来,日子同往年比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尤其几个孩子还要成亲,穷成乞丐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罗阿城在乡里长大,对粮商的弯弯绕绕心知肚明,丰年压价荒年抬价很正常,物以稀为贵,就是他自己也会这么干,但他想不到他们竟然只给五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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